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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以德報怨


  在同一時間,長离一梟惊天動地的斷叱一聲,發掌猛力自胸前推出,隨著掌勢的施展,人已飛离馬鞍,在空中竟以螺旋般呼轟連轉九圈,緊跟著一個“反拋掌”向后方猝而擊去!
  狂厲凶猛的勁力,有如自天空、地穴噴出的旋風熱焰,更似群山齊頹,河川倒流,在四周飛砂走石的呼嘯聲中,放置路口的鹿柴立被掃卷得飛上天空,折散分解,零落一片!
  長离一梟的“反拋掌”卻是擊向石屋,在路口的鹿柴被摧枯拉朽似的震散紛飛之同一時間,那棟异常堅牢的青石房屋,已彷佛被一柄千斤巨杵猛撞了一下,“碰”然震響聲中,成塊的青石加雜著碎屑塵土,四濺揚射,整個房屋也在搖撼欲墜!邪神大贊道:“好一手反拋掌!”于是,惊呼慘號之聲剎時響起,房門開處,二十多名藍衣勁裝大漢,亡命般蜂涌逃出,爭先恐后,擠做一團!
  江青在一傍,有些歎息的微微搖頭,怒江派在這數年之中,真是威名日下,越發式微了。
  适才長离一梟的這手“反拋掌”,實則包含有七旋斬中的“旋心動魄”絕招之精髓在內,而長离一梟猶未曾傾以全力,否則,那座青石屋此刻那里還保存得住?只怕早就頹塌于塵埃了。
  道:在煙沙晦迷中,一個身材瘦長,膚色黝黑約五旬老人,手握一雙白玉判官筆飛竄而出,就在他一面吼喝,一邊環顧周遭景況之際,絕斧客陸海已似大鳥般自空扑下,抖手之間,銀練短斧已閃耀看寒光斬去。
  這位老人,正是江青适才曾經提及的“玉筆圣手”曹慕榮,也就是怒江的前輩五師叔。
  离斧客的短斧有如流虹瀉空,飆然而至,這玉筆圣手也沒有看清是什么武器,大吼一聲,筆走雙弧,由外向內猛崩而出!
  于是──
  “當”的一聲脆響,火星四濺中,銀練短斧微微一跳,卻又似活蛇般“呼”的反圈而回,斬向玉筆圣手左脅!
  這時,玉筆圣手曹慕榮正被對方的勁力震得踉蹌后退!
  那二十多名藍衣大漠,此時已有五六個看出他們的五師叔情勢不佳,齊齊吶喊一聲,硬著頭皮往回扑來,卻又恰好接上了早已蓄勢以待的飛閃二雷!
  眼看者這場拼斗又要展開,江青急忙向長离一梟使了個眼色,長离一梟早又回到馬上,他淡淡一晒,“長离所屬,暫息干戈。”“戈”字出口,玉筆圣手正險极的躲過絕斧客斬向左臂之一擊,十分狼狽的又躍退七尺之外。
  飛閃二雷互望一眼,緩緩退后三步,四只冷森而毫無情感的眸子,卻一霎不霎的凝注著面前的怒江派弟子,這冷极的目光,瞧得那二十多名藍衣大漢個個心惊膽顫混身不是滋味。
  長离一梟嘿了一聲,語音一平板的道:“曹慕榮,閣下現在大約知道本島主并非膺品了吧?”玉筆圣手惊魂未定,猶在喘息,他有些恐懼的注視長离一梟,良久,始微帶激動的道:“衛島主,算是老夫有眼無珠,不識大駕廬山真面目,但是,我怒江一派目前正与金衣幫發生全面沖突,此乃我派之生死關頭,自然對任何陌生之江湖同道都須保持警覺,尊駕卻不問皂白情理,先行動手挑□,未免有失武林道義。老夫素聞東海長离島揚威四海,獨霸一方,衛島主英明睿智,武學蓋世,想必尊駕決不會在我派四面楚歌,強敵環伺之際而落井下石吧?”這玉筆圣手為人十分世故洗練,言談之中,不亢不卑,既捧又貶,說得异常得体,只是,在他的語聲中,卻多少包含了些落漠的意味啊!
