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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白小宛一隱一現的在山石与荒林中,掩掩藏藏的朝著老虎口的左側茅屋中扑過去,她人才剛剛掩到這過山亭前的一棵巨柏樹前,就見由里面走出一位大光頭巨無霸,論身材至少也有六尺五六高,頭如巴斗,口大鼻長,銅鈴眼有似廟門口的韋陀,大手大腳,穿了一件松腿褲子,上身也僅著了一件豹皮背心,而隨著巨無霸走出這過山亭的,是兩個個頭也不算矮的壯漢。
  兩個人肩上各扛著一根生鐵棍,看樣子那根五尺六七長的鐵棍總得有那么五六十斤重。
  白小宛一惊,心想,哪里冒出這么個大個子,心念間,人也一閃而躲在巨柏后面。
  就听那個巨無霸回頭對房子里人道:“照子放亮,敵人踩上山,咱們誰也不舒服。”
  就見屋子里一連走出四五個短靠打扮的壯漢,异口同聲道:“四爺盡管放心,一有動靜,咱們這儿馬上飛報上山,包准錯不了。”
  原來這巨無霸正是秦岭八大盜老四關正,這關正生來孔武有力,臂力過人,善使一根生鐵棒,只是這人頭腦簡單,所以盜魁袖里乾坤伍億,一直把他留在踩云岭,而巨無霸關正也總把自己當成保山保寨的守護山神。
  只因為一大早姚光圓折回山寨上,把云屋峰兩個美艷尼姑的話傳入寨中,而伍億卻開出一個出人意料的條件,由兩個美尼姑攜回仙台。
  那确實是一個极為陰險的條件。
  如果,卓重陽等四人,真的等到十日期滿,再找上望仙台,局勢就會有令人大吃一惊的發展。
  因為,天仙師太仍不放棄她已得的血玉龍,甚至派遣自己最愛的兩名女弟子前往,一方面通知這袖里乾坤伍億,把血玉龍所應得的,十万兩黃金等著他們去拿,另外還告訴伍億,秦岭八大盜已成了秦岭六盜了。
  然而,袖里乾坤伍億在听到姚大剛喪命的消息以后,他卻開出一個令天仙師太拿不准主意卻又是意料中的條件。
  條件被兩個絕色尼姑帶回望仙台。
  但踩云岭卻已等不及了。
  這時候白小宛正躲在大柏樹后面呢!卻不料令人面紅的事,竟會在她藏身的附近出現。
  也就在巨無霸關正几句話交待完畢,又听他對身后人說:“你們等等,酒喝多了,尿也多起來,我得去放放。”
  一邊解著他的那個寬大褲子,邊往白小宛的那棵大柏樹前行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
  白小宛棱形飛鏢已握在手上。
  就著那棵大柏樹根,巨無霸關正掏出家伙就洒。
  白小宛心中電閃,這可是好机會,但如果一眼看到這大個子的……
  白小宛一咬呀,心想,自己已是有丈夫的人,又不是黃花大姑娘,有什么好羞的?殺一個就少一個惡魔。
  就在她這一念的乍現中,白小宛一錯身,悄無聲息的打出手中飛鏢。
  她用勁之狠与准,大出巨無霸關正的意料之外。
  就听“噗”的一聲,飛鏢正插進正在雙目微閃,享受著瀉尿時候快意的關正肚臍上。
  就听巨無霸關正大叫一聲,暴睜雙目,伸手抽出那支飛鏢,一股鮮血已自肚臍向外冒。
  巨無霸關正戟指白小宛大罵,道:“好個小娼婦,你敢暗算關四爺!”
