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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雪舊恨 滿馳施淫威


  他當堂變了面色,伸手向肩背后一抄,錚錚兩聲,拔下龍頭寶鏟來,這龍頭鏟長約四尺,和少林派的方便鏟截然不同,下半截的龍頭,露出套外。神力尊者這龍頭鏟一一拔出來,青光霍霍,整柄鏟鑄得像一條沒有四肢腳爪的龍,龍嘴吞口露出兩邊鋒利的刀刃,略一抖動,龍口吐出大團光暈,神力尊者把龍頭鏟當胸一橫,叫道:“老賊尼,來來來,佛爺爺和你廝殺三百回合,好歹決個胜負才罷!…
  飛龍師太眼光向史存明、伊麗娜兩人身上一掃,吏存明覺得她的眼光帶著無限威嚴。孟絲倫在旁叫道:“師傅!劍!”飛龍師大搖了搖手,忽然向史存明說道:“把你的劍拿來,我打倒這番和尚,立刻把劍還你,听道沒有/史存明略一猶豫,孟絲倫已經過來,向史存明努嘴一笑道:“我師傅說你這把劍合用,可以宰番狗哩!‘決拿來吧!”史存明茫然的把劍遞過,孟絲倫嫣然一笑,輕盈地接了劍,踱回飛龍師太身邊,當孟絲倫取劍討劍時候,兩次由神力尊者面前經過,相距不到數尺,如果番僧的龍頭鏟向外一展,便可以把孟絲倫立時斃于鏟下,可是這個回疆女杰卻是膽大包天,從容來往,似乎沒有把神力尊者放在眼里,伊麗娜在旁邊看了,心里暗表欽佩!
  再說飛龍師太一伸手臂,把斷虹劍抄到手里,向神力尊者打個問訊,淡淡說道:“十年以前,貧尼路過南疆英奇盤山腳下,遇見三位高徒在沙漠里,劫殺過路商隊,還要把几個女眷拉去奸淫,貧尼當時挺身出來,善言相勸,哪知道令高徒反而口出不遜,要把貧尼廢掉,貧尼迫不得已,只好殺一傷二,給他們當做終生警戒,并且給沙漠行旅除一大害,大師既要替他們出气,只請進招便了!”這輕輕几句話,揭發了姬三怪當年在南疆的罪狀,神力尊者登時面L無光,他再也不搭話,斷喝一聲,龍頭寶鏟晃處,一個“‘神龍現爪”之式猛向飛龍師大胸口扎到!
  飛龍師太好整以暇,不慌不忙,等寶鏟快要沾著自己衣服,然后劍訣一領,一著“笑指天南”,叮當兩聲,斷虹劍把神力尊者的龍頭鏟擋在一邊,刷刷兩劍,分刺番僧兩肋要穴,迅疾無倫,神力尊者心中一凜,龍頭鏟往回一繞,闌個“撥云見日”,叮當,把她的劍震歪了!神力尊者不再試招,鏟法一變,把自己生平最得意的“誅龍鏟”施展開來,他這套鏟法共有九九八十一路,使開來賽如惡龍攪海,怪蟒翻江,卷住飛龍師大的青光,宛如神龍戲珠,滾來滾去,再斗了几十個來回,青白兩道光華織成一片,連人影也罩住,分不出哪一個是神力尊者,哪一個是飛龍師太了!這場惡斗把史存明看得目眩神搖,惊訝不已!
  孟絲倫卻在這時候,跑到史存明的身邊,喜孜孜的說道:“你看我師傅的本領高強么?我在她老人家門下,整整七個年頭,還學下到她老人家三成功夫呢!”吏存明目注場中,茫然點了點頭,伊麗娜看見孟絲倫對史存明的神情親熱,心里卻產生了一种酸溜溜的感覺,這是莫名其妙的妒音1
  就在孟絲倫這几句話的工夫,場中的惡斗越來越凶險。神力尊者運鏟如飛,恨不得把對方一下劈做兩半。飛龍師太卻是劍光如練,沉穩异常。兩下斗到一百多回合,神力尊者突然一聲怒吼,身子倒縱出兩丈外,一件大紅僧衣,背心已經被飛龍師大用斷虹劍划破一道口子,由中腰一直到下擺,整件僧袍裂成兩半,還有鮮血由衣服裂口冒出來!原來他的龍頭寶鏟使出“花樁十八打”的旋風打法時,雖然一十八下進攻,宛如迅雷,哪知道飛龍師太支左拒,拆到第十六招之時,突然一個翻身繞步,使出飛龍劍法里的“天神倒挂”絕招來,劍尖向神力尊者背心一划,不但番僧一件大紅袈裟,劈成兩半,還在背脊龍骨開了一道傷口,神力尊者可算有生以來,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大敗!不禁老羞成怒,陡的一揮右手,袍袖里飛出三個渾圓的金球,分上中下三路,齊齊向飛龍師太身上打到!
