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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九仞山 功虧一簣


  蘇括老辣的一笑,道;
  “因為兵刃的反光閃亮了朋友,看樣子你們干這一行還是嫩得很呢,要不要再學上—點?”
  宋德干黃的臉膛不由一熱,他惱羞成怒的吼道:
  “小子,你他媽連胎毛尚未褪盡,卻在我哥倆面前賣那一門子的老經驗?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世故而輕蔑的撇撤嘴,蘇恰道:
  “少來這一套,就憑你這一雙不成气候的窩囊廢,再擺出個什么架勢也唬不住人——”
  頓了領,他又冷冷的道:
  “說吧,你們想干什么?”
  咆哮一聲,易天風道:
  “干什么?小子,這還用得著問么?快把你們動自侯龍寶船上的金銀財物留下,然后通通給大爺夾著尾巴滾蛋,大爺看在同為一道的情份上,說不得饒過你們的狗命!”
  哈哈笑了,蘇恰道:
  “如此說來,是黑吃黑了?”
  宋德接口,惡狠狠的道:
  “是又如何?”
  蘇恰面色一沉,道:
  “憑什么?”
  大叫一聲,宋德手中的“飛蛇練”“颯”的凌空抖了抖,他瞪眼咬牙,凶神惡煞般叫:
  “憑什么?就憑我手上的家伙!”
  懶洋洋的瞧著那條閃亮的“飛蛇練”,蘇恰連眼皮子也不撩一下的道:
  “不夠看,二位,我奉勸你們還是在未將腦袋留下之前赶快逃命吧,要分孤竹幫的贓,你們差得遠!”
  宋德与易天風二人互覷一眼。又急匆匆往有邊的草叢深處投去一瞥,易天風色厲內荏的吼叫:
  “小子,你他媽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在那里自己找難看,惹翻了我們動起手來,只怕你們連喊天全喊不出了!”
  宋德也一唱一和的叱喝道:
  “有道是來者不善,善者就他媽不來,大爺們既敢上前攔道,沒有兩下子,成么?放在你們腳前的台階你們不下,還非要等到跪地求饒的節骨眼不可?”
  半眯著眼,蘇恬淡淡的道:
  “你們兩個是一雙牛皮匠!”
  二人同時一怔,一怔之后又隨即勃然大怒,宋德跳著腳厲吼:
  “你膽敢嘲笑大爺?混小子,你八成是活膩味了,看我宋大爺怎生整治你這不開眼的東西……”
  易無風也橫眉豎眼,挽袖子咬牙的大叫:
  “媽的,給你臉你不要,老子們若不抖漏抖漏你這烏龜孫,你還當老子們是在和你做耍子的!”
  微微斜身,蘇恰伸出左手拇指朝后一比,笑嘻嘻的道:
  “我且不說你們兩個一對壽頭是在虎嘴上拔須,你們既然要黑吃黑,請,后邊百多乘馬背上全駝的是,只要你們二位自信有這個本事拿得去,盡可放手去拿……”
  這一下,兩位仁兄卻又猶豫不前了,他們在那里推推拉拉,期期文艾的,應該怎么做全沒有生意啦……
  豁然大獎,蘇恰道:
  “哇哇!窯子里的爛污貨豈能上得象牙床?就將這些金銀財寶擺在那里,你們二位也沒得這個膽量去取呀!”
  宋德与易無風正在臉紅脖子粗的下不了台,想動手又畏懼對方人多,不動手更站不住腳的當儿,斜刺里,濃密的“雀尾草”中突然“啦啦啦”暴響,一條人影已疾若鷹隼凌空扑落,右邊一團藍光,左手寒芒如電,兜頭便兜向蘇恬!
  猝不及防中,蘇恰大吼一聲,貼地狂旋,只見光影倏幌,“刮”的一聲裂帛之響揚起,蘇恰的肩頭已然冒了血光,
  厲厲嘯如泣,蘇恰的四弟蘇言自鞍上長涼而至,大馬刀猛揮猛翻,接應乃兄,蘇恬藉此瞬息之机,也在一個斜身下將后背的馬刀拔出!
