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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紅粉見真情


  將青魄安坐在一張舖設著軟厚錦墊的大圈椅上,危蓉端來一舅滾燙的熱水,另一方紫檀木盒,盒子里擺有金創藥、小銀剪、淨布等療傷的各式用品,她先小心翼翼的替毒魄剪開褲腳,拿淨布沾浸熱水,把小腿部位的傷口洗淨,然后才仔細的敷上藥物,加以包扎;動作輕柔而熟練,過程中絲毫未給傷者帶來痛楚。
  從坐著的位置俯視危蓉,毒魄可以清晰的看到她覆額的烏發,鼻尖上細碎的汗粒,以及唇邊茸茸的絨毛,他忽然感到這小妮子就在這段時日問突然成熟了,不止有淑女的嬌矜,如今更透著一股少婦的風韻……
  偶而抬起頭來;危蓉与毒魄四目交触,不由臉上飛起一抹紅暈:
  “你看什么?”
  毒魄微笑道:
  “我在想,你長大了,沒几天的功夫,你一下子就長大了……”
  危蓉唇角撇動,哼了一聲:
  “不要倚老賣老,我知道你也不過是‘少白頭’,我長大了?莫非你一直還以為我是個小女孩?”
  毒魄點頭道:
  “在我印象里,你好像總帶著三分稚气,不脫嬌縱任性的天真,這一次,我才猛然感覺你長大了,或者可以說,成熟了……”
  危蓉把一千雜物收拾妥當,搬來一張矮凳坐到毒魄面前,她雙手抱膝,微仰著臉道:
  “你會有這种感覺,一定是因為我殺了人,小女孩不是會殺人的,只有成熟的女人在某一种特殊情況下才有膽量殺人,沾染血腥的事,自然也就和嬌縱或天真難以相連了。”
  毒魄道:
  “衛玉振是你殺的?”
  危蓉笑了笑。
  毒魄又道:
  “當時我一定是恨暈了頭,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崔秀身上了,我只在盤算怎么殺,怎么叫他多受折磨,我滿腔的怒火、滿腔的怨恨,甚至忘記還另有一個姓衛的存在,更不知道你是什么時候潛入石屋的了……”
  輕掠鬢角的發絲。
  危蓉道:
  “我進去的時節,正看到崔秀拿那根碧綠色的棒子向你揮打,而你已跳到門邊,衛玉振的位置就在桌后,他舉起一面銅鈸,就准備朝你背脊切下,我心里一急,只好奮起力量一矛插進他的身子,大概力气用得太猛,竟把他給捅穿了!”
  毒魄道:
  “多謝相助,危姑娘,但你怎會這么巧來到石屋?”
  白了毒魄一眼。
  危蓉有些委屈的道:
  “巧?一點也不是巧,告訴你,我來到‘抱固岭’‘鬼王旗’的總壇已經有三天了,因為‘鬼王旗’最近不斷出事,迭遭挫折,是我爹叫我來探慰大掌旗的,等我人到了,才知道你老人家已掉進了他們的手里,而且身負重創,囚禁于石屋之內,我得到消息,不免心中焦急,卻又不敢形諸顏色,只好暗里打听你的情形,三天下來,有關你的近況,石屋的位置、通路,警衛的調派等細節我都搞清楚了,但就是想不出法子摸進去,大掌旗因為你犯了他們組合的眾怒,深恐他的手下會不計后果的狙殺你,是而把守石屋的人全派遣他自己的護從擔任,更要命的是他特別傳令,除非他的親諭,誰也不准接近石屋,這樣一來,對你的安全固然加了一層保障,我可頭痛了,連‘假傳圣旨’的一條路都行不通啦……”
  毒魄感動的道:
  “真沒想到,為了救我竟害得你如此傷神……”
  危蓉苦笑著道:
  “你還有沒想到的呢,這三天里,每到入夜,我就悄悄一個人摸到石屋附近窺探,以便找机會進去救你,可是他們一班四名守衛簡直盡責得過了分,兩個把門,兩個巡邏,連個吨都不打,將一間石屋看管得嚴絲合縫,鳥雀難飛,要不是今晚上‘豹房’那三個死鬼潛躡而來并襲殺了守衛,給了我混水摸魚的空隙,我還不曉得該怎么解決難題哩……”
  毒魄忘情的伸出手去,握住危蓉的一雙柔荑:
  “這三天來,日夜都冷,尤其到了晚上,經常飄雪起風,只怕就更冷了,你夜夜伏守屋外,寒天凍地,豈不冷坏了你?”