  說著,竟不顧肚臍傷重,跨步向白小宛抓去。
  白小宛一招得手,已發覺茅屋外的几個壯漢,揮刀向她殺來,尤其那兩個扛著巨無霸鐵棍的急急忙的把鐵棍往巨無霸關正身前送。
  白小宛怒叱一聲,一閃身越過受傷的巨無霸,迎著抬鐵棍的兩人,一劍揮去,兩個人一看白小宛劍光霍霍,滿臉殺气的向他們殺到,立刻拋去肩上鐵棍,扭頭就逃。
  于是,首當其沖的卻是茅屋中出來的五人,在他們以為,只不過一個俏娘子,還是一個小腳婦,再有本事,也擋不住他們五個圍殺。
  于是,一個個惡向膽邊生,揮刀就向白小宛殺到。
  卻不料白小宛抱定的是速戰速決的主意,豈容面前這五人拖住?再說身后還有個巨無霸,虎嘯獅吼的向她逼來。
  于是,白小宛抖手一鏢,打在最前面那人的臉上,右手劍起一束疾如閃電的刃芒,一掃而撩過第二人的前胸。
  還未圍上,先就倒下兩人,這气勢立刻把另外三人懾魄惊魂般的震住,誰也不愿再攖其銳鋒,直覺里側向一旁躲去。
  地上翻滾的二人,卻不料巨無霸關正一手捂著肚皮傷口,右手抓起地上鐵棍,一掄一掄的沖來,沒想到鐵棍卻掄在二人的腦袋上,就听一連兩聲搗爛西瓜的聲音,兩人立時了賬。
  白小宛一心先要消滅持刀漢子,因為他們全負有与山寨上通消息的任務,于是三個持刀漢子成了她追殺的對象,而關正卻負傷在追赶白小宛。
  也就在几個人在這茅屋前亂草石中。互相追膛的緊張時候,樹后面,突然沖出三個人來。
  只見這三人一沖出來,也不答話,一人迎著一個持刀的漢子,也只那么揮手之間,三個人連哼全未哼一聲,就死在荒林亂石堆里。
  白小宛一看來了援手,精神大振。趁著巨無霸一緩,抖手又是一飛鏢打出,“叭”的一聲,那飛鏢隔著巨無霸的那件豹皮背夾,插在他的左胸上。
  巨無霸關正哇哇大叫,道:“王八蛋們來的可真快呀!”
  只見他桀驁而又冷悍的雙手抓著那根大鐵棍,既不顧肚臍上正在往外冒血的傷,也不拔除插在左胸的飛鏢,破口大罵道:“關四爺正想找你們几個王八蛋呢,想不到你們卻送上門來!”
  白小宛立即道:“我去追殺兩個抬鐵棍的,大笨牛就由你們處置了。”
  兩個替關正抬鐵棍的,并未跑遠,他們一頭闖進茅屋里,把個茅屋的門,頂得死死的。
  白小宛不由一笑,找個大石頭坐下來,遠遠的望著老父三人圍著一個大個子,只是沒有人出手。
  巨無霸關正不停的掄動手中大鐵棍,但卓重陽三人永遠保持著适當距离而不愿出手去搏殺,因為三人全都知道,關正是死定了,再高,再大,血總會有流盡的時候,而關正的那條松而又寬大的褲子,大半已被血所染紅,連那胸上面的一鏢,也在向外冒血,對于這种困獸,何必与之搏斗?
  漸漸的,關正的腳步開始踉蹌,面色變自,一顆大腦袋濕漉漉的盡冒冷汗,原本呼呼生風的鐵棍,在他沖三步退兩步的晃蕩中,開始有著滯鈍現象。
  就在他挫牙咯咯,面孔扭曲的一剎那間,奮起他最后一口气,一鐵棍砸在一塊大岩石上。
  “砰”的一聲,大石頭濺起無數火花,在一片碎石紛飛中,巨無霸關正已仆倒在那塊被他砸裂的岩石上面。
  血仍在流,好似他身上長了個血泉,有冒不完的鮮血似的,染紅了大半塊岩石。
  卓重陽微搖著頭,低喟的道:“這么好的一副骨架,可惜是個大盜!”
  白方俠扭頭看女儿白小宛,發現她正好整以暇的,悠然倚在一棵樹前的巨石上。
  于是,三人來到那座被稱做過山亭的茅屋前面。
  馬云龍急問道:“不是還有兩個嗎?”
  白小宛一笑,道:“鑽到屋子里了。”
  馬云龍故意高聲道:“我來放火,燒他個淨光溜溜!”
  就在馬云龍的話聲才說不久,就見兩個穿著草鞋的大漢,大叫“饒命”的沖出屋外。
  “站住!”
  兩個人不但站住,雙腿一矮全跪在地上。
  卓重陽緩緩的走到二人前面,仔細的看了二人一眼。
  標准山寨嘍羅樣,卓重陽冷冷一笑,問道:“屋里還有什么人在?”
  “回大老爺話,屋里沒有人了。”
  “如今踩云岭的山寨里都是些什么人?”
  跪在地上的兩個人,彼此對望一眼,尚未開口,卓重陽“刷”的一聲抽出寶劍,冷冷笑道:“你們兩個,我准備放走一個,只是這個人必須是個老實人,當然,老實人說的老實話,你們說是吧?”