  這一手三金球是神力尊者絕藝之一,有個名堂叫“三星逐月”,三個金球全用黃銅鑄成,大僅如拳,里面卻是挖空了的,每個金球表面都有十八只尖棱角,雖然并不鋒利,可是運用內家真力一發出來,打中人身,專破气功橫練,所以神力尊者又把這三個金球叫“九天混元球”。因為球心中空,發時用力輕重不等,可以使出許多种打法,番僧這三只金球到了飛龍師太跟前,還有數已距离,突然鳴鳴兩聲,上下兩只金球突然向左右分開來,繞過飛龍師大頭頂,直向她的背后垂直跌落!
  史存明吃了一惊!他估不到番僧打金球的手法如此奇劣,可是回心一想,卻又恍然大悟!自己初會金弓郡主時,孟絲倫疑心自己是清軍派來的奸細,用兩串彈丸來打自己,彈九由頭頂上繞過,當時以為敵人匆忙之中,把彈于射高厂,哪知道金弓郡主的彈于,卻帶著往回一收的力量,彈子突然圈了回頭,打中自己腿彎,當堂跌倒在地,神力尊者的金球,必定藏有古怪!果然不出所料,就在這一動念之間,神力尊者的金球已經變出戲法!
  原來兩只混元球繞過飛龍師大的頭頂時,表面上用盡了力,向下一垂落,哪知落到一半,兩只球突然噓噓几聲怪響,分開一左一右,向飛龍師大的兩肋撞到,中間一只金球也猛旋起來,直奔胸腹,變成三面夾攻,史存明“不好”兩字,還未出口,飛龍師太突然一聲長笑,劍光繞處,只听見叮叮叮三響,神力尊者三只九天混元球,竟被飛龍師太從中劈成六片,紛紛跌落她的腳下!
  這是為何?原來飛龍師太本身也是一個暗器行家,她听見混元球風聲有异,已經看出敵人在脫手拋擲時,每一只球都暗藏了真力,所以不等三球近身,閃腰向下一挫,斷虹劍使出“八方風雨”的絕著,左邊一揮,右邊一所,飛龍師大眼光本來銳利,斷虹劍又是斬金切玉的寶物,相得益彰,所以飛龍師太全不費力破悼了左右二球,迎面來的一球呢,飛龍師大更是破得巧妙,劍尖由下向上一穿,頂住球底,向上一舉,化開它本身的勁力,然后讓球身由劍尖滑了下來,再翻劍向下一所,連這中球也劈做兩半,這三顆九天混元球,本來是神力尊者揚名江湖的利器,哪知道一剎那之間,便給飛龍師大舉手投足破去,番僧不禁心膽俱喪!
  飛龍師大劈落了番僧三只九天混元球,喝了一聲:“班門弄斧,來而不往非禮也!看我回敬你几顆念珠吧!”說著一持手腕,鐵念珠嘩嘟咖一響,法都羅听了這几句話,立即知道不妙,翻身向地一倒,猛向高處竄起來,大紅袈裟一晃,宛似火云一團,一起一落、直向山下滾去。
  神力尊者落荒逃走,飛龍師太哼了一聲,只一揮袖,右手腕上的鐵念珠接連摘了七顆下來,攤放掌心,左手五指一彈,那七顆鐵念珠便像追月流星一般,分做三路,直奔向番僧的背后,中間三顆直奔神力尊者背心“志堂”“腎俞”“倉柳”三處要穴,排成品字,左右四顆卻排成兩條直線,疾奔番僧左右兩肩“肩貞”“三里”以及“曲池”“沙傷”四處穴道,七彈齊發,旭陽下精光閃閃,史存明心中暗叫:好厲害的暗器手法!
