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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鶯嗔燕叱 玉女折飛龍


  他向史存明強笑道:“青年人,我瞧你帶著這兩個滿洲姑娘,就知道你不曾娶老婆了!罷罷罷,我跟你兩人對分,每個人要一個!”葛布林說著用手一指賀蘭明珠,笑道:“我要這個!”又指指蝶儿道:“這個年輕的給你!”
  蝶儿羞得粉面通紅,史存明勃然大怒罵道:“放屁!我史存明頂天立地,豈是好色貪淫的人,你趁早給我讓路,不要瞎纏,以免傷了和气!”葛布林見他半點不買賬,怒火沖天,喝道:“豈有此理,給你面子不要,孩儿過來,把這個子宰了!”二三十個恰堪族武士齊齊上前,長刀競舉,史存明因為對方是到來協助大小和卓木作戰的,非到万不得已時候,不愿傷人,他抽出斷虹劍來,劍鋒閃電似的一旋,叮叮當當,一陣斷金斬玉的聲響,七八個武士手中的長刀,同時被史存明的寶劍削折,其余的武十看在眼里,不禁大惊后退!
  葛布林看見史存明用是斬銅削鐵的寶劍,一腔盛气當堂消失大半,知道不能夠和他作對了,只好高聲喝道:“孩儿住手!”他制止了自己部下的輕舉妄動,再向史存明道:“好好,就憑你這一柄寶劍和一身本領,我讓你過去吧!”史存明看見對方已經服軟,也自不為己甚,拱手說道:“承讓承讓!”恰堪族的武士,果然讓開路來,史存明吩咐蝶儿扶著賀蘭明珠走過,自己仗劍斷后,他剛才走出三十步,葛布林突然喝道:“小子!歸西去吧!”把手一揚,嗖嗖,兩支標槍脫手拋出,朝著史存明后心飛到!
  史存明眼看四面,耳听八方,標槍呼的一響,他已經回過身來,雙手迎著標槍一抄,已經把兩支三尺長的棱頭標槍,接在手里,史存明看見葛布林居然用這种卑鄙陰險的手段來對付自己,不禁勃然大怒,叱了一聲:“狗賊!”反手一甩,兩支標槍朝著葛布林的面門胸口反射回去,疾如閃電,葛布林立即振臂一迎,他滿心要學史存明使用的手法,接住自己的標槍,哪知道史存明這一回擲的力量,勁猛十足,標槍兩顆雪亮槍頭,齊齊扎入葛布林的胸膛,這葛布林武功和史存明相差很遠,要想依樣胡蘆接住標槍,那里能夠?他一下抓住了槍身前半截,可怜恰堪族小酋長,哎呀的喊了半聲,便自倒身死在地上!
  小酋長這一死并不打緊,恰堪族武士大動公憤,不要命的沖上來,史存明看見自己用標槍擲死了葛布林,非常后悔,因為自己這一舉措,可能破坏南疆各部牧民的團結,給滿清敵人一個可乘的机會,但是到了這個地步,自己也顧不得許多了!他先下手為強,一聲叱喝,連人帶劍,沖人恰堪族戰士人叢里,跳高竄矮,兔起鶻落,只听見一陣叮當叮當的聲響,和扑通咕咯倒地的聲響,原來史存明使出一套獨特的打法來,上面用飛龍劍削斷對方的兵刃,下面用旋風掃葉腿勾掃對方下三路,這些武士如何是他敵手,剎那之間,二十多人完全被史存明削斷兵刃,踢得七仆八倒,被他踢倒的人個個滿身酸疼,躺在地上,掙扎不得,少年壯士看見他們個個面面相視,喪失了戰斗能力,方才冷笑說道:“你們听著!我并不是有意殺你們的小酋長,不過他自己居心險惡,暗算傷人,我為著自衛起見,失手把他打死,這件事我返回大營里,自有交代,現在可要失陪了!再見!”他說罷頭也不回,引著賀蘭明珠和蝶儿兩人,直向前面走去。