  二人不住的點著頭。
  于是,卓重陽指著跪在前面的一人問道:“你說如今踩云岭住著什么人?”
  他沒等那人回答,立刻又道:“如果你說的是實話,那你后面的人算是死定了,當然你就不會死了。”
  卻听后面的人急急高聲說道:“我知道,有大爺伍億、二爺姚光圓、三爺毛干、六爺齊向前四位。”
  卓重陽前面跪的那人一急,脫口道:“大爺!除了山寨上四位爺之外,還有七八十名嘍兵駐守著呢!”
  卓重陽冷冷一笑,手總劍一抖動,盡在二人面前打閃,邊又沉聲道:“你們兩個全都該死,因為二人都沒有說實話。”
  兩個嘍兵一急,几乎急出眼淚,雙手作揖,邊哭喊道:“大爺!小人們全都是說的實話呀!”
  卓重陽冷哼一聲,道:“据我所知秦岭八大盜,你們才說出四個來,那其余的全到哪儿去了?”
  兩嘍兵還真的搶著回答,道:“剛不被你們打死的那個叫關正,他是老四,還有楊八爺已被你們拿住鎖在大牢,昨晚听說姚五爺不明不白的死在云屋峰前的野林子里了,還有……還有就是……”
  后面的一個嘍兵又搶著道:“還有就是七姑奶奶,她如今是在長安總督衙門,听說是當了總督的三夫人了。”
  卓重陽一听,不由大吃一惊。
  白方俠父女与馬云龍三人,更是不敢相信,那長安總督府三夫人,竟然是個女強盜,這誰敢相信?
  于是。卓重陽招呼白方俠与馬云龍,三人把這兩個嘍兵捆幫在茅屋里,一面道:“為了證實你們二人說的話,所以先讓你二人活著,等我們到了踩云岭上證實你們的話以后,自然就會來放你二人的。”
  馬云龍就在這茅屋中,找了一些干糧燒酒与咸肉,四人又吃了個夠,這才朝著踩云岭上去。
  經過老虎口,卓重陽四人才發現這儿的山勢,相當險峻,一開始就有一段不算短的山徑,是在岩石上面走過,越往上爬,山勢越陡,怪不得他們把馬匹全都寄放在天丑怪尼的那個山洞口內,原來這一段路上,大部份不能騎馬外,由這老虎口上踩云岭,更不宜騎馬。
  四人加緊腳程,順著羊腸山道,朝著云端走去,漸漸的四人發覺,原本已走了很長一段峭崖山道,卻不料又彎到原來走過的山道上方不過五七丈高處,顯然山道曲折難行而回腸處處。
  最讓人惊心動魄的,總以為此刻不過正午,只要穿過一層云,就可以望見山頂,然而事實卻大謬不然,因為在四人一沖進一層貼山浮云之后,云山洞開之時,四人所看到的并非是山岭頂端,而是另一層浮云。
  如此一連穿過三層貼山浮云,四人的感受是冷,如果不是四人走的急,就只身上的衣服,絕對不夠,所幸山徑已沒有再往上,而是平著,沿這踩云岭的側面,往東延伸而去。
  四人低頭看,浮云悠悠的就在腳下一飄而過,這才領略到踩云岭真是名副其實。
  快步疾走,几乎又走了一個多時辰,突然間,附近有人大聲喝道:“什么人?”
  卓重陽四人四下望,怎么沒見人影?
  正感惊奇,突又听一個粗嗓門的叫道:“王八蛋們摸上踩云岭來了!”
  于是,就見一陣腳步聲,十七八個嘍兵,就在一個小頭目的領頭下,魚貫的自一塊大岩石后面沖了出來。
  只見這些嘍兵,全都是黑衣黑褲,足蹬芒鞋,甚至每人頭上也扎著黑巾,一個個豎眉瞪眼,拎著一把明晃晃的大砍刀。
  沿著山徑的斜坡上,一下子就把卓重陽四人圍起來。
  就見那個小頭目,翻著一雙金魚眼,戟指卓重陽四人,怒罵道:“狗娘養的,竟然敢來踩云岭送死!”
  他話聲一落,揮動手中大砍刀,口中高聲大叫道:“孩子們!大爺這才傳下話來,放倒一個,黃金一千兩,這可是發財的好机會呀!”
