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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長鋒映毒膽


  毒魄的坐騎“飄云”正以小碎步不徐不緩的朝前行著,南宮羽輕扯韁繩,小心的控制著自己馬儿的速度,以相隔三尺的間距跟在后面--一路過來,他就保持這樣的距离,業已悶著頭走了個多時辰了。
  天气很冷,決不是個适宜出門溜馬的日子,而看毒魄的模樣,顯然也并非出來溜馬,那么,毒魄到底是打算于什么?
  干咳一聲,南宮羽略略提高了嗓門:
  “我說,毒魄,咱們是待往哪里去?”
  毒魄的身子挺坐鞍上,頭也不回的道:
  “你莫非還想不到?”
  愣了一下。
  南宮羽迷惑的道:
  “我應該想得到么?”
  毒魄將坐騎的勢子放緩下來,等南宮羽赶上并轡,然后,他才郁著聲道:
  “今天是十四,南宮。”
  南宮羽扳著手指頭數了數。
  慢騰騰的道:
  “沒有錯,今天正是十月十四,這又如何?每個月都有十四……”
  毒魄半合的眼瞳中神色凄晦:
  “這個日子的后兩天,對我有點不同的意義,南宮,你記得那個崔秀?‘癩蛇’崔秀?”
  南宮羽的表情也凝重起來:
  “當然記得,而且,永難忘怀。”
  點點頭。
  毒魄道:
  “姓崔的在每個月十六、十八兩天交班休假,他散值以后的去處、大多在‘抱固岭’‘后山溝’的几家窯子里,我們今日出發,路上緊赶一程,剛好可在十六那天堵上他,万一落空,還有十八那一日墊后!”
  南宮羽冷靜的道:
  “如此說來,你已准備向他們正式動手開刀了?”
  毒魄瞅了南宮羽一眼,道:
  “你能否給我舉一個繼續延宕下去的理由,南宮?”
  南官羽道:
  “不是‘延宕’,而該‘慎重’,譬如說,老爺子的交待,狄姑娘的處境,我們都該加以考慮,縱然不能做兩全的衡度,至少也要設法將傷害減低到最輕,毒魄,茲事体大,猶待三思!”
  毒魄忽然陰慘慘的笑了,笑聲里,仿佛帶著嗚咽:
  “南宮,你以為我不曾仔細考量過、反复斟酌過?你以為我沒有三思?老實說,我不但想了千百遍,更算了千百遍,輾轉思量,結論都只有一個--這件事,必須破為兩半,徹尾使它分開!”
  南宮羽不解的道:
  “怎么說?”
  毒魄目視前方。
  語音平緩:
  “師父与狄姑娘的情感問題是一回事,‘鬼王旗’的人奸殺了飛星又是另一回事,橋歸橋,路歸路,親家冤家各自結,混不得一談。”
  吁了口气。
  南宮羽道:
  “你是這么個論法,可是站在老爺子和狄姑娘的立場,恐怕就同你的觀點不大一樣了;毒魄,你也明白,其中恩怨交疊,都是互有牽扯的,要把它從頭破開來,當做兩碼子事辦,真正談何容易?”
  毒魄堅定的道:
  “只要師父看得透、看得明,這件事辦起來就沒有多大困難,南官,師父愛的人是狄姑娘,如果狄姑娘也能接受師父的愛,他們便是一對神仙眷侶,自可過那嘯做山林,無憂無慮的逍遙日子,師父年紀大了,身子又不太好,理該遠离塵囂,不沾俗冗,他老人家應追求他自己的生活,享受自己的晚年,下一代的事,不須要給他再添煩惱……”
  南宮羽道:
  “那么,狄姑娘呢?狄姑娘又會怎么想?”
  毒魄道:
  “女人的一生,就是丈夫,南宮,狄姑娘一旦姓了全,自然得跟著姓全的步調走,其他的牽纏,俱屬身外之事了!”
  南宮羽笑了笑:
  “我不能說你的話沒有道理,但多少有點一廂情愿的味道,事實上,老爺子和狄姑娘是否會同你的見解一致,還大有疑問,而世事多變,風云難測,血刃既出,將來是個什么情況,就誰都拿不准了……”
  毒魄冷沉的道卜
  “南宮,我只是希望師父与狄姑娘脫离這場爭紛、置身于糾葛之外,一切后果,俱由我來承擔,將來無論形勢如何演變,自有我用頭顱頂著,大難莫如死,看開了這一層,還有什么不能徹悟的?”
  南宮羽道:
  “毒魄,你是下定決心要干了?”