  賀蘭明珠經過剛才一番大變,面無人色,良久良久,方才櫻的一聲,痛哭起來,史存明道:“夫人,前面是一路坦途了,再也沒有險阻,不用哭啦!”賀蘭明珠吸位道:“壯士,我不是哭這個,一個女人長得好看一點,就偏偏有許多魔障,我我我,我真是生來要受這些磨難!”她忍不住雙手捧面,痛哭起來,史存明是個魯男子,不善言詞,被她這樣一哭,不禁手忙腳亂,呆然木立,莫知所措,少年壯士心里暗想,她做了兆惠將軍的側福晉,吃不盡珍懂百味,穿不完綢緞綾羅,享受人間繁華富貴,還有什么不夠稱心快意的地方?今日不過在戰場上受了一點虛惊恐嚇,便說什么孽障磨難?史存明呆呆的想著,好比丈八金剛,摸不著自己的頭腦!其實賀蘭明珠是清朝有名的才女,唯其是有才的女子,才多愁善感,“紅樓夢”里面的林黛玉,不就是這樣一個造型么?她下嫁給兆惠,表面上是享盡繁華,其實兆惠是個粗獷武夫,絕對不解溫柔,何況頻年以來,東征西討,戎馬倥傯,賀蘭明珠已經有“悔教夫婿覓封侯”的感覺了!今日她為了徘遣閨中寂寞,跟隨大軍來到塞外,無意中遇著了史存明,史存明調儻的容貌,大方的談吐,都使她發生了一种微妙的心理,她心底下燃燒著青春之火,換句話說,賀蘭明珠正需要史存明這樣一個青年男子來慰藉!不過這個意思,她哪里能夠宣之于口,史存明卻又像木偶似的站著,不懂感情,所以賀蘭明珠哭得更加厲害!
  侍女蝶儿看見主母哭得這樣傷心,她到底是個女儿家,看出几分來了,蝶儿向史存明努了一努嘴唇,說道:“你這個人呀,單就懂得廝殺,我主母哭成這個樣子,你還不過來安慰她一下么?”史存明渾金璞玉,不懂得蝶儿這几句話,心里暗暗不悅,想道:“你自己傷心罷了,与我何于?”就在這個時候,黑夜的草原上,傳來了一一陣得得馬蹄聲,史存明如夢初覺,立即向賀蘭明珠道:“夫人,快快伏下,不要哭啦,前面有人來哩!”賀蘭明珠嚇了一跳,果然止了哭聲,和蝶儿兩個人蹲了下來,史存明蛇行鶴伏,迎上几步,定睛向前面細看時,只見前面來了一隊騎兵,馬上坐的全是拖辮子的清兵,還有一個戴帽翎的軍官,史存明不禁大喜,他向賀蘭明珠叫道:“夫人,那邊有你們的人來了,我不便跟他們對面,再見!”史存明說了這几句話,回身便走,賀蘭明珠突然站起身來,一手拉住他的衣角,問道:“壯士,你要到哪里去?”史存明愕然道:“我當然是回到自己的隊伍去啦!我是你的敵人呀!”賀蘭明珠幽怨的問道:“那么,你几時再來見我?”史存明想這句話真希奇,她是兆惠的側福晉,當然住在兆惠的大營里,自己難道冒險到清軍的大營里找她不成?可是他看見賀蘭明珠楚楚可怜的樣子,卻又不忍不答應她,隨口說道:“夫人,打完了仗,我自然會去看你!”賀蘭明珠還要說話,清兵騎隊已經距离漸近,當先几個兵士還挑著風燈,高聲大叫:“喂!前面伏的是什么人?”蝶儿長起身來,叫道:“是我,側福晉在這里!”史存明看見侍女已經和清兵答上了腔,立即一甩賀蘭明珠的手,說道:“夫人珍重,我走了!”一縱身竄出几步,展開陸地飛行功夫,剎那之間,消失在夜影里,無影無蹤!
