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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且說白方俠一路跟著大漢疾走,不覺已過了大散關,這一路上山,那可是要奔上秦岭山去的,就在一個山道的轉彎地方,一棵老松樹,由一個巨岩后面歪歪扭扭的伸延到官道另一面的懸崖上空,正好遮住了這條官道,而使得陽光,星星點點的從松葉縫中,洒在官道上。
  白方俠也就要繞過這個山彎,他還特意的扭頭望向高山下面的遠方,而遠方的平原上,渭水河就像這儿女人的裹腳布一樣,長長的扭曲在那儿。
  一回頭,猛然發覺老松樹下面,大個子正兀立在那儿。
  “老頭!我看你也跟累了吧!何不在這老松樹下面歇歇腿?”
  白方俠一笑,道:“你大概做了什么虧心事吧!”
  哈哈一笑,大漢齜牙咧嘴的道:“虧心事?哈……”
  一陣大笑之后,大漢擤了一把鼻涕,道:“到了這個地段,我就同你講大實話吧!石大爺是專門做虧心事起家的,這你總該明白了吧?”
  白方俠一怔,問道:“這么說來,你好像是江湖上傳說的秦岭四煞之一了,對不對?”
  大漢突然一愣,提刀的左手一指白方俠道:“你究竟是誰?”
  “我姓白,你就叫我白老頭就成了。”
  “姓白的,你跟著我干什么?”
  “昨晚你到大韓村的那個凶宅干什么?”
  姓石的一惊,立即高聲道:“大韓村?凶宅?我沒听說過。”
  冷冷一笑,白方俠道:“听說秦岭四煞從不落單,其余三個呢?”
  “姓白的,先說說你的來頭,讓石爺往水里泡泡,看是冒青煙還是冒泡儿?”
  “咸陽府衙的龍頭捕快就是我。”
  “怪不得咄咄逼人,原來竟是‘惡名道上揚’的官家鷹犬——白方俠,只可惜這里不是咸陽,這儿是秦岭,姓白的你走錯地方了。”
  仰夭打個哈哈,白方俠道:“白某在你們這些專干殺人買賣的人眼里面,是惡名遠揚,也因此,從來就沒有在我白某手申,溜掉過一名惡徒,當然包括大韓村的滅門血案在內。”
  白方俠面前這個三十出頭大漢,光板臉,尖嘴巴,一雙狼眼上面,吊著一對三角眉,脖子細長,好大的一個喉結露在外面,一看就知道是陰狠的人,而他也正是秦岭四煞之一的石無水。
  要知這秦岭四煞,老大官中、老二石無水、老三余通、老四丁百年,四人就在這秦岭山大腳蜂滴露崖山寨,嘯聚了一百多人,明著是靠山吃山,伐木采林為生,暗地里卻干著攔路打劫,殺人越貨的勾當,他們這种行徑,遠在二百里外的咸陽府衙,早就一清二楚,只因路途遙遠,力量單薄,一直沒有找上秦岭山來,如今大韓村出了滅門大血案,死的又是白方俠的親家翁,自然他要戮力破案。
  如今好不容易堵上這石無水,當然也就不會輕易放過。
  緩緩的,白方俠踏著有力的虎步,一步步逼向石無水。
  “你要干什么?”
  “你是跟我回寶雞?還是要我把你拴著走?”
  “笑話!石大爺沒有犯王法,憑什么跟你上衙門?有道是官大不壓善良人,姓白的!你得拿出證据來!”
  冷然一笑,白方俠道:“要證据?手里拿著殺人刀,右腕吊在脖根上,就你這副模樣,已足夠我把你捉進衙門了。”
  “笑話,拿刀的又不只我一個,手腕受傷又不犯法,怎么樣,赫赫有名的龍頭捕快,原來是仗著衙門的那點嚇人玩藝儿,想把石大爺弄進去,來個屈打成招不成!”
  白方俠人已逼近在石無水的前面不過五尺遠,衡情量勢,石無水絕難逃出他的一抓。
  于是,白方俠指著石無水的右腕,道:“脫下來,解開那布帶子,讓白某瞧瞧你的傷勢。”
  “干啥子?”
  白方俠大喝一聲,道:“脫下來!”聲若洪鐘,震耳欲聾。
  石無水三角眉一皺,暴退一步,道:“姓白的,我老實對你說,我這腕傷是昨晚走夜路遇了邪,碰傷了的,有什么好看的?”
