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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原本江湖上發生的大案子,鄉野的村人怎么會了解,頂多也只是直覺的去判斷而已。
  大韓村里的人們,在經過這些天的折騰以后,他們真的受夠了。
  原本是一個与世無爭的高原村庄,人們的朴實生活,刻划出恬靜与溫馨,江湖上的殺戮与血腥,對這儿的人們來說,是八竿子也打不著的事,然而卻因為韓侗,這位咸陽知府大人,也不知怎么傳說的,他手中握有一個天下至寶血玉龍,這才引起一場江湖的殺戮。
  是誰看過韓侗的血玉龍?
  韓侗已死,大概要成為謎了。
  但是人們可以推敲,從秦岭八大盜的這种布置上,應該可以理出個頭緒出來的。
  如今,韓侗的儿媳婦白小宛,正站在族人們的面前飲泣,當然,她是在為她的全家被殺而哭泣,在她想來,如果不是……
  突然間,塞北大俠馬云龍的笑聲戛然而止,高聲對一群人等,道:“你們還要的什么證人,老實說,韓大人的大儿子韓玉棟并未曾死,他被他這位媳婦早救出去了,如今活得好好的呢!”
  他此言一出,大韓村的一群人等,一陣惊呼。
  馬云龍看得出來,有不少人面上透著失望。
  為什么?
  這當然難不倒他這個老江湖,試想,韓侗一家全死,那么個大宅子里,一定有不少東西,不少金銀好分,如今听說韓玉棟又活過來,豈不失望?
  當然,表面上許多人還是表現出高興的樣子。
  于是有人圍上來,同白小宛拉關系,安慰她。
  如今韓大少爺在什么地方?這是一群人等所關心的事,誰都知道,雖說韓侗的宅子里死了十二人,但抬出來的卻是十一口棺材,韓玉棟如今有了消息,這是上天有眼,再怎么樣,總不能讓韓侗絕了后吧!
  于是,有些韓侗近支的族人,就要拉白小宛与馬云龍回家吃飯,但卻因白小宛急著要去追殺仇人,而作罷。
  突有人問道:“玉棟哥如今在什么地方?”
  馬云龍一看,是個半大不小的男子,當即笑道:“他人在寶雞,約莫著案子一破,他就會回來了。”
  于是,白小宛与馬云龍二人雙雙又騎上馬,朝著毛道士逃走的方向追去。
  二人還真的是快馬加鞭,朝著扶風方向追赶下去。
  說起來也算相當的快,二人這次上高原走官道,等到了扶風,天才剛剛變顏色,离黑總還得要半個時辰。
  只是二人一到河的渡口,船老大已經回家去抱孩子去了。
  馬云龍就著河的上游下游全看一遍,無奈的搖搖頭,歎口气,道:“看樣子這秦岭八大盜的气數還沒有盡,上天還沒有下召,閻王小鬼就不能拉他們歸位,小鬼不拉,就有得咱們折騰的。”
  低聲而又充滿安慰的,又道:“既然這樣,咱們還是回轉寶雞,大伙湊在一起好好再簡量個妥善辦法,務必來他個一网打盡。”
  白小宛低而有力的道:“四舅!你一向疼我,在小宛心里,爹同你是我在這世上最親的人,如今咱們都已經确定,那殺我婆家滿門的凶手,正就是岭八大盜所為,我這是一天也不能等下去,小宛決定,連夜追上踩云岭去。”
  塞北大俠馬云龍的喉管有些打結,但他知道這位外甥女的個性,她想要做的事,誰也無法攔得住,心念間,馬云龍緩和語調的勸道:“小宛,如今咱們已經知道誰是主凶,捕捉他們,卻并不急在一時,你听四舅的話,咱們折回去找你爹好好商量,不能一時沖動,因小失大。”
  “四舅!你要是不放心小宛,只管同我爹一起赶來,我必得先追上大韓村逃走的兩個惡徒。”
  馬云龍有些無奈,當即道:“小宛!咱們這么辦,人總得要填飽肚子才能辦事,咱們午飯未吃如果晚飯也不塞飽,等碰上那几個凶徒,天大的本事也施不出來。”
  扭身一指不遠的扶風鎮,又道:“咱們這就回扶風鎮上吃一頓,再弄些吃的帶著,四舅陪你連夜追上踩云岭去,你看如何?”