  長离一梟笑了笑,說是笑未免過份,只有嘴角牽扯了一下,沉穆的道:“朋友,你已說得太多了,就憑剛才閉門相拒,利箭相向的作法,就算是怒江派對待赫赫長离的禮數么?”玉筆圣手胸腔一陣狂跳,他勉強抑制著惊恐,囁濡著道:“老夫不敢,而且,實不知乃是尊駕蒞臨,老夫斗膽,請問尊駕突然親臨敝庄,是否有所賜教?”長离一梟冷漠的道:“長离一脈,遠在東海之心,叱吒于武林垂半甲子之久,所會盡為江湖豪雄异士,所經全屬血雨腥風、刀山劍林之陣,与爾怒江一派素無交往,更難談至此陋庄有何企圖;落井下石之舉,長离一脈從不屑為,如若本島主果真欲不利于爾等,哼,料想憑你怒江派尚非敵手。”玉筆圣手又羞又怒,但是,畏懼之心卻超過了他的羞怒,而且眼前這位名震天下的長离霸主,所言亦确非虛語,假如真的長离島要与怒江派為敵,那么,只怕再多兩個怒江派也是不夠的啊!他強自忍住心頭憤怒,仍然平和而謙恭的道:“尊駕所言,自是當然,怒江派邊陲寒門,怎敢与名揚天下之長离島相提并論?”長离一梟雙目微閉,沉冷的道:“你還算有自知之明,罷了,現在,你去將華明軒叫出來,就說本島主有話相詢于他!”玉筆圣手气得全身哆嗦,握在手中的那對白玉判官筆也抖得叮叮微響,是的,他怎會不气呢?不論怒江派的威勢如何?不管怒江派是否可以与長离島相抗衡?但到底也是一個武林中有門有戶的幫派,也是一度曾經有過近數十年光輝歷史的門派啊,派中的掌門人,再怎么說,也不能讓人呼呼喝喝,有如對一個晚輩下人似的叱喚輕視啊!
  “怎么?本島主傷害了貴派掌門人的尊嚴是么?抑或是貴派掌門人不屑于接見本島主?”江青十分不忍的下了馬,急步走向前去,向長离一梟燦然一笑,回過身來,朝著玉筆圣手長揖為禮道“前輩,假如尊駕有所礙難,或者掌門人無暇分身的話,未知在下等可否前往庄內謁見?”江青笑談之間,极為溫文有禮,人又生得俊美酒脫,風度优雅可親,与長离一梟的強橫冷酷,直有天淵之別,不可同日而語了。
  玉筆圣手一見江青,就有一股說不出的親切感覺,這親切感覺,更滲揉在一种极為熟悉的意識之中。
  于是,他在這飽受輕蔑,四面楚歌的情境下,越發覺得江青言語態度之可親,好似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忽然遇到一位昔日的故人一樣,頓時心中充滿了縷縷暖意,冷硬的現實,也似乎變得柔和多了。
  他赶忙還禮道:“不敢,只是因為敝派大敵當前,全庄上下都在戒備忙碌,十分緊張,況且老夫大師兄已有兩夜未曾合眼,此刻正在庄內休息,各位如若有所指示,尚請賜告老夫,由老夫轉報也是一樣。”他說到這里,連忙又補充道:“此實非待客之道,老夫苦衷,尚祈海涵,敢請教閣下大名?”江青凝視者眼前這位五師叔,這位自小看他長大的老人家,不由感触万千,是的,在往昔,這位怒江派的前輩高手是如何的威嚴肅穆,凜不可犯,尤其是在江青面前;但是,目前他竟對著自己的晚輩子侄,如此謙和自處,謙和得已近乎乞怜了,這數年來的變异,世事的無常,又是多么殘酷与難以逆料啊!
