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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四章 英雄气短 儿女情長


  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使智勇兼備的濮陽維怒發沖冠,他有若狂風般的扑向前去,意欲奪回那昏厥地上的美發少女。
  “魔爪”甘濱桀桀一聲怪笑,兩只長臂伸縮如電,剎那間已將濮陽維猛不可擋的來勢阻住。
  他諷刺的道:“濮陽大幫主,江湖傳言,閣下自來鐵膽傲骨,辣手冰心,想不到卻為了一個女子,如此的失魂落魄。”
  他聞言之下,恍似焦雷擊頂,不由心中一震,暗暗自責道:“濮陽維呀!當著強敵在前,為了一個女子,竟做出如此情急拚命之態,你往日的鎮定到哪里去了?”
  他倏然停手,身形已撤后三丈。
  “魔爪”甘濱滿面陰笑,冷笑著道:“大幫主!瞧你市适才模樣,這姑娘想必与閣下有著一段极深的淵源么?”他回眸四顧,惡鷲崖上如火如荼的激烈慘斗,正在進行著…。
  濮陽維此時的神情,已恢复他往昔的冷漠与沉靜。
  他听甘濱如此一說,心中已有所感,不由大聲道:“姓甘的,你有什么話?不妨直接說出,在下無暇听你如此轉彎抹角的廢話。”
  甘濱“嘿嘿”冷笑道:“大幫主确是快人快語,甘某人也不愿多所饒舌。”
  他一揮手,兩個体魄修偉的大漢,已并排立于那白衣少女身前,意思是預防濮陽維暴起救人。甘濱雙目一轉,皮肉不動的道:“濮陽維,你若要甘某將這位姑娘放回,容易得很,只要你能答應甘某兩個條件。”
  濮陽維早已料到“魔爪”甘濱,會有這一著。他冷冷笑道:“尊駕确有古代怀璧求城的藺相如風范!”濮陽維目光,又已射到那倒臥在地的白衣少女身上。
  夜風吹拂著少女雪白的衣衫,是那么輕柔,彷佛這凄冷的寒風,亦不忍惊動這美若天仙般的姑娘。她那細膩得如白玉似的面頰,是顯得如此蒼白,令普天之下任何一個人看了,都會泛起一股深深的怜惜。
  這美的少女對濮陽維的影響太大了。因為她就是在“怜香小筑”中,為濮陽維親侍湯藥,且已深定情盟的白依萍。這第一個闖進他冰冷的心扉內的少女,是如此惹人怜愛,若說濮陽維在日夜不斷的鐵血腥風的生活中,所能唯一深深思念的,恐怕也只有白依萍一人而已。這清絕如澄靜的白蓮花般的女郎,這時竟遭受如此的魔難,怎不令深深摯愛她的濮陽維心神惶亂?
  他說完話后,“魔爪”甘濱已豁然狂笑道:“豈敢!豈敢!大幫主過譽了!不過,這是一筆有利無害的交易,若閣下沒有誠意,甘某亦不便強求。”
  濮陽維雙目凝注著“魔爪”甘濱,耳邊卻听見四周不斷的悲嚎与叱喝之聲。他心中十分著急,但臉上卻絲毫沒有顯露出來。
  片刻后,他已冷然說道:“甘濱,你且先說出這兩個條件,好讓在下斟酌一番。”
  說話中,星目中的煞气,又已隱隱現出。
  “魔爪”甘濱武功雖高絕,但在濮陽維那雙冷漠而威嚴的炯炯目光下,亦不由暗中打了個寒噤。他干笑一聲,道:“好!甘某人也不多說廢話,第一,尊駕即令貴幫各人住手,并當眾承認過失,今后撒發武林帖,聲明諸凡“黑砂島”人所至之處,‘冷云幫’必定全然回避,并不得再向“黑砂島”各人找場。”
  濮陽維面上肌肉一陣抽動,毫無表情的說道:“那第二件呢?”