  一邊嗔目咆哮:“圍起來殺,一個也別放掉!”
  塞北大俠馬云龍哈哈一笑,道:“照你小子這么說,俺們不成了你們這些猴崽子的財神爺了嗎?”
  白小宛早已不耐,白方俠對于這些山賊最是痛恨,父女二人不等這些嘍兵圍上,早已扑殺過去。
  卓重陽更是發狂一般杖劍就殺。
  于是,就在一陣金鐵交響,哀嚎不斷中,十七八個嘍兵全都被劈死在當場。
  這原本是四人商議好的,采取速戰速決,而十七八個嘍兵,如何能是卓重陽四人對手?
  于是,馬云龍繞過那個大岩石,才發覺有個天然大岩洞,洞口卻背著山徑,四人相繼進入這大岩洞中,靠里面正有一條尺寬的岩縫,正好看到山徑。
  白方俠道:“怪不得咱們剛才看不到人,原來他們是躲在這大穴里面叫嚷。”
  岩穴中還真的被這十八個嘍兵拾掇得安逸,地上盡舖著狼皮,十几床老棉被,一張破厚木矮桌子,上面放的賭具,靠邊還放了几缸酒,一袋糧食。
  沒有什么可尋的,卓重陽立刻招呼三人,又朝著踩云岭上沖去。
  一邊卓重陽低聲的道:“再往上去,越接近秦岭八大盜的老巢,咱們越要當心,面對這些早該被殺的強盜,咱們可要下狠心,絕不能把他們看成人,算他們是一群狼!”
  馬云龍道:“對!干強盜的人,他們哪還有人性?”一面扭頭向白方俠,道:“大哥!你總不會盡用你身上的皮筋,一個個把他們拴回寶雞吧!再說你能拴得了這么多?”
  白方俠一聲苦笑,沒有開口,白小宛卻道:“四舅!小宛絕不饒過這些殺千刀的!”
  馬云龍道:“對!滅門大仇,不共戴天,四舅支持你。”
  大約又在這云端上面,懸崖小徑,走了大約半個時辰,突然間,一道巨木連接的木柵子,擋住去路,有一柵門,牢牢的關著,四五個夾著砍刀的嘍兵,正蹲在地上擲骰子呢!
  柵高不過兩丈,白小宛早已一縱身越了過去。
  麗影一閃,自天上掉下來個美艷羅剎,五個嘍兵一看,先是一惊,突然間,不約而同的發一聲喊,舉刀就砍。
  白小宛冷叱一聲,力幻起一片劍芒,身形猝然彈起,就在她的一束冷焰疾揮中,抖手一鏢打出,就在中鏢那人拋刀捂臉喊叫著摔下去的同時,白小宛已一腳踹在另一個的心口,于是,就見鮮血自那人口中疾噴而出,像中了巨棰一般,倒了下去。
  剎那間,就在白小宛的劍光疾閃中,一片鬼哭狼嗥,另外三個也全在那片粹芒中,血濺柵門邊上。
  巨柵門尚自關著,而且嚴嚴實實的緊緊關著,等到卓重陽三人也自木柵上面翻過來的時候,白小宛早已解決了五個守柵門的嘍兵。
  卓重陽一揮手,四人當即往半岭脊上面翻去,看樣子應該到這秦岭八大盜的老巢子,然而,又一段不算短的山徑之后,卓重陽四人并未發現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插天的原始野林,怪石嶙峋的懸崖陡壁,一大片一大片的攀百老藤,銀鈴般的滴水山泉,偶爾有几聲蒼鷹叫聲,調合成一幅大自然的原始風貌。
  就在四人駐足張望,四下探查的時候,突然間,高峰陡崖處雷聲滾動,荒草紛飛。
  四人抬頭觀望,不由大吃一惊,急切間,本能的,四人全拼躲在一個巨大的岩石下面。
  原來不知上面是如何發現的,竟然一陣滾木擂石,當頭罩落下來。
  剎那間,一陣叮咚大震,巨木大石,全自四人身邊滾砸而過,灰塵飛揚,矮樹折腰,直如天崩地裂一般,端的懾人心魄。
  所幸四人反應极快,貼著那塊巨岩,不敢稍動分毫,因為那塊巨岩只不過有限的前傾而已。
  一陣天崩地裂之后,白小宛一閃而出,直直的往上面看去,只見一道斜斜的岩石,附近現出一片灰色空隙,她正要扑上去的時候,突然又是一陣滾木擂石砸下,而且既近且急。
  白小宛立刻又急閃而躲入巨岩下。
  于是又一陣隆隆聲,巨木大石夾著碰擊出來的火星,一閃而越過四人的身旁,直朝著岭下深谷中落去。
  馬云龍問道:“看清楚了嗎?”