  哈哈一笑,白方俠道:“依我看來,你不是遇上什么邪了,而是你這邪遇到了正,被人給踹傷的吧!”
  石無水一听心中一惊,不由嘿然冷笑,道:“姓白的,我看你這是在找岔,不過你卻找錯對象了,秦岭四煞豈是怕事的!”
  他話聲才落,徒然一腳踢向白方俠的關元,陰損狠毒,兼而有之。
  白方俠嘿然有聲,末見其如何施力,人已彈起一丈有余,“唰”的一聲,風雷刀已拔在手中,空中一擰腰,斜刺,暴展刃芒,疾若蒼鷹搏兔一般,扑向石無水。
  然而,石無水心里明白,他絕對不是白方俠的對手,即使自己沒有受傷,也難以抵擋龍頭捕快雷霆一擊,也就在這一意念中,石無水在踢出一腳之后,抹頭就往山上竄去。
  白方俠想不到這秦岭四煞,會是這副窩囊樣,落地一怔,發覺這石無水已跑出五丈以外,看那凶徒的腳程,顯然己施出全力逃命。
  白方俠本來要追上去,但他在心念中,覺得親家的血案算是踩出點眉目來了,至少已經知道,這秦岭山中的秦岭四煞,与這件案子有著關連,有道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老母雞生蛋要抱窩”,只要找上大腳峰的滴露崖,四惡煞一個也別想逃。
  且說秦岭四煞的老二石無水,在白方俠的扑擊中,撒腿直往山上跑去,完全仗著年輕,兩條腿有力量,頭也不回的一個勁儿往前急跑,一連翻過兩個山頭,才喘著大气回頭看,不由露出得意之色,自言自語的道:“他娘的老子打不過,跑總還跑得過你吧!”
  一面舉目環視一下四周,咧嘴一笑,緩緩朝前山道往山中行去。
  石無水才不過又走了五里多的山路,迎面快步的走來一人,兩人尚末走近,來人已揚手高聲叫道:“石二爺!你可回來了,大爺派我下山去找你呢!”
  一看是山寨的一個小頭目,石無水問道:“找我?有什么事?”
  “不是山寨上有事,大爺是怕你二爺有事!”
  “我有什么事?”
  “是大爺說的,如今寶雞那面,風聲很緊,大家要避一避,大爺大概知道二爺的毛病,怕你在外面久了,會出紕漏的,所以叫小的去把二爺找回山寨。”
  秦岭山的大腳峰,像一個女人的大奶子,只是那個徒然間插入云霄的峰頂,尖而溜圓,從來沒听說有人會爬到那個峰頭上,不過在峰頭上,卻有一個小不點的泉水,朝著大腳峰下直淌涼泉,如果在大熱天,仰頭張嘴的接上兩口泉水,還真比奶水好喝。
  就在這滴露崖前面,一溜的搭建了四五排草屋,當中的一個大茅屋,看上去叨拾得相當偉峨壯觀,只是大茅屋中的一應桌椅,卻顯得粗糙,只有茅屋兩邊廊前的兵器架子上的刀槍矛子,發著閃亮的銳芒。
  斑駁的大木椅子上,秦岭四煞全在座。
  “老二,說說看你這手腕!”老大官中一臉的不悅。
  “本來我是去寶雞找風擺柳的,你們是知道的,我已經很久沒有到她那儿了,夜里做夢,會看到她在向我招手,可是我一到了寶雞,忽然想起大韓村的那個大宅院,咱們誰都知道,那儿還有不少金銀,全放在箱柜里,不拿白不拿,過不了多久,還不全要被姓韓的族人來個大分家!所以……所以……”
  “所以你一個人就摸進去了,對吧!”老三余通說。
  訕訕的一笑,石無水道:“可是……可是我一進去,馬上又出來了!”
  “為什么?有鬼?”老四丁百年想笑。
  一巴掌拍在大腿上,石無水道:“對!還真叫你猜中了,我他娘的才往院子里一落,迎面幽忽忽的飄來一個披頭散發女鬼,老子不信邪,迎頭就是一刀劈砍,你們猜怎么樣?”
