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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漫漫雨霧中,自四面八方閃出了人影,朝敖楚戈四周涌來,血,沿著狂瀉的雨水流下來,那被雨水沖洗的傷口有著—股子難以言喻的痛苦,他望著那些漸漸靠近而模糊的人影,發出一連串不屑的微笑,雖然他受了傷,他也不愿矮一人截,昂然的屹立著,企待著最后的一擊……。
  桑小喬惊悸而警覺地抬起頭來,僅淡淡地瞄了那些人一眼,急忙撕裂自己長袍的一角,十分仔細地將敖楚戈的傷口包扎好,他那難以掩飾的歉意,明顯的可以從他雙目中看出來。
  緊緊的扶著敖楚戈,蒼涼地道:“老友,你忍得住么?”“忍——”敖楚戈仿佛那雄長的豪情突然間流瀉出來,居然不顧傷口的巨痛,仰天哈哈一陣大笑,張著口,讓雨點滴進嘴里,咀嚼這雨的滋味,他洒脫地道:“這點傷能難倒我?哈哈,老友,你也太小看我了,你看看,這陣風雨,人生有几回能在風雨里這樣涼快,哈哈,我記得小時候放牛的一刻,就是這樣的雨,我—個人在半山上和牛為伴,天空里雷雨交加,連個躲雨的地方都沒有,我只好躲在牛肚子里,一直等雨過去……”.聞言心中一酸,無限的往事片片斷斷地展現在桑小喬的腦子里,這种小時野外放牛的情景,對他來說.并不陌生,他自己是個牛郎,知道牛郎的痛苦,茫茫草原中,自己像個孤寂的游魂,守著几只牛,望著朝晨的寒露,看著滿天的云朵,數著空中的歸鴉,在晨昏中。這种日子永遠不變,不管是冷是暖.是晴是雨,他的生命里只有牛,牛是主人.牛是生命,—天三餐,永遠是咸蘿卜干,黑窩窩頭,有時還會挨上主人的白眼或毒打、仿佛自己是個沒有用的廢物,只會吃和偷懶……。
  蒼蒼涼涼地一笑,桑小喬苦澀地道:“你會不會吹那一首放牛郎……”晨昏間,這些牧童唯一的消遣就是吹笛子,那是他們僅有的娛樂,也是打發時間的享受,所以牧笛在他們生命里有著相當的份量,几乎是人人都會吹笛子,笛子從來都不离身。
  澀澀地,敖楚戈苦笑道:“我沒錢。連個笛子都賣不起,我曾自己做過几支,音律始終都不對,當然那首牧牛郎對我并不陌生,我曾一遍一遍地听別人吹奏過,但我會捉蟬,捉蟬的本事我比人強,因為除了玩蟬外,我只有在溪里頭捉蝦吃……”那是同樣的命運,在同一命運中,桑小喬又覺得自己比敖楚戈強多了,至少他還有一根屬于自己的笛子,而敖楚戈卻連根笛子都沒有,蒼蒼涼涼地笑了一笑,桑小喬道:“老友,請听我一曲!”大雨中,他從腰里解下了二根油油光亮的笛子,那是他從不离身的東西,從他懂事開始,這根笛子在他生命里就占有了相當的時間,每當他撫摸這根笛子的時候,他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回憶總是件美好的事情……縷縷笛音隨著狂亂的風雨響起,裊裊的音律有節奏地擴散著,那美好的音響,使兩個年輕的朋友全沉醉在過往的憶思里,兩人的精神全凝注在笛聲里,回憶中,對身邊的敵人有如未覺,全然不放在心上。
  這种洒脫的气質,這种傲然無懼的精神,頓時將四周的人看楞了,在耐心和毅力中。崔三姑首先蹩不住了,她哼了一聲,道:“這倒底是友是敵?”金鎖子冷冷地道:“有點耐心,他們原本就是朋友,時間愈久,對我們愈有利,你沒看見,姓敖的一直在流血,也許我們連手都不要動,他就因流血過多而躺下了。”
