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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當月儿自右邊山頭爬升起來的時候,赤陽鎮上店門前有不少已挂起了一盞油紙燈,連店里伙計挑水洒街道的,也全進店里吃晚飯了。
  一匹快馬,就在這時候馳出赤陽鎮的城北,往筆架峰方向狂奔而去,那是一頭純白黑尾良駒,四蹄翻飛而令馬上的來如風有著騰云駕霧之感。
  古庄河的水變了顏色,原來是淆澈淡綠而見底的,這時候已成了烏黑的,寂靜中充滿了恐懼,因為原本是潺潺悅耳的聲音,這時候听來有如陰司樂章……
  來如風把白馬牽入一片河岸荒林中,望望天空,覺著時候還早,不由席地坐在一棵樹下,拾起石子,隨手投向河中,心中卻在不停的盤算,石頭堡不知被自己与錢如土二人折騰以后,如今又是個什么局面,“飛天蜈蚣”歐陽壯那老小子絕不會就此甘心罷休的;不甘心就得想盡一切辦法再找回他的一切損失;當然,不罷休一定要同自己与錢如土二人沒完沒了。
  來如風邊想邊冷笑,手擲石頭的力量也愈強勁,砸得河水“咚咚”響……
  約摸著晚飯早過二更未到,這空當該是人們閒磕牙的時候,來如風端整一下衣裳,摸了一下他那根吃飯家伙?二尺來長的鋼杖,一閃身出了河邊這片荒林,他幽靈一般轉眼已到了石頭堡的堡牆外面。
  打量了一下青磚圍的城堡,吸气縱身,他只是中途稍一借力;人已攀在堡牆垛子旁邊。
  來如風伸頭往堡牆上左右一陣細看,遠處的堡門樓小窗內,正有燈火露出來。
  一閃身登上堡牆,只稍一提縱,已進入石頭堡的側面,有一排廂房,看樣子總有十几間,有几間全是黑漆一片,只在正中一間亮有燈光。
  來如風摸近這間廂房后窗,正听到有人聲,而且聲音還相當耳熟,他不由扒住窗縫往里看……
  于是,他笑了,捂住嘴笑了,他在心里罵道:
  “娘的可真是巧,几天光景,兩個人湊在這廂房養傷話舊了,看模祥,‘黑蝙蝠’卜在冬与‘飛刀手’齊中岳二入傷的還真不輕,二人全都躺在床上。”
  來如風又細看了一眼,他發覺卜在冬的有肩頭纏了一層白布,且把個手也吊在頸子上;而齊中岳攔腰纏了厚厚一層白布,大概肚皮傷的夠嗆。
  突听卜在冬道:
  “賀天鵬与于上云二人也真是的,這种事怎么可以讓人知道!”
  “于上云應該有下手的机會,也不知他顧慮啥名堂。”
  “飛刀手”齊中岳一說,卜在冬也開口罵道:
  “都他娘的被姓來的半路上攪和的,要不然堡主不會把‘火眼寶鑽’失掉,咱們也有力量去奪那‘天竺佛’了。”
  來如風一听,全身血脈一緊一張,兩只耳朵直不愣的猛抖動。
  好一陣子,屋里沒有聲音,來姐風以為二人睡了呢,正准備往里邊摸進去,突又听廂房里卜在冬又道:
  “賀天鵬把姓郝的帶回來,這件事我實在覺著不大對勁,姓郝的可不是省油燈,關洛道上誰不畏他三分?”
  “也許堡主有他的應付之道,晚上听說他們商量著要找神偷錢老頭,真令人啼笑不得。”
  來如風抿嘴暗笑,心想,錢如土如今正在五里坡下,等著遠去汴梁城呢!