  且不說賀蘭明珠主仆和清軍接頭,跟著他們回到大營里去,再說史存明救了賀蘭明珠之后,心安理得,他覺得自己以恩報德,救回了賀蘭明珠的性命,正所謂一報還一報,以后誰也不虧欠誰的情了!史存明滿心痛快,不知不覺,走到天亮,史存明迎著曉風,吸著草原上的清新气息,頭腦為之一爽!他忽然想起一件事來,昨天一場大混戰,小和卓木酋長几乎全軍覆沒,后來大和卓木酋長統率南疆各族聯軍到來,方才反敗為胜,可是大戰之后,自己師傅智禪上人到了哪里?金弓郡主孟絲倫又到了哪里?史存明急于要解決這個疑團,希望找著自己戰士和游牧部民,可是一望無際的草原,就像青色的海洋,史存明漫無目的地走,足足逛了半天,前面突然現出一個小小的市集來,史存明個禁大喜道:“妙呀,發覺有人煙的地方了!”
  他混戰了一日一夜,在草原上尋找了大半天,委實又乏又餓,西北地廣人稀,往往行走二三百里,不見一個生人,別說是市集了!史存明看見了房屋櫛比的市鎮,不禁精神一振,少年壯士忘記了疲乏和饑渴,加快腳步向那市集走去,距离漸近,只見通往市集的大路口,豎了一塊木牌,寫著“甘泉集”三個大字,史存明自言自語道:“甘泉集!咦,這個地名,仿佛師傅老人家也說過!”他并沒有想差,這里是危險的地界,距离天山不過七八十里,智禪上人每年都有几天下山到這里買糧食,史存明無意之中,迷失方向,居然到了這里!
  少年壯士挺身直入集內,這甘泉集附近有清例泉水,是沙漠商隊行旅歇腳的地方,所以也住了二三百戶人家,還有不少漢人開的店舖,史存明看見市集入口有一問小小酒肆,挑著青帘,店里賣烙餅和馬肉,史存明不假思索,進了酒肆落坐,吩咐店伙要一斤白酒,烤一盤馬肉烙餅來,狼吞虎咽也似的吃個清光,史存明覺得自己的肚皮還不夠飽,正要再叫一盤烙餅,忽然听見市集外面傳來一陣人馬嘶叫的聲響,史存明探頭向店外一望,原來是一小隊清兵,直向著甘泉集開到。
  這隊清兵的人數約莫有二百多人,領頭的是一個滿洲軍官,那軍官的馬后,鐵索鋃鐺,原來跟著十多個維族婦女,也不知道清兵由哪里捉來的,史存明一看之下,不禁怒火沖大,他向那些婦女望去,忽然發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一個金黃色秀發的維族少女,正是自己視同骨肉親妹的伊麗娜!
  伊麗娜居然被清兵捉住,史存明這一惊作同個可!就在他要拔劍离座的時候,已經有十多個清兵走入市集來,他門一窩蜂擁向酒肆,向酒肆主人大喝道:“我們路過這里,肚子俄了!快烤五十斤馬肉,二百斤烙餅,有酒暖几斤來,給我們的把總喝,回頭你到大營去拿銀子,知道沒有?”這酒肆主人卻是漢人,知道這些兵勇大爺,平日強買強賣,白吃白喝,這一頓酒肉的銀子必定沒有得給,到大營拿銀子。不過是風涼話罷了!他苦著臉央求道:“將軍,小店本錢短缺,沒有這許多烙餅馬肉呀……”話未說完,清兵噌的拔出佩劍來,喝道:“大爺管你什么店子,沒有本錢、供應一點軍糧也不能么?哼,你要不要腦袋!”店主還要央求,史序明突然由店里走出來,兩臂一振,作勢拔刀的兩名清兵,扑通咕咚,拋球似的飛出一丈多遠!
  這一下出其不意,清兵一陣大嘩,史存明拔刀一晃,好像兀鷹一般,扑向鎮口,伊麗娜一眼望見了他,尖聲大叫:“存明哥哥,快來救我!”史存明一溜煙奔向被俘維族婦女,那騎馬的軍官名叫喀達,是鑲白旗的把總,使一杆鑌鐵槍,槍標杆如杯口,槍身重六十斤,他大喝了一聲:“大膽反賊!”手提一槍劈面刺來,史存明一晃身避過槍頭,反手一把擄住槍杆,叫聲:“下馬!”用力一抖,哪知喀達是清軍里有名的力士,他用力往回一拖,叫道:“小子,你過來吧!”兩下運力一扯,馬上步下全然不動,史存明勃然大怒,正要抖斷虹劍直刺,冷不防眼前一花,一條黑衣人影由市集人口飛出來,落向二人中間,揮掌向下一截,這一掌斫在鐵槍的槍杆上,劈啪,茶杯口粗細的鐵槍,齊中斷成兩截!