  沒有一個插嘴去猜,全部睜大眼睛看著石無水一人。
  石無水多少有點得意感,尖尖的嘴巴一翹,兩只狼眼一瞪,說:“當時就見白影一晃,像一陣輕煙吹過一般,就在我一刀劈空未及收刀的時候,突覺這右手腕處,一陣刺骨的痛,几乎把刀丟掉,各位兄弟可是知道的,石無水是永遠不吃眼前虧的,沒把握的事,絕對不干,不干就得跑,所以說這些年來,石無水的雙手表現欠佳,雙腿倒是替我做了不少事。”說完竟得意的笑了。
  “叭”的一聲,官中一巴掌拍在厚木桌子上,厲聲道:“老二!你在給我們大伙惹禍事,你知不知道?”
  一頓之后,狠狠的一瞪眼,又道:“自從干了那件事以后,咱們也收了應得的酬勞,答應過人家,一年半載的,避免再往寶雞露面,等事情平靜了再說,你怎么不听勸也不信邪,卻偏要財迷心竅找鬼去打交道?”
  石無水自知理虧,木然的坐在那儿,机靈的一雙狼眼,一變而成了死色眼,呆呆的望著桌面,心中可在盤算,半道上碰上白方俠的那檔子事,要不要這時候說出來。
  突又听官中道:“我敢說老三遇上的絕不是什么鬼怪,一定有人在那個凶宅中作怪,被你撞上了。”
  石無水道:“可是你們看……”一邊解下纏在右腕的布帶子,道:“這會是什么兵器所傷,青紫一塊,像個溜圓的大銅錢,這不是鬼扶手是啥子?”
  烏黑泛紫,四周紅腫,看樣子石無水的右腕傷得還真是不輕。
  竟然,誰也看不出他是傷在什么兵器之下。
  “不過……不過……”石無水狼眼一翻,發覺自己有點說溜了嘴,于是閉口不再說下去。
  看在官中眼里,立刻發覺事情有了麻煩,冷冷一笑,官中問道:“說吧!石老二肚子是憋不下東西的,要不然,你會坐立不安的。”
  “老大!你可真是石無水肚子里的蛔虫,還真叫你說對了,是有那么一回事。”
  緩緩的環視了面前三人一眼,石無水靦腆的道:“我遇上了龍頭捕快白方俠了!”
  他此話一出,听的三人好像椅子上突然裝有彈簧一般,一下子全都跳了起來。
  官中手指石無水道:“快說,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會把那個道上的鐘馗引出來了?”
  “我沒有去惹他,是他看我不順眼,一路跟著我爬到山上來。”
  “如今他人呢?”
  得意的一笑,石無水道:“那個老小子怎么會跑得過我?我一口气連翻兩座山頭。他大概一看追不上我,知難而退,大概回轉寶雞去了。”
  丁百年一咬牙,道:“真是可惜,早知道那個老小子一人上山,咱們就該合著把他放倒在深山中喂狼,他娘的,道上不知多少人,全栽在那老小子手里,我的一個拜兄唐朝東,就是被他拎到牢里,沒几天人就被殺了。”
  一看有了幫腔的,石無水嘿嘿笑道:“這机會有的是,哥儿四個到寶雞去摸索摸索,包准能把姓白的勾引到秦岭山。”
  官中鼻孔冷凜的哼了一聲,道:“省省力吧!姓白的只要不摸到咱們這滴露崖來,咱們就算是無量壽佛了。”
  大韓村里的呂祖道觀,毛道士正舉起他那把呂祖寶劍,嘴巴里一個勁的叨念著無量壽佛……
  當然,毛道士念的与官中口中的無量壽佛,完全是風馬牛兩回事,因為官中是自我解嘲,而毛道士卻是為了遮掩,明著收下韓五爺的五兩銀子,硬著頭皮也得走一趟凶宅。
  原來大韓村的人們,傳說凶宅中有鬼魂出現,甚至還有人听到一窩哭叫聲,如今就算韓五爺一晚上請兩個膽子大的大男人去看守大門,恐怕也不會有人去的了。
  就在大韓村正為凶宅超渡亡魂的時候,龍頭捕快白方俠,騎馬來到了大韓村。
  他沒有再去凶宅,而直接來到韓五爺的庄院前那個打麥場子上,早有人去到凶宅,把韓五爺找回來。
  “白爺你來了,快請屋里坐!”
  白方俠一笑,當先舉步登上大門台階,走過門樓里面的空場子而進入大廳上。
  一面讓坐,韓五爺問道:“可有什么發現?”