  危蓉垂下粉頭。
  幽幽的道:
  “但要幫得上你一點忙,再冷,我也不怕……”
  注視著危蓉。
  毒魄低聲道:
  “別來可好?”
  危蓉面靨半側過來。
  歎了口气:
  “乏善可陳,也不過就和以前一樣,過日子罷了……”
  沉默片刻。
  毒魄道:
  “如果能度此劫,危姑娘,希望有緣再聚,說不定會使你的心境豁然開朗,你要知道,人活著,并不止是過日子而已!”
  危蓉羞澀的笑了笑:
  “我也希望再見到你,毒魄,不知怎的,打上次分手,你那一頭銀發,就在我的心中揮之不去了……”
  又將危蓉的手緊握了一下才輕輕松開,毒魄當然体會得到,這低柔的几句話里包含的是什么意思,情也好,緣也罷,總是要修多少年才修得的果,而數次相逢,全在恩怨糾纏的微妙環境里,人處于直接的福禍依承下,感受便更貼切,情態的反應也就比較赤裸并少掩遮了。
  危蓉抿抿嘴。
  問道:
  “你有什么打算?”
  毒魄定了定神。
  道:
  “知不知道馮德恩現在的情況?”
  略一迷惘,隨又眉宇舒展。
  危蓉道:
  “馮德恩?是不是那個‘獨堂’的巡檢,替你臥底的那人?”
  毒魄忙道:
  “不錯,就是他,危姑娘,他還活著吧?”
  危蓉點頭道:
  “還活著,听說大掌旗恨透了他,不愿讓他死得太便宜,要慢慢的折磨他,一步上步的煎熬他,要他呼天搶地,痛不欲生,要他神魂癲狂,不成人形,這才再加以處決--”
  冷冷一哼。
  毒魄道:
  “狄用疆也未免太狠了,我卻不能容他得逞,危姑娘,可否查出馮德恩如今囚禁之處?我務必要設法救他脫險!”
  危蓉小嘴一噘。
  道:
  “毒魄,他是你什么人?值得你這樣為他賣命?你要明白,你自己都是泥菩薩過江,哪里還有余力再去管這些閒事?”
  毒魄懇切的道:
  “這不是閒事,危姑娘,這是為人的道義与承擔,馮德恩冒死替我出力,他如今身陷絕境,我豈能袖手不管?何況他另有負累--有個深愛著他的女人,万一他發生不幸,就是兩條生命……危姑娘,你不看他,看我的分上,請再幫一次忙!”
  沉思了一會,危蓉無可奈何的道:
  “好吧,反正我也豁出去了!”
  毒魄悄聲道:
  “謝謝你。”
  危蓉眨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神情帶几分得意:
  “還有你謝的呢,毒魄,根本就不用去打听,我早知道那馮德恩被關的地方,‘奇堂’后面林子里的牢房便是,此外,我也找得到那個位置!”
  毒魄喜出望外,差一點就要擁抱危蓉--他克制住自己這突起的沖動,笑道:
  “好,大好了,危姑娘,不論事成与否,我永遠不會忘記你的德惠。”
  危蓉眉梢子一挑。
  道:
  “少揀好听的說,毒魄,我還得看看你是怎么個‘永遠不忘’法!”