  他以為神力尊者這下必定逃不掉了,至少也要被打中一處穴道,出丑當堂!哪知道法部羅也很狡猾,他在山下一一收一裹,竟把飛龍師太打過來的七顆鐵念珠兜住五顆,可是有兩顆仍然穿過袈裟,一顆擊中他的右肩,一顆打在他左邊耳輪上,耳朵根也被打破了,鮮血迸流!神力尊者恐怕飛龍師太第二次鐵念珠出手,自己更吃不消,拼命忍著疼痛,一個跟斗翻落山麓十多丈遠,起落如飛也似的逃去了!孟絲倫看在眼里,拍手哈哈大笑!
  飛龍師太打退了神力尊者之后,面色仍然和剛才一樣沉著,她向孟絲倫道:“徒儿!你把斷虹劍還給那后生小子!鐵念珠給我拾回來!”孟絲倫答應一聲,把斷虹劍接過,交回量台吏存明。
  然后一個飛身,跳到山峰下面,在冰雪亂石間一陣亂找,過了頓飯工夫,方才找著了七顆念珠,交回師傅,史存明等飛龍師大把鐵念珠塞入袍袖,方才上前施禮道:“后學弟子史存明,拜見您老人家,并且多謝剛才……”他的話還不曾說下來,飛龍師大已經把眼一翻,冷冷說道:“那番僧來找我晦气,你無意中跟他撞上罷了,有什么多謝不多謝,快回去吧!”
  這几句不近人情的話,史存明感到出乎意料之外,臉上現出尷尬,孟絲倫吃了一惊,問道:“師傅!他是智禪上人的徒弟,兩個月前,還幫我大破清兵哩!”飛龍師太冷笑說道:“我何嘗不知道他是老和尚的徒弟,他的雷電披風劍也練得不錯,今天橫豎沒事,喂!小子,你過來,你跟老和尚練了多少路劍術,向我盡力施展開來,我用空手接你几招,看看你得到老和尚多少本領?”這几句話更出乎史存明意料之外!飛龍師太打退了番僧神力尊者,居然余興未盡,還要史存明和她交手比武!
  金弓郡主大惊失色道:“師傅,那怎可以?他跟智禪上人不過練了几年武藝,劍術還很膚淺,怎可以跟你老人家合手呢?你老人家就算翻他几個跟斗,雖胜不武,如果給人知道了,也不好意思呢?”飛龍師太冷笑說道:“我就是要老禿驢知道,打了孩子,不愁大人不出頭,來呀!小子,我站在這里不動,用單掌跟你周旋几下吧!”飛龍師大翻起五年前在落星原比武的舊恨來,居然要挫辱史存明,發泄這几年來藏在肚皮里的一股悶气!
  史存明劍眉一豎,正要發話,冷不防崖頂一聲洪笑道:“表妹,咱們不見五個年頭了,今已大駕光臨,幸何如之,你那樣淵深的武藝,還用得著一個晚生下輩來試招么?來來來,還是止戈息武,到寒舍一坐吧!”說這几句話的正是智禪上人,他還在半山上,距离飛龍師大站處足有几十丈距离,可是上人一字一句的說出來,中气充沛之极,聲音遠遠的傳出去,說話雖然平穩沖謙,可是每一個字都震得山谷鳴響,最后一句話剛說完,第一句話的回聲已經遠遠傳來,夾著崖頂風聲,真像龍吟虎嘯!
  飛龍師太一听這几句話,吃惊不小!她知道智禪上人用的是“傳音入密”功夫,又叫“百步移聲”,沒有深湛的功力的人決不能使用,只此一點,自己已不及!飛龍師太明白自己的武學,還不能夠跟智禪上人爭一日短長,自己剛才還借了他徒弟的斷虹劍殺敗番僧,如果見面之下,被他挖苦几句,卻是難堪。飛龍師太哼一聲,向史存明說道:“便宜了你這小子,你師太還有要事在身,不再跟你囉唆了!再見!”說著雙掌合十,回轉身來,向著崖下一跳,盂絲倫也馬上和師傅同一動作,師徒兩人,几下起落之間,便已化成一黑一自兩個點子,消失在冰雪影于里,沒影無蹤!