  用力頷首。
  毒魄的顏容凜烈:
  “決無改悔!”
  南宮羽道:
  “老爺子不知道吧?”
  毒魄苦澀的一笑:
  “如何能讓他老人家知道?從頭至尾,我就不敢透露半句口風……”
  手撫著鞍前的“判官頭”,南宮羽付度著道:
  “既然要豁上,里外便該有所安排,以免到時候走了消息,憑添困扰;毒魄,宅子內,有誰曉得你這碼事?”
  毒魄道:
  “貴老瘸;我已把事情的前因后果,以及我的打算完全告訴了他,師父那里,亦托他全力照應,該怎么辦,他自會有底……”
  南宮羽有些不安的道:
  “娘的,今天一大早,只听你吆喝一聲走,我就跟了出來,還不知道這一走便待披挂上陣了,老爺子面前,我尚未辭行哩!”
  毒魄道:
  “你放心,我已替你想到這一層上,貴老瘸會代我們向師父解釋,說我們忽然接到急報,有大票買賣上門,因時間緊迫,來不及稟告師父,搶頭先接生意去了,等辦完事即行回轉……”
  南宮羽笑道:
  “你倒會編……”
  毒魄輕歎一聲:
  “師父將逾甲子之年,辛勞一生,盡在刀頭舐血,槍林打滾,簡直沒有過几天悠游日子,赶到這把歲數,才求得一位紅粉知己,生平夙愿,正當得償的關頭,我若還叫他老人家牽腸挂肚,憂戚難安,豈非顯得我這做徒弟的太不長進?”
  南官羽聳聳肩,道:
  “說真話,對老爺子的孝心,你是夠了,否則,怎么玩得出強劫美人轎那一出把戲來?換個師父、或換個徒弟,只怕都不會如此開通順應!”
  毒魄啼笑皆非的道:
  “你少扯淡!”
  南官羽下意識的摸了摸他斜挂于馬首右側的槍囊,心里想,這可不是扯談,若非全老爺子走了這一步桃花劫,又何致于有今天的血雨腥風?
  師徒固然情深,但那跟著來的連番惡戰狠斗,可就夠嗆的了……
  “抱固岭”隔著“后山溝”只有里許地,中間連著一片雜木叢生的大斜坡,“后山溝”名副其實,正是坐落在一條山坳于里。
  由‘后山溝’仰頭向上望,可以清晰看到“抱固岭”半腰錯落散布的幢幢屋字,那里,便是“鬼王旗”的大寨了。
  “后山溝”算是個十分畸形的所在,沿著山拗子兩邊高低不平的地勢,有的以原木、有的用毛竹,也有拿磚石做材料,因陋就簡,毫無規則的搭造了十多問房子,每戶的門檐下,還挂得有各种各式粗俗不堪的招牌或燈籠,光看那上頭的字號,就能叫人明白這一家是千什么的,總不外茶舖酒館,賭坊娼戶一類,此地敢情和“群英集”的性質差不多,都是依附“鬼王旗”才興旺起來的小村甸。
  順著溝底權充為“路”的崎嶇地面走過去,開窯子的戶頭共有四家,分別為“春來喜”、“小艷芳”、“雙合”、“洞天閣”,而不管它起的是哪一种褲麗名稱,其格局雜亂、建筑粗礪則并無二致,似乎賣人肉的地方單論交易就行,什么气氛情調,全他娘算是題外之事了。
  現在,剛剛天黑。
  天才入黑,“后山溝”可就開始熱鬧了。
  大部分是從“抱固岭”“鬼王旗”大寨里下來的人。
  他們只要越過中間那片坡地,就和去鄰家串門于一樣,消消停停便應了卯,也有少數附近山居的年輕人溜了來偷尋樂子,總之,掌上燈,這里就喧囂活絡起來,和白日的鬼冷冰清,截然兩個世界。
  毒魄与南宮羽早就到了,他們當然不會大搖大擺的四處游逛,也不會鑽進哪家店里去叫吃叫喝,到底,這是“鬼王旗”的地盤,生面孔的人隨時都可能引起疑竇,招來麻煩,他們不想打草惊蛇,自扰陣腳,因此,在弄清目標地形之后,兩個人便窩在山溝的僻靜處休歇養神,以備時辰到了,大于一場。
  伸手揮去一只停在臉上的小虫,南宮羽從手邊的泛白布袋里摸出兩套夾肉燒餅,遞一套給毒魄,自己就著另一套開口大嚼,吃得頗有勁頭。
  毒魄目光下望,不停巡梭著那四家窯于的方位,他咬了一口燒餅,有些食不知味的道:
  “你猜想,南宮,姓崔的今晚會去哪家落腳?”