  但當來如風听了這几句話以后,心中琢磨,姓郝的又是何人?他會不會就是……
  心念間,立刻勾起他的好奇心,一方面屋中二人談話似告一段落,因為二人又講了些石頭堡中的雜碎事,早引不起來如風的興趣,另一面,來如風要暗中去瞻仰那姓郝的是個什么樣的黑道梟雄。
  于是,他一翻身,縱上兩丈余高的廂房頂上,溜著屋頂后坡檐,竄到連接大廳的一堵高牆上,側著臉,他已看到大廳上那金碧輝煌的擺設。
  那确是夠排場的,大廳前面的寬廊上,四根大紅柱子,椽上各挂了兩盞玻璃宮燈,照得附近一片銀亮,也把一塊上刻’‘石頭堡”的大匾額照的一清二楚。
  大廳上,“飛天蜈蚣”歐陽壯大馬金刀的坐在中間一張太師椅上,在他的右面,正坐了一個黑不溜粗周倉樣的大漢,他的那張鍋底臉,几乎与嘴上的胡子分不清,如果不是几根白髯摻雜其中,更露出一口森森白齒,簡直就像鐘馗爺再世。
  坐在這黑漢一邊的,尚有一個六十左右老者,只見他笑殷殷坐在那儿,一臉和善的望著歐陽壯。
  在歐陽壯左首,一溜的坐了四個大漢,其中兩個他照過面,正是“俏郎君”白中虹与“無影掌”宮雄,只是靠近歐陽壯的兩個他沒見過。
  來如風遠遠的望過去,見几個人指手划腳的說的正熱呼呢,几個侍候的堡丁,不時的為各人倒茶送點心。
  來如風很想溜近一些,听一听這几個黑道梟雄在謀划什么,但廊上的燈太亮,難以接近。四下里再一打量,不由咧嘴一笑……
  來如風走過這段短牆,沿著大廳屋檐,躍身到了大廳后面,施一個珠帘倒卷,雙手已攀住屋檐下面的龍頭橫梁,“忽”的一聲,人已坐在橫梁上,卻不料就這么衣抉飄動的聲音中,早引來三頭巨犬,在黑暗中竄出來狂吠……
  來如風暗罵一聲:“畜牲!”不得已,只好翻身又攀上屋椽,几個起落,已到了正廳前面的廂房上。
  原來他的打算,是自己選的來路必也是最佳退路,如果不把退路先認准,一旦招架不住,可就麻煩大了。
  大廳后面的狗叫聲,早惊動了大廳上的几個惡煞,沒有人呼叫,更沒有人稍停,自然的反應中,几個惡煞快不可言的飛朴向大廳后面,而這時候來如風早到了側面廂房上面。
  來如風看著大廳上的人全沖向了后面,不由一聲冷笑,卻不料廂房下面有人指著他叫道:
  “來如風,你好大狗膽!”
  來如風哈哈一笑,因為他看到下面的卜在冬,正吊著他的右臂,在地上指著他罵。
  立刻,就見朴向后面的人,魚貫的又沖向前面來。
  來如風也真夠豪情的,因為他在翻身縱上堡牆,飛落堡牆外面,又沿著山路小徑奔跑中,一直是狂笑不己,顯然他并不懼于身后追來的入,甚至有時候他還會故意慢上几步。
  朝著筆架峰那面狂奔,一路上山石林立,荒草蔓徑,有几處原始荒林,他也沒有摸進去躲,當然,他的笑聲使得后面追的人不必擔心他會在林中偷襲。
  就在野林邊上“飛天蜈蚣”歐陽壯高聲對后面追的几個人大叫道:
  “你們快回去,防著那個偷儿,記著我要活的。”
  來如風听的十分清楚,也看的非常明白,那后面追他的人,有几個在听了歐陽壯的話后,回頭又朝石頭堡奔回去了,追他的人,只剩下兩個,當然其中一個必是“飛天蜈蚣”歐陽壯,那么另一個又是誰?
  于是,他又尖聲狂笑著繞著這座荒林好一陣跑,直到他确定真的就是歐陽壯与那個黑不溜粗大漢后,這才一躍而停在一處懸崖前面。
  舉頭看,筆架峰像是要砸下來一般,高高的就在來如風的頭頂上,月色只照了半個筆架峰,而另一面,仍是黑咕隆咚的。
  當歐陽壯冷凜的堵在那個崖前面時候,另一個黑大漢也适時的扑過來。
  來如風雙手叉腰,咧嘴一笑,道:
  “我的歐陽堡主,這一向別來無恙!”
  歐陽壯咬牙格帶響,毗目欲裂,月光下像是林中溜出來的黑豹,只听他冷冷道:
  “來如風,看來你的本事并不如其名,終究還是被我們堵上了,這回你還有什么絕招逃出本堡主的手掌?”
  黑大個“噌”的一聲,掣出背上那把金背砍刀,嘿嘿笑著問一旁的歐陽壯,道:
  “原來這小子就是攪和得道上烏煙瘴气的惡棍來如風!”
