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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艱、苦、行路難


  李發向關孤陪著笑道:“大哥,你身上還另有几處的傷呢,都上了藥么?”
  關孤點點頭,道:“全是些皮肉浮傷,不要緊。”
  粗獷又精悍的面孔上涌現一抹無可言喻的沉郁之色,李發道:“這一路來,大哥,可苦了你……這還只是開頭,以后的日子,將越來越艱辛危殆,你肩負的擔子,也就更形沉重更形緊窒了……”
  關孤深沉的一笑道:“現在還說這些干什么?”
  一揚眉,他又道:“夏摩伽知道禹偉行派他繞圈子的意思吧?”
  李發道:“當然知道,只要不是白痴,又有誰看不出來禹偉行的心意呢?他是不相信夏大哥,這才故意派他繞遠路,兜大圈子的,假如等到夏大哥那一路人馬赶了上來,大哥,恐怕我們早已出關嘍,姓禹的就是不讓他和我們會合方始耍了這一手段。”
  關孤沉吟了一下,道:“夏摩伽可跟你提過他的打算?我是說,他就真的听從禹偉行之令由‘三定府’那邊走這一趟冤枉路?”
  李發苦笑道:“啟行前我們沒有詳談的机會,夏大哥被召至‘脫世樓’參加緊急會商,研討如何追捕大哥你的事,他還沒回來,我即已受命調歸到‘真龍九子,那邊听候差遣,除了在大伙上路的時候彼此照了個面,可以說連句話也沒說,我也不敢說話,免得叫他們起疑。”
  關孤沉沉的問:“夏摩伽可有什么暗示?”
  李發搖搖頭道:“沒有,夏大哥一張臉扳得冷繃繃的,什么表情都沒有,他只朝我看了看,立即率領他的百名手下揚塵而去,甚至連向禹偉行打個招呼也沒有,可見當時他心里一定非常气惱……”
  關孤笑了笑,道:“這老小子!”
  李發低沉的道:“你不知道哩,大哥,一過了五天期限沒見你回來,禹偉行即已坐立不安,神情惶急了,同時,院里上下也暗暗緊張起來,但禹偉行尚未下令采取任何緊急行動,他還指望個万一,比如你受到什么阻礙啦,發生什么意外牽掣啦等,才延遲了你的歸期,另外,据我看,他對你的顧忌實在很大,也生恐有什么舉動刺激了你,所以不敢貿然有何措施,直到确實消息傳來,加上跟著黃甲去監視你的那兩個寶貝也狼狽逃回了,禹偉行才相信大哥你是离棄他了……”
  他頓了頓,又道:“大哥,你沒親眼看見姓禹的當時的樣子,可真能嚇坏人,他就像瘋了似的,憤怒如狂,暴跳如雷,將整屋子的東西全砸爛了,披頭散發,形似厲鬼般從前頭奔到后頭,從房里跑到屋外,見人就罵,掄拳跺腳,恨得連滿嘴牙都快咬碎了……侍候他的几位仁兄更倒足了霉,有兩個叫他不問情由的打了個腿斷胳膊彎,就連庄彪也挨了一頓大耳光,搞了個腮腫唇破,好不可怜……他的雍容气度,爾雅風范也一下子全沒有了,用盡一切最肮髒、最下流、最不入耳的字眼來辱罵你、詛咒你,那些髒活,真叫人心惊,大哥,我奇怪禹偉行竟知道這么多的是濫詞儿哩,有些連我都說不出口……”
  關孤平靜的道:“他的那些德性,恐怕還有更使你惊奇的呢,我一點也不覺得有什么意外,禹偉行本就是這么一种東西——披著人皮的野獸,惡胚子!”
  李發咽了口唾沫,道:“那一陣,我怀疑他是不是就此發了瘋?要能真發了瘋倒也好了,可以省掉好多麻煩……”
  關孤笑道:“李發,限期一過你大約可以猜到我是脫离‘悟生院’了!”
  李發點點頭,道:“當然,在大哥啟行前,我就有個預感,覺得大哥此去,恐怕是要和‘悟生院’弄翻啦,待到大哥出差的期限一過尚未回來,我便判斷十有八九是應了大哥所說的了……如果這趟買賣違背天理良心,你就脫离悟生院……果然,事實證明我猜得不獵。”
  關孤又問:“夏摩伽也猜到了?”
  李發道:“他的想法和我一樣,只是他那時尚未料到禹偉行會把他調開去。”
  仰對初升的旭日吸了几口气,關孤道:“我的事情發生以后,李發你可為自己的安危擔心過?”
  坦然頷首,李發道:“有的,我甚至聯想到禹偉行會不問情由砍掉我出气呢!”