  略微活動了一下四肢。
  毒魄正色道:
  “你會看到的,危姑娘,你一定會看到。”
  危蓉笑了,甜滋滋的道:
  “毒魄,你打算什么時候去救那馮德恩?”
  毒魄道:
  “現在离天亮還早,危姑娘,打鐵趁熱,我們馬上就去如何?”
  危蓉心頭一邊盤算,邊慎重的道:
  “你逃出石屋的事可能已經被查覺了,此時‘抱固岭’內外若非兵荒馬亂,就是刁斗森嚴,如果現在就去,會不會過于危險?”
  想了想,毒魄果斷的道:
  “夜長難免夢多,假如因為我的脫走而激怒狄用疆,馮德恩的處境就更加岌岌可危了,危姑娘,我認為事不宜遲,還是早早下手為妙!”
  危蓉道:
  “你的傷,不要緊吧?”
  毒魄笑道:
  “沒什么大礙,再重的傷,我也熬過來了,像我們這种人,天生的皮粗肉厚,原本就合著挨打挨剮的料!”
  站起身來。
  危蓉不以為然的道:
  “人都是肉做的,不是銅澆鐵鑄,你還是多珍惜點自己的身子,別耗垮了。”
  毒魄不再多說,跟著起身,在危蓉的前導下,雙雙溜出門外。
  夜色仍然濃郁,寒气逼人,朦朧的一層淡白反映在積雪上,雖說提供了良好的視界,但也多少影響到行動的隱密,危蓉卻不管這些,拉著毒魄的手,輕車熟路的從院子的另一側掩了出去。
  “奇堂”后面的這片林子,全是野生的黑松樹,枝干曲虯,葉蓋娉婷,襯托著堆疊在樹梢上的塊塊白雪,越覺陰冷幽清,深邃晦沉。
  “鬼王旗”的總壇各處,迄今并沒有任何特別的异狀,不見兵荒馬亂,亦不見刁斗森嚴,依舊平靜如常,這种現象,不由令毒魄和危蓉頗覺意外,他們在揣測--莫不是對方尚未發現石屋里出了事故?
  在林中迂回穿行,時時得提防樹頂上掉落的積雪,危蓉一直拉著毒魄的手為前引,不片時,他們已經看到那座“牢房”,由雙層大號青磚砌造的牢房,只瞧外貌的厚重堅實,就知道它是做什么用途來的了。
  毒魄隱在暗處觀察了一會,小聲道:
  “危姑娘,你可想到拿什么法子誆進去?”
  眼珠子不停轉動,危蓉皺著眉道:
  “我看只有硬闖,可是我卻不方便現身,万一露了形底,對大掌旗就不好交待了,毒魄。你估量一個人干得干不下來?”
  毒魄道:
  “沒有問題,你就暗中作接應好了,不過,該怎么個硬闖法呢?總不能破門而入--”
  危蓉胸有成竹的道:
  “他們今晚的口令是‘龍歸大海’,你只要照答口令,再編造一個理由,大概就能混進去了,對了,這座牢房屬‘奇堂’管轄,他們彼此之間人面极熟,你可別假冒‘奇堂’的人,以免露了馬腳!”
  毒魄略微抄扎,大步行去,來到牢房那扇沉厚木門之前,毫不遲疑的便舉手拍門,只拍到第二下,門內已有反應,傳出一人粗粗啞啞的聲音:
  “是誰呀?半夜三更還來敲門?”
  毒魄故意裝出一副不耐煩的口气,大刺刺的道:
  “我是‘太陰座’的林大威,奉龍座頭諭令,做全岭巡查,如今是查到你們這里來了,還不開門受檢?”
  里面那位仁兄卻是一板一眼,慢條斯理的回道:
  “莫急、莫急,不管你是哪個堂口的,干什么的,咱們都得照規矩來,不能亂了章法,我先問你,今晚上的口令是什么?”