  一曲放牛郎在拖長的尾音中而消逝,暫短的沉默中,兩個人似有重獲知遇之感,緊緊地握著手,此刻,兩個人已因這曲放牛郎而將他們之間的友誼更上一層,桑小喬扶著敖楚戈道:“走給你療傷去。”
  搖搖頭,敖楚戈道:“只怕那几位朋友不答應……”鼻子里傳出一聲輕哼,桑小喬道:“他們攔不住我倆。”
  崔三姑大聲道:“桑小喬,你居然忘了自己的身份,和姓敖的稱兄道弟,哼哼,三尊雖然對你另眼相看,只怕也不會原諒你!”這种冷言冷語的話傳進桑小喬的耳里,有著相當的不滿和憤怒,他斜陰了遠遠站在一邊的金鎖子、銀練子和鐵箍子一眼,腦海里极快的盤旋著脫身之計,但他如意的主意,早落在那三個老江湖的眼里……。
  他長吸了一口气,道:“誰要攔住我,我姓桑的第一個饒不過他……”崔三姑有意潦潑,道:“那就要看金、銀、鐵三位是否答應……”桑小喬冷冷地道:“三位有何高見?”金、銀、鐵三個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他們都很明白桑小喬在三尊心目中的地位,雖然他們是三尊跟前的紅人,但和桑小喬一比,又稍為遜色一層,三人中,以金鎖子居首,他是個老狐狸,善于運用心机,沉吟道:“三尊有令,請你立刻离開這里……”一怔,桑小喬道:“三尊有令,那好,我和他一塊走!”金鎖子陰沉地道:“不,你自己离開,姓敖的和三尊有過節,這里的善后就由我們三個替你處理,這樣誰也不會怪你了不屑地冷冷一笑,桑小喬道:“這算他媽的那門子狗熊,別人受了傷,不但不予同情,反要趁火打劫,他媽的這許多年的江湖是怎么混的,難道真的愈混愈回頭,愈混愈不要臉……”這几句話可將這群自命是個人物的人罵傻直了眼,他們雖知桑小喬狂妄的有點离了譜,但他還不至于當著他們的面損他們,俗語說,人要臉樹要皮,這种直接了當的臭罵,任誰也挨不過,連崔三姑在內全變了臉,每個人老臉煞白,憤怒的眼神,已從眼珠子閃露出來。
  桑小喬得理不饒人,見他們不吭聲,又罵道:“三尊門下如果全是偷雞摸狗之輩,三尊如何去領袖群倫,你們這些個自認是人物的東西,除了砸三尊的臉門外,別無所長,我看你們趁早讓開,免得丟人……”沉寂不語的銀練子終于按耐不住了,怒罵道:“放肆,姓桑的,三尊給你的任務你不但不執行,居然吃里扒外,護著姓敖的,好,既然你不把三尊的命令放在眼里,顯然是有意背叛了,這是給你一次机會,立刻走人,否則,咱們不會再顧念過去那一段……”淡淡散散的敖楚戈他們這群邪梟凶霸,始終沒有表示意見,他此刻已將血止住,一見桑小喬不惜和他們鬧僵,不禁有著几分感動,拍拍桑小喬的肩道:“老友,他們找的是我,不是你,你站在一邊,看看他們能拾了什么便宜。再說,你也不适宜護著我,那樣會落個罵名……”金鎮子嘿嘿地道:“對呀,這才像個人物,總不能—輩子裝熊,當烏龜,桑小喬,人家都不在乎,你又何必……”桑小喬瞪了那個金鎖子一眼,恨恨地道:“不要逞強,老友,凡事都要一個理字,他們是些既不顧義,又不講理的人,無法和他們講道義,我雖然是三尊的手下,但卻從不和他們為伍,我生平最恨就是這种人,專打落水狗,有种的單打單挑,看看誰死誰活……”銀練子憤怒地道:“金大哥,鐵三弟,你們他媽的瞧瞧,這是什么話?敢情這小子得了他媽的失心症,連他媽的好歹都不知道,咱們這樣苦口婆心地勸他,為了啥?還不為顧念昔日那份交情,你瞧瞧,他不但不感激,竟然還吼起我們了,我們就是塊木頭,是他娘的熊,也不能讓他張狂下去,今几個他听也罷了,不听也罷,咱們先將姓敖的小子擱倒,然后再和他到三尊那里評理去。”