  白小宛道:“可是誰回去告訴我爹他們呢?”
  哈哈一笑,馬云龍道:“這事容易辦,你看四舅的就是了。”
  于是,二人又急急的折回到扶風鎮上。
  找了一家客店,馬云龍要了一些吃的,一面對白小宛低低的道:“這家館子,有個我認識的伙計,一切事情,你看四舅的安排。”
  醬牛肉夾燒餅,外帶一大碗連鍋牛肉湯,這些連鍋牛肉湯,可全是鍋底火長年不熄,三百六十五夭都在炖的牛肉連牛骨,吃起來可是純而又香,尤其冷天加上一點辣的,那可真夠驅寒的。
  一面吃著,馬云龍把個二十多歲,看來十分机伶的小伙子叫到跟前。
  他嘴巴里的牛肉還未嚼碎呢,就听馬云龍道:“你可還認識我?”
  那伙計就著燈光一看,當即笑道:“原來你是大胡子馬爺!”
  馬云龍一笑,道:“煩你取個紙筆來,我寫個字條。”
  年輕伙計立刻道:“馬爺你等著,我這就拿來!”
  于是,白小宛笑道:“四舅可是著人送信去告訴我爹?”
  “不錯,這樣也不會耽誤咱們追上踩云岭去的時辰。”
  一邊吃著,馬云龍又道:“小宛!你可要快些吃,吃完了咱們找個房間好好睡上一覺,三更天上路。”
  白小宛一怔,道:“咱們吃完飯再睡一覺,姚大剛他們豈不走得無影無蹤了嗎?”
  低聲一笑,馬云龍把一口醬牛肉芝麻燒餅咽下肚子,才又道:“小宛,你別把姓姚的他們看成了不凡的人,姓姚的他們也要吃飯,肚子不塞飽,照樣不辦事,說不定他們一逃入山里,發覺咱們沒有追去,必然找地方歇著,等天亮了才走,這時候咱們已歇過勁來,你想想看,咱們半夜上山他們絕對想不到吧!”
  二人邊吃邊說,店小二送上了紙筆硯台。
  塞北大俠馬云龍就著飯桌,寫了一張字條,隨手又掏出一錠銀子,笑對小二道:“伙計,給掌柜的打聲招呼,就說我要你去辦件事,很快就會轉來。”
  伙計當即道:“替馬爺跑腿辦事,說實在話,小的是有吃有賺,哪會有不樂意的?”
  馬云龍一笑,道:“那你立刻把這張字條送到寶雞縣衙去,事情辦得順當,等馬爺下次回來的時候,還有重賞,記住,千万要送到。”
  伙計立即道:“馬爺你盡管放心,小的這就去借頭驢子來代步,連夜赶向寶雞縣衙就是。”
  “不成!”馬云龍一听小伙計要借驢子,急忙伸手一攔,又道:“驢子太慢,你借匹馬騎不是快些!”
  一聲苦笑,伙計道:“我們這儿有驢沒有馬,要騎馬還得出銀子租。”
  馬云龍立即又取出一錠銀子,道:“租匹馬快上路吧!”
  有銀子自然好辦事,小伙計抓起銀子一溜煙的走出這家館子。
  晚飯后,白小宛与馬云龍二人把握時辰,找了個房間和衣睡下,睡前,馬云龍特別對掌柜的咕噥了一陣子。
  二人這是累了一天,吃飽了好踵覺,一間眼,三更天就已到臨,店掌柜親自把馬云龍二人叫醒。
  于是,馬云龍又買了許多吃的,摸著黑与白小宛二人騎著馬上路了。
  二人一到河邊,只見船上己有人站在那儿,一看二人來到,也不多說話,急急幫著把馬牽上船,送二人過了這河。
  一上岸,船家只是揚揚手,道:“二位一路好走!”
  馬云龍當即道:“船老大,謝你了!”
  望著船又划回對岸,白小宛不解的道:“看樣子這船家專門半夜送我們過河的嘛!”
  馬云龍一笑,道:“我讓掌柜的送了他們一錠銀子,沒銀子他們才不會大半夜的那么服務周到呢!”