  毒魄朗朗上口:
  “龍歸大海。”
  那人長長“嗯”了一聲,開始抽閂啟門,一面猶在嘀咕:
  “你們‘太陰座’管的事也未免越來越寬了,內部警戒原是由‘奇堂’負責,如今居然亦插進一腿,不怕累得慌?”
  毒魄昂然直入,并順手把門掩回,應門的仁兄是個矮不愣登的小個子,他抬眼打量毒魄,本能的感到有點不大對勁。
  “喂、喂,老兄,你慢點往里走,剛才你說你叫什么來著?”
  這時,毒魄業已看清牢房的格局--前面一間‘堅堂’舖上分別躺著另兩個守衛,几步路的一條雨道后并排著三問“號子”,三間“號子”里只有一間關得有人,那人,他一眼既已認出正是馮德恩,盡管老馮眼下已多少走了原樣。
  小個子橫身攔向前頭,又一疊聲的咳喝:
  “牢房重地,你賊頭賊腦胡亂張望什么?說,你叫什么名字?還有,我要看看你的腰牌--”
  毒魄忽然露齒笑了:
  “我說我叫毒魄,就是前些天被你們綁回來的毒魄,我當然沒有腰牌,有的只是這條老命!”
  小個子頓時張口結舌,惊惶失措,一按腰間,卻發覺連家伙都不在身上,他急不迭的朝后退出几步,像見了鬼似的怪叫:
  “來人呀,快來人呀,是姓毒的來劫牢啦……”
  兩個原在黃龍高臥的朋友聞聲惊醒,雙雙翻身下床,睡眼惺松的由枕底抽出軍刀,茫然回顧:
  “誰?是什么人膽敢劫牢?”
  毒魄的手指伸縮兩次,看去僅只一晃,那兩人已驀地全身搖擺,兵刃墜地,連面前的光景尚未看清,業已疊臥成一堆。
  小個子見伏之下,不禁魂飛魄散,心膽俱裂,口齒不清的直打哆嗦:
  “你……你……你把他們……他們……”
  點點頭。
  毒魄道:
  “我把他們點了穴,‘黑甜穴’而已,不過是讓他們再睡一會。”
  說到這里,他又伸出手去--卻嚇得小個子一個踉蹌:
  “現在,老朋友,鑰匙。”
  小個子略一猶豫,大概忖量實在沒有反抗的余地,只有解下后腰帶上的一串鑰匙,乖乖交了過去。
  毒魄押著小個子來到關著馮德恩的“號子”之前,先打開外面一道柵門,又進去替他卸下手腳上的鐐銬,然后,一指戳出,將小個子也送入了夢鄉。
  馮德恩全身髒臭、遍体血污,臉孔上青一塊、紫一塊,且四肢關節瘀腫,連走路都瘸拐得厲害;望著毒魄,他雙目蘊淚,嘴唇蠕動,竟一時嘎咽難言……
  示意馮德恩不要出聲,毒魄扶著他迅速离去,等出了年房前門,毒魄才算松下一口气,又緊接著掩向黑松林內,當那一片幽暗浸來,危蓉的身影已急急迎近,她和毒魄交換了一個眼色,滿意的點點頭,然后,領著他們退回原路。
  事情總算是成了,而且過程是出奇的順利,几乎沒經什么阻礙便已達到目的,這其中,或許涵括了大多的運气与巧合吧?
  回到精舍,毒魄幫著危蓉先燒了一大鍋熱水,讓馮德恩痛快又徹底的清洗一番,再由危蓉把他身上的傷處敷藥包扎,老馮全身上下,可謂傷痕累累,不過大多都是瘀傷,据他說,這皆是挨皮鞭、灌涼水、坐老虎凳及上夾板的成績,再往下去,就要開始慢慢受剜挨刮了。
  有兩個問題,一直存在毒魄心里,此刻他忍不住問:
  “馮兄,可有春花的消息?她是否也落入了‘鬼王旗’手中?”