  點點頭,歐陽壯道:
  “不錯,正是他,還有一個人稱神偷的錢老鬼,兩個人一搭一擋,把我石頭堡好一陣折騰,好象他娘的吃定我石頭堡了,竟然不知死活的又摸進我的堡里來。”
  嘿螺一笑,黑大個子道:
  “這么說來,這姓來的一出現,那個錢老鬼必也會露臉了?”
  歐陽壯森森冷哼,道:
  “我料准他們想故技重施,這小子仗著手腳俐落,把咱們一伙引開,好叫那錢老鬼蹈間乘隙去扒我酌箱底,娘的,合著真把我歐陽壯當驢馬耍!”
  突然間,來如風指著黑大個子,道:
  一只看你這模樣,再看你手上那玩藝,八成你就是關洛道上傳言的‘金刀’郝天剛吧?”
  “金刀的的郝天剛一听,甚為舒坦而得意,覺得自己的名聲還真夠響亮,竟然自己不認識的人也會猜出自已是何許人,不由挺胸哈哈一笑,道:
  “不錯,寶山郝天剛就是我,有道是人的名樹的影,你他娘的既猜出郝爺大名,何不束手就縳,還在那里人模人樣的,真的要郝爺動手劈了你小子呀!”
  來女目風几乎是捧腹大笑,他笑得眼淚絲絲的……
  “王八蛋,你笑個鳥!”歐陽壯戟指罵道。
  來如風道洁
  “今晚二位把我來如風堵在這危崖前面,准備如何生剝活劈?還有我那老搭擋,不知大堡主又將如何發落,可否見示?”
  歐陽壯狠狠的道:
  “一死一活,如此而已。”
  來如風道:
  “怎么叫一死一活?”
  齜牙咧嘴一捋他那尺半長髯,“飛天蜈蚣”歐陽壯道:
  “你死,錢老頭活。”
  又是一聲哈哈,來如風道*
  “好,我全明白了,真是一語惊醒夢中人,到這個節骨眼我他娘的才算真正明白了。”
  歐陽壯緩緩拔出長劍,道:
  “能在死以前明白,總比胡涂死掉要好,只是你可以說說看,你小子究竟明白什么!”
  來如風一付無可奈何的道:
  “你不殺我那個表伙計,是因為你想利用他,再明白一些說,你想利用他替你盜取‘天竺佛’,是不是?”
  黑大個子郝天剛一掄金背砍刀,道:
  “娘的皮,這小子怎么會知道這件事。”
  歐陽壯冷笑道:
  “他死定了。”
  來如風低聲道:
  “大堡主,你真要殺我?”
  “你說呢?”
  “殺了我來如風,你會后悔一輩子。”
  “殺了你這王八蛋,我會每餐多吃一碗飯。”
  來如風又小聲道:
  “我可敬的歐陽大堡主,我不說你還不知道呢?你以為我來如風把你們引出來,我那老伙計就會重施故技乘虛而摸進石頭堡?告訴你錯了!”
  歐陽壯一惊,道:
  “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他老小子的地方,普天下大概只有我一人知道。”
  黑大個的郝天剛戟指來如風罵道:
  “這小子油嘴滑舌,依我看沒有一句是真心話,先做了他再回去找那姓錢的老偷儿。”
  搖搖頭,來如風冷然一笑,道:
  “我說郝大當家的,你最好站在一旁調息調息,做几次深呼吸,松散松散一身毒骨頭,我正有一件對你來說可是天大的消息,要‘賣*給你呢!”
  郝天剛一听,還真的一惊,正要開口,來如風道:
  “慢來慢來,事情總有個先來后到的,咱們先談談老偷儿的事,那可是最要緊,如果想要‘天竺佛’,天底下大概只有他老人家可以弄到手,你們如果想要找到他,也只有我知道他躲在何方,因為他老人家得到大堡主的那顆紅鑽以后,馬上以十万兩銀子脫手,如今正在享用他的果實呢!”
  歐陽壯一听,仰天捶胸大罵,道:
  “我操死他老親娘,他竟把我那价值五十万兩銀子的火眼寶鑽來個削价求現,我要不折散他一身酸骨頭,我就不是石頭堡的歐陽壯!”
  來如風一笑,道:
  “不管你利用他為你盜取那‘天竺佛’也好,甚至你把他碎尸万段再搗爛也罷,這都不關我的事,只是要想找到他,也只有我的一句話。”
  一旁的郝天剛卻已急躁的直跺腳……
  歐陽壯冷哼一聲,道:
  “那你說,錢偷儿現在何處?”