  咽下口里的東西,南宮羽抹了抹嘴巴:
  “這可不大好猜,而且,也不是猜的事,在逮著了才能算數。”
  毒魄若有所思的道:
  “我听說崔秀是個极為狡詐机靈的人,心思巧、反應快,且生性多疑,警覺特強,要對付他,決不可稍有疏忽,否則,一朝吃他溜脫,再想找第二次机會就不容易了……”
  南宮羽又咬了一口燒餅,用力咀嚼著:
  “這個狗雜碎還是塊道地的狠貨,咱們下起手來可半點遲疑不得,務必往死處殺、要害干,別叫他有絲毫喘息的余地!”
  毒魄道:
  “有關這一樁,你倒不必挂怀,只要堵上他,他就難求僥幸。”
  望望天色。
  南宮羽道:
  “毒魄,你打譜用什么法子去确定姓崔的耽在哪一家?”
  毒魄低聲道:
  “速戰速決,抓個窯子里的粉頭或龜奴出來逼問--你看行不行?”
  南宮羽哧哧笑道。
  “行,怎么不行?這法子又快當、又落實,強似一間間房開門去找,如果正好碰上了那話儿,豈非自触霉頭?”
  毒魄道:
  “還得記住一項,南宮,假設姓崔的有同伴隨行,我們也要把狙擊重點擺在姓崔的身上,以先宰殺他為第一要務!”
  點點頭。
  南宮羽道:
  “我省得,原就是為了這狗娘養來的。”
  三口兩口吃完了手上的夾肉燒餅,毒魄拂去前襟上沾著的碎屑,站起身來。
  “開始吧,南宮。”
  南宮羽瞅向下面明亮的燈火,往來不絕的喧囂人影,略顯猶豫的道:
  “現在動手,會不會太早了點?”
  毒魄道:
  “崔秀是個色情狂,是個變態,這個時間對他而言,說不定已經夠晚了。”
  頓一頓,他又沉緩的道:
  “對我而言,也已經夠晚了……”
  南宮羽掂起他那狹長的槍囊,神色間帶有几分歉意:
  “我知道你的感受,也了解你的心情,毒魄,我只是慎重將事--”
  毒魄微微一笑:
  “我們走,南宮。”
  兩個人行動迅速又毫無聲息的摸進了“后山溝”。
  第一個目標,他們選定坐落在一片突起的小丘上的那家“春來喜”,
  “春來喜”是好几幢連在一起的木造房子,房子固然蓋得粗濫,面積卻還不小,打眼估量,占地竟有三十余丈方圓,高高矮矮的屋脊柿比簇擁,景觀雖不堪瞧,卻顯示著其中的別有天地。
  進出這里的人不在少數,多是些橫眉豎目,勁裝抄扎的角色,而連番笑鬧押戲之聲騰達戶外,呼嘯來去,嘈雜不休,似乎非要這么逗鬧一陣,才能提起興致,表現出那种食色性也的气慨。
  隱在暗影里,南宮羽望著眼前光景,不禁雙眉皺緊:
  “娘的,人來人往,這么雜法,卻待怎么下手?”
  毒魄悄聲道:
  “我們繞到后頭去。”
  “春來喜”這几幢木房的建造格局,是前面高、后面低,而門前明晃喧嚷,屋后卻一片漆黑,且能靜得出鬼來。
  二人也只是剛剛摸到,后頭一扇單薄木門已,‘呀’聲啟開,屋里光線透射,正映著一個高頭大馬的身影端著一只木盆走了出來,朝著烏沉沉的曠地三不管就“嘩啦啦”潑盡了滿盆水。
  盆里的污水雖然不曾沾著南宮羽与毒魄,卻也害得南宮羽踮腳一跳,同時狠狠吐了口唾沫,叫爹叫娘的咒罵起來。
  那潑水的人并沒有發覺附近危机隱伏,兀自手拎木盆,仰天打了個長長的哈欠--乖乖,別看這大的塊頭,居然還是個女的!
  毒魄壓著嗓門道:
  “是個雌貨,南宮。”
  又吐了口唾沫,南宮羽沒好气的道:
  “個臭婊子,險不險就吃她噴上一身‘花露水’,但犯沾上,要不倒霉才怪!”
