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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出計


  “鶴字南貨”的大招牌隨風輕晃,在午后懶洋洋的陽光映照下,將招牌搖動的陰影投注于那寬闊平整的石階上,軒敞的大門里,靠邊是一座厚實沉穩的紅木柜台,台面光磨淨亮,几乎反照得出人臉來。
  柜台后面,坐著一個与這鮮麗气派頗不相稱的枯瘦仁兄。這位仁兄面色焦黃,蓄著稀稀疏疏的山羊胡子,相貌狠瑣,無精打采,如果他不是坐在這爿大門大店的大柜台之后,任誰也看不出他還是個能管事的人物,一伸手,說不准有人就會打發賞錢,把他當成個听差雜役消磨了。
  店堂里的縱深极廣。高大的貨架上分門別類排滿各形各式的貨物,有絲帛綢緞,有燕窩魚翅,有象牙犀角,金珠玉飾,脂粉香料之外,連干裝的木耳蘑菇金針都一應俱全,林林總總,真是包羅万象,似乎你要什么,他就能拿得出什么,這家店,可确實不小。
  日影下,一個大塊頭昂首挺胸的走了進來——查既白換了一身寶藍薄綢的長衫,衣襟上還精繡著紫紅色的蝙蝠圖,頭頂員外帽,腳踏粉底鞋,看上去十足十的一位富商巨賈打扮,當然,他不曾拿著那根斑竹棍。
  柜台后的仁兄原來是那种混混飩飩的神態,這一見查既白走了進來,不覺雙目突亮,精气立涌,他赶緊站立起來,笑起了一臉皺紋:
  “這位爺,快往里請,大熱的天,怎么也不乘肩轎子來?”
  說著,他一面炔步繞出柜台,一邊轉臉朝里叱呼:
  “小張,先端椅子,擰條冷手中,再把用井水鎮著的酸梅湯舀上一大碗,赶點緊,別盡在那里白日做閒夢……”
  后頭貨架旁那個打著瞌睡的小伙子,差點從矮凳上跌坐下來,他揉著眼,一疊聲的回應著,三腳并做兩步的忙著張羅去了。
  枯瘦仁兄趨前哈腰,笑嘻嘻的道:
  “大爺你可是要買點什么?啊!小號貨色齊全,价格公道,包准不讓貴客吃虧,不是在下我夸口,我們‘同濟鎮’上,小號在南貨行中,可是頭一家老店哩……”
  查既白先等椅子端來,坐定了,用涼手中把連臉帶脖子抹了個遍,再就著那細白瓷碗喝了一大口又冰又酸又甜的酸梅湯,然后,他才吁了口气,道:
  “這天候,真叫熱。”
  枯瘦仁兄雙手接過髒手中,一邊脅肩餡笑:
  “可不是,熱得都叫人骨酥筋軟,懶散乏力,任是什么勁也提不起來啦,可虧得是大爺你的身底子好,這等熱天全抗得住,還有興頭出來逛店看貨,換了在下我呀,早就找個蔭涼處歇穩了……”
  “嗯”了一聲,查既白慢吞吞的道:
  “你這位是?”
  那人忙道:
  “在下是本店的掌柜,小姓卓,賤字文山……”
  查既白點頭道:
  “原來是卓文山卓大掌柜。”
  卓文山陪笑道:
  “不敢,小號另有東家,在下只不過是端人家飯碗,受雇于此,說起來委實慚愧,啊,委實慚愧……”
  查既白微合雙目,道:
  “已經不錯了!我也是做生意出身,知道其中艱苦,能夠混到柜台,獨當一爿店,即使另有東家,亦足見東家對你的信任与器重,有些人從小學買賣,熬了大半輩子,僅僅熬成個站台伙計的更不在少數,所以說,卓大掌柜,你好歹是出頭啦……”
  卓文山咧著嘴道:
  “好說,好說——這位爺,你老看起來,好像不是本地人吧?”
  查既白道:
  “我在‘桐梁縣’做一點小生意,嗯,藥材批發,前几天才往北邊走了七船貨,近日比較松閒了,打算到‘歸德集’去探望几個親戚,經過這里,這才想到不好空手去看人,順眼一瞧,貴寶號就在面前,正巧進來選几樣東西送禮。”
  那卓文山立時知道碰上“大主顧”了,他飛快的在心里算計著,六條船的藥材,乖乖,可是六條船啊!就算是小舢板吧,也有上千多斤,何況看人家這气派,絕對不會只是用小舢板運貨的角色,如果是那种雙桅大眼雞的帆船,這七船的貨物所值還得了!