  江青語聲低沉得彷佛在說給自己听一樣:“前輩……尊駕無庸對在下如此客套,就像尊駕以前沒有對在下如此客套一樣……
  玉筆圣手沒有听清楚江青后面的那句話,他詫异的睜大了眼睛,道:“閣下神采飛逸,气宇不凡,必為武林高人,老夫天膽,豈敢慢待?如蒙不棄,倘請賜告大名?”江青嘴角抽□了一下,正待考慮如何回答,一陣急劇的蹄音已遙遙傳來,塵土彌漫中,可以隱約看出來騎約三十余乘,個個都是一身緊扣藍色英雄裝,在那一片藍色中,尚有一點鮮艷的水儿紅色,不錯,那點水儿紅,是裹在一個窈窕的身影上。
  除了邪神,以長离一梟為首,紛紛偏身下馬,說不上是嚴陣以待,只是各人認為如此,可以更清楚的看清來人,較容易應變而已。
  云山孤雁夏蕙走到江青身傍,她可以覺出江青正在輕微的痙攣,自然,這痙攣是包含在他那無比的沉靜之中。
  “那水紅色的影儿……”夏忘低柔的說了一句。
  江青強顏一笑:“不錯,我已經看出來了,那正是我以前的師妹華小燕。”夏蕙心頭一跳,不自覺的脫口而出:“哼,就是她折磨你么?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迷人到什么程度。”天星麻姑不知什么時候也湊到一邊,她眼睛瞪得老大,低聲咆哮:“公子,小婢第一個挑她,好好打一頓為你出气。”江青深沉的看了天星席姑一眼,道:“錢姑娘,這并不是出气的方式,能為我在心上彌補傷痕的,能使我真正感到自慰的,是所有的人對我的愛,自然,這包括蕙妹妹的情感在內。”于是,天星麻姑磁牙一笑,于是,那三十余騎更來得近了,在玉筆圣手的返迎下齊齊勒住了□□。
  當先一個赫然是位方面大耳,面目嚴肅,卻白發蒼蒼的老者,他一身寶藍密扣衣靠,十分俐落,但是,在那稟然的神態中,卻掩不住一股憔悴与失意的韻意,進一步說,有些蒼涼的味道。
  在他身旁,是個面目十分俊秀的青年,但是,這青年膚色中卻透者不健康的青白,神態舉止,也极端的拘束与浮躁;气度風范上,一看即知是個沒有見過什么大場面的人物,這時,他正睜著一雙失神而疲憊的眼睛,征忡的向江青這邊注視看。那水紅色的人儿,就在這青年身側,一張瓜子臉,白淨淨的,兩只大眼睛,水汪汪的,鬢發卻有些零亂,她正輕咬看嘴唇,手中握看小皮鞭,有些不安的敲打著自己腳上的小蠻靴。
  空气中有者翳悶,有一股不安的气息,雙方互相凝視,這凝視中,醞釀者敵對与仇恨。
  大旋風白孤哼了一聲,輕輕對周遭的人說道:“那白髯老人便是怒江派掌門人,九天神龍華明軒,旁邊的青年乃是他的好女婿侯英,那穿水紅色衣衫的就是侯英的渾家,華明軒的掌上明珠,華小燕哼,這些家伙,我看了就有气!”夏蕙惊覺的向江青瞧去,江青雙眸中似有一片蒙瓏的霧气,在那片霧气中,閃幻者迥异的神彩与感情,有親切,有依慕,也有悲愴及哀傷,他微微顫抖著,木塑似的一動不動,雙手十指,亦在激動的勾曲…
  是的,多少年來,所思的、所望的,心里的創痕,腦中的追憶,那歡笑的、那哀愁的、那恥辱的、那激奮的、那美麗的、那丑陋的,都將在這一剎中得到回答,在這一剎中得到報償。
  夏蕙溫柔的扯了江青衣角一下,低聲道:“哥,你可以前去拜見你的師父了。”江青涑栗的一顫,“啊”了一聲,長長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他悄悄握握夏蕙的柔夷,使心頭盡力平靜下來,腳步顯得有些沉重的走上前去。
  于是,長离一梟對夏蕙使了個眼色,緊跟在江青之后隨上。
  九天神龍華明軒已約略听過自己師弟埂躉籩事情的敘述,他心中十分紊亂与恐惶,自然,他久經陣仗,不會讓這失措的情態流露出來,不過,從他發覺江青等人往前移近后的緊張神色上,已可隱約看出這位怒江派的掌門人那不安的心緒了,多難啊,這強“敵”環伺的險惡處境。
  玉筆圣手一見江青行向前來,急忙低聲向華明軒說了兩句話,華明軒帶著迷惘的神情,細細打量著江青,那目光中,充滿了祈望与親切,連他自己也說不出為什么會對眼前這丰神采玉,气度雍容的年青人有這种深切的感触,好似他們生來就已相識,好似在气息中有著關連。
  玉筆圣手含看笑意的道:“這位小扮,馬上之人乃本派掌門人華師兄。”華明軒雙手抱拳為禮,道:“老朽華明軒,添掌怒江一派,敢問尊駕高姓大名?有何指教?”江青面龐的肌肉抽□了一下“他默默無語的跪倒在地,向九天神龍華明軒叩了三個頭。