  那從草叢里扑出的人影卻不接戰,狼梟般怪笑聲里,已經倏然退出九尺!
  蘇言亦不追擊,他橫刀當胸,一面斜視自己二哥,焦灼的問:
  “怎么樣?可傷得重?”
  站在三步之外,蘇恰的左肩頭已是農碎肉綻,鮮血淋淋,他咬牙嗔目,發梢上指的瞪著那傷了自己的敵人,邊憤怒的道:
  “不要管我,老四,只是皮肉之傷……”
  是的,那個挺立于前,瘦削枯干的人物,正是孤竹幫欲凌遲碎剛的強仇大敵——‘血狼星”單光!
  現在——
  宋德与易天風二人算是如釋重負,大大的噓了口气了,兩個人立即狗撅屁股般急巴巴赶到單光身側,宋德首先堆起一臉卑恭的餡笑,低聲下气的道:
  “單爺,你老可來接應我們了,這個狗頭不長眼,還以為只有我們兩個來踩盤呢,你老就沒看見方才他那种神气勁,嘿嘿,單爺這一現身,便給他來了個下馬威,正好叫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煞煞他的狂妄!”
  易天風也斜睨著蘇家兄弟,趾高气揚的道:
  “單爺哪,我們曉得你老乃是手下留情,只給那混賬小子一個教訓,要不然,你老心里僅須稍為橫上一橫,哼,不就活摘了那小子的腦瓜啦?”
  黃疏疏的倒搭眉一豎,單光那張黃依依的困容上熱气滿布,他重重一哼,冷厲的叱道:
  “一對飯桶,都給我站在一邊去!”
  宋德和易無風兩人不禁猛的一哆嗦,再也不敢多放一句屁,全噤若寒蟬般垂手退到后面。
  傲然反瞪著蘇家兄弟,單光暴烈的道:
  “看什么,不認得是我姓單的么?你們孤竹幫這群烏合之眾,鬼頭蛤蟆臉的狗才和我算是老交情了,你們不是正譴出大批深馬在搜索我嗎?很好,我不用你們費心,自己投上門來了。來呀,你們過來擒我呀,也好替你們那些死在我手里的狐群狗党出口冤气!”
  蘇家兄弟不由全雙目如血,怒發沖冠,滿口鋼牙咬得“喀崩”作響,蘇恰手中的大馬刀斜舉,尖厲的吼道:
  “單光,你這千刀殺,万刀剮的畜生,孤竹幫要吃你的肉,剝你的皮,挖你的心肝來祭奠那些遭你毒手的弟兄們!”
  青筋暴浮額際,蘇言也悲憤的大叫:
  “遭了單光這魔崽毒手的弟兄們英魂不遠,今日此刻就是孤竹一脈替你們報化雪恨的時候了!”
  冷凄凄的搖搖頭,單光不屑的道:
  “二位朋友,不要在那里大呼小叫,這种架勢唬不住誰,媽的,我單光走南闖北,場面見多了,你們這一套,連個放屁全不如——”
  連正眼也不再看蘇家兄弟,單光又道:
  “我今天來,主要就是笑納你們卻自侯龍寶手里的這批財物,黑吃黑也好,虎嘴上拔須亦罷,隨你們嚷嚷吧。反正這批東西我是要定了。你們要是識相的,乖乖將財寶獻出,我便放你們過去——老實說,宰孤竹幫的狗才我已是宰得膩味了,不用多久,我自會与你們那個奸波刁滑的混賬幫主紫千豪決一死戰,和他打一場才叫過癮,你們吶,全不夠看,若是我再斬瓜切菜似的殺得你們尸橫遍野,嘿嘿,沒得叫人說我單光太也以強凌弱了!”
  雙目突瞪欲裂,蘇恬狂吼道:
  “你是白日做夢,异想天開!”
  蘇言也厲聲道:
  “姓單的,孤竹幫的血海深仇一筆筆背在你身上,你万死尚不足贖其罪,卻還敢在這里大言不慚,胡拉八道,今天你自尋絕路,休說那些術寶你連邊也不要想沾,便是你這來狗命亦回不去!”
  寒森森的一呲那口黃牙,單光陰毒的道:
  “是么?我倒要試試!”