  干咳一聲,這位掌柜的益發貼緊了:
  “在下這雙老眼果然不花,你老只一進門,就透著那等殷實富戶的气勢,小店得蒙惠臨關照,真是蓬革生輝,無上榮寵,要什么,你老盡管挑揀,价碼品質,一定會使你老滿意……”
  又喝了一口酸梅湯,查既白目光巡視,卻不由微微皺起了眉頭。
  心頭一沉,卓文山赶忙道:
  “可是沒有你老中意的貨品?不要緊,你老想要些什么,無妨說出來,店里若是不齊,在下可著人往庫房去找,庫房要缺,也可以先從別的地方調借……”
  查既白揉著下巴,緩緩的道:
  “先說你店里的鮑魚吧,個個和拇指差不多大小,一旦發開了就不夠松散,吃在嘴里必然又柴又韌,稱不得是上品,要大如銅錢,才算勉強湊合,另外那些干翅也顯得肉薄須枯,炖起來免不了膠輕味淡,失去原翅濃腴淳厚的風味,最好有那种‘南海黃’的魚翅,自用送人方為允當,再者,我想要十匹‘夾織銀絲緞’,你們這里連半匹也沒有,又說到婦人家使的‘蘭花油’、‘寇丹汁’,蘭花要用岭南紫棠溪邊特產的春前‘白玉蘭’花瓣研磨,再摻上等麝香油方為雋品,那种油制成后顏色形同琥珀,味道清幽芳遠,不像貴寶號陳列的這几款,色雜不純,欠地道,至于‘弦丹汁’,原質該用風仙花的本色加入茸膠等十多味配料才能艷紅鮮麗,經久耐看,涂于尖尖十指上,避免斑斑剝脫,這一樁,貴店貨色所列又非高明……”
  不待卓文山答話,他又搖搖手,往下說道:
  “只這裝盛香料的容器,你們也大欠講究,用檀木或烏心木的雕盒,已是极陋,普通該以金銀紋樓雕的金銀盒,配以琉璃嵌花的透明瓶罐亦算差強人意,要不用上等景德瓷的細瓶也叫馬馬虎虎,最好是拿白玉及翠玉來造容器,如果其間再能鑲上花式的寶石和珍珠,那才是搭配得當,美人妝前,便益增嬌艷了……”
  用力拍手,卓文山贊不絕口:
  “高,高!端的是高!你老一點不錯,是真正的行家……”
  查既白矜持的一笑道:
  “哪里哪里,不過是日常所用,久經体驗,方才揣摸到的些許心得罷了,算不了什么……”
  湊近了些,卓文山故作神秘的壓低嗓門道:
  “說真的,爺,我們這個鎮,雖也不算小,到底識貨的不多,身家丰厚的主儿更少,你老要的東西,全屬上貨极品,平素我們怎舍得擺出來糟蹋?不過呢,像這樣的貨色小店進得雖少,卻也大多具備,只不知你老需要……”
  打斷了對方的話,查既白從容的道:
  “我要銅錢大小的鮑魚二十斤,‘南海翅’四十斤,‘夾織銀絲緞’十匹,‘蘭花油’五瓶。寇丹汁,五瓶,可是,‘蘭花油’与‘蔻丹汁’必須要我說的那种上品,另外裝盛的容器也要分做白玉及翠玉的兩款,如果有珠寶鑲嵌,就更巧妙,价錢我不計較,對了,設若貴寶號還有什么新鮮玩意,或此地罕見的奇异物品,亦不妨拿出几樣來讓我揀,只要東西值得。錢我不在乎……”
  這哪里是找親戚敘契闊,簡直就在打算替“鶴字南貨”另開分號了嘛!卓文山一面心里算著价錢,合著利潤,一邊眉開眼笑的道:
  “你老放心,在下盡力去找,約莫也短缺不了什么,就是裝香料物的容器得耗點功夫,有的恐怕要臨時配湊,你老另說的珍罕玩意,在下也會琢磨挑揀几樣,呈給你老過目,其中或許有個一兩件能使你者勉強中意……”
  站起身來,查既白順手將手中瓷碗遞給卓文山,邊道:
  “我姓白,住在鎮頭‘鴻泰客棧’,這些東西你合計什么時候可以替我送過去?”