  馮德恩啜一口危蓉端給他的滾滾參湯,呵著气道:
  “我肯定春花平安無事,毒魄,有樁小秘密你不知道,在我們的寢室內,早就挖有一個地害,這地窖設計得十分精巧,輕易查覺不出,那天晚上,春花必然躲進地窖之中,而‘鬼王旗’的人馬又不耐仔細搜尋,一旦找不到人,大概也就放棄了……”
  “哦”了一聲,毒魄如釋重負:
  “還有一件事,馮兄,我百思不得其解,不曉得你那里可曾听到什么內情--狄用疆他們是如何找到你住處去的?”
  馮德恩笑得泛苦:
  “有人告訴我了,毒兄,你還記得‘猿峽三梟’那個釜底游魂潘東岳吧?”
  毒魄頷首道:
  “當然記得,莫非是他搞的鬼?”
  歎了口气,馮德恩道:
  “可不正是他?這姓潘的栽了大筋斗回去、原本是打算消聲匿跡、龜縮不出了,后來卻听到道上傳聞,說及毒兄与南宮兄和‘鬼王旗’火并不休的事,他一听有關你二位的相貌描述,再拿那晚上的情形一印證,立時就确定了二位的身份,你們救我原屬偶然,他竟附會成早有勾結,新仇舊恨涌上心頭,便寫了一封密函托人送給大掌旗告狀,如此一來,陰錯陽差,我們的秘密就被他砸了!”
  毒魄咬著牙道:
  “我還奇怪狄用疆哪來這么大的神通,居然找得去你的門上?原來卻是姓潘的在使坏,哼,當時就該斬盡殺絕,不應放他生出!”
  危蓉插嘴道:
  “事情已經過去了,用不著失悔,倒是下一步要怎么走,得趁早合計合計……”
  毒魄正待答話,又突兀噤聲,他站起來往門邊走了几步,微微側耳向外,神情凝肅。
  危蓉警覺的放低聲音:
  “有什么不對?”
  招招手,毒魄道:
  “有人奔向這里,來人只得一個,而且,似乎并不著意掩隱形跡,危姑娘,恐怕要麻煩你出面應付一下--”
  危蓉點頭,也才只是剛剛起身,外面已傳來一陣急促的叩門聲,并夾著連串低呼:
  “危二小姐,危二小姐……”
  示意毒魄和馮德恩進入內室暫作回避,危蓉始從容不迫的過去將門開啟、站在門外的,是一個腰粗膀圓的勁裝大漢,危蓉認識他,這人叫唐壽松,乃狄用疆身邊的親隨之一,唐壽松見到危蓉,赶緊躬身行禮,并忙不迭的道:
  “危二小姐,堂口里出大事了,當家的特為叫小的來向二小姐傳個口信:不論發生什么情況,都要請二小姐緊閉門戶,切莫外出觀望,以免遭至牽累……”
  危蓉沒好气的道:
  “瞧你慌慌張張的,唐壽松,倒是發生了什么大事呀?”
  寒天凍地里,唐壽松卻一頭汗水,他拿衣袖抹擦汗漬,吁吁喘道:
  “回二小姐,頭一樁紕漏是毒魄那天殺的居然干掉守衛逃之夭夭了,臨走還綴上‘豹房’崔秀他們三條命,第二件麻煩跟第一件也有關連,姓毒的逃出之后,竟大膽到猶敢跑去‘奇堂’的牢房劫走了叛逆馮德恩……”
  危蓉頗表同情的道:
  “真是糟糕,你們‘鬼王旗’近來的運道也大差了;唐壽松,事情是什么時候發覺的?”
  唐壽松道:
  “約摸在頓飯功夫之前,本來應該早點知道,偏偏石屋接班的几個人又睡過了頭,當家的為了這個剛剛還發一頓脾气!”