  說著,他踏前一步,冷峭的道:
  “別他媽媽的天橋的把式——光說不練,有种的就上來,老子站在這里一個一個侍候你們早歸西天!”
  蘇恬大吼道:
  “單光,你這個狗雜碎——”
  單光冷冷的道:
  “小子,你即要為你的污言穢語付出代价!”
  于是,就在蘇家兄弟气憤膺胸,正待拼命扑上的一剎,后面,一個冷清清的語聲已鐵似的傳來:
  “單光,這代价還是由我來付吧!”
  驟然聞聲,單光不由面色倏變,他惊愕的急急循聲注視,嗯,隱在騎隊中的紫千豪業已緩步行出!
  紫千豪面龐上是一片肅煞,一片冷酷,一片仇恨融合著一片沉痛,他那雙眸子里似是流燦著隱隱血光,就這么牢生生的盯在單光的臉上。
  不由自主的暗里打了個寒栗,單光退后一步,惊怒交加的道:
  “你——?”
  紫千豪毫無表情的道:
  “奇怪我為何會忽然在此,是么?單光,天下之大,有腦筋的人并非只有你一個呢!”
  單光猛一跺腳,大吼道:
  “姓紫的,我料不到你竟是恁般陰詐狡猾之徒,也好,我們之間的重重血債,正可在今天了結!”
  紫千豪仇恨如海的道:
  “這全是廢話,單光,你還以為我將再給你一次施展齷鹺手段的机會么?不,永遠不會有這种机會了!我們要公平的拼斗,不乘人之危,不用鬼魅技倆,只是正大光明的來分一次生死,你贏了,你宿怨得泄,我胜了,我血仇可根,單光,就是如此而已!”
  單光細窄的眼睛急快眨了眨,下塌的眼皮里那雙小眼珠碌碌轉動,他冷冷一笑,道:
  “就是這樣,紫千豪,你以為我姓單的會含糊你?走,我們且到一個清靜無人的地方去來個徹底了斷!”
  神色冷漠,紫千豪道:
  “用不著,這里的河水夠好!”
  一看對方不上自己的圈套,單光不由惱羞成怒的暴喊:
  “姓紫的,你他媽沒有种?”
  森酷的笑了,紫千豪道:“少出點子,單光,我不上你的當,就在此地,就是現在,我沒有太多功夫和你祉淡!”
  拉不下臉來了,單光惡狠狠的道:
  “我后悔不在擒著你的那兩次就先一錘砸碎你的狗頭!”
  平靜的,紫千豪道:
  “那兩次不是你擒住我,單光,而是你來我之危想謀害我,可惜的是,你僅未得逞,你將終生無法得逞了!”
  對紫千豪這樣的強者,單光不敢有一丁點粗心大意,他也更不敢依照慣例貿然搶先動手了,斗雞似的緊盯著紫千豪,單光猙獰的道:
  “今天不是我,就是你,姓紫的,你來吧,還在等什么?”
  右手握著四眩創,紫千豪踏前一步,冷冷的道:
  “你不再多看一眼這人間世?單光,只怕你不會再有什么僥幸苟存了。”
  狂笑如雷,單光陰惻惻的道:
  “紫千豪,你狂得离了譜,我認為,這人間世,倒是你該趁著這個机會多留意一下才是!”
  將頭上的青巾微拂,紫千豪凜烈的道:
  “那么,我們就來證明看誰對——”
  說著,他突然厲聲喝道:
  “蘇恰護隊,伍桐与蘇言點齊三十名弟兄前取單光那一對幫凶狗命,不要活的,給我將他們亂刀分了!”
  紫千豪語聲宏亮惺骼,有如鐵石交擊,在寒瑟的空气中迸揚傳蕩,蘇家兄弟轟偌一聲,蘇恬反掠而回,蘇言的大馬刀已暴揮猛斬,扑向那動的宋德与易天風二人!
  宋德与易天風兩個,原是站在單光身后的,這時一見蘇言如一頭瘋在船沖了過來,不覺又是憤怒,又是意外,二人立時分躍左右,宋德還大吼道:
  “大膽狗才,你是不要命了!”