  喀達几乎由馬上翻下來,史存明看見來人是個緇衣老尼,正是飛龍師太!少年壯士不禁出乎意料之外,飛龍師太一掌所斷了鐵槍,右掌向外一揮,喀達狂叫半聲,翻身跌落馬下,口鼻冒出鮮血,一命嗚呼!清兵高聲大叫:“不好,把總大人叫這老賊尼殺了啦!”飛龍師太冷笑一聲,雙腳一點,跳出圈外,向史存明喝道:“小子!我給你宰了滿洲靴子的主將,你怎的還不動手!”史存明知道她脾气古怪,不敢執拗,仗劍上前,左挑右劈,剎那之間,殺傷清兵二十余人,飛龍師太也不閒著,清兵一沖到她的身邊,立即吃她劈面一把抓住頭頸高舉起來,向外一拋,跌了個發昏二十一,有的還當堂手足折斷,不到盞茶工夫,被她一連摔倒三四十人,其余清兵看見老尼和少年來得勇猛,哪還敢抵敵,吶喊一聲,紛紛四散奔跑,飛龍師大哈哈大笑。
  史存明不管別的,沖到伊麗娜的跟前,用斷虹劍斬掉了她身上的鐵鎖,問道:“妹子!你怎的會被靴子捉住?押來這里!”伊麗娜哇的一聲,痛哭起來,哭了一陣,方才抽抽咽咽的說道:“三天前那場大戰,我給亂軍沖散了,我騎了一匹馬,奪路狂跑,走不到十里路,忽然一隊清兵截路,迎面几箭射來,我的坐馬中箭,倒斃地上,我便給靴子活捉生擒,送到一個大帳幕里,那里有許多婦女,全是被清兵捉來的,她們被將官分批的帶走,据說要到伊宁……”她還要說下去,史存明猛覺背后一個冷峭聲音道:“听完了哭相思沒有,我還有話跟你說呀!”
  史存明回頭一望,飛龍師太卓立在自己的身后,面挾寒冰,那十几個被俘的維族婦女,身上的鐵鎖不知什么時候完全解去,瑟縮地站在一邊,史存明忽然想起自己在几天以前,曾經向她進刺一劍,還罵了她一句潑尼,難道飛龍師大今天要算這個賬么!史存明不由自主的后退三步,手按著斷虹劍,准備戰斗。
  飛龍師大冷笑一聲道:“你是老和尚的徒弟,拜在老和尚門下有多少年了?快說!”史存明惱恨她翻面無情,打傷了金弓郡主孟絲倫,他由鼻孔冷哼了一聲道:“哦!我在家師門下日子不淺啦!整整十二年了,可是資質愚魯,只學得一點皮毛功夫罷了!”飛龍師太哈哈一笑道:“皮毛功夫,未必未必,老實回答我一句話,你怎樣學了我的飛龍劍?是不是孟絲倫教給你?”
  武林中人首重門戶,比如少林派的弟子,只可以練少林派的功夫,武當派的呢?也是一樣,所以凡是每個練武弟子,入門之先,都要遵守本門的戒條,決不能夠欺師滅祖,所謂欺師滅祖,就是絕對不准把本門的功夫,傳給別門別派,違犯這戒條的,輕的逐出門牆,重的立時處死,史存明當然明白,他不知道由哪里來的勇气,一陣哈哈大笑道:“飛龍師大,你以為你的飛龍劍法天下獨步,宇內無雙,可以壓倒我師傅的雷電披風劍么、別妄想吧!你出身是峨嵋派中人,不問拳式劍路,万變不离其宗,總脫不了峨嵋派的胚胎,想學你的劍法,何必要孟絲倫教?老實說一句話!那次在阿特朗瑪峰我看你和神力尊者相斗,前時在神龍峰看見你和師傅爭斗,你的飛龍劍我也學得一二成了!你別難為孟絲倫吧!”飛龍師大被史存明說得面上青一陣紅一陣,陡的一聲大喝,使個“蒼龍探爪”招式,左手一揚,右手五指疾如閃電,猛向史存明迎胸抓到!