  史存明看了剛才一幕龍爭虎戰,真個如痴如醉,直到飛龍師太的身影隱沒在雪光里,良久良久,方才醒悟過來。他抬頭向上一看,只見自己師傅智禪上人兀立在山上,緇衣飄舞,法相庄嚴,史存明急忙一提气,向著山上直跑,來到智禪上人跟前,叫道:“師傅!”上人仿佛心神不屬,等到史存明再喊第二聲師傅時,智禪方才听見,面孔一板,喝道:“孽畜!你的劍法不曾練成,又偷懶下山玩耍了,險些儿惹出麻煩,還不快些回去!”
  史存明應了几個是字,可是回心一想,伊麗娜還在下面,她的處境十分可怜,叔父迫她嫁族長的儿子,伊麗娜決死不從,宁可找尋自己,如果自己沒有一個安置她的辦法,伊麗娜必定以身相殉,這樣一來,變成我不殺伯仁,伯仁因為我而死,自己永遠良心內疚,一生抱恨難消了。想到這里史存明囁嚅著說道:“師傅,弟子……弟子就這樣回去,可是那個牧羊女呢?”他把伊麗娜的處境說了一遍,智禪上人正色說道:“你真是給我添麻煩,我是個出家人,怎可以收留一個年輕女子,就算佛門子弟慈悲為怀,無人相無我相,可是阿特朗瑪峰上,終年積雪,罡風凜冽,刺骨奇寒,她是一個沒有功底的女子,如何可以安置得下?少年人只知道任性行事,卻不想事情的難處!”
  史存明被師傅這樣一說,方才恍然大悟,自己師徒兩人,并不能夠安置伊麗娜,師傅是個年老的出家人,自己是個青年男子,如果收容她居住下來非常不便,可是叫她返回白熊谷去,也勢必不能,這樣一來,伊麗娜豈不是變成無主孤魂么?史存明搔著頭皮想了一想道:“師傅!這牧羊女子偷跑出來,是不能夠返回去見族人的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級浮屠,弟子卻有一個主意,不知道師傅能不能夠接納呢?”智禪上人答道:“有什么主意,你說!”
  史存明把頭一扭,回望山下,看見伊麗娜瑟縮可怜的神情和乞求的眼光,心里非常不忍,但是除了眼前這個方法之外,也沒有什么辦法了!史存明把膽气一壯,毅然說道:“飛龍師大的弟子金弓郡主孟絲倫,還統率維族戰士在天山下扎營,弟子打算向師傅討几天人情,把這牧羊女送到金弓郡主那里,胜似叫她流浪無依吧?”智禪上人略一沉吟,說道:“也好!給你五天期限,你帶她到金弓郡主那里,再返回山上吧!”史存明不禁大喜,智禪上人把袍袖一拂,自己返回峰頂去了。
  少年壯士一飛身直掠下來,落在伊麗娜的眼前,說道:“賢妹,剛才我和師傅的話,諒你已經完全听見了!師傅老人家的确不能夠安置你,我送你到金弓郡主那里去!”伊麗娜用幽怨眼光望了史存明一眼,低頭說道:“那么,我們不能夠像在白熊谷那樣時常相見了!”史存明見她一片痴情,心里十分感動,可是回頭一想,自己國恨家仇比山還高,比海更深,還未有一絲一毫的報過,再听師傅平日口气,想把自己訓練成一個文武雙全的絕世奇材,未來任務正艱巨和遙遠,哪里還可以顧及儿女私情呢?何況滿清大軍向回部入侵,不久就要殺進天山來,眼看白雪皎洁的天山,就要變成腥風血雨。