  “算是有點眉目的。”
  韓五爺一听,兩個大虎牙像要從嘴巴里跑出來一般,四方嘴一咧,問道:“什么樣的線索,可靠嗎?”
  “五爺!我說過,天底下沒有秘密,誰能逃過上天的一對万能眼睛?那眼睛明察秋毫而惡人無所遁其形,什么樣的大案子,早晚都會真相大白的。”
  韓五爺一笑,道:“對!對!白爺說的一點不錯,有了白爺這几句話,我堂叔的這個血案,就等著凶手現形了。”
  白方俠一撫灰白須髯,道:“這几天這大韓村可有什么可疑的發現?”
  “傳說凶宅鬧鬼,而失蹤的那具尸体,又未找到,再這樣下去,大韓村里的人,恐怕真的要惶惶不可終日了。”
  一頓之后,韓五爺又道:“今儿一大早,我為了平息大家心中的惊嚇,又把毛道士請入凶宅,給亡魂超度,如果再不能安靜下來,少不得我得同族里人商量,把那座大凶宅拆了。”
  二人喝著下人送上的香茗,一面韓五爺又問道:“白爺!能不能露個口風,剛才你說有些眉目,究竟是什么樣的眉目?”
  干笑一下,韓五爺不等白方俠回答,立刻又道:“當然,如果白爺覺著案未破,說出來有些不方便,那也無所謂,我只是覺著,如果有什么線索,大家應該商量合計,也許我在這地面熟,或可給白爺一些小情報。”
  白方俠心中一陣熱,來的目的,就是要听韓五爺的這几句話。
  心念間,淡然一笑,道:“其實也沒有太值得守密的,就是過了大散關往秦岭山去,有個叫大腳峰滴露崖地方,那儿窩了四個惡徒,叫什么秦岭四煞的,他們四個最有嫌疑。”
  白方俠的銅鈴眼眯得很小,但兩束銳利的眸芒,卻隱隱的逼向稍有不安的韓五爺。
  四目相對,韓五爺立即狠聲道:“這四個畜牲!”
  淡然一笑,白方俠一撫灰髯道:“有關這四個惡煞的事,如今只是嫌疑极重,暫時還不能把這事泄露出去,否則這四個凶徒,來個天南地北的躲藏起來,那就麻煩大啦!”
  韓五爺一正臉色道:“白爺你盡管放一百二十個心,這話算是到我這里為止,決不會再有第三人知道。”
  “這我就放心了。”
  白方俠說著,正眼又看了一眼游目四顧的韓五爺,緩緩的道:“五爺!我想知道,這大韓村的人能与韓侗韓老爺拉上關系的,有多少戶?”
  韓五爺一怔,但剎時間又笑道:“由祠堂族譜上論,他們那一支總還有個十三四戶吧!”
  “難道五爺不是他們那一支?”
  “一支算三代,如果算四代,我們就捻在一塊了。”
  白方俠一笑,又問道:“韓老爺的那支族人,可有什么人要站出來說句話的?”
  冷哼一聲,韓五爺不屑的道:“有什么話好說的?說也不過是想在我堂叔的家產上,分一點現成的罷了。”
  白方俠似是問出要緊的地方了,只見他一面站起身來,邊說道:“有件事我得要求五爺主持個公道,五爺盡管向韓老爺那一支的族人吩咐,只要他們能找回失蹤的尸体回來,韓老爺的財產,只管分給他們,如果沒有找回來,誰也不能搬大宅中一張小板凳。”
  一邊往外走,邊又道:“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如今我得赶著去辦要緊的事,不能再耽誤了。”
  “要緊的事?什么要緊的事?”
  “當然一定与這件滅門大血案有關。”
  韓五爺很想知道,但他卻不便發問,只得說:“白爺有要緊的事在身,韓大宏不便強留,指望著白爺早日破案,大韓村的人就感激不盡了。”
  于是,白方俠跨上馬,帶著一肚子的迷惑,走出這令人痛心的大韓村。
  而兀立在門樓外面的打麥場上,韓五爺細眉打結。那對虎牙盡在兩邊嘴角磨蹭,磨蹭得亮晶晶的,像是准備要拉個人來啃几口的樣子,直到白方俠走出大韓村,人馬的影子消失在青紗帳時候,他才扭頭回到他的那“大展宏圖”的大廳堂去。
  且說白方俠离開了大韓村,策馬回到寶雞半山腰的那家小客店,謹慎的走入客房中,正看到卓大夫在替女婿韓玉棟換藥,女儿白小宛守在一旁。
  “白爺回來了!可有眉目?”