  來如風淡然一笑,道:
  “我說大堡主,你怎么又來了,咱們不是有過一次交易嗎?你仔細想想,我可曾騙過你歐陽大堡主?”
  “那次雖說未騙,實則等于是騙。”
  來如風道:
  “這就有欠公理了,那時候我告訴你大堡主,錢偷儿已經摸進你的堡里去了,你卻在那大石頭前一再的把寶貴時間耗光,老實說上次你未抓到錢老偷,我心中還直對你大表不滿呢!因為你辜負了我對你送的情報了。”他一頓之后,又把聲音放低,道:
  “就拿這一次吧,我說錢偷儿沒有去石頭堡,你卻又不信,難道再一次的要辜負我的情報不成?”
  猴舔蒜壇子,越咂摸越不是滋味,歐陽壯气得直咬牙,破口大罵,道:
  “王八蛋,你真不是東西!”
  來如風無奈的道:
  “大堡主,生意不成仁義在,何必開口罵人!”
  郝天剛早忍不住,厲喝道:
  “歐陽兄,還等什么,砍了他再去找錢老偷儿去,咱們不要听他嚷嚷,好象他是圣人又是万能,真的擒住咱們的小辮子似的,我不信你發動赤陽石頭堡的人,我派出寶山好手,會拎不出那個錢偷儿。”
  來如風不等郝天剛說完,當即連連拍手,道:
  “好一篇慷慨激昂的演說,不過真的我完蛋了,你姓郝的大佬倌第一個后悔,因為,我若是把你要知道的,你渴望了解的,甚至你意想不到又大出所料的貼身事情抖出來,我的儿,你如果不當場嘔血,馬上抱頭痛哭,娘的,我就是你郝門養出來的。”
  來如風真的是賭上了,因為,他又在打對面兩個魔頭的主意,不要說多了,三几千兩他也夠本了。
  當然,來如風的所謂“夠本”,指的是把大好時光上了一層心惊膽怕的顏色,而耗費在這筆架峰前的荒岭,因為他的所有時間,完全為他那一百多口之眾所活,任何時間,他不能不為他們打算。
  來如風如今表面上有點連唬帶騙,但他發了誓以后,郝天剛第一個當場愣住,如果這時候“飛天蜈蚣”歐陽壯要是出手對來如風不利,保不准他還會出手阻攔,當然歐陽壯這時候也不會出手的,因為他還沒有問出錢老偷的藏匿地方呢!
  雖然他不會出手,但來如風發現這“飛天蜈蚣”的形態,完全是一付冷酷又專橫的黑道霸主樣子。
  郝天剛抖著手中金背砍刀,黑蒼蒼的毛臉蛋上,如今充血發紫,雙目灼灼如將吐火般,沉聲喝道:
  “娘的,我有什么可叫我呼天搶地的大事,你小子快快說出來,如果有一句假話,看郝大爺不生啖了你小子!”
  來如風淡然一笑,道:
  “老話一句,舊事重提,如果二位想要知道二位心里所想要知道的事情,努!”來如風把左手伸了出去,笑嘻嘻的又道:
  “銀子拿來!”
  郝天剛气的哇哇大叫,罵道:
  “王八蛋你可是瘋了?郝大爺一生專吃他人,從來還沒有人敢啃到郝大爺的頭上,小子,你應該打听打听再伸手,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
  來如風一笑,道:
  “沒銀子那就一邊涼快去,我還要同歐陽大堡主談交易做買賣呢!”
  歐陽壯尚未表示,郝天剛已掄刀站在歐陽壯身側,道:
  “歐陽兄,咱們真听他的?”
  歐陽壯上過一次冤枉當,但認真說起來,姓來的并未誑騙,只是這种糗事,當然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則石頭堡的字號算是馬尾巴拴豆——別提了。
  心念間,當即道:
  “來如風,如果我把銀票塞給你,你自信我們會放過你?你有沒有想到合我二人之力,你會在這場搏斗中,是個什么樣的結果?”
  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娘的,世上多少人不是為財死,隨便一摟就是一大把我這號人物,今晚能拿到二位當家的銀子,真的死在二位手中,那也是含笑而終了,大堡主又何必為來某操這种連我自己都懶得多想的心事?”
