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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四、人親、情絕、酒亦醇


  戰飛羽墓地走近車門,將門打開,道:“兩位請出來吧!”
  道安与酒肉和尚互望一眼,無言的下了車。
  戰飛羽道:“既然有人可收拾他們三位的尸身,那兩位也定然有伴,可以回八极庄去,我們在那里見吧!”
  道安道:“何時?”
  戰飛羽道:“最快今晚,最遲三天,有請兩位,向八极庄主代郭大公与戰飛羽遞上個拜庄的信息!”
  酒肉和尚道:“不會虧待你的,姓戰的。”
  戰飛羽道:“先謝謝了!”
  回頭向郭大公道:“老哥哥,車里怪悶的,我倆坐車轅駕車如何?”
  豪壯的,郭大公道:“好啊!那么,影儿,你們上車,請檐、倪二位還是騎馬吧!”
  鞭聲“叭,叭”連響,車行了!
  老遠老遠,還未見和尚与道士有何行動,直待轉了彎,只見他倆仍立原地。
  當車甫轉彎,赤魅毛烈与黑魈赫連溫藏身處,突然掀了開來,那是二座油布帳幕,赫然地下覆蓋了不少物事,有人,有馬。
  浩浩蕩蕩的,在裝好尸首后,一行人落荒走了!
  戰飛羽与郭大公,坐在車轅上,有說有笑。
  郭大公道:“老弟,看來你不想今天赶去八极庄!”
  戰飛羽道:“算時間,江可利的傷,是好是坏,只有憑他的運气了,我也無法查看‘神功’的結果了,我們何必拼命的赶?就是赶到了,八极庄的人也不可能信任我們,將他交出來,要我查看!本來嘛,世上也從來沒讓敵人治傷的事,那我們又何必赶命!”
  郭大公道:“既然如此,我們就早點歇下,我領你去個地方,介紹個人你認識如何!”
  戰飛羽道:“是武林人?還是……”
  郭大公道:“打個啞謎,見了面,由你自己來判斷如何?”
  戰飛羽道:“咦,這么神秘?”
  郭大公道:“這倒不是神秘,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玩點小花樣,增添點生活情趣!”
  戰飛羽頓被引起興趣,道:“先介紹介紹如何!”
  郭大公道:“那不成,既然要你去觀察,我現在就介紹,那不是給你個底了場?”
  戰飛羽道:“那也不見得,這要看你介紹什么啦!譬如說,你們認識多久啦!多久沒見啦!不關緊要的什么的!”
  郭大公道:“不行,我不能上這個當,就是再怎么小心,我也會泄漏一點資料,那就已夠你判斷了!”
  戰飛羽笑道:“和你這干公事的人打交道,看來是一點便宜也占不了呢?”
  郭大公笑道:“占我的便宜?那可不容易,沒要你送點孝敬,這已經是很夠朋友了,哈哈……”
  戰飛羽道:“可也是啊!我實在該滿足了,同你交往這久,也沒費個一文半文的,若果真的同那些公門中人打上了交道,可就沒這么輕松了,人說‘當差三年,不貪也該斬’,你是不是躲死過十几次了?”
  郭大公喟然道:“這句話,雖然是一棍子打遍了所有的,可也有點道理,只是未免太損了!其實,公門中也有好人,不是有句話說‘公門中好修行’嗎?真正在公門中修行的人,也實在不少呢!”
  戰飛羽道:“說的也是,可是在人們的心目中,好的總不如坏的多!”
  郭大公道:“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鍋粥,就是這句話了!好事不出門,坏事傳千里,人口是難防的啊!老弟,你行道江湖殺的人可多?但,你卻是一個出名的殺人王!”
  戰飛羽道:“這畢竟不同,我不管理人們的事啊!況且,我也只限于武林這一條路!”
  郭大公道:“公門中人,也有苦處沒地方訴!說來徒亂人意,嗅伊——”
  突地揚鞭,將馬車轉入一條鄉村大道,直向一座上阜門去!
  戰飛羽道:“怎么,到啦!”
  郭大公道:“就是前面,那土阜下的几處農家!你可別小瞧了這個荒野之處,吃喝起來,卻是別有風味,比通都大邑的那种油膩,与鄉村野店的那股淡而無味,卻另有一番滋味,是你喜歡的呢!”
  咽了一口唾沫,戰飛羽道:“清香二字,可以形容嗎?”
  郭大公道:“清香,菠郁,兩者得兼,今晚你就會嘗到了!”
  戰飛羽抬頭打量,前面那土阜下的几戶農家,只見縷縷炊煙,已相繼升起,清楚的听到雞嗚犬吠,羊叫牛嗥,与孩子的嬉笑。
  綠樹尖上,掩映著光芒燦爛的夕陽余輝,農戶前的一道淺淺溪流,似是這近百年來,他初次見到的風光!
  散散落落的几戶不規則的茅屋,使這土阜不疏林道,小溪旁,增加了几分朴素,安宁,祥和的气氛。
  車停在一處四合院的門前!
  村中的狗儿夾著尾巴,又害怕,又要盡職的,遠遠的在“汪汪”的叫!