  略一盤算,卓文山肯定的道:
  “最遲明天傍黑就能交齊,白爺,你知道那些翠玉雕摟的容器較費時間,在下務必要搭配得令白爺你滿意才好!只不知自爺是否能留到明晚的辰光?”
  模樣有些猶豫,查既白終于像是十分勉強的點頭道:
  “好吧,再過去也只怕遇不到似你們這般規模齊全的店舖了,本來我是打算明午啟程的,不妨就再等一天!”
  連連拱手,卓文山興奮的道:
  “多謝關照,白爺,多謝關照!你老放一千個心,在下必定把貨色辦得周全,好叫白爺不冤等這一天!”
  查既白伸手入怀,摸出一張銀票,隨隨便便往卓文山身旁的柜台一放,輕描淡寫的道:
  “這是一張兩千兩銀子的庄票,算是訂金,其他的等你把東西送來,再一齊算帳。”
  卓文山忙道:
  “不用不用,白爺你何需如此慎重?只消白爺你一句話,這樁生意還怕跑了?白爺,且請把票子帶回,一切待送貨之后再說——”
  查既白頭也不回的邁步就走:
  “做生意有規矩,掌柜的,咱們誰也別破了格。”
  一直把‘財神爺’送出了大門,卓文山才急匆匆的奔了回來,伸手拾起台面上的銀票,一面快步朝里屋赶,他那滿頭大汗,不知是天气熱出來的,還是心頭樂得發燥。
  兩匹馬拉著的一輪烏篷車,早就停妥在“鴻泰客棧”的大門側,車上,卻沒有馭者。
  黃昏的辰光了。
  二樓的一間上房里,查既白已換回他往常的打扮,斑竹棍斜擱桌面,棍旁還有一只青布包袱,模樣是隨時准備開路的架勢。
  他點起燈來,然后把身子坐進那張大竹椅里,默默閉目養神。
  沒有過多久,門上輕輕響起几下叩擊聲,是慣常過來恃候的那個店小二的嗓調:
  “客官,客官,鎮上‘鶴字南貨’的卓大掌柜前來拜見你老啦……”
  查既白沉聲道:
  “請。”
  門開處,卓文山卻并不先進,他朝旁邊一側身,哈腰肅手,讓另一個錦衣繡服的青年領頭跨入房中,這時,卓文山才帶著三個壯漢連扛著的東西一起進屋。
  查既白即自椅上起身,呵呵笑道:
  “卓大掌柜倒挺守時,我可真等得不耐煩了。”
  搶前一步,卓文山脅肩咧嘴的一指那錦衣青年,道:
  “白爺,且先容在下替你老引見小號的小東家——霍芹生霍二少爺……”
  拱著手,查既白笑道:
  “不敢當,這么點小生意,竟惊勞霍少東在駕,實在不好意思。”
  霍芹生一面還禮,一面上下打量著查既白,模樣似乎透著几分疑惑——像面前這副德性的人,竟會是個如此大手筆的闊客?
  卓文山在旁道:
  “二少,這一位,就是在下向你稟告過的那位白爺,人家不但是做買賣的,對于鑒物識貨,更為在行,尤其干脆爽快,這大一筆生意,人家就是半個子儿也不還价……”
  微微點頭,霍芹生道:
  “這位白爺,倒是十分儉朴無華……”
  怔了一怔,卓文山不明所以的望了過去,這才看清楚昨天尚衣帽鮮麗的“白大爺”眼下居然成了這么一副近似苦力般的打扮,也禁不住脫口道:
  “白爺,你老這是怎么回事?”
  “你二位大約是指我這身穿著?其實毫不足奇,行旅在外,還是簡單平實得好,鮮衣怒馬,大過招搖惹眼,我不想找麻煩,生枝節,又何在乎別人因此低看了我?”
  霍芹生第一次露出笑容,他連連點頭道:
  “當然當然,倒是我們過于世俗,以衣帽相人了,得罪得罪!”
  查既白道:
  “少東言重,生意往來,慎重要緊,自以小心為上,如果人可以假充,銀子卻充假不了。二位与我打成交道,包管皆大歡喜!”