  歐陽壯夜梟般一聲狂笑,道:
  “好,你小子這种表現,雖算不得是后生可畏,可也是的的确确,道道地地的后生可惡,好吧,老子只要听听錢老偷的所在地,你開价吧!”
  來如風雙手一拍巴掌,道:
  “好,好,好,這是來某今晚最愛听的一句話,哈……”他一陣得意的笑,突然又把笑聲打住:
  “歐陽大堡主,你老的這筆生意,可是分成兩部分呀!”
  歐陽壯一愣,道:
  “你小子又在玩啥花樣?”
  來如風大不以為然的道:
  “唉!歐陽堡主啊!咱們這又不是第一次做交易,再說我來某早把你大堡主當成了自己的衣食父母,生意歸生意,朋友歸朋友……”
  來如風話未完,歐陽壯早喝罵道:
  “去你娘的,誰是你朋友,干脆快點說吧!”
  “嘖!嘖!嘖,你看你,又上火啦!好,我說,我說,娘的,這年頭有銀子的總覺著自己高人一等!”一頓之后,接道:
  “言歸正傳,話分兩道,第一件說的是錢老偷并未摸到石頭堡,十天半月的你大堡主盡可高枕無憂,我說的這個情報,大堡主,你愿意出多少?”
  歐陽壯一听,咬著牙道:
  “娘的,他來我就捉活人,他不來算他走狗運,這件事一文不值。”
  來如風搖搖頭,道:
  “大堡主,你真是善財難舍呀,我這里翻動半天舌頭,你那里一個鍘子不出,這算是談生意?”
  歐陽壯大聲吼道:
  “老子的銀子自然是要花在刀口上!”
  來如風道:
  “好,那么錢老偷如今窩在什么地方,算不算刀口上?如果不算,娘的,銀子我也不要了,任你們修理吧!”
  “你開价吧!”
  來如風輕點著頭,道:
  “這么說來,大堡主上路了,好,既然要我開价,我也早琢磨過了,說的价碼過低,你大堡主一定認為我看不起你,如果開的高嘛!你一定會罵我是黑心豬,這么辦,我可愛的歐陽大堡主,你就樂捐這個數吧!”
  來如風伸出一個指頭來,歐陽壯冷笑,道:
  “我猜那絕不是一百兩。”
  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不錯,确不是一百兩,大堡主想到了沒有,除了情報价值外,來某還擔著挨宰的風險,一百兩誰也不會干。”
  “好,一千兩就一千兩吧!”
  來如風急急搖手道:
  “不不不,一千兩才夠花几天?我是要一万兩,而且是一個崩子儿不少,不二价是我的一貫作風。”
  歐陽壯大怒,破口罵道:
  “狗東西,你難道每天煮銀子吃,這才几天,又要敲我一万兩銀子,你小子恁是拿我當驢馬耍呀!”
  來如風淡然一笑,道“
  “据我所知,那‘天竺佛’上有兩种十分誘人的東西,既有寶藏,也有絕世武功,江湖上誰不想据為己有?那可是未來統領武林的本錢,大堡主,難道就不值一万兩銀子?”
  來如風一說,歐陽壯与郝天剛二人直咽唾沫。
  一狠心,一跺腳,“飛天蜈蚣”歐陽壯粗聲粗气道:
  “好!一万兩我出了!”
  來如風又把左手伸出去,道:
  “干脆!歐陽大堡主終究是領袖一方的大當頭,那就拿來吧!”
  歐陽壯伸手入怀,好一陣掏,又慢慢的摸,總算被他由內衣里面摸出一個軟叭叭的紅緞包里,就著月光下,他打開包里,由里面抽出一張庄票,他迎著月光看了又看,然后先把包里包好,塞入怀里,這才抖手擲向來如風,道:
  “拿去買棺材去!”
  就在這時,一陣山風吹來,那張銀票就在空中一圈,疾若流星般往崖邊飛去……
  來如風嘿然一聲,貼地一個斜縱,半途中左手扶地,陡然一個云里翻,看來將要翻下深崖了,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候,他像是生了翅膀般,半空中腰身猛彈,頭下腳上,倒翻著抓住那即將吹落崖下的銀票,右手暴伸崖邊,一攀一彈,人已站在崖邊上,他回頭往下看:
  “乖乖,這一万兩銀子可真是玩命換來的呀。”就見他迎著月光,伸指在那張庄票上輕彈兩下,笑眯眯的塞人怀里。
  歐陽壯与郝天剛對望一眼,二人心里全明白,只姓來的露的這手“龍騰虎躍”絕學,二人就難以匹敵,所幸如今的局面是二對一,就不怕這小子作怪!