  于是,白小宛一馬當先,直往對面的斜峪關沖去。
  大半夜里,迎面山峰,在這月黑星稀的,涼風呼嘯中,像是要迎面倒下來一般,騎在馬上的白小宛,怀著滿腔悲忿,帶著婆家滅門大仇,勇敢的直往斜峪關沖去。
  跟在身后的塞北大俠馬云龍,多一半是不放心這位心高气傲的外甥女,單人獨騎直闖賊巢,所以才跟來。
  二人一邊斜峪關,慢慢的山路開始變成彎曲不整的碎石道,有時候繞上一個大圓圈,卻又在同一個山腰上。
  漸漸的,山道也開始窄了起來,人騎在馬上,也只能緩緩而行。
  夜梟聲,狼嗥聲,在山風的強勁吹送中,令人有著進入蠻荒地獄的感受。
  白小宛与馬云龍二人,對于眼下的這一段路,全都來過,當然,馬云龍就在前面光禿的大岩石上,把個毒書生楊文光捉到了寶雞縣衙大牢里,而白小宛,則是隨同寶雞縣衙捕頭李長虹,協手赶走了笑彌勒姚光圓,救回了個風擺柳,不過她救風擺柳的那段路。好像早已經過去了,如今連前面的大岩石處也到了。
  天好像就快要亮了,因為這時候望向山頭,透著薄薄的云層,好像在冒著微弱的光線。
  突然間,二人听到有女子的哭叫聲,漸漸的,更听到有狼的凶殘叫聲傳來。
  于是,二人不約而同的往前沖去,才不過半里地,就見一個低矮的岩穴,四五頭凶殘的狼,正在向岩穴中一沖一竄,似是要爭食什么似的。
  再細看,隱約的發現洞中有一女子,披頭散發的,手中拿著寶劍,就蹲坐在洞中向外猛力揮舞。
  一看這情形,塞北大俠馬云龍一面連連的高聲大叫,人也縱身自馬背上落下來,插在他身后的那根粗鋼棒,己舉在手中,奮力的往岩穴口上沖去。
  白小宛更是拔出寶劍劈砍過去。
  四五頭惡狼,一看有人殺來,似是發了野性,回頭向馬云龍咬去,卻經不住馬云龍手中的粗鋼棒,一連兩下全敲在扑近的狼頭上,立刻腦袋開花,死在當場,另外三頭狼也被白小宛劈傷,夾著尾巴逃去。
  突然間,洞中的女子“啊!”的一聲,扑倒在地,看樣子似是虛脫了。
  白小宛急忙進入岩穴中,把女子抱出岩穴,灰暗中,卻發現是個女道士。
  望了一眼四舅馬云龍,白小宛道:“寶雞大韓村呂祖道觀中,不是有一名女道士嗎,難道她就是……”
  馬云龍手一伸,制止白小宛再說下去,因為那個女道士似乎是緩過气來了。
  “你們是……是誰?”
  白小宛就在那女道士的耳畔道:“別問我們是誰,你先喘喘气再說話。”
  只听那女道士有气無力的道:“你們可帶有什么吃的?”
  馬云龍立刻走到馬前的鞍袋中取了個大饅頭,又把個水袋也提在手上。
  有了饅頭,就見那女道士接過來,連連的吃了好几口,吃的直打嗝。
  几口水下肚后,女道士這才回過勁來。
  “謝謝施主救命之恩!”
  馬云龍道:“看樣子,你是個出家人,怎么會在這大山里?”
  只听女道士緩緩的道:“我本來是寶雞大韓村呂祖道觀的人,只因不久前,我師父李真人突然間失蹤不見,不料第二天,卻又來了個毛道士,說是我師父的師弟,暫時來代我師父主持這呂祖道觀各項法事,不久我師父就會回來的。哪里想到近几天來,我發現這姓毛的行為怪异,卻不料他昨天突然要我同他到這大山里來,說是接我師父李真人的,可是連夜上山以后,他就在這岩穴前碰到一個人,也真是怪事,那個人很像大韓村里的韓五爺,只是牙齒有些不像,他們好像還爭論了一陣子,這才叫我守在這岩穴內不要出來,二人都往深山里走去。”
  一頓之后,女道士掉下眼淚,又道:“天也黑了,飯也沒有吃,半夜里先是來了一頭狼,我就用寶劍哄它,可是沒有多久,又來了好几頭,我才不停的揮動手中劍,要不是遇上二位,我真的會死在這儿了。”
  說罷竟大哭起來。
  白小宛狠狠的道:“真是可惡,竟把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丟在深山中不顧。”
  馬云龍看看天色,低頭對女道士道:“你可有座騎?”