  他粗中帶細,雖然憤怒到了极點,但本份上還算守得著,并不敢和桑小喬正面沖突,這正是他精明的地方,他知道桑小喬在三尊面前的份量,那不是他一個人能惹得起的,除非三尊支持他們……。
  金鎖子沉思了片刻,道:“成,咱們先送姓敖的上路——”敖楚戈輕輕推開桑小喬,道:“老友,你站一邊去。”
  桑小喬一呆道:“你的傷……”
  敖楚戈洒脫丫笑,豪邁地道:“挂點彩算什么?從我踏進江湖開始,什么樣的場面我沒有見過,什么樣的傷沒受過,今天。
  若不和這几位朋友交換兩手,只怕他們不死心,你說對不對?”一搖頭,桑小喬道:“不對,這不公平。”
  敖楚戈拍拍身上的雨水。笑道:“公平?這种人會講公平?老友,你也未免太抬舉他們了,他們只知道弱肉強食,以大壓小,對付這种人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誰的劍強誰占上風挺立在地上,有若一尊神般,威武得令人不敢逼視,他的無雙劍劍柄已很明顯的從外衣里露出來,敖楚戈峙岳似地凝注在金、銀、鐵三人的身上,—股濃烈的殺机隨著他那挺立的姿態而迷漫開來,他慢吞吞地道:“三位,是一起還是單斗崔三姑道:“還有我……”銀練子沉聲道:“滾開!”崔三姑像是被人重重敲了一記悶棍一樣,空有一肚子的怨气和不悅,默默地退在一邊,不再吭上一聲……。
  鐵箍子嘿嘿地道:“雨大風大,誰有那個耐心在這里干耗著,喂,敖楚戈,咱們哥三個也不跟你客气,干脆,大伙一起上,誰倒下去誰倒霉,誰叫他自己找死呢……”聞言冷冷一笑,敖楚戈不屑地道:“說的比唱的好听,真他媽的有屁有眼的,真逗,朋友,你的面子比屁股大,所以才會說出這种不要臉的話,怪不得三尊在江湖上能自成一流呢,原來都是這种貨色,老友呀,我原來看他們跟你一路,還以為是個人物呢,那里想到他們連婊子的嘴都不如!”連指帶臭,真虧他們還能站在那里,只气得直了眼,閃了舌,桑小喬心里不是味,嘴里卻罵道:“這叫做婊子賣唱——上下一齊來,不要臉到家了。”
  鐵箍子嘿地一聲道:“姓敖的,滾你媽的大洋蛋,我今日若不砸碎了你那身骨頭,秤一秤有几兩重,看看你倒底是嘴硬還是骨頭硬,兄弟,我先上了。”
  他身形一移,手里一柄鐵扇子已刷地揚了開來,在空中畫了個半圈,鋒利無比的扇面,狠毒地朝敖楚戈的身上面來。
  一縷劍影隨著敖楚戈顫動的身子洒落出來,有如羚羊挂角,無影無跡地揮去,又神絕幻化自各處閃過,那飄渺的劍影,不僅僅將鐵箍子的鐵扇溫了回去,鐵箍子只覺寒气逼人,森森劍風拂面,冷得有若冬天里的冰渣子。
  而敖楚戈長劍柱地,面上浮現著一層不屑的冷笑、—縷發絲隨著冷風吹落地上,駭得鐵箍子—摸自己頭頂的發絲,只覺一大截頭發已被那冷冽的劍刃削掉,若不是他自己的頭發被風吹落,他還不知道自己在死亡線上轉了一圈。
  他面色蒼白地道:“你……”
  敖楚戈淡冷地道:“這是警告,再動手,你當心自己的腦袋。”
  鐵箍子在江湖上并不是個弱者,那里會在一招之下,被對方削了半截頭發,他怎么也不相信自己會這么無能,他怒沖沖地道:“你別他媽的占了便宜便賣乖,我不信這個邪。”
  銀練子從身上解下一柄通体烏黑的大鐵錘,道:“老鐵。咱們合手斗斗這個按子養的。”
  鐵箍子精神一振,道:“好。”
  敖楚戈瞪了銀練子一眼,道:“你的嘴不干不淨,當心我撕了你那兩張豬皮。”
  銀練子听得怒火焚燒,大鐵錘一揚,呼地一聲挾著雷霆万鈞之勢,砸了過來,他力大無窮,一柄大鐵錘少說也有百來斤,揮洒開來,隱隱生風,頗有勁頭。