  蘇言的身形著要掠至宋德和易天風那邊就必須經過單光眼前,這時,他隔著單光不足三五步路了——
  突然嗤嗤狂笑,單光肩頭微斜,暴叱道:
  “先躺下——”
  形隨聲動,單光左手的“無耳短戟”猝然流電一樣筆直戳向蘇言胸膛,來勢之猛,無与倫比!
  但是——
  斜刺里一股耀目的精芒就那么恰好不過的突飛而至,又快又猛,又狠又准,在一串震耳的金鐵撞響聲中火花四濺,單光狂吼一聲,踉踉蹌蹌側退三步,就這一剎功夫,蘇言業已閃越而過,毫發無損!
  一雙小眼珠子上血絲密布,仿佛欲突出眼眶似的怒瞪著紫千豪,單光暴厲的尖吼:
  “紫千豪,你他媽還是一幫之主,就用這等下九流的法子來暗算作家單大爺!”
  紫千豪左手執著劍鞘,右手握四眩劍,他距离單光六尺,此刻,他冷峭的道:
  “你的所行所為根本不能算人,因此,對付你也就沒有那么多講究了!”
  气得全身都發了抖,單光咬牙切齒的叫:
  “姓紫的,老子要活剝了你!”
  微微一笑,紫千豪閃電般躍向單光,而就在單光迅捷的騰揀回擊中,他前躍之勢已然斜出,四眩刻變成了反手式,毫芒暴涌,七十一劍在一個時間里不分先后的猛罩下去!
  單光惊呼出口,“千錐錘”攢起晃截,“無耳短戟”翻舞飛旋,在藍芒与寒電的交織下,只听得撞擊之聲震響一片,當這叮鳴的劇響還清亮又生脆的激蕩在空气中時,單光卻再度狼狽的退出五步!
  四眩劍揮振奔掠,宛似江河浩滔,又如流云滾滾,像煞瑞雪飄舞,更幻冷虹千万,以無匹隼利的銳勢卷向了單光!
  瘦削的身影騰挪跳閃著,單光咬牙不退,他右手“千錐錘”帶起團團藍色的光圈縱橫翻飛,左手的“無耳短戟”刺戮伸縮有如毒蛇吐信,在光華的流燦回旋里,須臾間已与紫千豪拼斗了二十余招!
  后面——
  “斷流刀”伍桐早已經沖上去接應蘇言了,如今他們各領著十五名行動矯健驍勇的手下圍攻著兩個敵人,蘇言對付的是“飛蛇練”宋德,伍侗攻扑的便是“斷半山”易天風了。
  宋德与易天風兩個,在黑道上也算是有點名气的角色,功夫雖然都還不錯,但奈何心里虛了,叫他們力搏技業比他們更強上几分的蘇言与伍桐已經是有些捉襟見肘,應付不下,現在更加上了那十五名如狼似虎的孤竹大漢圍攻,這一廝殺起來,兩位仁兄就越發汗如雨下,不甚濟事了……
  紫千豪与單光之戰,步步邁向高潮,他們全是橫了心,紅了眼,誰也不肯饒誰,誰也不肯讓誰,二人一接刃便是狠攻快殺,急打猛進,彼此出手無不向對方致命之處招呼,迎拒之間亦無不赶盡斬絕,絲毫不留余地,雙方俱是行動如飛,攻扑似電,兩條人影起落交掠,穿織翻騰,只見光芒閃耀,冷虹流燦,几乎連誰是誰也分不出了……
  在這种殘酷的廝殺里,便完全要以硬碰硬,賣的是真功夫了,無法取巧,更無法僥幸,而單光雖是武林中的一個梟雄,紫千豪卻乃西陲的第一高手,當代的劍中之王,兩個人這一場龍爭虎斗,逐漸的,單光便落了下風!
  劍出如浪翻千層,驟雨狂風,在呼嘯的鋒刃破空聲里,紫千豪冷生生的道:
  “單光,有什么本事不妨全使出來,莫不成你就這么點道行么?”