  毒魄道:
  “就是她吧,南宮,去擒了來。”
  南宮羽盡管嘴里還在嘀咕,動作卻毫不遲疑,身形起伏之間,正好擋住了那大個婆娘的去路--堪堪站成個面對面。
  猛然間眼前冒了個人出來,不由得那婆娘“哇”的一聲怪叫,身子往后急縮,手上的木盆也“砰”的一記墜落于地,連兩只眼珠子都差點跳出目眶。
  拿一根手指比在唇上,南宮羽一派斯文,和顏悅色的道:
  “不要怕,也不要嚷嚷,花姑娘,我們有點小事和你打商量,還請借一步說話。”
  那娘們手捂胸口,一張畫得紅紅綠綠的大臉膛上顯露著脂粉掩遮不住的惊恐,她那略微朝天的鼻孔迅速翕合著,嘴唇也在抽搐:
  “你……你是什么人?想打我什么……主意?”
  差點嘔出聲來,南宮羽屏住呼吸,并且稍稍側過面孔:
  “你寬怀,我們不會傷害你,也不會打你什么主意,只是有點小事請教請教,用不著走遠,借几步路就行,”
  女的一看情形,知道不“借”几步也不行,想叫又不敢叫,遲遲疑疑的望了門內一眼,才磨蹭著往外挪了挪位置--這個位置,卻已在燈光映照的范圍之外。
  南官羽跟了上來,但僅僅站一邊,沒有開口,這娘們正覺得不安,黑暗中,毒魄已鬼魅般飄現,寂靜得不帶一點聲息。
  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這女人嚇得向后驟退兩步,几乎就一屁股跌坐地下。
  毒魄雙目逼視對方。
  冷冷的道:
  “你是這窯子里賣的?”
  那婆娘吞著口水,呼吸急促,卻免不了心中有气:
  “我要不是賣的,會打那屋里鑽出來?”
  毒魄不溫不怒的道:
  “很好,我向你打听個人,希望你能据實相告,而且這件事提過就算,你也不許泄漏口風,就當做我們從來不曾見面--”
  女人定了定神,帶有几分好奇的問:
  “你要打听什么人呀?這位客官,干我們這一行的,只管賣身,可不作興刺探人家底細,生張熟魏的,誰是誰卻未見扣得准……”
  擺擺手。
  毒魄道。
  “崔秀,‘癲蛇’崔秀,你知不知道這號人物?”
  听到“崔秀”這兩個字,女的表情先是惊訝,隨即又形色曖昧的“格格”蕩笑起來,這樣反應,顯示著她對這個名姓決不陌生。
  毒魄平靜的道:
  “看來你是曉得他了?”
  這娘們大嘴一咧,眯眼揚眉,渾然忘記現下是什么處境:
  “你說的那條癩蛇呀,‘鬼王旗’的大爺,而且還是‘豹房’的狠角色哩,這條蛇,在我們‘后山溝’可是大大的有名,尤其‘半掩門’的這几家,提起他來更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任憑哪一個有本事的窯姐儿都怕了他,這死鬼一上床好比起了性,發了狂。別看他青皮寡瘦的,玩出的花樣,頂會折騰人……”
  毒魄打斷了女人的話:
  “他今晚來了么?”
  婆娘掐指算計:
  “今天是初几呀?”
  南宮羽插口道:
  “十六。”
  婆娘不停點頭:
  “沒錯,十六,十八,他是必准應卯,不過二位卻找岔了地方,這一陣子,崔爺可不大來我們‘春來喜’,胃口換到了‘洞天閣’,人家‘洞天閣’新來了一個賽玉環,真正抵死迷人,崔爺現成的色鬼,遇上了還有撒手的道理?”
  望了南宮羽一眼。
  毒魄道:
  “該是不假?”
  甫宮羽對那女人道:
  “花姑娘,你所說的,可都是實話?”
  “花”姑娘兩眼一瞪,气咻咻的道:
  “怪了,我為什么要騙你們?我所說的事,全‘后山溝’任憑哪一家窯子里的姑娘都知道,又不算什么秘密,還犯得著扯謊?”
  南宮羽順手塞了一塊銀子過去,邊笑呵呵的道:
  “多謝了,花姑娘,這一點小意思,聊做回報--”,
  暗中掂了掂手里銀子的分量,女人不由得眉開眼笑。
  嗲著聲道:
  “唉呀,你這位客官也真是的,几句話嘛,哪值得這么厚賞?要是你看得中我,我倒可以陪你玩上几輪,替你消消心火,不是我自吹……”
  連連拱手,南宮羽退出几步:
  “心領了,心領了,等下次有時間再說吧……”
  毒魄扯著南宮羽匆匆离開,背后猶自傳來那婆娘的吆喝:
  “別忘了來找我呀,只要到‘春來喜’問一聲‘香墜子’,他們就會遞我的簽牌……”
  一腳高、一腳低的踩在荒地上,南宮羽加緊步速,又不停搖頭咋舌:
  “我的老天爺,這等牛高馬大的一個塊頭,居然叫做‘香墜子’,簡直嘔死人了,光是想一想,就能嚇出一身冷汗!”