  緩緩走近歐陽壯身前,來如風正在清理喉嚨呢,歐陽壯卻早就不耐煩的喝道:
  “王八蛋該吐真言了吧!”
  來如風神秘兮兮的搖搖頭,道:
  “我不能說!”
  歐陽壯一听,大為气惱,手中劍一揮就要來硬的,卻被來如風一陣搖手,道:
  “大堡主,你怎么學著當那毛張飛了,我之所以不說,還不全是為你大堡主著想,這時候可得要敵我分,‘天竺佛’可是只有一個,如果……大堡主是出銀子的人,當然有權利知道,可是現場尚有未出錢的,豈能讓他人拿你歐陽大堡主當肉頭,這要是傳揚出去,豈不叫人笑你大堡主是個……”
  歐陽壯大聲吼道:
  “住口,老子出价買你一句話,有沒有旁人听關你屁事!老子愿意讓郝當家的听到,何用你操心!”
  他歐陽壯豈是傻蛋,如果在這時候表現出不信任朋友的樣子,郝天剛一定不高興,大敵當前只要不是敵人,全都要當作朋友,而朋友中間決不能暗流激蕩,就算是勾心斗角,也不能選在此時。
  郝天剛一听歐陽壯這么一說,“霸”心大悅,捋髯冷笑的看著對面站的來如風,那樣子還真的在暗示,看你小子還有何話說。
  其實,來如風還真有話說,只見他那稍薄的嘴唇角往上一挑,道:
  “歐陽堡主既然一廂情愿的要把好處示人,來如風無話可說,因為作朋友的也只能提醒一下,僅此而已,不過,我拿的是你歐陽堡主的銀子,可沒有拿姓郝的一根毛,所以說我也只對你歐陽堡主一人說,有他人在場,也只有煩你大駕稍侯了。”
  歐陽壯气得破口直罵,道:
  “娘的,真是個不折不扣的潑皮!”
  郝天剛一看僵了,只好識趣的道:
  “好小子,算你精,老子暫退過一旁去。”說著真的往林邊縱下去一段距离。
  卻是歐陽壯故作姿態的道,
  “郝兄你……”
  來如風笑著一揮手,道:
  “郝當家的,可不用走的太遠,咱們還有筆交易呢!”
  歐陽壯猛喝道:
  “說吧!小子!”
  來如風還真的神秘兮兮的,道:
  “‘天竺佛’去了長安,錢老偷也束裝上道了,我的大堡主,來某原就是為了這件事才摸進石頭堡,為的是想在你大堡主面前丑表一番小功呢,卻不料……唉,這年頭好人難做呀!”
  歐陽壯一怔,道:
  “小子,你可是說錢老偷知道‘天竺佛’的事,人已去往長安了?”
  “假不了!”
  “娘的,他怎么會知道這事的?”
  “所以說這种事我就不愿插一手,玩藝儿太惹眼,沒有力量擁有它,不像你歐陽大堡主,雄据一方嘴啃八面,江湖上沒有几個敢惹得起你的,我一再勸錢老偷不要去長安,娘的,他竟說我是膽小鬼,一輩子發不了大財,罵了我一頓,拂袖而去,事后我越想越不舒服,我他娘的好心被他當我驢肺了,他既不仁,我就不義,一沖動我就到你這儿來了。”
  歐陽壯一听,哈哈一笑,道:
  “天竺佛的事,江湖上知者甚少,錢老偷知道,而我卻需要他為我去盜取,而你卻不該也知道此事,既然我已經知道錢老偷的下落,現在留你何用?再說我歐陽壯的銀票,也是你這种下三濫的東西可以花用的?”
  來如風一怔,高聲道:
  “你大堡主這就要殺人滅口?”
  他聲音很大,遠處樹邊站的郝天剛早已听到,急急的高聲叫道:
  “歐陽兄刀下留人!”
  一面叫著,一連几個提縱,人已竄上坡來,只听他戟指來如風道:
  “小子,該我們交易了吧?”
  輕松的哈哈一笑,來如風道:
  “歐陽堡主,咱們的生意已經成交,在我与郝當家的談生意之前,還請你大堡主靠邊站。”
  歐陽堡主气得吹胡子瞪牛眼,真想把來如風一片片的撕著吃,狠狠的罵了一句:
  “狗娘養的,真不是東西!”