  單光拼命招架還政,一邊微喘的大吼道:
  “且莫得意,姓紫的,隔著他媽最后的胜負還差得遠!說不准是那一個要栽哩……”
  左十劍,右十劍,上十劍,三十劍狂刺中,又三十劍由下而上。暴卷急兜,紫千豪進步側扑,在周身閃亮得濺著的寒星冷電里,他“大魔刃”劍式中的第一招:“迢迢長龍”業已猝然而出!
  單光一眼之下,即已看出是什么玩意來了,他不由神色驟變,心惊膽顫,“千錐錘”与“無耳短戟”傾力劈舞,同時身影急斜,亡命般貼地竄出!
  紫千豪如影隨形,緊跟上去,‘迢迢長龍”一式之下發幻出的千百條光影也宛如俱有靈性一般浩然追卷!
  這時,單光已經來到路邊,他驀然覺得寒气罩体,眸瞳中光芒眩耀生花,他知道,業已不及混進草叢之內了!
  狂吼一聲,單光猝地回身,就在他回身的一剎,他原本瘦小桔子的軀体競“唰啦啦”一陣骨節震響,頓時縮成了嬰儿般大小的一團,同一時間溜地旋滾,“千錐錘”和“無耳短戟”更抖起燦亮眩目的光輝,暴攻而回!
  紫千豪身隨劍到,雙方倏然接触,“叮哨”震響之聲串響如正月燃放的花炮,光華急晃里,紫千豪一個太翻身倒躍三步之外,貼地溜滾的單光卻骨碌碌的轉出五尺,又在一陣快速的骨節輕響中恢复原狀!
  三步外的紫千豪夷然無損,而單光,卻已在前襟裂開一條破縫,津津鮮血,正自袍襟的裂縫中滲出!
  冷冷一笑,紫千豪道:
  “單光,你不夠看!”
  羞怒交加,融合了無比的怨仇,單光雙目充血,發豎如刺,他握拳透掌,切著齒厲吼道:
  “紫千豪,我与你拚了!”
  眉梢于一揚,紫千豪痛恨的道:
  “今日原本便是如此,單光,拿出你昔日陷害我時的歹毒來,拿出你殘殺我手下弟兄的本事來,單光,你的威風呢?你的計謀呢?就只這么可怜的一點點而且?”
  過度的憤怒激發了單光潛伏体內的凶性,他整個枯黃的面容完全扭曲,雙目中透過血紅的煞光更形成一片間煙的瑩綠——野獸在噬人前那种眼里的可怕瑩綠,嘴角沾著白沫,碰著牙,青筋暴浮于額,鋅然間,單光就有若一只怒矢般筆直飛射過來!
  冷酷的揚起一聲狂笑,紫千豪大喝如雷,“大魔刃”劍法中的第三式:“珠鑲飛虹”已當頭展出!
  身与劍合而為一,有眨耀輝班的銀光涌起,紫千豪整個身子融進了蒙深的劍芒中,有如一條斗圓的跨天長虹般猝射敵人!
  單光也似是瘋狂得失卻理智了,他不閃不讓,不躲不退,“千錐錘”呼轟展舞,繞前旋飛,左手的“無耳短戟”閃掠穿刺,帶起溜溜縱橫光箭,就這么扑向了紫千豪催動而來的那股劍气!
  雙方的接触是快速得無可喻言的,几乎看不出是兩個人在拚斗,在廝殺了,只見一段斗圓的光虹与兩團藍電銀芒猝然飛擦而過,當人們的瞳仁尚來不及追攝其中的每個動作,半空中,已經傳來一聲令人毛發諫然的尖嗥!
  紫千豪連人帶劍,飛快射出五丈之外,又“霍”的一轉回旋落地,晶芒劍气突斂,他好生生的站在那里!
  尖嗥聲來自單光口中,他的身形在空中連連翻滾,一直滾出兩丈才落向地下,臨落地的一剎,看得出他在竭力平衡身体的均勻,而沉重的墜跌力,卻使他踉蹌搶出五六步才搖搖幌幌的站穩!
  現在,老天爺,單光非但滿臉是血,肩頭背后有七道可怖的翻卷傷口,連頭皮也有巴掌大小的一塊被削落,露出血糊糊的一片頂蓋骨來!