  毒魄淡然一笑:
  “有女人看得上你,也不是樁坏事。”
  南宮羽啐道:
  “她不是看上我,是那塊銀子的功效,再說,這种肮髒婆娘我也消受不起!”
  “洞天閣”距离“春來喜”并不遠,頭尾也不過就是几百步的范圍,而“洞天閣”的造型,卻比“春來喜”要体面些,好歹是一片磚瓦房,還懸挂著一盞黑字紅底的油紙燈籠,赤艷艷的光華映閃下,果然泛几分喜气。
  觀察了一下房屋的格局,毒魄低著嗓音道:
  “這‘洞天閣’蓋成長方型式,左右兩邊都有排窗并列,顯見里面是隔成小間的局勢,我們只要摸准了那賽玉環在哪一間,抽冷子扑進去,姓崔的便八成變做一條死蛇了!”
  南宮羽道:
  “但是,我們卻從何探悉那賽玉環是住在哪一間里?”
  毒魄道:
  “很簡單,你去問。”
  搔搔頭皮。
  南宮羽不大情愿的道:
  “我,我去問?好吧,看樣子也只有我去問了。”
  把槍囊交給毒魄,南宮羽略略抄整衣衫,然后故意放慢步履,大搖大擺行向“洞天閣”那道狹窄又半掩的門前。
  這邊的客人,似乎沒有“春來喜”那邊的多,但進進出出也不算冷清。
  南官羽剛剛沿著石階來到門口,一個斜敞衣襟歪戴帽子、滿臉邪气卻又脅肩諂笑的青皮漢子已從黑洞洞的門后閃了出來,沖著南宮羽哈腰咧嘴:
  “這位爺,找樂子來啦?”
  南宮羽“嗯”了一聲,十分老辣的仰著臉道:
  “听說,你們這里新來了一塊寶,是個叫什么賽玉環的婆娘?”
  那漢子齜了齜牙,干笑著道:
  “沒有錯,爺的消息還真靈光,只不過,呃,大爺你來遲了一步,賽玉環整個晚上的生意全叫別人給包了,我看這樣吧,不如小的另外給大爺你推介几位姑娘,包管也都是一流貨色,有北地胭脂、南國佳麗,有床功特棒,更有那開苞不久的,肥瘦兼具,高短齊全,但憑大爺喜好挑揀,絕對賓至如歸,稱心滿意--”
  南宮羽有意讓對方体驗出自己那股子失望的情態,他先是沉默片歇,又搖搖頭,攤開雙手,一副興味闌珊的模樣。
  無可奈何的道:
  “既然賽玉環沒有空,那就算了,我這個人,就是這樣的脾气,扑著誰來便是誰,換個粉頭,就全走味啦,得,下次再碰碰運气吧……”
  青皮漢子猶待拉住這筆上門的生意:
  “大爺,大爺,你何必這么死心眼?那賽玉環好是好,也不過就是個同樣的肉窟窿,熄了燈,任是哪個婆娘都差不多。”
  南宮羽走出几步,又轉回身來:
  “這樣吧,我明朝再來,老弟你要是有心,好歹把賽玉環給我留著,我自是少不了你的賞頭,你看這樣行么?”
  青皮漢子一迭聲答應:
  “行,行,當然行,賽玉環那相好的,明天是包管不會來--”
  南宮羽的表情有點不胜依依:
  “對了,老弟,賽玉環是分在哪一間號房呀?回去尋思尋思,也夠撩人了……”
  那人賊兮兮的一笑,神色狎褻的道:
  “她住在‘菊’字房,從門口進去,左數第三間的就是!”
  一聲“謝了”,南宮羽笑吟吟的負手而去,那形態,還真有點“頗堪自慰”的味道。
  毒魄迎上了南宮羽,閒閒的問--意思是早知道南宮羽辦得成這樁事:
  “怎么樣,弄清楚了?”
  南宮羽頷首:
  “‘菊’字房,左邊第三間,正在我們眼皮子前,賽玉環今晚全被人包下來了,听說還是‘老相好’,我看多半是那姓崔的!”
  毒魄一言不發,邁步便走,南宮羽急忙追上,剛好接住毒魄拋過來的槍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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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云閣 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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