  鐵扇子一開一合,鐵箍子借机欺進,鋒銳的扇面上薄利的照著敖楚戈的胸前畫下。兩种不同的武器,從兩個不同的角度攻來,那威勢上當真勇猛無比,敖楚戈兩面受敵,并不慌亂,長劍在半空中一翻一絞,先化開那大鐵錘的沉猛,再逼退鐵扇子攻擊,身子溜溜了一轉,立刻向銀、鐵兩人各攻了一劍。
  但他忽視了那個最富心机的金鎖子,此人一見敖楚戈背朝自己,眼珠子一轉,悄無聲息地沖前,嘿地一聲,一只手掌有若幽靈般的拍向敖楚戈的肩頭,正是他受傷的那只左臂,敖楚戈斜移半尺,只听啪地一聲,掃中他傷處,他痛得一個踉蹌,面上剎時蒼白。
  金鎖于得意地道:“怎么樣?姓敖的,那味道如何?”敖楚戈哈哈大笑道:“并不怎么樣,卑劣的朋友,你要當心哪一一——”他劍若雷動,連著劈出七劍,將鐵箍子和銀練子逼得倒退好几步,一沉肩頭,一點黑影自臂肋間飛洒出來,金鎖子一招得手,覺得敖楚戈也不過爾爾,暢快歡愉的笑后,借敖楚戈攻擊銀、鐵兩人的剎那,揮掌攻來,但,當他發覺一縷黑點閃電洒來的時候,他旋身移位,運掌朝那黑點拍去,他也未免太小看敖楚戈了,當他惊覺自己上當的時候,那暗器已嵌進他的胸肉之中。他啊地一聲,抱胸疾退,痛苦地抖顫著。
  “鬼泣環。”
  那几乎是數個人同時發出的惊呼聲,每個人的神色都變了樣,目光全投在金鎖子身上,金鎖子顫聲道:“鬼泣環,果然名不虛傳,敖楚戈,今天老夫若不大卸你那身賊骨頭,金鎖子從此就別混了,嘿嘿,原來你是這么成名的,嘿嘿,兄弟,咱們剁了他。”
  淡淡散散地一笑,敖楚戈冷冷地道:“這是告訴你,偷襲者也要當心別人偷襲,姓金的,假如你還想多活几天,最好听話,乖乖的站在那里別動,鬼泣環的傷并不像普通刀劍之傷,愈動愈厲害。”
  他本身的傷并不比對方強多少,剛才那凌厲的一掌已打得他半條手臂發麻,血殷殷紅紅地流下來,染遍了大半的衣衫,目前他逞強地支持著、是有一股精神予以支柱,可是他心里明白,這傷支持不會太久,因為他眼前已有點昏花,那是血流太多的緣故……金鎖子恨聲道:“媽的,姓敖的,我將加倍償還一環之賜。”
  一對無刃鉤在他手中更見凶霸,那鉤上散發著一層蒙蒙的青气,像毒蛇的眼睛般令人望而生畏,這种無刃鉤屬十八般兵器譜外的怪兵器之一,不僅陰毒霸道,最善于拿鎖刀、劍、棍,遇上使這种武器之人,本身大多有著超越的武功路子,才能使得陰狠毒辛,江湖上使鉤的入不多,敖楚戈雙目—凝,心底立刻一沉。
  桑小喬焦慮地道:“老友,那是無刃鉤,有毒——”敖楚戈不屑地說道:“不要緊,這种邪門東西,難登大雅之堂……”“呸”金鎖子恨聲道:“桑小喬,你這是哪門子交情,居然數說起大爺的武器來,嘿嘿,殺了姓敖的后,我拼著老命也要在三尊面前理論理論。看你在三尊面前會有什么樣的說法?”桑小喬冷笑道:“三個無恥之徒,我根本看不起你們!”銀練子吼道:“還跟這种人羅嗦什么?要動手,快——”展開那只沉重有大鐵錘和鐵箍子手中的鐵扇子,雙雙自左右向敖楚戈的身前扑來,兩人攻勢凌厲,久經默契,這—進一攻,配合得天衣無縫,扇影和錘影交織,有如密集的鑼鼓點般,雷霆般的攻瀉而下,冷森的雙鉤借敖楚戈面對他倆的剎那。金鎖子帶著傷,悄劍在半空中一翻一絞,先化開那大鐵錘的沉猛,再逼退鐵扇子攻擊,身子溜溜了一轉,立刻向銀、鐵兩人各攻了一劍。
  但他忽視了那個最宮心机的金鎖子,此人一見效楚戈背朝自己,眼珠子一轉。悄無聲息地沖前,嘿地一聲,一只手掌有若幽靈般的拍向敖楚戈的肩頭,正是他受傷的那只左臂,敖楚戈斜移半尺,只听啪地一聲,掃中他傷處,他痛得一個踉蹌,面上剎時蒼白。