  但是,這些卻并不足以令單光發成那聲凄厲的尖降,令他如此悲痛憤恨的卻是,他的右耳亦已被連根斬掉,与他那卻了一半的灰褐色左耳相映,正是一种怪异尖銳無比的對照!
  全身籟簌抖索著站在那里,單光那張原本已經丑惡寡毒又枯干焦黃的面孔,如今更是猙獰可怖得不像一張人臉了,腥赤的鮮血染紅他的須面,流沾在脖頸上,襯著他肩頭,背脊上血肉模糊的傷痕,他五官惡毒扭曲得移了原位的臉龐,再襯著他破碎不堪的衣袍,雙目中那种用盡了詞句也無法形容的透骨仇恨和悲憤,形態好不怕人!
  但是——
  紫千豪卻毫不為攝,他緩緩地,徐徐地,鎮定至极地,一步一步逼向前來,口中冷硬的道;
  “單光,你懂得什么叫‘凌遲’么?這就是了,我要一點點的割你,一塊塊的剮你,用你的血肉來報償你對我手下弟兄的殘害,用你的呼號來告慰孤竹烈士們的在天之靈,用你這充滿邪惡污穢的生命來祭奠那些喪于你手中的孤竹儿郎們的亡魂!”
  單光以帶血的目光凝視著紫千豪,而目光如刃、如火、如箭,他抽搐著,惡毒的嘶啞干吼道:
  “紫千豪,你這天打雷劈的畜生,死無葬身之地的凶手、狗頭、雜种,我要吃你的肉,吸你的血,我要啃碎你的骨頭啊,你這禽獸不如的混賬東西……”
  紫千豪冷湊湊的笑了,他道:
  “除了漫罵——有如一頭瘋狗般的狂吠,單光,你還留下了多少本事?還存了些什么絕技?”
  舉起右手的“千錐錘’——抖索索的,單光瘋狂似的尖嚎:
  “紫千豪,我要剜你的眼,剖你的心,我要你五馬分尸,万蟻透骨,你馬上就會神魂俱滅,永滄地獄……”
  淡漠的,紫千豪道:
  “人,該有兩只耳朵,如今你只剩半只耳,這不好看,單光,容我也將你那顆充滿邪惡的腦袋也換一換吧?”
  几乎就悲怒得閉過了气,單光混身痙攣,四肢顫抖,嘴唇也灰白扁癟得只會一個勁的抽搐了,他激動得像瘋了,像迷亂了,但是,在紫千豪的步步逼近下,他卻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往后退……
  露出雪白整洁的牙齒一笑,紫千豪低沉卻又冷酷的道:
  “別怕,單光,別怕,你原是十分寡毒的,如今,你也狠一次給我看看,證明死亡這件事,在你來說并不算什么……”
  單光眼前的境遇是他畢生所未曾遭逢過的,痛苦加上惊懼,憤怒揉合了羞辱,然而,他空有滿肚子恨,滿腔的仇,一股惱的不甘,卻毫無丁點辦法將頹勢扳回,他急促的喘息,不停的抽搐,連續的抖索,鼻子下方那顆触目的黑痣,但几乎變成黃白的了……
  四眩劍的刃口閃泛著寒森森的光華,在紫千豪的手上猶如一抹流燦的秋霞,一瓶湛湛的溪水,但那是要命的,單光自是比誰都明白,他知道,只要對方的劍刃再展,他今天就必須栽于當地了!
  紫千豪緩緩逼近,他冷漠的道:
  “還記得孤竹幫那些進濺的鮮血?還記得金奴雄与左丹橫飛的肉糜!那亟突瞪不瞑的眼珠,那些顫索索的凄號?單光,孤竹幫与你之間的仇怨太深了,深得已經不可度雖,你今天便償了債,縱然你的狗命有十條也不夠抵償!”
  單光在攀一机怜之下,惊恐的尖嗥道:
  “紫千豪,你且慢!”
  紫千豪冷冷的道:
  “現在,已經不是你可以討价還价的時候了!”