  這個舉止除了与江青同來的各人心中了然外,怒江派每一個人都感到無比的惊异与惶惑,他們實在摸不透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更料不到會有這种過于出人之意外的變化。
  華明軒急忙下馬,有些手足無措的上前扶起江青,邊惶然道:“尊駕如此大禮,如何使得?如何使得?唉唉,老朽怎敢承受?若有賜示,倘請明言,這般客套,老朽實在擔當不起。”江青熱淚盈眶,凄迷的道:“師父,未及五年,你老人家的須眉更白得多了……”這聲師父,叫得華明軒全身一震,他白髯顫抖,兩眼直滯的仔細凝視者江青,伸出一雙抖索的手,在江青面孔上撫摸良久,這位怒江派的掌門人帶看哭音大叫道:“青儿!你是青儿么?你是那五年前离家出走的青儿嗎?”江青流看淚,哽咽者道:“師父,眼前之人,正是你老人家那不肖的徒弟江青!”華明軒如中雷亟,面色煞時變得一片灰白,他面龐上已見松弛的肌肉在抖動痙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像是在偶然中見到一個只有在夢里才會有的境界,像是在突兀的一剎里發現了悠遠的永恒來到身邊,這惊异是強烈的,強烈得几乎令他的神經無法負荷。
  于是,這位老人的嘴唇噙合著,卻說不出一個字,雙眸呆瞪著,卻看不清任何物体,腦子轉動者,卻想不起任何回憶,一切都彷佛在須臾間變成空白,在瞬息里化為烏有,他只覺得空虛、空虛、空虛……
  江青沒有移動,沒有表示,只是靜靜的站看,靜靜的流淚,靜靜的与九天神龍互相凝視,即使這凝視是如此傷神。
  餅了很久──
  江青這邊的各人沒有一個講話,目光冷寒地瞧者二人,怒江派的弟子卻個個垂下頭去,感触良深,是的,他們應該覺得羞慚,因為,他們都曾嘲弄過眼前的人,輕視過眼前的人,或者,甚至有些已將他遺忘良久复良久,華明軒逐漸恢复了神智,他吶吶的握者江青的手:“青儿……青儿……是你么?真是你么?你的面孔?……唉,是為師對不住你,是為師忽視了你……
  江青悲涼的淡然一笑,盡避這笑容里包含看淚,卻總也是一种喜悅的表示,他低沉的道:“師父,弟子也有不是之處,怎敢責怪恩師老人家?師父,弟子等來得魯莽,尚請你老人家大量包涵才是。”他說到這里,又向早已惊惶無倫的師弟侯英及師妹華小燕頷首為禮,強顏笑道:“師弟。師妹,你們好,五年以前,二位棺結同心之日,愚兄未及道賀,現在,請容愚兄補行恭喜吧侯英面孔一熱,匆匆下馬長揖,拘謹的道:“師兄客套了,五年前師兄不辭而別,倒教我們好生焦急,如今天可怜見,師兄總算在我派生死關頭赶了回來……”華小燕并未下馬,她睜者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如怨似恨的瞧者江青,目光里有者一股奇异的意味:“師兄,你……你真是江青大師兄?”江青淡淡一笑,道:“師妹,這并沒有假冒的必要,是么?”華小燕衷心的點點頭,卻道:“但是,師兄,你的模樣……在五年以前,我記得你不是這個樣子,可是,我知道你是江青師兄,自你剛才尚未道出姓名的時候,我已有這种預感,師兄,你怎么會變成現在的模樣呢?”江青心中歎息了一聲,道:“師妹,我即是我,沒有任何變异,入世是我,出世乃我,水會改流,但源頭不變,山能換形,但根底無遷,這些,与一個人面目的异動又有什么分別呢?”華小燕似懂非懂,但是,她心中卻在呼喊:“天呀,眼前的大師兄,是一位多么令人心儀与仰慕的美男子啊…
  九天神龍華明軒卻明白了江青言中之意,他愧疚的長歎者:“青儿,在這五年以來,為師捫心自省,仔細思量,實在待你有許多不公之處,為師心傷意痛,卻已不得追償,唉,這良知的折磨与煎熬,實較任何痛楚更為難以忍受。青儿青儿,你知師愛師,敬師怜師,當能諒恕你這昏庸自私,年近垂暮的師父吧?……”江青又忍不住淚流如注,他跪在華明軒面前,泣道;“師父,你老人家千万別如此自責,害得恩師如此,全是不肖弟子之罪,弟子不知孝敬恩師不明服侍恩師,卻為一己之私憤而擅离不辭,所有過錯,皆由弟子而起,該求恕者,非恩師,乃不肖弟子江青啊…
  華明軒老淚縱橫,咽不成聲,抱看江青難出一語………
  華小燕更覺得鼻子酸酸的,她拭拭眼角,目光一斜,卻敏感的發現了夏蕙──那艷麗照人,嫵媚傾城的云山雁儿。
  夏蕙亦泫然欲泣的咬看下唇,她淚瑩瑩的瞧著江青,那眸中的神色,就算你是一個局外之人,也可覺出是多么深切,多么關注,多么柔情如絲啊!
