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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一章 斧刃環芒 冤魂几許


  事情的經過是迅捷無匹的,沒有一絲儿遲滯,就似人們腦海中的一個幻覺,“五隼環”其它三人發現情況逆轉的時候,寒山重已到了這邊了!
  “生死報”姜涼的銀佛手划過一道深厚的銀光,完全是以一种硬碰硬的招式撞向三隼環的兵刃,那原先叱喊的瘦削漢子已急旋猛退,一雙金環抖得嘩啦啦暴響,倏然迎向扑來的寒山重!
  目光一飄,寒山重已嗤嗤笑著,倏而又自紅鷹七子頭頂折回,皮盾猛砸那削瘦漢子頭顱,大斜身,戟斧卻偏斬其余兩個隼環手!
  “寒山重!”
  那削瘦漢子雙臂急振,翻出三步之外,口中恐懼的大叫了一聲,另外兩人卻險极的堪堪躲過這戟斧的猝襲。
  是的,大鷹教的九隼環,沒有一個人不認識寒山重,在年前爭奪孤山之戰,寒山重給予他們的慘厲回憶,是太深太深了。
  “生死報”姜涼深刻的五官揉合著無比的肅煞,在對方兩人狼狽躍出的剎那,他已狂悍的偏身扑進,銀佛手挽起三十七溜光彩,連綿凌厲的橫掃敵人!
  這兩個隼環手乃是大鷹教九隼環排行第五的“毒隼環”董章,及排行第六的“怒隼環”任大為,兩人腳步尚未站穩,一片無盡無絕的罡風勁气,已漫天罩地的圍攏聚合,“毒隼環”董章手中雙環飛舞如電,貼地蛇進,“怒隼環”任大為卻狂吼連聲,奮不顧身的揮環硬擋姜涼的銀佛手!
  于是──
  “生死報”姜涼冷凄凄的哼了哼,一個大旋轉,左當豎立如刀,中盤直進,斗然劈向任大為胸膛,卻在掌出的同時猝而側翻,銀佛手朝下猛砍,“佛自天來”,“當啷”一聲磕開了“毒隼環”董章的雙環,他不變招不換式,銀佛手緊接著往里戮進──
  “毒隼環”董章估不到對方竟然如此大膽狂傲,出手之間,全是兩敗俱傷的招術,他倏而縮胸吸腹,厲吼道:“姓姜的你不要命了!”
  隨著他的厲吼,“怒隼環”任大為緊叱一聲,鋒利的環刃已到了姜涼背后,姜涼身形猛然前俯,語聲如冰:“是你們沒有命了!”
  “毒隼環”董章雙目怒突,牙齒緊咬,左右金環聚合并推而出,嘩啷啷的震響連串里,他的一雙金環扁碎紛飛,身軀被姜涼的銀佛手戮出五步之外,五髒肚腸全被佛手勾曲的兩指扯拉而出,借著這猛戮之勢,“生死報”姜涼用力將身体貼往地下,雙腳猝然飛踢后蹴。
  “刮”的一聲刺耳之聲,“生死報”姜涼背后衣衫連著皮肉被削去了一大片,鮮血迸濺里,他的雙腳已同時將急促追扑的“怒隼環”任大為踢得在空中翻了三滾,任大為的軀体尚未落地,一柄殘剝斑斑的銀佛手已似自天飛來,將他的腦袋砸得粉碎!