  金鎖子得意地道:“怎么樣?姓放的,那味道如何?”敖楚戈哈哈大笑道:“并不怎么樣,卑劣的朋友,你要當心哪——一一”他劍若雷動,連著劈出七劍,將鐵箍子和銀練子逼得倒退好几步,一沉肩頭,一點黑影自臂肋間飛洒出來,金鎖子一招得手,覺得敖楚戈也不過爾爾,暢快歡愉的笑后,借敖楚戈攻擊銀、鐵兩人的剎那,揮掌攻來,但,當他發覺一縷黑點閃電洒來的時候,他旋身移位,運掌朝那黑點拍去,他也未免太小看敖楚戈了,當他惊覺自己上當的時候,那暗器已嵌進他的胸肉之中,他啊地一聲,抱胸疾退,痛苦地抖顫著。
  “鬼泣環。”
  那几乎是數個人同時發出的惊呼聲,每個人的神色都變了樣,目光全投在金鎖子身上,金鎖子顫聲道:“鬼泣環,果然名不虛傳,敖楚戈,今天老夫若不大卸你那身賊骨頭,金鎖子從此就別混了,嘿嘿,原來你是這么成名的,嘿嘿,兄弟,咱們剁了他。”
  淡淡散散地一笑,敖楚戈冷冷地道:“這是告訴你,偷襲者也要當心別人偷襲,姓金的,假如你還想多活几天,最好听話,乖乖的站在那里別動.鬼泣環的傷并不像普通刀劍之傷,愈動愈厲害。”
  他本身的傷并不比對方強多少,剛才那凌厲的一掌已打得他半條手臂發麻,血殷殷紅紅地流下來,染遍了大半的衣衫,目前他逞強地支持著,是有一股精神予以支柱,可是他心里明白,這傷支持不會太久,因為他眼前已有點昏花,那是血流太多的緣故……金鎖子恨聲道:“媽的,姓敖的,我將加倍償還一環之賜。”
  一對無刃鉤在他手中更見凶霸,那鉤上散發著一層蒙蒙的青气,像毒蛇的眼睛般令人望而生畏,這种無刃鉤屬十八般兵器譜外的怪兵器之一,不僅陰毒霸道,最善于拿鎖刀、劍、棍,遇上使這种武器之人,本身大多有著超越的武功路子,才能使得陰狠毒辛,江湖上使鉤的人不多,敖楚戈雙目—凝,心底立刻一沉。
  桑小喬焦慮地道:“老友,那是無刃鉤,有毒——”敖楚戈不屑地說道:“不要緊,這种邪門東西,難登大雅之堂——。”
  “呸”金鎖子恨聲道:“桑小喬,你這是哪門子交情,居然數說起大爺的武器來,嘿嘿,殺了姓敖的后,我拼著老命也要在三尊面前理論理論,看你在三尊面前會有什么樣的說法?”桑小喬冷笑道:“三個無恥之徒,我根本看不起你們。”
  銀練子吼道:“還跟這种人羅嗦什么?要動手,快……”展開那只沉重有大鐵錘和鐵箍子手中的鐵扇子,雙雙自左右向敖楚戈的身前扑來,兩人攻勢凌厲,久經默契,這一進一攻,配合得天衣無縫,扇影和錘影交織,有如密集的鑼鼓點般。雷霆般的攻瀉而下。
  冷森的雙鉤借敖楚戈面對他倆的剎那。金鎖子帶著傷,悄無聲息地加入戰圍,三大高手的聯手,那威勢有若天羅地网,密張的等待著敖楚戈上當,敖楚戈在這剎那,真是出奇的冷靜,他并不因為自己的三面受敵而有所懼,無雙劍像幽冥中的靈魂,幽幽地洒了出去。
  冷艷的劍芒在空中連著幻化七八道光弧,避過那密集的攻擊,他身子斜躍,直射而去,半空中,候地一個大轉彎,沉聲道:“朋友,別去啦——”鐵箍子哪曾料到對方能在空中回旋般的攻下,尚沒弄清楚怎么一回事,無雙劍已穿進他的肋骨之間。
  血液鮮紅地洒落地上,隨著雨水流去……他顫聲道:“你,呢,你……”敖楚戈冷聲道:“你現在明白了,敖楚戈可不是好吃的!”無雙劍疾切問抽了出來,一腳踢開的鐵箍于的身軀,他只覺自己的真气一泄,眼前起了一陣暈眩,在他背后,銀練子和金鎖子已雙目盡赤地沖了過來。