  嘻笑的孩子們,都停下來,一個個瞪著澄澈的眼神,自那古銅色的小臉蛋上,顯出好奇!疑惑的面容!
  猶疑而又忍不住好奇,跟在車后面跑!然后在車停后,遠遠的望著,所求著心目中的答案——這是誰家的客人,這大的气派?
  四合院門前,恰恰出來了個白胡子老頭,童顏鶴發,一派庄農的打扮,精神矍爍的望了一眼郭大公,突地惊“咦”一聲,三步赶做兩步的,道:“是什么風啊把郭老弟給刮來了!”
  臉上的笑容,誠朴,歡愉,急回頭,揚聲叫道:“孩子他娘,你快來看,是誰來了啊?”
  郭大公暢聲大笑,騰身下車,道:“老哥哥,今天可不是我一個人來的,到里面去,我慢慢給你引介!”
  俯首低低的對老者講了几句話,老者點點頭,然后肅容道:“請,請,各位!鄉村野店,可是髒得很!”
  轉頭又揚聲道:“老王,快來,把車赶到后院子里,好好的喂喂牲口,多加點草料!”
  應聲出來了個庄稼漢,接過了郭大公的鞭子!
  凌子影与朴氏姐妹,剛好下車,門里出來了個白發皤皤的老婆婆,一見雙艷姐妹,突地道:“怎么!老兄弟,這就是你那徒弟媳婦嗎?嗅!炔里面去!你們可真想坏了我!好几年了,也不來我們這儿,今日可好了!我總算見到了,來來!里面去!里面去!”
  滿臉的笑容,似是在她眼前,只看到了朴氏姐妹倆人,其他人,一概晃如未見!
  那种誠摯,那种親熱,不是城市中的虛假可以比的。
  一手一個,嘴里嚷著進去,她的腿可就是站在那儿不動,頭和貨浪鼓似的,左瞧瞧,右望望,咧著個沒牙的嘴,笑得合不攏來,又一迭連聲的直嚷:“真俊!真標致!噫!噫!”
  一旁的人望著她的樣子,也忍不住笑了!
  直笑得見過大世面的朴氏姐妹,雙頰紅云布滿,忸促得如同小姑娘。
  還是他的老伴,在一旁提醒道:“喂!我說孩子他娘,你這是怎么啦,站在這儿讓客人喝西北風啊!”
  老太婆突然笑道:“啊!你看我都喜得沖昏了頭,走!走!讓我們大嫂看看他這兩個新嫂子!”
  郭大公突的一怔,向老人道:“咦,老哥哥,大嫂是誰?”
  老人手捋白胡,笑容可掬的道:“說來話長,請進,請進,里面談!”
  老太婆已一手一個,拉著朴氏姐妹,走進院里,邊走邊嚷嚷:“大嫂!快來看!新嫂子來了!”
  朴氏姐妹,听到“新嫂子”三字,不由得相視一笑,跟著老太,走近正中的那座三明三暗的正屋。
  老人陪著郭大公,讓著戰飛羽等,已跟了進來,邊走卻也邊道:“大嫂是前年老伴她收的干女儿!是個孤女!嘿,可真虧了她,解了我的不少寂寞!”
  郭大公道:“寂寞!儿子媳婦,孫儿你都有了,還有寂寞?”
  老人笑道:“儿子結了婚,同媳婦成天在一起,小孫子野得慌,哪里及得上個女儿!一天价在身前身后,噓寒問暖,遞茶送煙捶背揉腿,逗笑引噱,來得親近啊!”
  郭大公道:“我倒要看看這個女儿究竟如何!”
  老人道:“保你滿意!樣樣都行!”
  說著話人已進得屋里。
  戰飛羽已在進院后看出,這是個四合院,正屋五間,三明二暗,左右廂各三問,住的似是儿女,有庄稼漢同村童,自那儿出來,進院門后不遠就是個敞屋式的串堂,然而兩頭卻也有房間,那像是“長活”住的。
  看來這是一家農村里的住戶,且人丁甚是旺盛。
  果然,進得屋來,在當中供神的八仙桌前落坐后,老人即嚷道:“老弟,為我介紹介紹!”
  郭大公道:“好好!讓我先介紹你吧!這位是我自小的總角之交,挖淚巴的玩伴儿,姓鐘,鐘伯純老丈!”
  然后一指戰飛羽道:“他就是我的忘年交,戰飛羽!”
  鐘伯純突地熱情的走上前,握住戰飛羽的雙手道:“啊!我得謝謝你啊!戰老弟,你是我這老兄弟的救命恩人!我真是早想見你了!”
  戰飛羽笑笑道:“哪里!哪里!我的事他都告訴了你,關于您的事,他卻向未對我提過,真真是不公平!”
  鐘伯純道:“這不能怪他!這是我不准他在外面說有這么一位人物!您可知道,同他這玩公事的弄上關系,麻煩可是大得很啊!”
  郭大公突然道:“嘿!你們說夠了嗎?喏!喏!這位是鐵胳膊倪倬倪爺!這位是銅腿詹沖詹爺,旁邊那位,就是影儿!”