尸骸遍地的修羅場,這就更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了!史存明把面色一正,向伊麗娜說道:“妹子!話不是這樣說,一個人除了私情之外,還要顧及大義,假如滿洲韃子殺入北天山來,你們注在白熊谷的族人也無法能夠幸免,不但親人被他們殺掉,婦女被他們奸淫,牛羊被他們搶去,連你個人也恐不能免難,到那時候,咱們還能夠聚在一起談心么,金弓郡主智勇雙全,她統率大軍捍衛天山,殺退滿清韃子,使你們族人能夠安居樂業,你在他的身邊怎的不能夠跟我見面呢?”經過史存明這番勸解,伊麗娜方才大澈大悟,笑道:“對了!我們想要今后安居樂業,時常見面,一定要幫忙金弓郡主把韃子打退,存明哥,你不是說過中原的皇帝很坏么?他派兵來侵犯我們回民,我雖然是個女子,也還懂得一些武藝,可以幫助金弓郡主打仗!”史存明見她義憤形于詞色,心中暗喜,立即攙著伊麗哪,直向山下走去。
  哪知道他們才走了大半天,方才經過白熊谷口,便听見天山山麓下,響起一片轟雷也似的喊聲來,史存明不由嚇了一跳,他吩咐伊麗娜找一個地方躲藏好,自己攀到一座懸岩峭壁之上,向下一望,真個吃惊不小!原來是一大隊滿洲騎兵,看去足有好几千人,浩浩蕩蕩的向天山內殺了進來,當先還有十多個回部的牧民,騎馬向前帶路,這些想來是散居在北疆草原上的牧民,喪心病狂,受了滿清利用,給清兵做引路向導。跟在牧民后面的是一隊滿清的鐵甲軍,什么叫鐵甲軍呢?原來滿清遠征回疆,在牧野草原上作戰,挑選了好些精壯的騎兵,人披重鎧,馬穿鐵甲,挺著長槍大刀,在草原上馳騁,裝束和精忠岳傳所說的金邦拐子馬相同,不過拐子馬是三四匹馬連成一起的,滿清的鐵甲軍的馬并不連在一起罷了!史存明看見滿清這一隊鐵甲軍,人數至少有四五百人,在几個回好指引下,蹄聲得得,征塵滾滾,直向白熊谷口奔去。
  清兵從回好的口里,似乎知道白熊谷里面有維人居住,由鐵甲軍開路,殺向谷口,將近沖到時候,白熊谷口內樹林里,突然呼哨一聲,飛出不少標槍弓箭來,支支射向鐵甲軍的身上,可是清兵人馬完全穿了重銷鐵甲,這些槍箭哪里能夠把他們傷害得著?錚錚連聲,被鐵甲震落地上,清兵大叫沖鋒,剎那之間,白熊谷已經被他們沖進!
  埋伏在谷口的維人,看見清兵殺了進來,個個揮動長刀,呼喊號叫,由隱蔽處里沖出,跟鐵甲軍交戰,可是馬步懸殊,強弱相差太遠,這些維人平日完全沒有訓練,只憑一股熱血勇气和身經百戰的清軍對抗,何异驅羊斗虎?不到一頓飯的工夫,已經被清兵殺了几百人,尸骸遍地,血染沙紅,真個傷心慘目,令人不忍卒睹!
  就在這個時候,又有一隊維人由白熊谷里沖了出來,這些人完全是白熊谷里的居民,老人和婦女占了一大半,好些婦女背后還背著小孩子,兵器也很硫劣,除了一小部分人還有刀槍之外,其余的多半是拿著短刀匕首,甚至是支撐營幕用的木棍,清兵見了這樣不成体統的迎戰隊伍,不禁哈哈大笑地縱馬直殺過去,鐵騎到處,血肉翻飛,呼號慘叫之聲大作,這些拼命迎戰的維人老弱婦孺,被清兵剎那之間,砍瓜切菜似的殺了一半!