  史存明在過去几次混戰場合里,認清了飛龍師大的飛龍掌法,他把腰身一躬.雙肩晃處,嗖嗖兩盧,身似漁魚,中她手掌底下溜了過去,有如行云流水,絕無凝滯,他用的是“神龍掉尾”功夫,也是飛龍劍的絕招,飛龍師太一抓不中,更加忿怒,左掌一圈,右掌外吐,跟著雙腳一起,猛踢史存明的小腹,這下名叫“戰龍在野”,史存明微一仰身,腳跟目力一頓地皮,身子似弩箭离弦般,竄出七八尺遠,再一扭身,拔起六尺多高,恰好讓過飛龍師太雙腳一蹴之勢,這下也是飛龍劍的絕招,名叫“時乘六龍”,不過史存明始終客气,沒有動劍還手罷了!
  飛龍師大兩招走空,喝道:“小子,你怎的不用劍!”史存明退后三步,手按劍把答道:“不敢,你老人家還是前輩,我是一個晚生下輩,怎敢對你老人家無禮呢?”飛龍師太嗤的一笑道:“老和尚一生虛假得緊,想不到你也學了他一套,來來來,你不用跟我說客气話,我和你比几招玩玩!”她說著左腳一伸,腳尖在地上畫了一個圈子。約莫有五尺的圓徑,然后站在圈子里,說道:“我就在這里站著,任你用劍刺我,不管你用雷電披風劍也好,用飛龍劍也行,向我身上招呼,如果你削我一根毫發,或者是刺破我一點衣服,甚至迫我踏出圈子一步都算我輸,這個便宜你敢不敢比試?”這時候甘泉集里面的居民,也紛紛走出來,排成一個圓圈,在瞧熱鬧,看看這漢人少年怎樣和老尼比武。
  史存明是個青年人,少不免有一种剛強之气,他暗想這老尼姑對自己輕視得緊,自己的本領雖然不及對方,忠不相信她站在一個圓圈里,徒手搏斗寶劍,可以戰胜自己,史存明把斷虹劍拔了出來,叫道:“老前輩,我可要無禮了!”嗤的一劍,先用本門雷電披風劍法,“怒雷貫木”,猛向飛龍師太左肩刺到!
  飛龍師大不慌不忙,喝了一個好字,左掌向劍身一擊,右手閃電似的,攫向上存明的面門,史存明猛然瞥見她十恨手指亮晶晶的,居然戴了鋼套,不由吃了一惊,連忙吸身退步,劍鋒一翻,“雷神揮鑿”,截向她的下盤,飛龍帥大袍袖一拂,一股強烈掌風向少年壯士胸口迫來,史存明知道不能抵受這樣勁猛的內功掌力,只好一扭身軀,竄出兩丈多遠!
  兩招一過,史存明知道自己在形勢上占不了便宜,飛龍師大雖然說是徒手,十指戴了鋼套,可以不用畏忌寶劍。她固定站在圈子里,雖然不動,可是無形中扎定腳步,宛如落地生根,史存明要扑過來攻擊她,豈不是以動斗靜,全身在敵人攻擊之下么?他再次向前一躍,展開雷電披風劍來,更不留情,“聞雷入洞”、“雷光穿云”、“沉雷曳岭”,一連三招,劍光如銀蛇亂掣,向飛龍師大上中下三路同時刺到,飛龍師太突然叫了聲“著!”听見當當當几聲,史存明的劍鋒居然被她用手戴鋼套一下激蕩開去,飛龍師太右手五指宛如鐵鉤,閃電般疾攻過來,史存明猛吃一惊,右腕上“高明”、“紫闕”、“會宗”三處穴道,已經吃對方同時一手拿住!
  原來飛龍師太用的是“絞龍手”法,這种手法善于以靜制動,專在對方明知不能發招,或是連環進攻自己之時暴起疾進,以攻還攻,所以最是難擋!史存明雖然得到智禪上人的真傳,究竟經驗還淺,被她一下扣個正著,史存明暗叫道:“不好!”要知道脈門在人身名叫“寸關尺”,如果被對方一扣,馬上半身發麻,喪失戰斗能力,史存明心中一急,連忙使出師傅傳授自己的“排云掌”功夫來,后退半步,右手用力一掙,左手屈起中食二指,半拳半掌,陡的向外一推,猛向飛龍師太胸口拂去!