  卓文山連聲道:
  “這個當然,這個當然,還是白爺你世故深,知輕重,一席教言,使我們主從領悟不少……”
  說著,他立即交代那三名壯漢過來,將一干物品貨色逐件打開,邊仔細點數,邊向查既白詳加解說,未了,他在揮退隨人之后,才把另一只檀木雕花的小木箱搬到桌上啟開——搖晃的燈光映照著木箱內并排的五只白玉嵌珠粉盒,五只翡翠鑲以紅寶石的細頭小瓶,晶瑩燦麗的光華便閃炫成那等瑰异的芒彩,反映得人的眸瞳都是這般繽紛明亮了。
  望著查既白,卓文山的面孔上是一种既得意,又期待的神色,查既白沒有令他失望,立刻雙目閃亮,贊不絕口:
  “好,好极了!東西的款式好,質料地道,鑲工亦佳,的是上品,更難得的是只在這短短一日的工夫,便搭配得如此齊全,好,卓大掌柜,真是辛苦你了!”
  卓文山那股子舒但受用,直使他全身的筋骨松軟,毛孔張放,像一下子輕快了好几斤,他笑得見牙不見眼,呵呵的大開著嘴巴:
  “過譽了!白爺你太也過譽了——其他東西,白爺已經過目,想亦差堪滿意?”
  查既白頷首道:
  “都不錯。我一概收下。”
  卓文山直搓著兩手笑:
  “那么,白爺,就算成交?”
  不待查既白回話,一側的霍芹生忽然插口道:
  “且慢!”
  查既白淡淡的道:
  “二少東尚有什么高見?”
  霍芹生一晒道:
  “這些物品,白爺認為都還不差吧?”
  查既白道:
  “當然不差。”
  霍芹生慢條斯理的道:
  “這些物品不錯,還差強人意,但我卻有另一樣東西,比白爺你眼前所見,不知高明實用上若干,我敢說白爺看了一定喜歡,這樣東西,正如白爺所言,乃是此地一向罕見的珍异玩意,就算南邊產地也少之又少,遇上白爺這等慷慨豪邁又識貨的主顧,我才愿意忍痛割愛,換了別人,哪怕出再高的代价,我還不一定舍得哩……”
  查既白眯起雙眼道:
  “哦!倒不知是什等樣的稀罕玩意?尚請少東明示……”
  于是,霍芹生向卓文山點了點頭,后者從怀中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只匣子來,水晶的匣子,玲攏剔透,瑩洁明淨,自匣子外就能看見內只舖墊著一層厚厚的藍絨,絨面上是一朵花,一朵五瓣金黃、蕊若蓬珠聚般的奇花,而花梗卻如一柄小巧透明的如意——瓣頁閃泛著栩栩的金黃,珠蕊宛似亮爍流燦,連帶那如意狀的花柄仿佛也在微微跳動,這朵形色詭异的花,几乎就像是活的。
  查既白雙目凝注,半晌,才喃喃的道:
  “‘如意本草’……天地靈秀,居然果真孕有如此奇卉……”
  霍芹生贊許的道:
  “好眼力,好見識,的是行家!”
  取過水晶匣子仔細檢視,查既白頷首道:
  “不錯,的确是‘如意本草’,傳聞中,此物對于止血療傷,續气固無具有奇效,只要人的心跳不停,几乎皆可借而保命,設若果真效驗如此,則不啻人間至寶,回生仙丹,二少東竟然舍得出讓,亦稱豁達透解了。”
  霍芹生微笑道:
  “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若是壽限真個到了,這勺日意本草,是否确能延命回生,誰也不敢斷言,再說我們生意人講究的是將本求利,白放著這么一味奇藥,還不如以之換筆現錢的好,白爺你是做藥材生意的,正是內行,取來給白爺你過目,算是找對主儿啦……”
  查既白道:
  “二少東要賣個什么价錢?”
  伸出左手,五指叉開,霍芹生道:
  “這個數。”
  查既白緩緩的道:
  “想不會是五千兩?”
  霍芹生道:
  “當然,五万兩,其余貨品,我們就便宜賣給白爺,只收你七千兩銀子,一共是五万七千兩,庄票亦可十足抵付。”
  查既白踱了兩步,順手將門掩緊,他轉回身來,味啼一笑:
  “我都要了。”
  一翹大拇指,霍芹生道:
  “卓掌柜說白爺你談生意干脆利落,一點不拖泥帶水,眼下見了,果然不差。像白爺你這樣的好主顧,如今挑著燈籠都難找!”