  “一個人也沒有看到,不知全躲在什么地方。”
  卓重陽道:“會不會全躲在山洞里?”
  白小宛立即道:“可是連洞口也沒有看到。”
  卓重陽雙眉一皺,不解的道:“能推下這么多滾木擂石,少說也要十人以上,不可能連個人影也看不到。”
  白小宛道:“讓我再試一下!”
  一閃而出,白小宛作出要向上沖的姿勢,徒然間,白小宛大吃一惊,她以為真的要山崩了呢!
  因為只有山搖,才會山崩,如今那相距不過百尺的突出懸崖,不正在搖動嗎?
  那么大的巨岩,它那淺黑泛紫的顏色,迎著斜陽,一閃一閃的,散發出不甘心的悠悠黯光,它似是不愿自高處一落千丈的沉入谷底一般,一閃一晃,一進一退,好像有許多人正在后面猛推。
  像那么大的岩石,如果四人仍躲在這塊岩石前面,包不准這塊岩石會被上面的巨岩砸爛,四個人非得變成肉泥不可。
  就在上面的巨岩正要落下來的時候,白小宛一閃而自卓重陽三人面前沖過,口中急叫,快隨我來。
  卓重陽三人,連多想也沒有想一下,不自覺的緊隨在白小宛的身后,沖出巨岩,舉頭看,只見一個大如四五個磨盤的巨大棱石,已离開石座,朝下面滾來。
  由于它体積大,重量沉,一路滾來,樹倒石碎,而且在滾動中,更掀起不少碎石爆裂開來,令人惊心動魄。
  也不過一轉眼間,那塊巨石正准确無比的砸在四人躲過的大岩石上,于是,火花飛濺,碎石亂舞,大岩石突出的上端,生被砸下一大塊來,就隨著那滾落的大石,沉入谷底中。
  四個人也才縱出四五文遠,又見亂石滾下,急切間,四人又重向巨岩地方躲去。
  白小宛躲入巨岩后,立即冷笑道:“咱們如果再往前沖,賊人一定還有亂石滾木砸下,如果我猜的不錯,咱們這上面,已沒有滾木擂石了。”
  卓重陽道:“白姑娘說的不錯,這岭上面可能有一大片岩穴,賊人一准就在里面躲著。”
  馬云龍立即道:“咱們就由這峭壁正面沖上去,殺他娘的一個片甲不留,也好出我這口鳥气。”
  白方俠道:“還是叫小宛先試一試,免得咱們全陷入危境。”
  白小宛也不多說,一擰身又沖了上去。
  她忖度地勢,酌量情形,人如穿云飛燕,扶石攀枝,雙足運力,奮力的直沖上去。
  也就在她距离斷崖頂上,尚不足兩丈遠的時候,突然斷崖后面發一聲喊,一下子跳出十多人,刀光霍霍的向她殺來。
  白小宛一看,心中大怒,清叱一聲,雙腿運力一彈,柳腰一擰,人已翻到斷崖上面。
  就見她劍起輕靈,快不可言的,一連劈倒正面扑來的三人,探手人囊,抓出一支飛鏢。
  就在她奮力拼殺中,卓重陽三人,也及時的攀著岩壁,縱到上面來。
  于是,又見二十多名嘍兵自一處斷崖里沖殺過來。
  喊殺聲何止震天,只听那四山的回蕩聲,已叫人心膽欲裂,鬼哭連著狼嚎,因為血与肉的散落洒濺中,人性全變成了獸性,如果誰要茌這時候能叫雙方罷手,大概只有來自丰都城等著拘魂的小鬼,因為靈魂受這些小鬼鎖住,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來了。
  卓重陽等沖殺上來的四人,全都有一個共同的想法,那就是你們這群惡事干絕的王八蛋們,既然沒有砸死老子們,那就挨宰吧!