  那邊──
  寒山重的戟斧皮盾,已將他的對手逼得手忙腳亂,左支右絀,寒山重出手之下,全是猛攻辣打,絲毫不留余地,他的對手,雖然是眼前五隼環功力最高的“千隼環”呂廣,但是,卻也到了強弩之末了。
  “生死報”姜涼惡斗得手的始末,寒山重已看在眼里,他的戟斧驀而大劈直折,皮盾自上下壓,陰森的道:“呂老四,你們九隼環今夜全得埋骨于此了。”
  “千隼環”呂廣瘦削的身軀左沖右突,一對金環飛舞戮絞,有如空中雙月,蒙蒙的金芒在勁風呼轟里盤轉,他的神色卻惶然焦急,不時向一旁盼顧,若有所待。
  一聲悠長而又刺耳的厲嘯,忽在此時遠遠響起,以极快的速度向這邊移近,接著這悠長的厲嘯尾韻,旁邊激斗的人群中已有兩人互擁著溜倒地上,二人喉中發出了?號,有如野狼夜泣。
  寒山重目光一斜,不由心中一緊,他已親眼看見自己的部屬,長風閣的好漢──金溜錘胡玉,正与大鷹教“紅鷹七子”中的一個抱在一起,對方的一把白玉柄短劍刺過他的胸膛自背心透出,胡玉的金溜錘細煉,卻緊緊絞纏在那個雙目出眶,舌頭暴伸的紅鷹七子之一的頸項上,二人雖已頻臨死境的倒在地上,卻仍然糾纏著不放!
  寒山重目光里有著難以言喻的悲痛,他狂笑一聲,大叫道:“好,讓我們彼此作孽吧!”
  遠處,一條人影如長虹奔掠,以令人難以置信的快速來到五丈之外,隔著五丈,他那凜烈而豪壯的語聲已似焦雷傳來:“寒山重,你算說對了話!”
  語聲出口,來人已騰身空中,急扑而來。
  寒山重忽然嗤嗤一笑,斷叱一聲:“陽流金!”
  戟斧驟而自他手中飛升一尺,他快若流光閃晃般倏然仆到,左手的皮盾已猛烈擊到飛出的斧柄上──
  千隼環剛剛在臉上浮起一片欣喜之色,大叫道:“屠大──”
  “哥”字才在他口中轉了一半,鋒利的戟斧斧刃已像冥渺中的魔鬼利爪,那么無情的斬過他的頸骨,喀嚓之聲,与那出口一半的“哥”字混在一起,隨著被削成四半的金環滾落地上,而那顆失去倚持的頭顱,尚在浮現著那片茫然与怔愕的欣喜。
  只差一步,來人只差一步的未及扑到救援,兩雙大如車輪齒光圈刃已帶著狂辣雄渾的威勢力掃寒山重!
  寒山重面色冷漠,不退不閃,皮盾猛迎而上,右手一兜一折,戟斧已在他掌中閃起豪光一溜,自下向上急磕,在火花四濺中,金屬嗡震之聲盈耳,來人已大吼一聲倒翻出兩丈之外。
  寒山重身形晃動了几下,冷冷的道:“姓屠的,一年未見,閣下卻仍是這等飯桶,可歎!”
  不錯,這位倒翻出去的怪客,正是大鷹教教主之下第三把好手,九隼環的第一個人物──“天隼環”屠生!
  他在空中翻了兩個空心跟斗,雙臂猝而平伸,卻又隼利的直射而來,兩個金環,遠遠望去像煞兩輪烈陽,閃爍生輝!
  但是──
  就在他隔著寒山重尚有七尺之遙的距离,一條黑衫飄舞的人影,已驀然自黑暗中似怒矢出弦,筆直的撞攔而到!
  寒山重大馬金刀的退后一步,悠散的道:“屠生,有人伺候你了,慢慢的享受吧!”
  來人赤著一雙肉掌,暗影中,卻仍可看出他的掌心泛出烏紫的光華,是的,他是寒山重的左右雙衛之一的──右衛“黑云”司馬長雄!
  “天隼環”屠生一張青紫斑斑的丑惡面孔,蒙著一層憤怒至极的紅光,他喉頭似狼?般吼了兩聲,在空中的身体驀然一弓,兩只碩大的金環已摟頭蓋頂的猛擊司馬長雄的天靈后背!