  于是,連華小燕自己都十分惊恐,她竟然生出了一股難以抑止的妒意,縱使這妒意雖然埋在心扉深處,也令她感到了极為強烈的羞慚与不安。
  孔雀与孔雀相逢,會展尾以斗妍;黃鶯交會,要囀喉以爭婉,自然,為她的人儿出了一口气,抹平了一些無形的創痕。
  旁邊,天星麻姑嘿嘿冷笑,低聲道:“秋螢怎能比皓月,路草安可較芝蘭?”這位直率而精細的姑娘,敢情早已注意到二人的暗斗了,她撇撇嘴,不屑的又哼了一聲。
  夏蕙粉面微酡,羞澀的道:“錢姑娘……”天星麻姑愉快的笑了起來,笑聲里,會心的向夏蕙眨眨眼,做了一個真摯而贊佩的表示。
  那邊,江青扶看九天神龍華明軒走了過來,為長离一梟首先引見,華明軒誠惶誠恐的道:“早聞島主盛名,如雷貫耳,今日有幸識荊,實感畢生之榮,迎迓來遲,倘乞島主大量恕之。”長离一梟望望江青期待而澄朗的雙目,實在不忍心再給眼前的老人難堪,他深沉的一笑,還禮道:“華掌門過謙了,衛某空具虛名,傳言以訛,實在德薄能鮮,倒是江青兄弟絕才蓋世,令衛某欽佩無已呢!”二人又客气了几句,江青再引見了紅面韋陀戰千羽、大旋風白孤、絕斧客陸海、飛閃二雷、天星麻姑等人,在他介紹到夏蕙之時,微微有些面紅的道:“師父,這位云山孤雁夏蕙姑娘,乃徒儿末婚妻,尚請師父見過。”華明軒老怀彌慰的細細端詳著夏蕙,直瞧得夏蕙粉臉儿羞紅,才高興的頷首道:“好,好,青儿,你有福份,夏姑娘將來必是一個賢妻良母,她的美麗、端庄,都是絕難一見的,好,好……”于是,江青忽然神情一肅,扶者九天神龍來到邪神馬前,邪神正悠閒的捻撫著一把黑髯,慈祥的向江青微笑,卻正眼也不瞧華明軒一下。
  這時,華明軒肚中已有數,他知道,自己的徒儿已遠非昔日可比,一定有者一段不平凡的遭遇,這遭遇是幸福的、可喜的,否則,不會有這么多在武林中叱詫風云的霸才們与他相交如許之深。
  不錯,像長离一梟此等江湖梟雄,任他九人神龍華明軒乃一派之主,老實說,卻也未見高攀得上呢!
  因此,華明軒看見邪神那大剌剌的傲然之態,卻也不會气怒,他明白,這位黑袍老人,一定有其可以驕傲的地方与身份,要不然也決不會如此旁若無人的。
  江青恭謹的躬身道.:“爹,請見過青儿恩師。”九天神龍華明軒一听江青對那老人的稱謂,不由心中一怔,但是,此刻卻已不由他去詢問猜測了,他赶忙長揖道:“兄台請了,老朽華明軒……”邪神驀然仰首狂笑,大聲道:“華明軒,你我以后不妨兄弟相稱,那只是看在吾儿份上,至于現在么,倒要先將輩份弄清!”華明軒微微一楞,迷惑的道:“敢問兄台台甫,這輩份又是如何算法7”邪神輕撫黑髯,傲然道:“老夫只知你師父雙筆飛梭商南屏稱老夫為厲老,老夫的姓氏么?嗯,以前人家都稱老夫為邪神!”“邪神”這兩個字,比兩聲九天之上猝起的霹靂更響亮,更惊人,有如在平靜中群山齊頹,在安祥里鬼哭神號!