  雙手環抱胸前,危蓉神色安詳的道:
  “麻煩雖然不小,其實也不見得就會有什么事,姓毒的和那馮德恩都負創在身,好不容易破牢而出,只怕忙著逃命都來不及,哪還有余力回來找茬?”
  唐壽松呻吟似的道:
  “二小姐,漏子不只這兩樁啊,尚有個大麻煩臨頭啦,就在方才,那毒魄的師父已領著人馬抵達山門,正和當家的在‘迎賓堂’開談判,看情形怕是凶多吉少,很可能又起爭端,白刃相向!”
  危蓉大感意外的道:
  “你說誰?毒魄的師父?‘陰陽無极’全無歡老爺子?”
  唐壽松道:
  “可不正是那老怪物?二小姐,想想看吧,他徒弟毒魄已經是這般難纏,如今連徒弟尚未收拾下來,又到了個師父,這不是要命的事么?”
  危蓉沒有回答,若有所思的不知在忖量什么,唐壽松連忙拱手道:
  “二小姐,口信我是帶到了,你可千万別朝外闖,務請好生耽在屋里,我另還有事,先向二小姐告退啦!”
  等唐壽松匆匆离去,危蓉才回身關門,挪步間,毒魄与馮德恩已等在那里了。
  危蓉表情凝重的道:
  “唐壽松的話,你們都听到了吧?”
  毒魄十分平靜的道:
  “危姑娘,‘迎賓堂’在什么地方?”
  危蓉道:
  “‘迎賓堂’就坐落在‘鬼王旗’總壇前面約三十尺距离的道路左邊,是一幢兩層樓的寬大屋字,很好找,毒魄、你要去?”
  毒魄道:
  “我怎能不去?家師既然為我親臨險地,我這做徒弟的豈有不露面的道理?是好是歹,總得師徒与共!”
  悒郁的一笑。
  危蓉道:
  “毒魄,你曾否考慮到,你若不出面,事情或許容易處理些?”
  毒魄嚴肅的道:
  “我想過了,但也可能正好相反,如果我不出面,家師說不定會把情勢弄僵,我若人在當場,容有轉目余地亦未可言?”
  危蓉咬著下唇,好一陣才開口道:
  “毒魄,一切小心,你知道‘鬼王旗’對你的仇恨有多深!”
  毒魄沉穩的道:
  “謝謝你,我自當謹慎……”
  說到這里,他向前湊近兩步,放低了嗓音:
  “從‘抱固岭’往南走,經‘大沽縣’、‘三連坡’,過‘球水’,再順著‘咸關道’下去,可以找到一座‘夢連山’,山上有幢‘系云樓’,危姑娘,我人若不死,你可愿來‘系云樓’小聚些日?”
  危蓉深深注視著毒魄,悄悄的、卻非常肯定的道:
  “我一定來,很快就來,而且,你不會死,絕對不會死!”
  握了握危蓉的手,毒魄又向馮德恩道:
  “馮兄,打現在開始,已經沒有你的事了,我想麻煩危姑娘在情況平靜下來之后送你出去,可要記得先去和春花見面--”
  馮德恩忙道:
  “毒兄不必顧慮我,‘抱固岭’的環境地形,我比危姑娘熟悉得多,用不著勞駕危姑娘,只要情勢許可,我自己知道怎么出去!”
  毒魄抱拳:
  “好,馮兄,山高水長,后會有期了!”
  鼻端突然泛酸,馮德恩聲音哽咽起來:
  “毒兄,令尊師面前,尚請代為請安,我,我就不陪毒兄了……”
  微微一笑。
  毒魄道:
  “你已仁盡義至,馮兄,交你這么一個朋友,沒得話說!”
  于是,他轉身出門,靠著印象里方久壽描繪的那張草圖,大略擬定方向赶往“鬼王旗”總壇所在,只要到達總壇,“迎賓堂”應該便在眼前。
  天已蒙蒙亮,气溫更低。
  毒魄的腳步加快,他希望在沖突發生之前便先赶到現場--如果真有沖突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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