  史存明伏在懸崖,熱血沸騰,他再也看不下去了,少年壯士不管自己一個人投入戰斗漩渦里,能不能夠收到阻遏清兵,挽救維人的功效,一聲大喝,連人帶斷虹劍由半山上飛了下來,寒光一閃,已經落在清兵人叢之中,一名鐵甲軍喝了聲:“小子!”挺長戈向史存明兜心刺去,史存明一反手奪住戈頭,一拉一扯,居然把鐵甲軍扯落坐騎,手起一劍,向他頭臉刺入,鐵甲軍頭上雖然戴了鐵罩,額頭和眼睛部分沒有鐵甲掩護,被史存明一劍扎入眉心,慘叫半聲,便自一命嗚呼!少年壯士剛奪了他手中的長戈,背后呼聲風響,兩名鐵甲軍齊齊舉起長矛,朝他背心刺來,史存明一個“鷂子翻身”,讓過雙矛,口里一聲大喝,左手把長矛一擲,像標槍般疾射而出,扎中一名清兵頭臉,戈鋒貫入臉面,墜馬而死;接著一個飛身,斷虹劍使了著“電光穿云”,錚的一響,劍尖貫透鐵甲,這鐵甲軍哀號一聲,也跌下馬死了!史存明只一照面,連斃了三名鐵甲軍,不禁勇气大振,可是一剎那間,又有十几名鐵甲軍蜂擁上前,搶矛并舉,把史存明困在核心!
  史存明大發神威,展開雷電披風劍來,兔起鶻落,只听一陣錚錚之響,被他寶劍翻飛,削斷了十几根槍矛,眾清兵不禁大惊,紛紛退后,史存明拔身一縱,跳到一名鐵甲軍的馬上,手起劍落,把那清兵砍下坐騎,自己奪了他的坐騎,一手按轡,一手舞劍,左沖右突,馬如游龍,人如猛虎,寶劍專刺鐵甲軍面門要害,頃刻之間又殺了八九名,清兵心膽俱寒,見史存明人馬沖到,紛紛讓路,這時候谷口突然現出一個少年維人來,騎一匹黃花馬,手舞兩根標槍,就在史存明馬前不遠的地方和兩名清兵鐵甲軍激牛,他突然脫手一標槍甩出,這支標槍擲得恰到好處,由面罩間隙穿入,射進一名鐵甲軍的腦蓋,登時送命!尸身仆落馬下,可是另一名清兵已縱馬沖到那少年維人的跟前,舞大刀兜頭直砍,這少年維人正是白熊谷族長的儿子桑昆,他飛去了一支標槍,無從抵御,立即把身一閃,飛出一條套索來,這套索像一個繩圈,是草原牧民追捕走獸,羈勒野馬用的,桑昆自小在牧野里長大,精通飛索之技,這鐵甲軍猝不及防,吃他套索繩圈一落,搭在身調,套索一收一扯,人立即翻鞍落馬,桑昆用飛索套住了這名鐵甲軍,正要縱馬直跑,使他在地上連連滾轉,自己撞暈,哪知道斜刺里一箭飛來,射中桑昆坐騎馬腹.那馬痛极,立即把桑昆掀了下來,那名鐵甲軍乘机在地上把套索一扯,把桑昆拉到自己身邊,兩個糾纏在一起。
  桑昆向鐵甲軍面上打了几拳,几下部搗在面罩上,震得拳頭上疼,那清兵一拳打回來,擊中桑昆面頰,打得他滿天星斗,一交仰后跌倒.這清兵拖著沉重鐵甲爬起來,拾起身邊大刀,就要向桑昆迎頭斬落,史存明手疾眼快,雙腳一登,人离馬鞍,弩箭脫弦似的由坐騎上掠了下來,手起一劍,刺中清兵背心,斷虹劍吹毛截鐵,這一刺刺透清兵厚甲,直貫胸膛,鐵甲軍狂叫一聲,倒地而斃,全靠史存明這一劍,方才救回桑昆的性命。
  不過史存明雖然連殺清兵,救回桑昆,究竟一人之力有限,對于整個戰局無濟干事,就在這個時候,清兵后隊突然一聲吶喊:“不好,金弓郡主來了!”這几句話一說出來并不打緊,史存明和奮戰中的維族牧民男女,不禁精神為之一振!