  “早不知跑到哪儿了。”
  看了這种情形,馬云龍隨手摸出一錠銀子,道:“收下吧!天也快亮了,你還是慢慢走回大韓村去吧!”
  女道士立即道:“那你們呢?”
  白小宛安慰的道:“你盡管回寶雞去,我們這就去找那害你的人,他們跑不了的。”
  于是女道士走了,馬云龍与白小宛二人這才又急急的上馬,直往深山中行去。
  太陽光自山溝的坡頭上冒出來的時候,白小宛已与馬云龍二人到了三條山溝交會的地方,這儿二人全沒有到過,而三條山溝,卻是經兩條山溪溝通匯在一起后,合流于另一條較低的山溝中。
  從溪中搭的蹬腳石上看,也只有一條路通往大山里面去,二人還真的好一陣遲疑,只因為這儿也是屬于秦岭的,如果走錯,即使回頭也不容易。
  馬云龍憑其江湖經驗,發覺山道上的痕跡,一步一趨的跟了下去,時而有如鑽向山穴一般的在崖下面溜過,時而盤旋在陡峭的懸崖邊,人騎在馬上,還真是提心吊膽的。
  二人也才剛剛盤上一段半高不高的山峰,立刻間,山谷下面,發出奔雷般的水聲,透過叢叢荒林蔓藤,隱隱的有一股极高的山溪,筆直沖流而下,那些懾人心魄的響聲,正是那個似白布帶一般的溪水所發出來的。
  抬頭看去,對面的峰巔消失在云里面。連剛剛冒出來的陽光,似也無法照到峰巔一般,曦隱的,山徑曲折迂回在那高峰的前面。
  塞北大俠馬云龍用手一指,道:“如果我猜的不錯,對面那個山峰,應該就是踩云岭了吧!”
  白小宛极目望去,除了滿山的蒼松翠柏以外,好像是山外山成了天外天,因為四周的高峰沒有一座不是气勢磅礡,令人生畏而有著高不可攀的感覺。
  就在二人緩緩而行的時候,突然間深山中響起一陣鐘聲,細听撞擊的聲音,相當有致,能在這深山絕淵中听到這鐘聲,的确給人一种极為親切的感覺。
  只听那鐘聲一起,四山回蕩,立刻間,滿山滿谷,全都為這雄偉的聲音所填塞。
  白小宛一喜,道:“四舅,這附近有廟,咱們找找看廟在哪儿?”
  馬云龍當即翻身下馬,一面取出吃的,邊對白小宛笑著說:“听這鐘聲,人家大概要吃中飯了吧!咱們也該塞飽了才能往前找去。”
  白小宛自是跟著下馬。
  二人邊吃,白小宛四下觀望,但就是看不到鐘聲起處有什么廟宇。
  也不知是“云深不知處”,還是“半掩叢林間”,當鐘聲慢慢消失在深谷的時候,二人仍然未曾發現四周大山中何處有廟宇,但那鐘聲,卻是千真万确的。
  塞北大俠馬云龍一塊牛肉和著兩個大饅頭一下肚子,“呱嘟呱嘟”的一連又喝了几口酒,雙手在臉上胡茬子上一陣磨蹭直起腰來,緩緩的四下一望,這才對正在吃大餅的白小宛,道:“小宛!你慢慢吃著,在這种大山里面,可千万不能亂跑,等我四周看看,找找那座廟在什么地方。”
  白小宛輕點著頭,道:“四舅你也不要走的太遠,听那聲音,應該就在這附近的山里面。”
  塞北大俠馬云龍當即使展輕功,直往峰頂攀去,只見他騰躍在怪石林立的高山上有如一頭靈猿般的矯健,閃展飛縱在矮林草莽之中,直如一頭黑豹,不久功夫,他人已卓立在峰巔的一個大岩石上面。
  馬云龍舉目四望,陽光照在他的一雙大眼睛上,反射出他那精光飽綻的光芒,油忽忽的半個光頭頂上,竟也閃閃發光,酷似与日光爭輝一般。
  一陣觀察之后,馬云龍輕搖著頭,緩緩的又走下峰來,只是他邊走,還是不停的四下望。
  老遠就听到白小宛叫道:“找到沒有?”