  來如風卻不溫不火的道:
  “花錢的大爺偶爾罵兩句,那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郝天剛怒聲道:
  “王八蛋該你說了吧!”
  “說什么呀,我的郝當家的。”來如風雙手挽在肋下。
  “娘的,三對六面,才那么一會儿,難道你全忘了?”
  來如風道:
  “我哪會忘記,而是郝大當家的記性不佳呀!”
  郝天剛大怒,道:
  “老子怎么記性不佳?”
  來如風道:
  “我不是說了再三,如果要情報一導先送上銀子來呀!”
  “娘的,說了半天,你還是要銀子呀?”
  來如風冷笑,道:
  “笑話,我來如風要是不為銀子,哪個王八蛋才愿意成天在外吃風喝露,跑東到西,臨了還要冒那淌血之危,掉肉之險。”
  郝天剛咬牙格崩響,道:
  “好,你開价吧!”
  來如風一笑,道:
  “要得少,歐陽堡主會罵我不公平,要得多,你郝當家的必然不依,這么辦,你老也拿這個數吧!”
  郝天剛雙目暴睜道:
  “娘的,什么大事你也要老子一万兩!”
  來如風淺淺一笑,道:
  “在旁人來說,可能不痛不痒的雞毛蒜皮小事一旦對你郝當家來說,那可是天大的事情一樁,說不定比這‘天竺佛’還要叫你大吃一惊。”
  郝天剛一怔,半天說不出話來……
  來如風催道:
  “時辰不早了,該說的全說了,該來的也要來了,我的郝大當家,你倒是說話呀!”
  郝天剛一面緩緩掏銀票,一邊毗牙咧嘴須發抖動的道:
  “小子,郝天剛一生只知道進賬,從來沒有把銀子雙手捧給他人的,你可算是第一人,如果你說的情報是只能博老子一笑的不痛不痒小事,那你今天可就死定了。”
  來如風道:
  “在這种荒山野地里,不要說拿了二位的銀子,就算白白的兜上二位,小命不丟也得褪上三層皮的,所以我也豁出去了,誰叫我這么的喜歡銀子呢!”
  “嗖”的一聲,一張銀票朝著來如風面前擲來,一股勁气,就附在那銀票上面,那么的強勁,如果迎面是堵牆,那張銀票必然會深深的插入牆中……
  來如風看的真切,只見他身子稍側,右手食中二指一閃,那張銀票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輕飄飄的到了來如風的手中。
  老樣子,來如風把那張銀票迎著月光一照,然后小心翼翼的把它放人怀里,兩手互拍一陣,這才清了一下喉嚨,緩緩的道:
  “郝當家的,要說你可真是混蛋啊!”
  郝天剛一听破口大罵道:
  “一万兩銀子買你小子一句罵呀!”
  來如風道:
  “不是我罵你,是你太不顧你的家了,你老想想,寶山城開了那么大的一所怡紅院,听說你老還有別的商號,家業大,親人多,放著老太爺不當,還要游蕩在這關洛道上興風作浪,這下子可好,你的怡紅院也被抄了,几十個女嬌娃,雞飛狗跳的全逃了,唉!我真是不忍再說下去了!”
  郝天剛早已跺腳,指天罵地的道:
  “你非要說下去,把你肚子里知道的全得抖出來,你小子不要忘了,郝大爺花了一万兩銀子了。”
  來如風認真的歎口气,道:
  “我要是再說下去,連我也得替郝老你一掏同情之淚。”
  郝天剛一掄金臂刀,欺前一步,道:
  “你小子再不說,老子就動手往你嘴里掏!”
  來如風道:
  “好,既然你老一定要听,少不得我也只好狠心吐露真言了。”又是一聲清理喉嚨,來如風小聲的,但卻鏗鏘有力的道:
  “听人說你那個獨生儿子叫人把雙目挖出來,如今是死是活我就不太清楚了。”
  郝天剛真的瘋狂了,只听他大喝一聲,掄刀劈向崖邊的來如風,口中厲喝道:
  “放你媽的屁,老子壓根就不相信,滿嘴胡說八道,屎屁不分!”
  他是不相信,因為他才离家上了一趟長安,就會出這种事,簡直是不可能,再說郝天剛的名號,關洛道上不是無名之輩,誰會來捅他這個馬蜂窩?