  你道這支清兵是哪里來的,先要說明來龍去脈。原來兆惠上次在進犯天山一戰,大敗虧輸,喪失了三万精兵之后,帶領一万名不到的敗殘兵卒,退回烏魯木齊,整補兵力,這時候北京的高宗(乾隆)皇帝知道,下禁大發雷霆,就要治兆惠應得之罪,好在當時朝里几個大臣,极力給兆惠說項,乾隆帝也知道陣前易帥,于軍不利,只好按住怒火,頒了一道明詔,下令兆惠戴罪立功,還加強了副帥福康安的權力,做兆惠的幫手,另外下令調集陝甘兩省的馬步軍十二万人,征糧二十万石,開進新疆口外,准備向回疆再次入犯,兆惠在烏魯木齊得到皇帝上諭,准許自己將功折罪,真是感激涕零,他等到陝甘援兵開到,整補告一段落后,再次傾大軍,浩浩蕩蕩的向天山殺去。
  兆惠這次進攻天山,特地訓練了一万名鐵甲軍,由皇帝派來的黃旗軍統領瑞麟,白慎軍統頌佟人壽二人統領,負責沖鋒陷陣,他還在烏魯木齊用重金收買了几十名回奸,充作向導,兆惠和福康安在進攻之時,研究了天山的詳圖,認為自己要想進入回疆,必定要在天山一戰,粉碎金弓郡主孟絲倫的主力部隊,方才可以長驅直入葉爾羌部王城,粉碎大小和卓木的巢穴。福康安向兆惠提出了一個“分進合擊”的進攻計策,就是把一十二万清兵,分做兩隊,先頭部隊是六万人,分成六股,每股兵力一万,這一万人之中,包括六百名到八百名鐵甲軍,掃蕩天山下有人煙的維族牧民部落,不問情由,見人便殺,一來可以寒回人的膽子,二來可以滅掉孟絲倫的作戰潛力,這六隊人馬掃蕩了天山南麓的牧民之后,方才會在一起,向山區逐步進軍,壓迫金弓郡主這支人馬出頭,和清兵作主力決戰。
  這一支進犯白熊谷的清兵,就是六股人馬之一,他們的統兵將官名叫賽隆阿,在回好指引下,知道白熊谷里居住了二千多名維人,還有許多牛羊牧畜,駝馬糧食,賽隆阿便起了殺人越貨的坏主意,用鐵甲軍開路進攻,哪知道正在得手的時候,金弓郡主孟絲倫卻帶了一支人馬,以飛天神兵的姿態,向清兵的后隊殺到!
  賽隆阿听了自己后隊士兵的叫喚,立即在馬上喝道:“不用著忙!鐵甲軍往回轉,弓弩手射住陣腳!”清兵全是久經訓練之師,主將一有命令,就在白熊谷口迅速排列開隊伍和陣形,先前沖向白熊谷里那几百鐵甲軍,紛紛勒轉馬頭,准備迎戰。這邊史存明救了桑昆,桑昆由地上掙扎起來,感激不盡,史存明道:“你不用謝我了!現在不是說客气話的時候,快把你的族人喊來,咱們協助金弓郡主作戰!”這時候入谷里的鐵甲軍已退得一干二淨,桑昆立即吹起胡前,白熊谷族人紛紛聚攏過來,剎那之間,已經結集了六八百人,史存明見他們當中壯丁負傷的不少,還有許多老弱婦女,頓足說道:“受傷的和老弱婦女不中用,決不能夠作戰,還是叫他們回去吧!”這時候族長桑達也過來了,向史存明說道:“壯士,我們可戰之兵本來不多,如果抽出負傷的和老弱婦女,豈不是更少么?”史存明道:“將在謀而不在勇,兵貴精而不貴多,金弓郡主大軍來了,要破敵人不用許多兵力,我自然有方法!”那些維人剛才看見史存明連斃鐵甲軍的神勇,知道他這句并不是假話,馬上唯命是從,負傷的戰士和老弱婦女紛紛由行列里退出來,一剎那間,只剩下三百多人,史存明大喜道:“行了!”吩咐這三百維人,抄起刀槍器械,准備弓箭,跟著自己,听命行事不提。
  再說清兵主將賽隆阿列陣在白熊谷口,等候維人沖殺過來,可是金弓郡主這支入馬并不馬上沖鋒陷陣,和清兵近身交戰,只在距离半里以外散開隊形,擂鼓吶喊,賽隆阿看了一陣,只見維人盡管虛張聲勢,卻不敢殺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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