  關孤笑了,道:“你真呆,禹偉行之所以那般暴怒,完全是他在受到這個絕大的意外刺激后本身情緒的發泄,否則他會气炸了,但他是何等人物?豈會將一時的憤恚變為粗魯的失策?你一未跟隨我叛离,二未与我有共謀證据,三未借此引發事端,禹偉行安能找到你頭上,使業已不穩的人心士气再遭刺激?他是個狂妄專橫的暴君,但卻不是個白痴!”
  李發也笑了:“可是,當時的情況,卻不由我不胡思亂想惴惴不安呢!”
  望了一眼業已由朦朧變為清晰的四周景色,關孤又朝遠處的一抹澄藍發了會怔,低悠悠的道:“今天是個好天气。
  李發喃喃的道:“不錯,天泛藍,陽光普照,云也高,僅有那么几縷——可是人心卻沉甸甸的哩……
  眉峰皺結起來,以至形成一抹隱約的陰影,關孤沉重的道:“最可悲的世事乃人不能享受生命,活著卻成為生命的負累……”
  李發有些迷惘,道:“活著成為生命的負累?”
  關孤感喟的道:“上天賜給我們生命,是要我們憑借生命的意義去做一些該做的事,以生命的活力去享受它能創造的成果及大自然的賜予,卻并不是像我們這樣,長久生活在污穢与黑暗中,永遠向著茫茫沒有盡頭的悲慘苦難搜索……”
  李發輕輕的道:“但大哥,我們業已沖破黑暗的束縛及拋舍污穢的沾染了!”
  關孤苦笑一聲,道:“是的,可是我們卻已在那种環境里失去了大多,也背負得大多,而我們如今仍在未可期的艱難危殆中前進……以前的歲月我們受此折磨算是一种良心上的懲罰,現在,卻是我們為了要沖破這种束縛所須付出的代价,總之,我們這一生最堆燦絢爛的過程,便全投擲在這誤入歧途与返歸正道的掙扎中了……”
  李發默然無言,神色現露了濃稠的沉痛悵失意韻來
  后面,赶來的南宮豪恰好在這時開口叫道:“關兄,關兄……”
  關孤回頭,問道:“有事?”
  南宮豪將長長的馬鞭抖了抖,咧開嘴道:“是不是可以先找個地方打打尖?折騰了一宿,全累狠啦……”
  目光朝周遭的地形打量了一下,關孤不由有些頭痛,這里是一望平原,縱有几片荒林,數道脊崗,也遮擋不住大多的視野,在此處附近打尖歇馬是頗不适宜的,只要數騎追至十里以內,登高一望,便极易發覺他們的形跡;束馬揚塵,可以在老遠就看出來……
  考慮了一會,他讓坐下“黑云”靠近車邊,同篷車并行,邊說:“南宮兄,舒夫人与舒姑娘可是太難受?”
  向垂挂著的車帘油布窗口看了看,南宮豪壓著嗓門道:“可不是,我就為了她娘倆才想打打尖的,可怜哪,她母女自來全是錦衣玉食,足不出戶,這一趟逃難在外,又是擔憂,又是害怕,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歇下來就惴惶惶的,一動身便悶在篷車里,天又熱,車又顛得像能拆散骨架子,關兄,如果再不盡量找空擋讓她母女透口气,只怕光這一路折騰也就要了她母女半條命了……”
  抹了把汗,他又道:“唉,這种日子別說是她們這等錦繡出身的女人,就算我們在外混了多年的老江湖吧,也未免有些吃不消,真可謂風聲鶴唳,草木皆兵了,提心吊膽的,全不是那么個味道……”
  關孤沉毅的面容上沒有一絲表情,他平緩的道:“我很了解這些苦楚,南宮兄,但我們目前不能歇下來,因為這里的地勢不好,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眺展至此!
  向左右一望,南宮豪吶吶的道:“說得也是……”
  關孤看了看重垂的車帘,道,“老夫人和舒姑娘要求我們停下來么?”
  南宮豪搖搖頭,道:“沒有,這一路來,降了我們主動歇息,她母女從不曾要求停馬慈歇過,我知道,她們是在咬牙硬撐!”
  關孤低沉的道:“也真難為了她們。”
  移動了一下坐得發麻的屁股,南宮豪齜牙咧嘴的道:“就不曉得能不能一路無惊的闖過去?”
  古怪的一笑,關孤道:“你以為呢,南宮兄?”
  猶豫了片刻,南宮豪道:“設若我們連气好,說不定准能就此平安脫險也不一定……”
  關孤道:“運气是維系在我們自己的努力与奮斗上,它不會憑空從天而降,南宮兄,就好像人們所說的奇跡一樣,奇跡是不可靠的,更不可倚恃的,它仍須要人們自己去制造,否則,對這种期盼倚賴太深,就會受它之害了……”
  南宮豪打了個哈哈,道:“有道理,有道理……”
  關孤沉緩的道:“南宮兄,我的看法卻恰好与你相反……前途勢將更加艱險,我們往前走一步,危机也就更深一層,可以預見的是,我們所遭的壓力必定越形沉重,所受的阻礙亦將越為堅強,荊棘滿途,敵仇四伏……”
  有些發愣,南宮豪道:“是這樣么?”