  于是,一個不算小的天然形成的大岩穴中,像個巨大的蛤蟆嘴巴般的大岩洞口上,立刻間血肉橫飛,鬼泣狼嚎,四個殺气騰騰的拘魂使者,全身盡浴著他人之血,拚殺于這些上天已無路,入地也無門的群盜哭叫之中。
  這是一場血与肉的拚斗,卓重陽不知已有多少亡魂在其劍下游走,白方俠一生捕快,卻沒有經歷過這种拿人命當畜牲,把腦袋當瓜切的,他那把風雷刀已不只是刀身盡赤,連帶的也染紅了刀把,因為他已覺出手握在刀把上,感覺得粘呼呼的不是味道。
  有几個被砍翻在地的凶狠嘍兵,自知已傷重難活,依然掙扎著拾刀再戰,几個無法再戰的,卻不停的破口大罵,惡毒的連十八代老祖宗也罵出來。
  于是,更撩起卓重陽四人的憤怒,一陣劍光閃爍与刀光崩現中,二十多個嘍兵,盡被殲于山穴斷崖之中。
  四人仔細查看,只見人若走近穴口下望,只要一伸頭,就可以一目了然,山徑的一切,盡人眼底,一道堆放滾木擂石的缺口處,正放著几根巨木,大概就是推石放石之用吧!
  四人稍一巡視,卓重陽立即抓住一個尚在喘呼大气的嘍兵,急問道:“伍億在什么地方?”
  只見那名滿身是血的嘍兵,一臉怒容,直視抓住他衣領的卓重陽,血嘴巴閉得緊緊的。
  卓重陽一施勁,把個重傷嘍兵又提高一尺,喝道:“快說,伍億躲在什么地方?”
  突然間,那個嘍兵張口了。
  張口不一定就是說話。
  當然這時候張口更不會為了吃喝。
  只見他“噗”的一口血痰,吐向卓重陽的臉。
  一扭頭,卓重陽的脖子上粘濕的令人惡心。
  于是那名惡嘍兵的毛滲滲嘴巴張的好大,罵道:“去你娘的!”
  但他也只有罵了這一句。也是他這罪惡一生中的最后一句惡語,因為,他正准備罵第二句的時候,卓重陽的寶劍,已自他的脖根上一飛而過,在一股血泉的烘托下,那顆原本有根的腦袋,卻被血沖落地上。
  卓重陽擦著脖子,順勢一腳踢在那顆朝他滾來的腦袋上,“叭”的一聲,那顆腦袋無巧不巧的自穴口一飛而出,直落岭下而去。
  馬云龍罵道:“這幫強盜可他娘的真夠剽悍。”
  白小宛眼睛盡赤,急急的道:“咱們非要找到那几個罪魁禍首不可,他們不死,他們的手下嘍兵就得拚命,難道咱們一定要殺盡整個踩云岭上的嘍兵不成?”
  卓重陽寶劍一揮,道:“走!找那几個該死的大盜去!”
  當先縱出岩穴,卓重陽四下察看,找到一條小徑,領先舉步直沖過去。
  馬云龍、白氏父女,三人也急急跟過去。
  這條小徑,似乎与剛才的一條小徑不同,因為剛才上山的那條小徑,看似較寬,但從踩踏上看,好像人走過的并不多,如今所走的小徑雖窄,但卻被踩的很平坦結實,顯然這條山徑常有人進出。
  四人并不多想,順著山徑緊走疾行,又走了大約一里遠,突見在這踩云岭的一處凹坡處,竟出現一座高大的宮殿式,极為壯觀的大房子,紅牆綠瓦,气象不俗,如果是一座大廟宇,那么主持人必然是有道高僧,然而,這儿并非是大廟,更沒有什么有道高僧,因為,這儿是地地道道的強盜窩,秦岭八大盜的巢穴,江湖上許多無頭公案,絕大部份是他們的杰作,多年來秦岭八大盜的名字,時盛時消,誰也摸不准他們那飄忽不定的蹤影,如今,總算被四個武林一流高手,合力的闖進來了。
  四人彼此對望一眼,立刻間熱血沸騰,須發怒張,“有”名火高三千丈。
  卓重陽一揮手中寶劍,冷哼一聲,道:“殺過去!”