  老人高高興興的同倪詹打個招呼,然后握著凌子影的手道:“你師父常在我面前講起你來,贊的不得了!今天一見,真是不錯,其實你早該來的!”
  凌子影道:“就是沒時間,要有時間,我早來啦!”
  鐘伯純道:“這話我相信,對!你媳婦叫什么來著?听說也是個練家子啊?”
  凌子影道:“姓朴,一個叫少姑,一個叫幼妮!是練過几天工夫!也是個好幫手!”
  鐘伯純一回頭,向郭大公道:“看,看,如何,誰不稱贊自己的媳婦儿?這和儿女比起來,你想!怎樣?”
  郭大公道:“看來我也得收養個女儿了!”
  “哈哈……”
  “哈哈……”
  兩個老人都笑了!
  鐘伯純此時,將自外進來的男男女女,一個個為眾人介紹!戰飛羽這才知道,自己的判斷沒錯,老人有兩對儿子,媳婦,有六個孫子孫女儿。
  在這個小農村里,可就算是大戶了!
  這時,老太婆也正為朴氏姐妹一一介紹,一群人中,除了朴氏姐妹,服飾,器度和儀態与人不同外,另有個二十許的村姑打扮的女郎,也似荷塘中的新蕾,朴質中有一股清新之气。
  戰飛羽知道,那就是那老夫婦的掌上明珠——干女儿大嫂了。
  老太婆催促著媳婦,去整治吃食了!
  鐘伯純也一迭連聲的道:“把我那兩壇酒給開開,多弄几個下酒的菜,我們今晚要不醉不休!”
  郭大公道:“老哥哥,你只有兩壇子酒嗎?”
  鐘伯純道:“怎么!還不夠你喝的?”
  郭大公笑道:“我一個?那是差不多了,可是你說要不醉不休,恐怕是……”
  鐘伯純道:“好,好,我絕不小气,老二,你去挖,將前年埋在地下的那几壇,也一并挖出來!”
  郭大公道:“几壇?到底是几壇?”
  鐘伯純道:“十二壇,夠不夠?”
  郭大公點點頭,道:“夠不夠,可就難說了!”
  鐘伯純道:“好啊!老弟,你在調理我是不?你們要是用上功夫喝酒,莫說是十四壇子酒,就是百四十壇,我看也同水差不了多少,我話可說明白,誰也不准用功夫,得憑自己的真量!那要是不夠,咱就另開!”
  郭大公道:“我就知道你還有存貨!”
  鐘伯純道:“你知道,不稀罕,知道有多少存貨,那才稀罕呢!”
  郭大公轉頭道:“咦!听你這么一說,在酒來說,你是個富家?”
  鐘伯純道:“可以這么說,猜猜看如何!”
  郭大公閉上眼睛一眨笑道:“有百壇嗎?”
  鐘伯純道:“差了個上下,也差不多了,我是在年前開始釀酒,到現在,能夠上口的,稱得起醇的,陳年的,也只有一百二十壇!”
  郭大公道:“你釀這多酒干什么?”
  鐘伯純道:“我算計著你該退休了!退休回來,咱老弟兄倆,總要喝上點吧!夠不夠還成問題呢!”
  感激地,郭大公道:“老哥哥!你這份心意,我先謝了,只怕退休后,還得呆上一個一年半載的,才能回家來呢!”
  鐘伯純道:“那沒關系,你越回來的遲,我的存貨越多,我越不愁不夠!”
  戰飛羽道:“怎么!老哥哥,你說‘回家’?”
  郭大公點點頭道:“此地就是我童年的家了,雖然,我不是這儿出生的,但,這儿卻是我的生長地!”
  郭大公的神情業已陷入回憶之中,有什么比得上童年值得回憶?
  有人說“回憶”是最美的,而有話能說“童年”的回憶不是最美的?
  戰飛羽打斷了郭大公的回憶道:“老哥哥,八极庄不准公門中人走近他們的范圍,這不是等于你的故鄉赶你嗎?”
  郭大公激憤的道:“這就是我退休后的事了!”
  戰飛羽道:“快了!這次我們就同他解決了吧!”
  鐘伯純突地道:“怎么!你們這次專門來為了解決八极庄的事?”
  郭大公道:“本來不是,但現在卻變成是了!”
  鐘伯純看著桌上已擺好了不少的菜肴,天色也晚了,就招呼眾人就座道:“我們邊吃邊談,她們娘們那儿,也有她們自己的体己話儿,我們不管!來吧!”
  眾人沒有一個表示客气。
  紛紛落座,一股酒香,在“老二”的拍裂泥封后,突然散溢而出,郭大公不由得盡情的長長歎了一口道:“好醇!”
  鐘伯純道:“算你識貨!”
  郭大公道:“戰老弟,猜出來了嗎?”
  鐘伯純道:“什么猜出來了沒有?”
  郭大公与戰飛羽相視一笑。
  鐘伯純道:“你兩位老弟,究竟是在賣什么關子,弄什么玄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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