  關孤冷靜的道:“并非我有意危言聳听,南宮兄,我是有事實的根据与合理的剖析的,不會差得太遠……”
  南宮豪吸了口冷气,道:“說說看,關兄……”
  關孤低聲道:“我們從這里往前去,必須由什么地方出關?南宮兄,這一點你一定非常明白,非常認為勿庸置疑吧?”
  南宮豪道:“當然從‘古北口’,除了那里,再也沒有什么更為适宜之處了。”
  關孤點點頭,道:“是的,但同樣我們的敵人也十分清楚,清楚我們除了從‘古北口’出關,其他再也沒有适宜之處了。”
  南宮豪張了張嘴,嗒然無語,關孤又道:“盡管從這里到‘古北口’附近布置重兵,一面派出游騎盡量設法截擊我們,‘悟生院’的一貫對敵手法我是太熟悉了,他們喜歡多管齊下,由每一個可能的方法達到他們所希求的目的,他們十分仔細慎重,決不貿然從事,更不冒險,只要他們能在最后關鍵之前解決問題,他們便不會留待那一步……不可否認的,這是一种非常穩當可靠的方式!”
  南宮豪歎口气道:“也是一种相當歹毒,不留余地的方式……”
  關孤毫無笑意的一笑:“‘悟生院’的一貫作風便是如此;所以,我說我們的旅途越來越艱險,越來越危殆了,很可能我們隨時隨地都會遭受到出其不意的攻擊,南宮兄,我們需要更形戒備警惕,憑借“運气”是不可靠的……”
  臉上已布滿了愁云,南宮豪沉重的道:“經你這一說,關兄,我一顆心,就越往下沉啦!……”
  關孤笑笑道:“遇到逆境,沮喪是与事毫無補益的,那只有更加伐傷斗志与生存的勇气,唯一的辦法是……”
  形態轉為狠酷,他一字一字的道:“他們想要我們的命,我們就先要他們的命!”
  看著關孤雙眸中刃芒般的冷焰,臉龐上強有力的條紋,那殘酷又悍野的緊抿的唇弧,南宮豪不禁有些震撼的感受。他徹底相信這位江湖中的黑煞手的話,他知道他做得到……以暴力對付暴力,而且,狠烈無比!
  南宮豪干澀的笑著,道:“還是你行,關兄。”
  歇了口气,他繼續道:“說真的,咱們逢上了這擋子事,固是我們的不幸,但話又說回來,又何嘗不是他們的不幸呢?”
  關孤冷清的道:“反正,只要遭遇上了,我們當然不會好受,不過我可以斷言,更不好受的卻是他們!”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南宮豪道:“對了,關兄,‘悟生院’這次邀約的几批幫凶里頭,那‘火珠門’我還曉得,是一撥相當難纏的強悍之徒,至于‘三人妖’,我卻不甚了了,他們份量如何?也有點名堂么?”
  關孤輕沉的道:“‘老人妖’‘小人妖’‘陰人妖’,這三妖合稱‘三人妖’,我見過他們一次,不折不扣的是三個‘人妖’!人世間里,果是無奇不有,竟會生出這种妖孽……我可以告訴你,‘三人妖’雖說与‘悟生院’有交往,而且還算十分密切,但他們一向獨行獨是,不仰承‘悟生院’的鼻息,更不受‘悟生院’的節制,他們与‘悟生院’的關系有點像工頭和打零工的工人那樣,有買賣,‘悟生院’會亦合适的給他們干,但卻例須付酬,沒有生意交給他們做的時候,他們有自己的路子和方式生活,他們很能与‘悟生院’合作,可是卻不受‘悟生院’的管束,當然,他們所以能夠這樣,因為他們有他們的本錢……強悍,机詐,詭謀百出,加上力量雄厚,‘三人妖’手下約有三百以上的士兵!”
  南宮豪咽了口唾沫道:“看樣子也不好斗!”
  關孤淡淡的道:“道上混久了的,有几個會容易打發!”
  說著,他指了指遠處那痕山影:“南宮兄,我們要到那片山岭下才能休息,大約,走到那里要近午時……”
  一行人繼續往前赶路……
  真可算得是——人疲——馬乏!