  “如果我心中的這個凶徒,真的是這件大血案的主謀,那他的的确确是我白某人平生所遇,最奸險狡滑的人。”
  白小宛也冷冷的道:“遇上這种人,咱們可得處處小心,步步為營,否則,不但前功盡棄,甚至還有生命危險。”
  韓玉棟己能起身坐起來,雖然大難不死,可也里外全脫了兩層皮,這時候,他有气無力的道:“小婿實在不懂,也想不起,誰會這么狠心,殺了我全家,為什么?他們究竟為什么?難道‘血玉龍’對他們這些凶徒,真的那么重要?”
  一旁正在替他換藥的卓大夫一听“血玉龍”三字,突然雙眸暴射出七彩光芒,只是他已經迸出牙縫的話,又被他牙齒咬得緊緊的,沒有說出來。
  突又听韓玉棟道:“小婿以為,等我能走動的時候,咱們立刻回大韓村去,先在咱們宅子里住下來,也好就近查訪凶徒下落。”
  白万俠猛搖著頭,道:“如果咱們明敞著回去住,惡徒又發覺你還活著,你想他會輕易放過咱們?包不准他又會施出更毒辣的計謀出來,那可是令人防不胜防的。”
  韓玉棟苦澀的道:“爹的意思是……”
  “等!咱們明察暗訪,案子不破,大韓村就無法,也不能去住,約莫著你的傷也好多了,咱們得再搬個地方,這件事不定還得個兩三個月折騰的,住在客店,很容易被人盯上。”
  卓大夫已換好了藥,這時候也道:“能夠下這种毒手的人,絕對不是個簡單人物,小心防著點,這叫先站穩腳步,再徐圖打探,一舉可以揪出凶手來,白爺的這個決定,是對的。”
  不久,卓大夫走了。
  望著卓大夫走去的背影,白小宛道:“爹!我想今晚去一趟大韓村,摸摸那個韓五爺的底細,看看他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不用去了,你收拾收拾,咱們把玉棟送到濟生堂,交給卓大夫守著,連夜咱們上大腳峰滴露崖去一趟。”
  “卓大夫會幫咱們看守著玉棟?”
  “他會的,憑我這雙尚未老花的眼睛,看得出這卓大夫絕非是個普通人物。”
  “爹不怕他施坏?”
  “如果他施坏,玉棟早就沒命了。”
  終于,白方俠三人吃過了晚飯,天色也漸漸的黑了,渭水河畔的寶雞,像被一大塊黑布遮起來一般,除了星星點點的几盞油燈亮外,什么也看不清楚。
  就在這黑咕隆咚的夜里,白方俠把韓玉棟送到街上的濟生堂藥舖。
  卓大夫也真夠熱心的,硬是把個受傷的韓玉棟,攙到自己的睡房里,還拍著胸脯道:“賢父女盡管放心,該辦什么事,著意去辦,韓老弟在我這儿養傷,我包准他平安無事,他要是掉一根汗毛,你們就拔我卓某人一根胡子。”
  白方俠感激的道:“卓大夫,我信得過你,要不然也不會冒昧的來打扰你了。”
  安頓好韓玉棟,白方俠父女二人立刻縱馬馳出寶雞……
  他們很快的過了渭水河……
  也越過大散關,而直上秦岭山的大腳蜂。
  夜幕里,只有天上的星更加亮了,但星光卻無法照亮大地,頂多只在人們頭上眨巴眨巴像火星一般的螢光,對于攀山越岭走夜路的白方俠父女二人來說,那可是一點作用也沒有,因為,當白方俠父女把馬匹藏好,認定了大腳峰的方向以后,山徑小道,几乎很難分辨出來。
  二人一連翻了三個山頭,總以為大腳峰就要到了,但在山頭上望去,卻仍有一道山頭擋在前面。
  隱隱約約的,有燈光出現,大概滴露崖就快到了吧!