  來到白小宛停身處,馬云龍不解的道:“听聲音,辨方向,應該不會太遠,怎么四周大山全看了一遍,一個影子也沒有,這可真是怪事。”
  就在二人正自迷惘的時候,突然間,那響徹云霄的鐘聲,又一連敲響十下,馬云龍豎起耳朵,仔細的听,白小宛更是直往崖邊扑去。
  鐘聲一落,塞北大俠馬云龍一巴掌拍在自己那個光禿腦門上,邊罵道:“娘的,原來就在自己站的這座岭上。”
  一打手勢,馬云龍對白小宛叫道:“走吧!四舅听出那鐘聲在哪儿了,拉著馬下山去!”
  白小宛一听,立即跟在馬云龍身后,邊問道:“在這山下面?”
  “只要到這山下面,一定就能發現這鐘聲來自何處,遙遠叢林間,云深不知處,說它遠,其實就在咱們眼前。”
  山道已經相當難行,馬雖四只腿,卻比兩條腿的人更難邁蹄,二人這是走到山道的盡頭了,看似有路卻無路。
  總算是下到山底了,二人抬頭看,這才發現就在這座高山半腰處,一連的有五六個山洞出現,那四四方方的洞口,足有一丈多高。山下面,卻正有一個更大的山洞,看那洞口,足有兩丈高,三丈寬,這時候正有几個穿著十分破爛的男子,一人挑一擔山溪的水,直往山洞里面走去,數一數足有六七人。這几個人對于白小宛与馬云龍二人的到來,似是渾然不覺的樣子,魚貫的走人山洞里面。
  才過了沒有多久,突然間,又有四個挑著劈好的木材,哼呀哼的迸人那個大山洞申,對白小宛二人仍然是不聞不問。
  在馬云龍一陣惊愣不解,白小宛深感迷惘的時候,突然間,自大山洞中走出一個身穿灰衣,頭戴灰色瓜皮貼頂小帽的老尼姑來。
  只見這尼姑健步如飛,一閃而到了白小宛与馬云龍二人前面,二人這才看清楚,這個灰衣尼姑,長的十分令人厭惡,吊喪眉,三角眼,塌鼻子外帶一張翹嘴巴,最叫人看了起雞皮疙瘩的,是這老尼姑的脖子上,長了一個足有小西瓜那么大的一個紅而發光的肉溜。
  只見這位尼姑打個稽首,道:“阿彌陀佛,二位施主光臨,貧尼特來迎接,請二位跟貧尼入內待茶!”
  也不等白小宛二人多說一個字,遂轉頭就走。
  馬云龍一看,哈哈一笑,立即走在白小宛的前面,跟著老尼姑直往山洞中走去。
  二人各牽著坐騎,一直在山洞中走,沿著山洞的兩邊壁上,松枝火把,把山洞照的十分明亮,因此二人發現這山洞十分平坦,“得得”的馬蹄聲,相當清脆響亮。
  大約進入三十多丈遠的時候,就見那老尼一轉身,指著一邊的一個寬大山洞道:“二位可以把馬匹拴在這個洞中的槽上面,自然有人替二位給馬匹喂料。”
  馬云龍舉目看去,火把的照耀下,只見那個大洞不深,頂多只有十丈,但卻在這洞中,拴了十多匹馬,細看全都是上等良駒。
  馬云龍對白小宛使個眼色,當即把馬匹牽進這個大洞中,拉到槽上拴定,然后卸下馬鞍,放在洞的另一面,那儿已經放了十几副馬鞍。
  于是,老尼姑領著二人,直往山洞里面走去。
  大約又走了近三十多丈遠,這才轉了個大拐彎,開始登上一層層的石階,不久,二人在老尼姑的引導下,到了這第二層上面。
  馬云龍一惊,心想,這儿還有這么大的洞天!