  那兩般合而為一的兵器挾著排山倒海之勢涌來,簡直是銳不可當,敖楚戈眼前模糊一片,身子一個踉蹌——惶惊的朝前扑去,桑小喬叫道:“老友,危險——”一种下意識的本能,促使敖楚戈運盡平生之力揮洒出無雙劍,震開了那沉重的巨錘,他自己卻一頭栽在地上,捂著崩裂的傷口,劇烈地喘著气,對那無情的雙鉤恍如未覺般,眼看就射向他的身上……。
  一道耀眼的光影閃雷樣的射至,金鎖子只覺手腕一震,那神化的一劍,已震開了他的雙鉤,他怒聲道:“你敢和我動手?”桑小喬疾入場中,道:“不准動他。”
  金鎖子憤怒地道:“他眼看不行了,這個時候不殺他。日后只怕沒有机會,桑小喬,你是昏了頭,也不看看他是誰?”搖搖頭,桑小喬道:“他是條漢子,對這种硬漢,我們不該乘他傷重之際下手,二位,若是有興趣,日后他會和你們再見面——”說得鏗鏘有力,似乎不容對方有回拒的余地,他斜馭長劍,面上殺气密布,雙目炯炯,硬生生地盯著金鎖子,似在靜靜等待他的答覆。
  金鎖子慘聲一笑道:“他殺了鐵箍子,僅此—樁,你桑小喬就不該再行插手,此刻姓敖的已沒有活下去的机會,桑小喬,你离開這里,三尊那里,我決不說今日之事半句……”桑小喬哼聲道:“別拿三尊嚇我,敖楚戈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豈能任人欺負,二位,請回去,否則,將會有殺伐之事發生——”銀練子怒罵地道:“姓桑的,你是他媽的什么東西?讓你一尺,你進一丈,你還認為我們都伯了你,好,今天咱們就試試看,是你嘴皮子硬,還是手底下強……”他向金鎖子施了個眼色,一展大鐵錘,呼地一聲朝桑小喬砸了過來,他此刻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那一錘甚有威力,桑小喬身形一動,揮劍砍向他的手臂。
  金鎖子善于心机,并不伸手加入,他面上殺机一涌,朝崔三姑施了個眼色,崔三姑會心的一笑,道:“我明白。”
  身若輕風般的直掠而來,揚手朝喘息不定的敖楚戈拍去,這女人的功力雖然不高,但敖楚戈因流血過多,已是難以維繼的情況,雙目昏黃,眼前一片模糊,他倒底是個不同凡俗的高手,雖在這种情況,也能警覺出有人愉襲,他想揮襲對方,可是自己的手已不听使喚……。
  桑小喬目瞪欲裂,揮劍逼退銀練子,吼道:“崔三姑,你敢。”
  躍身斜掠,揮劍沖去,金鎖子揮起雙鉤一攔,道:“干嘛,桑小喬,何必這么激動——”砰地一聲大響,崔三姑一掌重重地擊在敖楚戈身上,敖楚戈被打得翻了一個身,慘聲道:“好狠毒的女人——”一縷光影閃光般地從他怀里飛了出來,那黑影挾著一片嘯聲,勁激無比地射在崔三姑的身体上,崔三姑大叫一聲,已慘痛的仆倒地上,血,沿著她的手指縫流出來。
  她顫聲道:“鬼泣環。”
  身子一顫,已气絕身亡,而敖楚戈卻因那奮力的一擊,已昏倒地上,這變化太過突然,桑小喬有如瘋狂一樣的沖過來,置自己生死于不顧,那种拼命的神情,令金鎖子和銀練子一寒,不自覺的讓開一條路。
  桑小喬抱著敖楚戈,道:“老友,你怎么樣?”可惜敖楚戈此刻已是暈頭轉向,知覺全無,除了重濁有喘息外,連眼皮于都無法睜開,桑小喬心中一慘,道:“你若死了,我會替你報仇。”
  這話不知是說給敖楚戈听的,還是說給金、銀二人听的,總之,金、銀二人只覺心中一冷。
  互相望了一眼,金鎖子冷冷地道:“桑小喬,將他交給我。”
  桑小喬冷冷地道:“你配么:金鎖子,這個人我帶走了,二位若要攔阻,盡管請,我桑小喬自信還有這份把握,對付你們不會太費事!”說著挾起敖楚戈,一手握劍,緩緩朝外行去。
  銀練子沉聲道:“放下他!”