  白方俠示意女儿白小宛,把鏢囊寶劍,重新檢視一遍,一打手勢,直往對面有燈光的地方走去。
  父女二人行走如飛的奔馳在雜草叢生的山徑上,讓人詫异不已的,是白小宛的一雙三寸金蓮,生的是那么纖巧,長的是那么細致,竟然在這山道上,還能縱跳如飛,与他的老父,保持著一定的距离。
  也不過半個多時辰,白方俠父女二人已摸進一大片黑忽忽的矮樹林中。
  從這個矮樹林中望出去,大腳峰滴露崖下面,一溜的搭幫了五排草房,二更天將盡,除了正中的一大棟草房中,尚有燈光外,其余的四排草房中,全都是黑漆漆的。
  一打手勢,白方俠用手一指最后面的一排屋,白小宛有如夜鳥投林般,一連几個彈跳,人已扑近那座黑咚咚的草屋。
  一切全都是想像中的平靜,而且四周除了秋虫的鳴聲之外,竟然連個巡邏或守更的人,也沒有看到。
  就著草屋檐下,白小宛一打手勢,就見風雷刀白方俠如一頭上山猛虎般,扑入草房的陰影中。
  白方俠父女二人,分成兩撥,交互的摸到正中大草房与第二排草屋之間,這才發覺這中間大草屋的門外面,四個手持鋼刀的漢子,正在把守著。
  于是,父女二人一閃而到了這間大草屋的后面,貼著牆,輕移著身子,偏頭隔窗,望到這大草屋的正中大廳上。
  只見几把粗椅子上,坐了五個人,其中一個,右手吊在脖子上,一看就知道是四煞中的老二石無水。
  五個人似乎是在爭吵什么。
  就听一個穿紫袍的道:“咱們事前全說定了的,怎么你們拿約定當放屁?”
  卻听石無水道:“五千兩銀子總不能把俺們老是拴在這大深山里吧!走出去透透風,有什么了不起?用得你大爺摸黑跑來教訓我們四人?”
  “事情到這緊要節骨眼,就不會等几天?再說你我心里都有數。贓官的老大被人救走了,他娘的當初你們下刀的時候,怎么會連個准頭都不拿捏穩,如今可好,事情不定是個什么結局呢!”
  石無水不以為然的道:“我看不會吧!八成有人在暗中弄鬼。”
  “既知有人暗中弄鬼,你半夜三更摸進去干什么?”
  紫袍的人口气相當不客气,顯然他沒有把面前的秦岭四煞放在眼里,一頓之后,又道:“如今半路上殺出個白方俠,容我說句不客气的話,那個老捕頭的几手絕活,你們四個沒一個能扛下來的。”
  緩緩的,紫袍大漢,就在這草屋大廳上來回的踱了兩趟,徒然站住身子,又道:“我再告訴你們一件事,不論是西北道上,或是關洛道上,誰都知道龍頭捕快,白方俠有個十分扎手的女儿,外表上那個嬌滴滴的女儿,生得是一副好模樣,但誰也想不到,她卻有一身极高的功夫,如果看走了眼,吃虧就在眼前。”
  秦岭四煞的老三余通,把個朝天大鼻子一掀,不以為然的道:“一個女流,花拳繡腿而已!”
  突听石無水哈哈一笑,道:“白老頭真要是有那么一個美貌女儿,石無水倒是希望有一天能碰上她,別的長處我沒有,一把抓住她那三寸金蓮,包准能把她捏得舒舒坦坦,倒在我石無水怀里學貓叫,猛撒嬌!”
  窗外的白小宛一听,探手鏢囊,摸出一個棱形飛鏢,正准備甩向屋中的石無水,卻突然被老父一把攔住。
  回頭看,只見老父猛搖頭,顯然,不叫自己魯莽。
  就著燈光,白方俠又仔細的看,可是草屋中的那個紫袍人,就是不把頭轉向后面。
  就在這時候,又听那個紫袍人道:“我來,是要把話再說清楚,在風聲未平息下來以前,你們秦岭四煞,不能踏進寶雞一步,否則……”
  他話未說完,秦岭四煞中,站起兩個來。
  那是老二石無水与老四丁百年。
  就听長相像個葫蘆臉的丁百年,道:“否則怎么樣?”
  冷然一笑,穿紫袍的道:“否則,那就別想活著回來。”
  “他娘的,你以為你是老几?這儿不是長安,你少在這儿吹胡子瞪眼睛,惹惱了秦岭四煞,先把你剁了喂狼!”