  突然間,正面的一道紅牆大門啟開了,清清楚楚的望見紅牆內的一個大不過十丈方圓的廣場上,一列的站了兩排嘍兵,看樣子至少總有個三十來個。
  嘍兵的前面,大馬金刀的并肩站了四個手持不同兵刃的壯健漢子。
  只見為首的一人,雙眸細小,臉窄而長,他那滿布的臉上,須發已打成一片,胡須几乎長到眼角上,由側面看,活像一只大猴子,一把七星九環寶刀,緊緊的抓在他的手上,一手撫髯,面無表情。
  在他的左旁邊站著的正是笑彌勒姚光圓,他那胖嘟嘟的五短身材,似乎又胖了,那把蝎尾鋼刀,拎在手上,冷傲的直瞪著大步走來的白小宛。
  另外兩人,一個看來有些陰陽怪气的模樣,手中拿著一把長劍,那正是大韓村呂祖道觀的毛道士,秦岭八大盜的老三,毛干。
  靠邊上站著個虯髯大漢,濃眉大眼,血盆大口,敞著個驢屁股般大胸膛,上面黑鴉鴉的一層老卷毛,看來比嘴巴四周的還要多,一把特號的大砍刀,就抓在他那毛森森的大手中。
  卓重陽當先走入場上,舉頭先看了一下四周,約略的望了一眼大廳,心想,這些強盜,還真的夠派場,也夠享受的了,那么一大棟綠瓦紅梁大廳,里面卻布置得像個大客店,還有樓上房間呢!因為那個樓梯就在大廳中間不遠處,這使得馬云龍与白方俠想起了一個地方,那是長安市上第一家最有名的大飯庄子,春華京。
  想來這秦岭八大盜,可能全到過長安的春華京大酒樓吃過喝過。
  要不然,他們怎么會在這蠻荒的絕岭上,也蓋了那么一棟式樣相同,顏色一致的春華京大廳。
  卓重陽迎著面前的眾盜,戟指一臉長長的花白如銀的蒼髯老者,喝道:“你大概就是秦岭八大盜之首的伍億吧!”
  原本冷眸相向,聞言突然打個哈哈,道:“不錯!正是老夫!”
  卓重陽道:“你可知罪?”
  又是一聲仰天大笑,道:“老夫一生說沒罪,一樁也沒有,因為老夫認為算不了什么,如果說有罪,大概依你們這些鷹犬的說法,一樁都該殺頭,所以老夫不知你指的哪一樁。”
  卓重陽冷冷一笑,道:“盜取御案上的血玉鳳,又為血玉龍殺人一家十二口,這個罪過,你就該死!”
  伍億雙眉一皺,道:“老夫知道,我那几個兄弟對于血玉龍的事,做的不夠漂亮,不過你是怎么知道血玉鳳的?”
  哈哈一笑,卓重陽道:“卓某自京師追查,一路南下洛陽,又折往長安,追到寶雞,正赶上血玉龍案發,這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讓我碰個正著,也算你老賊的陽壽該盡,命該絕,你還有何話說?”
  袖里乾坤伍億暴睜雙目,咆哮道:“姓卓的,不論你在追討血玉龍或血玉鳳,伍億不妨對你實說,秦岭八大盜的做案手筆奇大,為的是金銀,而非稀世奇寶,盜劫寶物,當然為的是換取黃金。”
  一頓之后,又道:“世上有人愛寶,世上就有人盜寶,如果那些在我伍億眼中一錢不值的東西,有人愿意大把黃金來換,姓伍的自然要為黃金而為,所以說你卓大人最好去抓那愛寶人,沒有他們,誰還去劫什么寶啊!”
  塞北大俠馬云龍罵道:“這老狗真是一派胡言。”
  卓重陽一聲冷笑,道:“姓伍的,你可是指那天仙師太?”
  袖里乾坤伍億道:“你不要提那天仙師太了,你不是同那天仙師太訂約十日嗎?為什么卻改弦易轍的直上踩云岭來?”
  卓重陽一咬牙道:“十日之約,是卓某与天仙師太之間的事,与你這強盜頭子何干?”
  “錯了!雖然你是与天仙師太之間十日之約,但也等于是同我伍億訂的約!”
  馬云龍鋼棒一指,罵道:“放屁!簡直是一派胡言。”
  伍億那大毛手戟指馬云龍道:“你大概就是那個混蛋大俠吧!別那么齜牙咧嘴,一副窮凶极惡相,不要忘了,伍大爺手中還有個血玉龍呢!”听口气有些言不由衷的樣子。
  卓重陽道:“就算你有個血玉龍,不見得就是你姓伍的護身符。”
  “可是這血玉龍卻是天仙師太必欲得之而后甘心的寶物。”
  白小宛突然大聲叱道:“那血玉龍乃是我夫家的傳家之寶,与她天仙師太何干?”