  就如一條軟緞在輕風中舒展,司馬長雄飄然逸出,猝而折返中,掌影成片、成网、成雷、成風,厲烈的反罩敵人,掌風的雄勁与渾厚,几乎已成為有形的實質之物,那么強,那么猛,帶著隱約有如空中烏云滾蕩般的黑霧蒙蒙。
  “天隼環”屠生兩環振起,金芒万道,流爍閃耀,像是兩條光龍在黑夜中翻騰昂揚,光點星輝,在他的金環盤繞中迸濺如万朵火花。
  寒山重冷冷一笑,大聲道:“長雄注意,屠生的‘九九天隼環’甚有火候!”
  司馬長雄倏上倏下,倏左倏右,翻飛攻拒中,亦大聲回答:“院主,司馬長雄的‘仰云搏龍手’也不會太差!”
  寒山重嗤嗤笑了,他移目四望,一聲慘叫又跟著傳到,那邊,背后負傷的姜涼,又已將紅鷹七子中的一個劈死地上,只是,他背后傷口的血液,卻似乎流淌得更多了。
  寒山重忽地又向司馬長雄道:“那‘飛隼環’鐘茅如何?”
  司馬長雄急快轉折,在兩輪圈刃中掠過,反手七掌十一腿,雙肘迅速搗向敵人兩脅,在這幅度极小的閃擊中,“天隼環”屠生竟能上下齊展,連連換了十七种不同招式,將司馬長雄的攻擊逼退!
  一個小旋步,“大劈燈”“跳青云”司馬長雄倏出雙招,大側身之下,迅捷的道:“鐘茅在烏心掌下已經化神成仙!”
  寒山重豁然大笑,在屠生的狂吼厲嘯中倒身射出,皮盾橫推,三名大鷹教徒滾摔九尺,戟斧斜掃,又有兩名敵人頭顱与他們的殘缺兵刃齊落!
  “生死報”姜涼面色慘白如紙,卻是狠毒不減,他拒敵著紅鷹七子中的兩人,出手換式之間,依然飄忽如風,凌猛似電閃雷擊!
  這時,情勢已經大大的逆轉,目前浩穆院方面掌握殘局,站于主動地位已無疑問,只是大鷹教卻仍然擁有不可忽視的頑抗力量,這里的局偶之戰,只怕不是短時間內可以結束的了。
  寒山重猝然振臂騰空,在七丈之高的空中,他可以看見浩穆院的任何一個地區,任何一個角落,都有數不清的人影在往來廝殺拚斗──除了太真宮的方向,不知道這些人影各所各屬,但是,他們之中,一定有著浩穆院的豪士,或者,他們在舉刀刃殺,或者,正尸橫魂斷!
  一股澎湃的熱血,在寒山重身体里激蕩沖激,他雙腳猛絞,人已電射而落,對著一個紅衣紅羽的紅鷹七子之一沖到。
  這紅鷹七子之一,是個高大雄壯的角色,他驟覺勁風來自上方,手中的“大方劍”已盤身繞起,往外急旋中,順勢一腳踹倒了一名浩穆豪士,但是,就在他這一腳踢出的微小遲頓中,在一個做夢也想不到的角度,寒山重的皮盾,竟似一塊堅鋼一樣呼轟砸到──
  一聲惊惶的大叫出自這人口中,紅色的衣衫飄動,他沉重的大方劍倏帶而回,力砸寒山重的皮盾,而一條跳躍如猿的人影,有如攀枝游干,滑溜溜的竄到,巧妙無比的一記“白猱拳”中“摘果捂心”,已結結實實的擂在這紅鷹七子之一的背脊上!
  沉重的“啃”了一聲,這紅鷹七子滿口鮮血的晃了一晃,而當他晃動的腳步還沒有站穩,寒山重的皮盾已驀然將他撞起,如一塊隕石般摔出兩丈之外!
  那出手施襲的人影倏而一個巧妙的翻身,已躲過了另一柄鋒利的三尖刀,一個紅鷹七子雙目血紅的猛辣轉身,手揮三尖刀再度追刺,追刺那閃開的猿形身法之人──黃山雙猿老大的“摘星猿”周吉。
  寒山重哈哈一笑道:“周老大,干得好!”