  桑小喬搖搖頭,一場劍道:“可惜,我手中的家伙不答應。”
  銀練于雙目通紅,憤憤地道:“這算什么玩意,你他媽的連敵友都不分了,姓敖的是三尊的限中釘,若不除去,三尊怪罪下來,誰都擔待不起。”
  沉思了一刻,桑小喬冷冷地道:“三尊那里我自有說辭,不勞費心,二位還是請回。”
  一移身,看都不看他們一眼,挾著敖楚戈朗外行去,踏著那滂沱的雨水沙沙作響,銀練子恨得牙齒格格作響,一晃大鐵錘,金鎖于搖手道:“讓他去,反正姓敖的已活不多久了,三尊那里由姓桑的自己頂,咱們何不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一絲深沉陰冷的微笑,從他那弧形的嘴用上浮起,望著桑小喬漸逝的背影,不停地發出嘿嘿冷笑……那是一棟精致的小樓,斜飛的檐角,逞現著一片琉璃般的翠綠,紅紅的磚牆予人一种奪目的灼熱,几株牽牛花盤旋的伸出牆外,這地方顯示得突出和逸靜,更有种种神秘的气氛籠罩在附近,傳說小樓里住著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但誰也沒有真正見過,只見過一個少女的身影……。
  那小樓的窗子緩緩的底開了,一個少女的身影隱隱地透了出來,她似乎在企待著什么。
  眸光凝直的望著樓外的遠山,茫茫的山影中,似乎彌漫著一層看不透的白霧,她看不明也摸不著,唯有那空鎳的歎息聲暮色靄合,天色漸暗的時刻,小樓里已亮起了燈影,那少女孤寂地坐在小樓一隅里,幽怨地瞪著牆上的一幀畫像,那是個瀟洒俊逸的年輕人,淡藍的袍子,長鞋短襪,黑白分明的雙目中透著智慧之光,鼻梁挺直有股堅毅之气,再配著那古斑色的長劍,此人當真是超逸不群,俊拔挺逸了,怪不得那少女會那么沉迷地望著他,他确有吸引人的地方,她望了許久,長長地歎了口气,自言自語道:“你該來了,半年多,我用我的手,用我的筆,將你的人畫出來,難道你真要做一個畫中偶像,夢里情郎么?唉,桑,我的心事爹不知道,你難道也不知道么?”低低地訴語,在此刻听來幽幽的,哀怨的,有种回腸蕩气般的凄涼,她撫弄著衣角,靜靜地連動都不動一下,眸珠里竟隱隱地閃出一絲清澀的淚影……。
  鈴的一聲響,惊扰了她那股子幽怨的沉思,道:“進來吧門沒有關。”
  輕啟聲中,桑小喬抱著敖楚戈緩緩進來,那少女頭也不回,身也不轉,似乎是日常的工作一樣,道:“東西放在桌上,我現在不餓!”她以為又是丫頭送晚飯的時候,習慣地指示著,桑小喬略略地一掃,將敖楚戈放在一張絲級的軟榻上,道:“你不看看我是誰?”這話音有若一道触電般的震顫著那少女,她霍地一回身,眸珠子睜得像兩顆龍眼般大,楞楞地望著桑小喬,她咬了咬手指頭,有股子痛苦,欣喜地道:“是你,是你……”桑小喬淡淡地道:“不歡迎,蘭姑娘……”蘭姑娘小嘴一抿,道:“請都請不到呢,我哪敢不歡迎,不過,你最好把稱呼改一下,我叫蘭婷,有名有姓,別蘭姑娘長,蘭姑娘短的听了怪別扭!”桑小喬點頭道:“我同意,不過我也有個條件,今夜這小樓里只准有你,不准有其他人知道我來這里,尤其是你爹……”蘭听婷心頭砰砰直跳,她沒想到桑小喬會這樣直言無諱地說出來,剎時間玉頰上浮現出一絲紅暈,她羞答答,嬌滴滴的低下頭,一顆心紊亂的不知道該怎么辦,過久的相思,長日的思念,使她那幽怨的情意抹上過多的喜悅,她感覺這份喜悅來得太快,使她有种不敢接受的幽情……。