  飛龍師大也是一時大意,她以為一扣住對方脈門,史存明必定受制,哪知道危急自衛是每一個人必有的本性,史存明居然使出峨嵋派絕技排云掌來,這一反掌回甩,勁力十足,勁力十足,距离又近,飛龍師太急忙把身子一側,卸了對方一半來勢,可是砰的一聲,左胸脯著了一下,排云掌威力大得出奇,史存明雖然功候不到,這一掌之力也非同小可!飛龍師太不由自主倒退出四五步,不但退出自己划定的圈子外,還險些儿一交跌倒!她退后時把手一揮,史存明像斷線紙鷂一般,拋出兩丈多遠,扑通,頭下腳上的摔在地上,跌得天旋地轉,頭暈腦脹!看熱鬧的人不禁一陣吶喊!
  飛龍師太雖然摔倒了史存明,可是自己胸口吃了一掌,又退出圓圈外,已經算是落敗!她自己以一個老前輩的身分,跌翻在一個后生小輩的手上,真個是陰溝里翻船,丟臉之至!飛龍師大不禁老羞成怒,叱喝一聲:“小子,你敢向我無禮!”緞衣振處,宛似一頭怪鳥,飛掠過來,史存明剛才翻起身子,看見飛龍師太發惡扑來,只好把劍訣一領,“怒雷排壑”、“雷母照鏡”,嗤嗤兩劍,分刺出去,可是他的本領委實和飛龍師大有一段距离,而且摔了一下,頭昏腦脹,劍招不比平時迅疾,飛龍師大用了個“滾龍手”,十指一蕩劍鋒,左手食指一遞,點了他腰后的“白市穴”,史存明扑通一聲,跌翻在地!
  飛龍師太點倒了史存明,狂笑一聲,彎腰拾起斷虹劍來,向史存明一指,喝道:“你的師傅當年害得我好苦,我半生遁跡空門,削發為尼,還不是為了他,我兩次斗劍敗在他的手里,今日殺了你解恨!”話未說完,猛听腦后呼的一響,一條怪蛇似的影子,直向飛龍師太背心飛到!
  原來伊麗娜看見飛龍師大拿起寶劍,要殺害史存明,不禁心里一急,她雖然懂些武藝,可是手無寸鐵,怎樣拾救史存明呢?就算她有兵器在手,但是武功膚淺,要想和飛龍師太硬拼,何异以卵擊石?不過伊麗娜一向把史存明當做心上人,愛情的力量胜過一切,她忽然看見地上有一截砍斷了的鐵鏈,這是清兵剛才鎖拿自己的,被史存明斬斷,約莫有三尺長,伊麗娜不假思索,一欠身抄起鐵鏈來,用力一擲,朝著飛龍師大背心打到,飛龍師太耳听風響,疾忙揮劍回臂,回頭一截,斷虹劍寒光一閃,鐵鏈研成兩截,掉在地上,飛龍師大喝了一聲:“大膽丫頭,居然敢使暗算,我先殺你!”把手中劍一揚,向伊麗娜迫去。
  伊麗娜昂然不懼,她把兩手叉住纖腰,胸脯一挺,朗聲說道:“飛龍師太,你也是個成名的武林前輩,怎的這樣不顧臉面,史存明并不是跟你有仇,他完全沒有犯過你,是你迫他動手的,你打他的師傅不過,卻拿他一個晚生下輩來出气,拿他出气也還罷了,自己比武不認輸,落敗了不認敗,還要殺人滅口!”飛龍師太听了殺人滅口四字,皺紋滿布的面動了一動,喝道:“胡說!”伊麗娜道:“什么胡說,這里許多人都是見證,你有寶劍在手,又有武藝,愛殺哪個就殺哪個還不是么?你把史大哥殺了之后,最好連我也殺掉,我們兩個是心心相印,他如果死,我也不想活命啦!你有种的就先殺我!”這個年輕的牧羊女,面對著殺气騰騰的飛龍師大,全無懼容,大有視死如歸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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