  哈哈一笑,伍億道:“天仙師太乃是個嗜寶狂,她自稱世間美的化身,圍繞在她四周的人与物,全都是美中之美,奇中之奇,寶中之寶的東西,如今她有了血玉鳳,又如何會舍棄這血玉龍?”
  一頓之后,又道:“如果她得不到血玉龍,龍鳳不能相配,在她天仙師太而言,那可是她一生中的絕大憾事,她會寢食難安,又豈肯与你們善罷甘休?”
  卓重陽一陣冷笑,道:“看樣子你在天仙師太手中,賺了不少黃金,換句話說,你也替她做了不少孽吧!”
  “各為所好,各取所需。”
  卓重陽立刻道:“天下稀世珍寶何止這血玉龍与血玉鳳,難道她天仙師太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金礦不成?”
  哈哈一笑,伍億道:“京師八大賭房,江南十大青樓,加上百艘出海大船,姓卓的,你想每年她會有多少進賬?”
  伍億此言一出,卓重陽四人全都大吃一惊,誰會想到一個深山出家的老尼姑,竟然擁有這么大的一份家當,而且全都是穩賺不賠的生意。
  伍億有些得意的又道:“如今你姓卓的該知道了吧!伍億在她那儿賺的,也算是辛苦銀子,她既然与你們有十日之約,你們就該找地方等上十日,如今卻揮刀殺上我的踩云岭來,你想如果她知道了是個什么樣子?”
  白小宛怒叱道:“就算她天仙師太再有銀子,犯了王法,一樣逃不脫了制裁的厄運。”
  仰天哈哈一笑,伍億道:“誰來制裁?就憑你們四個?哈……”
  卓重陽突然臉色一寒,問道:“伍億老賊,你要對本大人實話實說,我問你,云屋峰望仙台上的所有貌美女子,是從哪儿找來的,難道也是她花錢你辦事的自其他地方擄來的不成?”
  伍億一瞪眼,道:“伍億為盜,劫的是無价之寶,擄小姑娘的事,秦岭八大盜還不屑為之,哼!擄一個小姑娘只不過百兩銀子而已,豈能人我們秦岭八大盜的眼里?”
  卓重陽四人一听,面面相覷,眼神中盡是惊异眸芒而轉變為目瞪口呆。
  卓重陽立刻又問道:“照你這么說,天仙師太的望仙台上,那些貌似月里嫦娥,更似天上仙女般絕色秀麗的弟子,難道全是她花錢要人擄來的嗎?”
  伍億心想,這時候最好把天仙師太的底牌掀出來,說不定面前這四個殺紅眼的煞神,一气之下又殺上望仙台,自己就可以重新布置,再設陷阱,合著師太之力而圍殲此四人了。
  心念間,伍億哈哈笑道:“我親愛的卓大人,你真的有頭腦,只要輕輕撥弄一下,也應該想得到。”
  伍億上身前傾,頭一偏,毛腦袋一斜,斜著眼又道:“你想想看,天底下的美女,哪一個會心甘情愿的拋棄自己的錦繡前程、榮華富貴,而來到這深山中陪伴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婆,暮鼓晨鐘的苦熬歲月?”
  神秘一笑,伍億又道:“干脆伍大爺再說明白些,那些天仙師太四周的美尼姑,沒有一個是看破紅塵的,只不過她們十來歲就被帶入山中,外界是個什么樣,她們早已忘得一干二淨,還有……還有就是……”
  白方俠似有不耐,立即道:“你最好實話實說!”
  眼珠子一瞪白方俠,伍億咧嘴冷笑道:“咸陽來的龍頭捕快,如果你想建他娘的一大功,你就不要再嚷嚷,伍大爺這就告訴你。”
  眼珠子又轉向卓重陽,緩緩而奸詐的道:“就在那望仙台的四合院下面山腹中,還有一個与上面同樣的四合院山室,下面住了至少二十名十來歲大的美貌女娃儿,這要是被你們破了案,非在那朝堂上得到大封賞不止,而且你們也建了大功積了德,所以……”
  嘿嘿一笑,又道:“你們四位最好留著勁頭,去找天仙師太,比在我這踩云岭上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強得多了。”
  卓重陽道:“你對別人的事,說得相當誠實,只是對你自己……”
  白小宛突然厲喝一聲道:“伍億老賊,怎么不說說你們怎么找上我公公家的?”
  “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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