  急切地,惶惊的,單光痙攣著道:
  “你听我說,紫千豪,如今我姓單的業已輸在你手,須知逼人不能逼得太絕,道上……道上的規矩你也得顧著几分……”
  “呸”了一聲,紫千豪怒道:
  “單光,你不用給我來這一套,這全是白費!就算作跪地相求,我也不會饒過你的狗命!”
  不朝后退,單光反而朝前邁了一步,他竟突然哀哀求告:
  “紫千豪,我認了……認了總該有點選擇的机會吧?至少,我單光亦非泛泛之輩,你也得讓我自己了結……”
  微微有些意外,紫千豪站住腳步,他盯著對方,凜烈的道:
  “姓單的,老實說,你就真是自盡,也未免太過便宜……”
  單光委曲丑惡的面孔徹向前傾,他暗啞的道:
  “不要太狠,紫千豪,不要太狠——”
  那個“狠”字還在單光舌尖上打轉,他驀地狂旋后掠,而就在他的軀体甫始施動的一剎,他右手沉重的“千錐錘”已“呼”的脫手擲出,錘隨轉回之勢,較之平常更增加了三分力道与快速,只見藍光辭映,那柄“千錐錘”已到了紫千豪鼻間之前!
  雖然是小心戒備著,紫千豪卻未料到敵人竟會在這節骨眼下也敢使出如此一招,他暴叱一聲,身形倏向左側,“四眩劍”閃耀生輝,猛翻急磕,‘噹——”聲震響,飛撞面門的那柄“千雄錘“業已被擊落地下!
  只是這么一點點間不容發的細微空隙,只是這么一點點——
  茂密的“雀尾草”突然分傾幌動,單光拚命竄鑽入內,他竄過草叢中的勢子是這般慌忙,這般急切,又這般狼狽,以至看起來便是連爬帶滾,不成体統了。
  厲嘯入云,紫千豪暴身長射而起,人劍合一,銀芒如電,在一聲“呼叱”盤旋下飛隨緊追;是的,他業已再次運起那“大魔刃”劍術中的“馭劍成气”一招:“燦燦飛虹”了!
  在白色的“雀尾草”在那股滾桶似的斗圓光柱掃掠下紛折齊斷,草屑進散揚空,一片片“緣啦啦”的斬削之聲響個不停,眨眼之間,光技所經之處已是縱橫交織著一條條、一行行的割划痕跡了!
  但是——
  單光剛剛竄入草叢之中,便再也看不見他的影子,甚至連一丁點葉梗的微晃也沒有,就仿佛他已經在竄進草叢里的同時便消失了一樣,更像是這一片綿密的草海將他吞噬了……”
  紫千豪連人帶劍融成一体的那股銀光,在這一大片廣闊的草叢消頂以极快的速度往來盤旋穿繞,草屑在飛舞,葉梗在削折,卻就是再也找不著單光的蹤影了,只此瞬息,他竟就失了去處!
  劍气返回,落四道路中間,耀亮的光芒驟斂,紫千豪現出身來,他一張俊臉全因過度的憤怒与懊恨而變成了青白,瞪著單光方才竄入草叢里的位置,他動也不動,雙目宛如寒刃般定定投注凝視……
  突然——
  紫千豪大吼一聲,猝射向前,他這一掠之下足足插進濃密的草叢中十五丈,這十五丈長短的“雀尾草”便齊根倒折,在一片“籟啦啦”的響動聲里,紫千豪猝然彈回——沒有找著單光!
  他站在路邊,看了一陣,又長射扑入,但是,除了草飛梗斷,落洒如雨之外,仍是一無所得!
  如此這般,紫千豪看一會,猛然扑搜,扑空了,再估量一會,再一次扑搜,周而复始,一連十數次,他額際腋下已有汗水泌出,不過,他卻是徒費力气,并沒有發現單光那條漏网之魚的影子!
  這時——
  “一心四刀”中的老二蘇恬匆匆奔近,他看了看亂成一片的遠近草叢,對他的大阿哥躬身道:
  “大哥,單光那廝好狡詐,是否可以派些弟兄下去展開大幅度的搜索?”
  望了一眼那廣大港瀚的草林,紫千豪咬牙道;
  “罷了,算這畜牲生命長!”
  蘇恬不甘心的道:
  “大哥,說不定多些人手能找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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