  只見二十多個人只顧低頭干活,沒有人說一句話,相當平整的一座岩石大廳,只是在這儿的擺設,看得出是這些人住的地方,而且鍋灶爐台很大,看來像是有很多人吃飯的樣子。
  繞過這個打雜燒飯的大石洞,又攀了十几層台階,卻見一個厚逾半尺的巨型大木門,擋住去路。
  老尼姑舉手在木門上只拍了三下,木門正中的一個小方口處,啟開來,一只毒辣的眸芒噴射而出,然后“叭”的一聲,小方孔關了起來,緊接著木門緩緩的被推開了,吱呀聲很大,但卻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老尼姑回眸咧嘴一笑,道:“二位可隨貧尼進去。”
  馬云龍伸手一讓,二人當即跟在老尼姑的身后,登上這第三層的洞中。
  突然間,一下子擠過來二三十個丑陋難看,令人不敢正視的尼姑來,最叫人不解的,是這些尼姑們,全都是在粗短的脖子上,長了個大肉瘤,至少有六七個尼姑,還長了一雙爛眼睛。
  她們看到馬云龍与白小宛二人上來,各人全有著不同的表情,但好奇心卻是一致的,有兩個尼姑,還伸手去摸馬云龍的大胡子,卻被馬云龍老實不客气的擋過去。
  也有些圍著白小宛稱羡。
  突然間,帶領二人的老尼姑大喝一聲,道:“讀課!”
  還真的管用,這些圍過來的尼姑們,全都极快的,返身退回自己的小洞中,立刻間,嗡嗡之聲傳了出來,似是真的又在讀她們的經文了。
  在老尼姑的引導下,二人又向這洞中走了十多丈遠,老尼姑這才又在一個大木門上輕敲兩下。
  于是,木門啟開了,馬云龍与白小宛二人突覺眼前一亮,發現這間大洞中,四周整齊的全用紫檀木發亮的木板,密密的隔著,靠近亮光處,還開了四扇巨大窗子,外面的光線,充份的照在這個石洞中,一張巨型的木榻,平放了几張錦緞棉被,正中央處,供著一尊觀音像,香火裊繞,蜡燭高燒,自有一股庄嚴的味道。
  禪床上,正坐了一個長發老尼,兩個年輕的尼姑,分別站在觀音神位前的供桌兩邊。
  白小宛一眼看去,這個低垂雙目的尼姑,卻自額頭上長了一個巨瘤,有如老婆婆的布袋奶子一樣遮去了大半張的臉孔,額上的巨瘤,正与她那脖子上的巨瘤相接碰,兩只眼睛只露出了一個眼角來。
  看著二人進來,怪而丑极的老尼姑,格格格的一聲笑,指著一邊的矮木凳,道:“坐下來!”
  白小宛有些后悔進來,她發覺這些尼姑們,除了全都在臉上脖子上長的亂七八糟肉塊外,一雙腳丫子,同男人的差不多,這在她來說,是無法想像的怪事。
  于是,她產生了厭惡之感。
  突听禪床上坐的丑尼姑道:“二位可是打從寶雞來?”
  塞北大俠馬云龍道:“不錯。”
  一聲長歎,丑尼姑一甩兩支衣袖道:“快五十年沒有到過寶雞了,不知那儿變成什么樣了?”
  她話一落,馬云龍一惊,只因這尼姑一塊肉瘤遮住大半張臉,使他無法猜出她有多大年紀,如今經她這么一說,這才由她那灰白的長發中,猜她至少也有七十歲。
  馬云龍當即笑道:“請問這儿是……”
  突听老尼姑道:“不用問那么多,你們以后就住在這儿了!”
  白小宛不自在的道:“不!我們不住這儿!”
  格格一陣怪笑,老尼姑的眼神暴然射出懾人的冷焰,厲聲道:“不許多說!”
  馬云龍哈哈一笑,道:“馬四爺以為你們把我二人帶進來招待一餐呢,卻不料是想留住你馬四爺。”
  一頓之后,一手指著洞外,又道:“如果你家馬四爺猜的不錯,八成想把我也變成下面那些挑水打雜的人吧!”
  “机伶!机伶!啊……哈……”
  老尼姑這么一笑,馬云龍徒然指著一旁的白小宛,又厲聲問道:“如果你留下我馬云龍,那么她呢?”
  老尼姑斜著一雙如狼似虎的半只眼睛,對白小宛看了又看,輕點著頭,道:“她模樣長的還夠看的,我會把她送到師姐那儿去。”
  馬云龍一听,心想,我的乖,她還有個師姐,不知又是個什么樣的丑八怪?