  紫袍漢子仰天打個哈哈,道:“要知一個人莽撞,并沒有多大關系,但是如果不知死活,甚至不知道屎香屁臭,那就离死不遠了。”
  “這事你就不用再管了,天塌下來,有我們秦岭四煞扛著,就算是真的出了紕漏,大不了敲碎牙和血吞,絕不把你們攀纏上,這你總該放心了吧?”
  丁百年不等穿紫袍的再說什么,立即又道:“老實一句,赶明儿一早,石二哥要陪我走一趟寶雞,你猜我丁百年去干啥?”
  紫袍大漢一怔,就听丁百年道:“丁某人就是去找那個如今落了單的白老頭,算一算舊賬去。”
  “你們之間有什么賬好算的?”
  “我丁某的磕頭換帖兄長,叫唐朝東,是被這姓白的捉到衙門砍頭的,我這個拜兄一死,連我那個唐大嫂,也一根繩子上了吊,你想我丁百年會饒了他?”
  “如果你覺著自己份量夠,我出個价碼,只要你能剁了那個姓白的,一千兩銀子隨時等你來拿。”
  “好!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丁百年似是精神一振,扭頭對石無水道:“明天一早,咱們去寶雞,石二哥可知道姓白的落腳地方吧?”
  石無水搖搖頭,道:“我不知道!”
  一頓之后,石無水又道:“我看咱們根本不用找,那姓白的听說一向鼻子很尖,咱們只要大搖大擺的在寶雞街上來回晃蕩個几趟,包准會把他引出來。”
  “好!就這么辦!”
  “看樣子我楊文光這一千兩銀子還真得准備著了。”
  這時候,長得一臉秀才相的官中,哈哈一笑,道:“楊八爺!你又何必認真呢?往后咱們還得聯手做買賣呢!難不成這檔子事完了以后,就沒有下回了?”
  到了這個時候,窗外的白方俠,心里算是有了譜了。
  于是,他對女儿一打手勢,兩個人就像空中幽靈般,順著來路,往山下竄去。
  夜風像從風箱扇出來一般,發著“呼呼”的響聲,矮樹林中的樹枝椏,相互的扑打著,掀起陣陣的“沙沙”聲,這應當是帶著恐怖的味道,然而對白氏父女二人來說,正好掩護他們的行蹤,而使得二人順利的离開了大腳峰的滴露崖山寨。
  ——路飛縱,轉眼到了官道上,白小宛气呼呼的道:“爹剛才為什么攔住我?”
  “我還沒有弄清楚那個穿紫袍的大漢是哪路人物,如果你一出手,勢必引起一場大戰,一旦那頭狐狸不愿露面,竄入黑暗中,咱們豈不又要費上一番手腳?”
  “他自稱姓楊,叫什么……”
  “楊文光,長安總督衙門的楊八。”
  冷然的跨上坐騎。白方俠又道:“官匪勾結,這是個什么世界?豈不苦了善良百姓?”
  “楊文光在總督衙門是干什么的?”
  “可能是一名副將,听人說他手底下有兩下子,只不過他怎么會与這秦岭四煞,扯上關系?這一點我實在想不通,難道……”
  這時候,父女二人已飛馬來到自大岩伸出的那棵老松樹下面。
  只听白方俠道:“咱們就在這老松樹下歇著,暫時不用再回寶雞,玉棟有卓大夫照顧,料也無妨。”
  一面緩緩下馬,邊又道:“你不是要教訓那個姓石的嗎?咱們就在這儿等他來。”
  一听老父的話,白小宛急忙下馬,當即答道:“爹!你盡管一旁守著,看我一個人收拾他!”
  于是,父女二人各抽出一床毛氈,裹在身上,斜靠在岩石上,歇息起來,兩匹馬,就拴在老松樹根上。
  別以為大山里的夜晚,一定是靜靜的,連一點聲音全沒有,其實大謬不然,因為在這深秋的秦岭山里,除了勁風陣陣之外,還有樹木茅草的晃動聲,“嗚嗚”的狼叫聲,再加上不時有夜梟的凄鳴聲,合奏出一部懾人的樂章,如果是膽小的人,絕對無法合起眼來,睡上個好覺的。
  也不過天才放亮,秋陽尚在大腳峰后面呢,秦岭四煞已來了三個,本來,他們應該四個同道的,可能因為滴露崖山寨上,楊文光楊八爺還在,所以老大官中留下來了。
  大老遠的,石無水与余通、丁百年三人,已經在指指點點,往老松樹這儿奔來。
  龍頭捕快白方俠雙手按住風雷刀的刀把尾端,刀尖扎著地,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對于三個惡煞的到來,似是渾然不覺,也似不屑一顧的模樣。
  白小宛已拔劍在手,迎面站在路當中。
  雙方距离一近,就听石無水哈哈笑道:“乖乖隆滴咚!天底下還有人要攔路打劫咱們這些干強盜的,合著咱們該去搶皇帝老子了!”