  華明軒震惊得几乎已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蹬、蹬、蹬退出三步,面色死灰,顫抖的大叫:.“邪……邪神?邪……邪神?”一陣惊呼嘩叫亂成一片,馬嘶不斷,津津凄號,更有三數人惊懼得不由自己的從馬背上摔跌下來!
  江青急忙扶住華明軒,溫切的道:“是的,師父,他老人家就是徒儿義父,邪神。”華明軒抖索著掙扎過去,倒身便拜──邪神呵呵一晒,右手輕招,一股柔和而強韌的無敵勁力,已恰巧不過的將華胡軒身軀扶起,送出五步之外。
  華明軒失聲道:“前輩,請容弟子叩見,難道弟子連替前輩叩頭的机緣也沒有么?”邪神忽然面色一整,置甫的道:“華明軒,老夫今日也毋庸轉彎抹角,不妨打開天窗說亮話,假若沒有吾儿江青的話,老夫不會識你,更毋須你來叩見,不過,江青既屬吾子,你我關系便得重論,你乃其師,吾乃其父,安能异輩論交?真怯是笑話,自今而后,你我須以平輩相稱,橋歸于橋,路歸于路,老夫与他人之輩份另論,你我卻定須如此,才不會亂了章法,華明軒,你知道么?”九天神龍華明軒有些受寵若惊,又有些礙難之狀,他正在猶豫,邪神已不悅的“嗯”了一聲。
  華明軒不自覺的心頭“噗通”一跳,忙道:“前輩,晚輩听令便是。”邢神一笑道:“呵呵,這才是好孩子,好兄弟,看在青儿面上,你以前的那些糊涂事,老夫也不追究了,哼哼,你可要知道,沒有人能在欺侮老夫的孩子之后尚能活到你這把年紀的,不過你也是天下僅有的例外了。”華明軒誠摯的道:“晚輩知罪,前輩教訓得是。”邪神又笑了,爽朗的笑了,于是,每個人都愉快的笑了起來,笑聲中有融洽,有亮宥,也有那么一絲儿微妙。
  江青回首极快的一瞥華小燕,華小燕卻似失魂落魄,意態寥落,怔怔的凝住遠方,不知在想什么。
  她身旁的侯英,卻是面色陰晴不定,倏紅倏白,神態佇有著尷尬,隱約中,流露出自慚形穢的拘束。
  這時強烈的比較,鮮明的對照,是的,古人說得對,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但是,世事變遷的极快白云滄海,河東河西之分,有的時候,又何嘗需要那漫長的十年呢?
  忽然──
  華明軒拉住江青,興奮的道:“青儿,近年來,在武林中有如旭日東升,威震遐爾的火云邪者,是否便是你的稱號?”江青謙怀的一笑,道:“師父,那都是江湖中人繪影繪形,不足置信……”華明軒欣喜异常,激動的道:“好孩子,果然是你,果然是你,為師只道描述的形態不像,只是同姓同名的另一個人而已,那知卻果然是你,果然是我怒江一派的弟子,青儿,你行,异日我派的發揚,全然有賴于你了………”江青虛怀的道:“師父,只怕徒儿資材愚魯,難當大任…:”華明軒向四周各人看了看,懇切的道:“不,青儿,每個人都知道,你是有這個能耐与本事的,青儿,為師老矣,來日無多,怒江一脈之光大,怒江一脈之存亡,全在你一身了。”邪神豪放的道:“這是自然,除了吾邢神之子,還有誰敢擔此大任?育儿,听你師父之言,接下來,為父助你教練怒江派十名幼年弟子之藝業!”華明軒欣喜過望,他感激莫名的向邪神長拜道:“多謝前輩提攜怒江一派之宏恩巨德,怒江一派,將來能有發達振興之一日,全乃前輩所賜──”邪神据抿嘴唇,沉聲道:“不,應該說,全乃吾儿之功。”華明軒早已喜昏了頭,連聲答應著是,夏蕙忍不住抿看嘴唇暗笑,正好碰上長离一梟回首向她做了一個少見而珍罕的鬼臉。
  于是,華小燕看看她的夫婿侯英,又与江青那翩翩的神態暗中做了個比較,黯然垂首,侯英若有所覺,慚愧的以手捂面,百感交集,是的,在華小燕來說,當初,是為了她一時的虛華与無知,而放棄了這份本該屬于她的榮耀及幸福啊!正是,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
  于是,在九天神龍華明軒的熱切邀請下,以邪神為首,由夏蕙伴在江青身旁,一行人緩緩進入凌云山庄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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