  當即一笑,道:“看樣子,你下的決定,誰也改不了,我二人只有恁你擺布了?”
  “你二人沒有一點逃出洞中的机會。”
  徒然間,馬云龍撤出他的那根鋼棒,白小宛也拔劍在手,馬云龍戟指穩坐禪床的老而又丑的尼姑,喝道:“告訴我,秦岭八大盜可是你們一伙的?”
  冷冷一笑,丑尼姑道:“他們那八個東西,怎么能夠同我們一伙,只有在實用的价值上,勉強算是個鄰居罷了。”
  馬云龍与白小宛二人越听越玄,不由又問道:“那你們又是什么幫派?何等的人物?”
  丑尼姑冷然的道:“什么幫派?何樣人物?我們全不是,如今不妨老實告訴你們,兩千里范圍內的秦岭大山中,有兩句話不知你這個大胡子听過沒有?”
  “我在听著!”馬云龍強按著怒火。
  丑尼姑緩緩的道:“深山有丑仙,深山出俊鳥。”
  微微一頓,又道:“只要在這秦岭山中,有人長了肉團,我們必定會把她接到我這登仙洞來住,叫她們一生一世不為吃飯發愁,當然她們也就不會再受到世俗人們的嘲笑。”
  “這么說來,你還是在做善事嘛!”
  馬云龍這么一說,丑女尼仰臉嘿嘿一笑,道:“你這才明白?”
  馬云龍又問道:“你那師姐又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馬云龍本來想說是個什么樣的丑八怪,但他突然覺得不妥,世間就算丑如面前的這個老尼姑,也絕對不喜歡人家說她丑,最好再頌揚她几句好听的,即使說不出口,但也不要說難听的。
  突然間,丑尼舒坦的笑道:“天仙師太,在這秦岭的深山中,也不定有几個人見過,大胡子你自然連听全沒有听過。”
  一頓之后,又道:“我剛才不是說過嗎,深山出俊鳥,就是反映的我那美逾天仙的師姐,天仙師太。”
  “那么師太的法號……”
  “我叫天丑怪尼。”
  “這么說來,你們是天字號的稱呼了?”
  “羅嗦!”
  緊接著,就見她一拍巴掌,只見那個領他們進來的丑尼姑,手捧茶盤走了進來。
  “喝吧!喝了忘憂茶,此生無罪孽!”
  馬云龍心想,她娘的,喝了你這忘憂茶,既忘了過去,又忘了未來,糊里糊涂活著,任人宰割,像個活的木頭人,這樣的人,還有什么罪孽可言。
  心念間,一手抓起茶杯,兩個指頭運力,“叭”的一聲,茶杯片片落在地上。
  白小宛更是一把抓來,猛力摔在地上。
  穩坐在禪床上的天丑怪尼冷冷一笑,道:“一大早毛干同姚大剛二人路過此地的時候,說是有人要來追捕他們,我還以為是多少人馬呢,卻原來是你們這兩個不自量力的渾蛋!”
  只見她隨便左手一擺,道:“丑春,給我拿下!”
  她話聲一落,只見那個送茶的丑尼姑,立刻揮動手中茶盤,和身扑上。
  白小宛不等馬云龍出手,一挽手中劍,迎了上去。
  茶盤与寶劍一碰,發出清脆的金鐵交鳴聲,馬云龍這才發覺丑尼姑的茶盤原來是金銅打造,三邊刃芒畢露,顯然就是三把刀的結合体。
  再看這女尼的身法与搏斗,十分的彪猛,左手抓右手劈,呼呼的風聲,就在她的四周響起,不因她脖子上有個小西瓜大的肉瘤而影響步法。
  就在一陣劈殺中,白小宛一時之間,還真拿這丑尼姑無可奈何。
  于是她在旋身中,疾快的摸出一支棱形飛鏢,就在丑尼姑上躥而失去重心的時候,白小宛抖手打出左手飛鏢。
  丑尼姑平身在半空,但她在情急之下,右手腕一振,那個大茶盤极其准确而又快不可言的,迎向近身的棱形飛鏢。
  就听“吧”的一聲,丑尼姑擋落了飛鏢,人也一個跟頭,翻落地上。
  丑尼姑的身子尚未站穩,突覺面前紅影打閃,好像自己進入一團火堆中一般,只是沒有感到發熱,就在她一窒之間,一聲极其輕微的響聲,發自丑尼姑的前胸,只見她剛要舉起的茶盤,一下子被震落在地上。
  “登……”一連倒退四五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來,看來白小宛的這一腳夠狠的。
  “不中用的東西!”