  這是一片山坳于里的斜坡,生滿了相思樹,后頭,是一座不知名的山,山色蒼翠欲滴,山勢挺拔秀奇,有一种沉靜安宁的气息浸染著周遭,這里很悄寂,只偶而有几聲鳥啼聲傳來,是處可以尋夢的好所在。
  是可以尋夢,樹下,南宮豪与李發早就躺下呼呼入睡了,篷車便停在山坳子深處,几匹馬儿正在林子里吃草。
  現在,可不過了午時啦。
  關孤靠在一株樹下,默默的不知正在想著什么,他的“渡心指”便斜斜擱在身側,丰子俊在那邊与舒家母女,銀心几個談了一陣,輕輕走了過來。
  朝著關孤一笑,丰子俊坐下,小聲道:“很累吧?”
  關孤回以一笑:“還好。”
  丰子俊吐了口气道:“方才,大嫂要我轉告你,請你盡量找机會憩息,別老是煩這煩那的,大嫂子說,就這几天,你業已看出清減來啦。”
  關孤淡淡的道:“習慣了,倒不覺得什么;你知道,我這半輩子來便未曾有一天悠閒平靜過,那种安詳的心靈感受,离著我太遠了。”
  丰子俊感慨的道:“也虧了是你,換了個人,恐怕就似這种精神上的緊張壓迫亦早就被逼瘋了,生活哪能像一根繃滿了的弦?”
  關孤笑笑道:“將來,有一天我能拋開以往所煩惱的一切根源了,倒反不知是否适應得來,人太閒也并不是件好事。”
  丰子俊道:“但若老是像這樣成天奔命,卻更不是件好事吁!”
  扯下一根草梗在嘴里咬著,關孤笑道:“日子真不好應付,是么?”
  伸了個懶腰,丰子俊回頭看了看正酣然入夢的南宮豪与李發,有些羡慕的道:“這兩位仁兄可是高枕無憂哩,叫我就不行,心里一擔著事,就別想好好睡覺,那似他們這樣有福气!”
  接著,他又自動轉移了活題:“昨天一個日晝,一個夜晚,關兄,‘綠影幫’等于叫你一個人給踹散了,‘悟生院’的‘前執殺手’也有兩名栽在你跟前,一名受了傷,老實說,你可真是神威惊人,霸凌天下!”
  關孤憂心忡忡的道:“這并不表示會有好兆頭,子俊兄,相反的更將激怒他們,更將令他們在憤恨之下傾以全力而來,你等著瞧吧,下一次遭遇之際,情形必然越加凄厲慘烈!”
  不由吸了口冷气,丰子俊搖頭道:“一想起來就令人打心底涌起憎厭,關兄,我們這一路來,從開頭到結尾,只怕每一步全要用鮮血去開道了!”
  關孤目光晦黯的道:“怕是只有如此的了……”
  丰子俊臉色一時也開朗不起來,他歎了口气,懶洋洋的站起身,有些無精打采的想走過去假寐片刻,但是,尚不及移開腳步,耳朵里已突然听到一种聲音……一种動物,或是人從林中行走時軀体磨擦枝葉的沙沙聲!
  立即轉頭望向聲音傳來之處,那聲音是由山坡上面一路響下來的,丰子俊神色變了變。
  而關孤顯然也早已察覺到了,他卻仍然坐在那里沒有動,但是,一雙目光冷凜的盯在丰子俊所注視的同一方向。
  丰子俊低促的道:“有情況!”
  微微點頭,關孤平靜的道:“是人在走動,大約有四個,而且會武功,腳步輕沉,目標正對我們來,子俊兄,沉著點!”
  這時……
  正在酣睡中的南宮豪与李發也被惊醒了,兩個人一骨碌翻身起來,分別抄著家伙守到舒家母女与銀心那邊!
  腳步聲更近了,來人似是知道林中有人,更好像專為他們而來,毫不掩飾形跡的一直往這里走來!
  就在關孤等人的靜默注視下,林深處已出現了几條人影,嗯,果然正是四個,四個人打扮穿著全一樣……一式白的綢中与一式的鑲有金絲邊的白袍,渾身上下一片自,頗有几分纖塵不染的味道!
  丰子俊迷惑的眨眨眼,低聲道:“關兄,看得出是哪一路的?”
  關孤輕輕搖頭,道:“一時想不起來,但又似乎有點印象。”
  丰子俊悄聲道:“可要先‘盤道’?”
  冷冷一笑,關孤道:“不用,他們一定會自己表露身分。”
  于是,他們就這么注視著那四個白袍人,而那四個白袍人卻也昂昂然的大步走向他們跟前!
  四個白袍人站成一列,隔著關孤与丰子俊約是五步的地方站住,為首一個細眉窄眼的角色首先向關孤十分恭謹的施了一禮,語聲溫潤的道:“家主人素性好客,尤喜廣結天下豪士為友,今見各位蒞寒山之下,特令兄弟前來,恭請各位賞臉駕往寒樓小作盤桓,更領教益……”
  關孤冷冷的道:“閣下是哪個碼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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