  如今他在急怒中,一心想劈了來如風,收回自己的銀票,即算是真出事,反正已經出了,總不能便宜這個姓來的。
  适時的,歐陽壯也揮劍扑上來!
  來如風愴然一笑,表情似痛苦的道:
  “何必一定要我的命,銀子對二位來說,你們也是黑著心,昧著肝,連搶連騙的弄來的,我來如風只不過在你們指縫里撿那么一點點而已,何必一定勞動二位動手?”
  歐陽壯道:
  “這事你該弄清楚,你小子太精了,今日不除掉你,道上朋友有得被你折騰的。”
  郝天剛也嘿嘿怪叫道:
  “姓來的小雜种,你認栽了吧!”
  來如風仍然把手連搖道:
  “二位大人物,來如風真的不以為事情會那么個嚴重,嚴重得二位非妻取我的命不可,才這么,一點銀子,就要流血丟肉,這又何必呢!”
  歐陽壯聲聲冷笑,道,
  “這全怪你小子犯賤,賤到不知死活的來招惹上我們,這時刻正是要掂掂你份量的時候,同時也是送你小子上路的時辰。”
  來如風苦哈哈的道:
  “二位當家的,咱們再打個商量如何?”
  郝天剛陰側側的道:
  “話全擺到台面上了,已經沒什么好商量的,當你伸手要銀子的時候,你就沒有拿我二老的話當回事,現在,嘴皮子的功夫已經起不了作用了!”
  “甚至我退銀子也不行?”來如風摸著腰邊,一看來像是真的要掏銀票樣子…_
  于是,郝天剛刀劈如厲電閃芒廣長衫擺動中,他轉眼向來如風一招六刀的攻劈而上。
  而歐陽壯更是劍光一閃,品字形的劍光,把來如風的前胸罩了個扎實。
  來如風突似瘋狂一般,詭异的看上去是一連翻了三個空心跟斗,他似乎毫不在乎要跌落在万丈深崖中,然而就在他身子將要沉下的同時,半空中“澎”的一聲,他的那枝銅杖。”決不可言的已握在手中,同時兩支尖刃也冒出來,而他的身形,卻在空中打了個旋,平沙落雁般,巧妙之极的又翻落在崖上。
  他躲過了兩把武器的攻擊,不等歐陽壯与郝天剛再攻到,長嘯一聲,手中兩頭尖怪刃,幻出一片碎裂而又窒人的冷焰,勁气如刃,寒光懾人的席卷而上,看來有如一頭花豹在對付兩頭野狼。
  歐陽壯灰發蓬拂中,雙手握劍,劍尖指天,看似緩緩的劍把在前,陡然間一股勁風中結合了一道巨傘刃芒,交叉劈刺中圈向來如風……
  同時間郝天剛也急快的連劈十八刀,封住來如風的退路,顯然二人要真的把來如風碎尸万段了。
  來如風絕對清楚,如果自己放倒他二人,或是其中某一個,自己絕對難逃對方致命的一擊,如果單打獨干,他絕對不怕,而且他也有十成十的把握放倒對方,但如今這兩個魔頭配合的天衣無縫,這种仗少打為妙!
  同時,來如風心里也明白,他即使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那一百多口人想想,他若一旦躺下去,那一百多口人也得跟著倒下去…...
  于是,就在郝天剛与歐陽壯刀劍距离快要結合成一体的時候,來如風狂吼一聲,兩頭尖的鋼棒如天外流星般直穿入郝天剛的刀幕中,但就在一聲脆響与火花爆裂里,來如風人已貼地,那枝鋼棒又變成后端在前,一閃而捅向歐陽壯的關元,招式之詭异,演變之快捷,令兩個魔頭不得不向后躍閃……
  于是,來如風長笑一聲,直如白鶴沖天而起,半空中一連兩個空心跟斗,人已落在六丈以外,等到郝天剛与歐陽壯銜尾追來,來如風已奔入荒林中了。”
  來如風一進人林中,几個閃身,人已消失不見!
  歐陽壯与郝天剛知已追不上了,正欲离去,突然林中來如風尖笑道:
  “郝天剛,快回家去哭儿吧!”
  郝天剛大怒,道:
  “咱們圍進去,不殺此獠誓不回去!”
  歐陽壯正在猶疑,突又听林中來如風道:
  “歐陽老儿,火眼紅鑽你要不要了,哈……”
  歐陽壯一咬牙,与郝天剛一打手勢,道:
  “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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