  天丑怪尼罵了一句,一手指著白小宛道:“師姐,正需要像你這种身手的女弟子,你跟了天仙師太,這輩子吃香喝辣,還兼可看到許多天下至寶,那是一些肉眼凡胎的人,想都想不到的寶物。”
  一面指著大胡子馬云龍,道:“你也別打算再走了。”
  馬云龍一听。哈哈大笑,道:“丑八怪!你沒有弄錯吧?這第一仗是我們蠃了,怎么你卻厚言無恥的收獲戰果起來了!”
  天丑怪尼大感不悅的喝道:“大胡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當真要我把你們拆散一身賤骨頭,你們才心甘?”
  突然對站在供桌兩邊的兩個看來年輕的丑尼道:“取為師的法寶來!”
  馬云龍一想,這老怪物,還有什么法寶,別她娘的嚇唬人了,注目一看,只見兩個年輕丑尼,一人手捧一個銅缽,看來有海碗那么大,另一個卻拿來擊缽的銅錘,看來也有尺半長,雙雙交在天丑怪尼的手上。
  馬云龍哈哈一笑,道:“丑八怪,你這是取對兵刃了,馬四爺手中的精鋼棒,一旦擊在你那支大銅缽上,一准比你那個小銅棒強的多,不信咱們這就試一試看。”
  這是馬云龍第二次叫她丑八怪,只叫得天丑怪尼牙齒咬的咯咯響,沉著聲音喝罵道:“大胡子!你也該照照鏡子,看看你的那副德性,也敢開口叫我丑八怪,老實說,我那師姐可是美若天仙,在她的眼里,尚且不把我當成丑八檉,你又算是什么東西?今天非把你留在下面洞中,專做苦力差事,活活把你折磨而死,叫你下輩子變得比我天丑怪尼更丑上十分。”
  “算了吧!我要是變成你的模樣,甚至比你還丑,馬四爺宁愿一頭碰死。也不愿躲在這山洞里苟活于世。”
  馬云龍似是要故意气气這個丑老尼。
  他的目的似乎是達到了。
  因為,只要看天丑怪尼兩手持著銅缽与銅錘在不停的顫抖,就可以知道。
  突然間,天丑怪尼大喝一聲,在灰衣平伸突展中,有如飛瀑下落百丈谷底之勢,直搗向馬云龍的前胸。
  馬云龍并末后退,只見他側身一閃,右手精鋼棒打橫擊出,“叭”的一聲,正擊在天丑怪尼的大銅缽上。
  于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了。
  一股細如蜜蜂的聲音,自大銅缽中發出來,一閃而自馬云龍的耳邊飛過。
  馬云龍一惊,心想,好家伙,原來這個銅缽中還鬧著古怪呀!
  當即高聲道:“丑八怪,原來你的這個銅缽中還藏有暗器呀!”
  他這一說,當然就是在提醒白小宛多加小心。
  其實馬云龍還真的幸運,如果他在正面迎擊,就絕難逃出那穿心透骨的一針。
  又是一聲格格怪笑,天丑怪尼平推著左手大銅缽,右手尺半銅錘高高舉起,平地之間徒然一飛而起,有如隕石一般,帶著一束金光彩芒,直撞向卓立在兩丈遠處的馬云龍。
  塞北大俠馬云龍似是沒有想到,面前這個面目全非而頂門前挂著一塊瘤的老丑尼姑,會有這么輕靈的身法。也就在他的一窒之間,手中精鋼棒,立即幻出一片晶瑩的銳芒,极其嚴密的封住面門,腰身以下,徒然猛的一旋,梅花腿一招橫掃千軍,挾著一股凌厲的呼嘯聲,貼地掃踢即將落地的天丑怪尼。
  然而,天丑怪尼冷哼一聲,即將落地的雙腿,猛力一抽,換了個頭下腳上,而右手中的尺半銅錘,筆直的點向馬云龍掃來的一腿。
  卻不料馬云龍的梅花腿与他那手中精鋼棒,有著极其嚴密的配合。
  于是“叭”的一聲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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