  白小宛劍尖一指石無水等人,道:“說!殺我公公全家的,可是你們秦岭四煞?”
  石無水涎著臉道:“我的小親親,看你這身細皮白肉的,再算上你那兩只一把抓住兩頭不露的三寸金蓮,我石無水真的不信,你怎么拿得動那把長劍。”
  卻听虯髯大漢余通,把個朝天鼻一掀,問道:“你說你公公全家被殺,我問你,你公公又是誰?”
  “大韓村里,新近由咸陽歸返故里的韓侗韓老爺!”
  丁百年立刻說:“是不是我們干的,如今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們能不能活著回去。”
  “嗖”的一聲,拔出背上鋼刀,丁百年戟指坐在大岩石上的白方俠,喝罵道:“姓白的,今天你該償還我那義兄唐朝東的血債了吧!”
  緩緩的站起身來,白方俠的風雷刀在身前一橫,道:“唐朝東那個采花賊,是你閣下的義兄,這一點對白某人而言,不足為奇,因為你們全都是一丘之貉,不過我對于你們這些專干殺人勾當的惡徒,有時候我就不懂,你們都是人生父母養大的,可是被你們殺的人,又何嘗是天上掉下來,地上生出來的?”
  只見他左手一指丁百年,冷然喝問道:“姓丁的,你們家有姐妹嗎?你們家總也有大姑娘吧!唐朝東如果奸的是你姐妹,你怎么樣?還是他因為是你的義兄就算了?”
  白方俠一咬牙,又道:“唐朝東那個自命小白臉的東西,他該凌遲,而不是一刀之罪,姓丁的,你知道嗎?嗯!”
  白方俠逼近丁百年,睚眥欲裂的又道:“扶風柳庄的柳姑娘,人家才十六歲,大半夜里唐朝搶了人家,逐爬上坑去對一個不懂事的閨女施暴,臨完嫌人家柳姑娘的一雙腳,包的不夠小巧,竟然一狠心把人家一雙腳剁掉,我問你,他唐朝東是人還是狼?是人就不該做出那种絕子絕孫的缺德事,是狼就該殺掉,想不到你姓丁的恬不為怪的還要為其報仇,我問你報的什么仇?雪的什么恨?”
  白方俠似乎在教訓面前的三人一般,舉著手中風雷刀指著迎面的三人,道:“干你們這种勾當的人,只有守住山寨,等著別人找你們算賬,你們有什么資格,反而找別人算賬?”
  丁百年的葫蘆腦袋一仰,眉毛上挑,几乎碰上前額頭發,厲聲罵道:“他娘的不要以為你姓白的穿上二尺半,就神气活現的教訓起爺們,老子找你算賬,那是因為一個義字,唐朝東終歸是我的義兄,老子不能看著他死在你姓白的手里,不聞不問,姓白的,你今天認了吧!”
  于是,“沙沙”之聲接連響起,石無水、余通、丁百年三人,全都拔刀在手,腳踏丁字步,緩緩移向白氏父女二人。
  白小宛笑對身后的老父,道:“爹還真的說對了,梅花腿中的那招鐵板腳,勁道還真的沒有練到家,才沒几天的功夫,這個大黑個土匪。又可以動刀子了。”
  一擺手中劍,白小宛又道:“爹!你老歇著,三個不入流的東西,讓我來打發,你只管拿繩子拴人就是了。”
  哈哈一笑,白方俠扭腰一彈,人己落在一塊岩石上面,風雷刀入鞘,順手在腰間抽出三根牛筋,一面道:“這三個鬼東西陰險毒辣,你可得留意他們施坏。”
  三煞看到這情形,一個個气得齜牙咧嘴,就听石無水高聲罵道:“兄弟們!我看這娘們比我那個風擺柳可強多了,留活口,石二哥要好生消遣消……”
  石無水話還沒有說完呢,突然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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