  卓文山也陪笑奉承:
  “二少爺,我可沒有看錯人吧?白爺那等气勢風范,要裝也裝不來,只一打眼,我就知道是貴客上門,要做一筆大買賣啦!……”
  這時,查既白已挽起桌上包袱,手握斑竹棍,寬闊的儉龐紅光隱泛一一是一种人們在大有斬獲后的好气色,他精神十分愉快的道:
  “行了,二少東,我們走吧!”
  霍芹生迷惑的道:
  “白爺,你不是在此處付錢么?”
  搖搖頭,查既白道:
  “不是在此處付錢,事實上,我根本不打算付錢。”
  退后一步,霍芹生又惊又怒的道:
  “這是開什么玩笑?”
  查既白笑容可掬的道:
  “沒有人和你開玩笑,我想我已經說得夠明白了——東西我全收下,但我絕對不會付錢,非僅東西要免費攜走,二少東你的尊体還得借用几天……”
  霍芹生做夢也想不到事情會有這等出乎意料的轉變,一時之間,他竟气急得愣在當場!
  亦已臉色大變的卓文山哆嚏的指著查既白,舌頭不听指揮的卷繞著:
  “你……你是想打劫?你你可知道這是什么地方?這爿店又是誰開的?只要你敢打半點歪主意,就別想活著离開!”
  查既白笑吟吟的道:
  “此地是‘同濟鎮’,鎮后那座延綿的山叫做‘未干山’,山頂上有個‘天心潭’,潭邊住著‘血鶴八翼’,貴寶號就是,血鶴八翼,的生意,而這位二少東,就正是八翼之首霍達的二公子——另外,我還知道霍達的大少爺霍艾生在一年之前因為犯了奸殺案被‘安義府’審判正法,怎么樣?卓大掌柜,我可是打听得一清二楚吧?”
  霍芹生面頰透青,唇角在不住的抽搐,他沙著嗓門道:
  “你是誰?你到底想做什么?你与我們霍家又有什么過節?”
  查既白安閒的道:
  “很快你就會知道我是誰了,二少東,我們恐怕還有一陣子的辰光盤桓,你想知道的事,我將十分詳盡的向你娓娓道來——”
  斑竹棍閃動如一抹赤練蛇的影子,只那么使燈光微晃,正悄然溜到門邊的卓文山已猛一個旋轉跌倒于地,嘴巴還大張著,叫喊聲卻透不過喉管了。
  連瞄也不瞄一眼,查既白若無其事的道:
  “讓卓大掌柜暫時休息一下,二少東,我們先走吧。”
  “喀嚓”咬牙,霍芹生飛起一腳踢向查既白下陰,同時舉起桌上罩燈,兜頭砸落!
  斑竹棍搶在腳与燈的來勢之前,倏然挺撐,霍芹生驟覺全身癱軟,一屁股坐下——手上的罩燈便恁般順當的被查既白輕輕接過。
  置燈于桌,查既白歎息著道:
  “‘血鶴八翼’具有一身了得的功夫,看情形你這孩子卻一點未獲真傳,這樣也好,省去我不少麻煩……”
  霍芹生已被方才一棍點中了啞穴及軟麻穴,他倚坐在地,既不能發聲,又無法出力,從瞪突著一對眼珠,臉色更是青里透紫!
  把房里的東西一一整理妥當,查既白尤其十分珍惜的將那只放有“如意本草”的水晶匣子塞入怀中,他搓著手環顧四周,自覺滿意的自語著:
  “玩意可真是不少,好在我早雇妥了車子,要不然,光是搬運也得耗費上大把力气,這年頭,干哪一行都不簡單……”
  來到霍芹生身前,查既白笑道:
  “咱們得上道啦!我說二少東,路上或許不太舒服,但你好歹得忍著,不需多久就到地頭。你呢,少替我捅漏子,我包管也不會給你生活吃,否則,恐怕我們彼此便都快樂不起來啦……”
  不待霍芹生有什么暗示,查既自己將他橫肩扛起——就如同另一肩上扛著的天包錦緞,那等靈巧的越窗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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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殿堂 赤雷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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