  戟斧划過一道光圈,七柄單刀合著七顆大鷹教徒的頭顱飛出,寒山重畢直如箭的射到那柄三尖刀之前,皮盾一旋,“碰”的一聲已將那名紅鷹七子震出五尺,黃山雙猿老二“坐帘猿”周福嘻嘻一笑,同樣的“白猱拳”中三式連環“竄帘越梁”“百果垂枝”“點水戲魚”同發并施,拳爪晃閃中,“嗤”的一聲裂帛之響傳來,這位使三尖刀的朋友已衣破血流,脅下現出五條血淋淋的深痕指印!
  他踉蹌的轉出兩步,一旁人影掠閃,五名鷹羽坎肩的大鷹教徒已拚死來救,利刃槍矛齊齊招呼到周福身上。
  周福呵呵大笑,左閃右晃,眨眼間已劈倒了兩人,但是,一側混戰的大鷹教徒,卻又已殺喊連天的擁了過來。
  跟這些大鷹教徒沖來的,浩穆院的數十名壯士也迅速扑到,于是,換了一個方向,雙方的血戰又進入了白熱化。
  這時──
  一直單獨与一名紅鷹七子激斗的““蛟鯊毒刃””郭向慈攻勢已愈來愈見暴厲,他的對手,正是紅鷹七子之首馬良!
  寒山重已經看出在這里的戰況,浩穆院方面完全掌握了优勢──假如不再有強敵滲進的話,他在腦海中急速的想了一下,腳步微移,已緊緊跟上那個原先受了傷的紅鷹七子,這善使三尖刀的朋友已失去了他的兵器,正在惶急不安的左顧右盼,滿眼的人影沖蕩,滿耳的惊呼慘叫,滿地的尸体,滿天迸濺的血花,有黯淡的火光在閃映,映出他慘白的面色揉合在极度的恐懼之中。
  輕輕的,寒山重潛到他的側旁:“大鷹教的朋友,血戰當前,你尚有這個雅興坐山觀虎斗嗎?”
  這人聞聲之下,机伶伶的一顫,踉蹌躍出一步,駭然瞧向寒山重。
  寒山重冷冷一哂,低沉的道:“假如你怕,你便逃走,寒山重放你一條生路!”
  這名紅鷹七子雙目又現出了紅光,但是,僅只一霎,那片象征煞气的紅光已轉為黯淡,他嘴角抽搐著,全身在簌簌顫抖,面孔上的表情,起著急驟的變化。
  寒山重踏前一步,冷沉的道:“大鷹教給你什么好處值你為他們如此效力?假如你死了──嗯,寒某若要殺你,你是必不得活的,大鷹教會再能使你活轉?再給你生命、幸福、青春、以及女人?朋友,只有活著才是真實的,才能聞花香,听鳥語,見陽光,人生值得留戀啊,朋友。”
  紅衣紅羽的對方,捂著脅下的傷口,那道傷口,顯然使他十分痛苦,他瞪著眼睛,眼睛里,隱隱流露著希望与殷切的光芒,但是,一种江湖上根本的道義,迫使他不能移動腳步,寒山重看得出來,對面的人,早已失去斗志了。
  驀然──
  一聲尖銳得令人心惊膽顫的慘號聲傳來,一名紅衣紅羽的大漢,拋棄了兵刃,捂著咽喉,在地上翻滾蹬扑,遠處的火光,映著他怒突出眶的眼珠,映著他喉頭雙手十指被熱血浸流中的一枚精亮“千錐指環”!
  半聲痛苦的嗥叫出自對面紅衣紅羽人口中!
  “那是老三──”
  “三”字尚在血腥的空气中沉悶回蕩,他已半狂半癲的號叫著奔向黑暗之中,背影狼狽而凄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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