  眸中閃耀著奇光,蘭嬸幽幽地直:“你是來看我?”搖搖頭桑小喬沉重地道:“一個朋友受了重傷,任何地方都不安全,只有你這里最适宜療傷,所以我帶他來這里,請你幫忙。”
  那話聲有种令人不能抗拒的力量,蘭婷內心里突然沉重起來,她那股子喜悅隨著桑小喬的話聲而消逝,滿以為桑小喬是專程來看自己的,誰知道他會帶來個重傷之人,她眸中有股淚水,忍著不掉下來,凄苦的一笑,道:“那位朋友是怎么傷的?你不是來看我……”前話無心,后話有意,桑小喬听得出來,道:“兩者都有,蘭婷,你不介意?”心頭較前舒服多了,蘭婷眸光緩緩落向敖楚戈的身上,那斑斑的血跡,混含著泥屑,她神情一變,道:“他傷得很重,血流得太多了。”
  桑小喬黯然地道:“我已經給他止血了,但身子是虛了點,蘭婷,今夜我想請你幫個大忙,令尊的‘血丹’是武林之寶,假如你肯幫忙,我這位朋友立刻就會复原……”顫了一顫,蘭嬸道:“血丹”,那是我爹的生命,當年是御醫皇甫勉從皇宮中偷出來的,為了這顆‘血丹’死了不知多少人,如果這事給爹知道了,我雖是他的女儿,他也會殺了我。”
  一股堅毅不拔的神情從桑小喬的臉上浮現出來,道:“那我只有去偷盜了!”蘭婷心弦一顫,道:“偷盜,你瘋了,我爹的手段你應該很明白,他是個六親不認的人,求求你,不要做那傻事,況且那‘血丹’藏處除了爹外,無人知曉,你又怎么下手?”桑小喬冷笑道:“我有辦法。”
  蘭停瞥了敖楚戈一眼,道:“這個人對你這么重要?你不惜和爹翻目。”
  一股怒火自心田燃起,桑小喬大聲道:“你不懂,他不是個普通人,我和他最莫逆,朋友之義有如手足之情,他若不幸死了,我也不想獨活人世!”楞了一楞,蘭婷凄涼地道:“好,你既然這么看重你的朋友,我就試著去偷那顆‘血丹’來給你,桑,我很愿意為你做任何一件事,哪怕是失去了生命,我也不后悔,在我想,他活著,你才會快樂,你快樂,我也快樂,我只要能擁有這份快樂,就是我的幸福。”
  她輕輕地訴說著自己的想法,沒有絲毫虛偽,天真的說出內心的話,有著舒暢的快意,桑小喬心湖激蕩,只覺有股酸意迷漫心底,他不敢去看她那种如夢似幻的一雙痴情的眸珠,那是—盆焰火,稍有不慎兩人都會陷進去,他暗暗地歎了口气,悲涼地道:“蘭停,我先謝謝你,不過我有句話要告訴你!”蘭婷一搖頭,道:“什么都別說,我知道你會說什么,別讓我的夢幻滅,一個人有時候宁愿活在自己的夢里,而不愿醒,在夢里她有快樂,如果醒了,只有痛苦。”
  說完,眸眶已盈滿了晶瑩的淚水,她倔強的一甩滿頭發絲,轉身奔出屋外,桑小喬望著她那逝去的身影,心中有种空空蕩蕩的落寞,長長歎息—聲,黯然地搖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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