  “魔爪”甘濱說出第一個條件后,自知這种极為令人不能忍受的無理要脅,對方必然不致答應,甚至有立即動手的可能。是故,他一言甫畢,即刻凝神戒備。
  但|他一見濮陽維卻無動于衷,不覺大出意外1這時,他干咳了一聲,又道:“這第二件么!便是將閣下那‘雕龍寶菉’暫借甘某一閱,兩年之后,必定原件奉還!”
  濮陽維臉上,浮起一絲奇异的微笑,似悲傷,又似憤怒,但是,我們卻可看出,他是在這虎落平陽的困境中,深深嘲解著自己。
  世界上,有什么事還能比自己能夠做到,而又無法去做的事情,來得難受与憤恚?
  何況,處在這种情形之下,又是為了自己深深愛著的人!
  濮陽維心中非常清楚,“魔爪”甘濱的功力异常高強,若自己不用那“修羅九絕式”甘濱便能与自己纏斗至三百招以上。
  而且他必然有方法在自己突起發難之際,先行下手將白依萍殺死。
  何況更有那兩個功力不知深淺的大漢,在前攔阻牽制。
  濮陽維默默的忖了一下眼前的情勢,雙目凝注著澄靜的夜空。
  他緩緩開口道:“甘濱,咱們現下先不用爭論這些乏味之事,談談別的好么?”
  “魔爪”甘濱估不到濮陽維,在這凄風血雨的激斗中,受到自己的挾持,仍能如此的閒逸,漫談如常。他不由皮笑肉不笑的說道:“濮陽維!你休想拖延時刻,須知目前貴幫屬下,卻也未占上風,拖延下去,只有徒增雙方傷亡罷了!”
  濮陽維适才暗自環顧中,早已看出目前形勢,确于己方不利。
  “七煞劍”吳南云雖則功力卓絕,卻較“黑砂島”島主巴豪略遜一籌,二人已激斗了兩百多招,“七煞劍”刻已逐漸不敵。
  “獨臂金輪”石魯与“粉面羅剎”徐妍容二人合力應付“北海毒鯊”胡波,亦自捉襟見肘,漸處下風。
  “冷云幫”中的兩位香主,与十二紅巾余下的八人,已与“黑砂島”島徒殺做一堆,不知傷亡情形……。
  濮陽維心机深沉,此刻他早已靜下心,默默思忖著,該如何應付這目前不利的局面。
  “魔爪”甘濱一言甫畢,他已笑吟吟的道:“甘兄!昔日在‘紅楓山庄’甘兄曾吃了在下一記‘赤煞掌’。料不到甘兄如此命大,竟未因此喪命!”
  “魔爪”甘濱一听濮陽維提起他最最認為奇恥大辱之事,不由面色大變。
  怒道:“濮陽維!甘某那時雖則失手落敗,卻也不至于挺不住你一掌,甘某早晚必能湔雪此仇,你卻不用賣狂。”
  他話還沒說完,濮陽維已乘他言語分神之際,驀然雙掌以奇快的速度揮揚,兩溜紅光,已如閃電般射至側面站立的兩個魁梧大漢身前。
  直到這時,那兩只“赤龍梭”的嘯聲始才傳出,去勢之疾,甚至比聲音更快。那兩個高大的漢子,號稱“黑潭雙虎”乃為“魔爪”甘濱手下之得力人物,功力甚為不弱。
  奈何濮陽維的“赤龍梭”威力之大,去速之疾,可謂已達開山裂石,來去如電之境。這兩個大漢豈能躲開?但聞慘𢃼半聲,兩人已雙雙倒地。
  在同一時刻,濮陽維身形電轉,在他轉身之際,另一溜紅光,亦已射至“魔爪”甘濱身前。
  “魔爪”甘濱早已風聞過,濮陽維獨擅的“赤龍梭”威力惊人。
  但他一來恃著自己身手超絕,再則因從來未曾親見,故而漫不經心,并不十分相信。在這剎那的時間,甘濱只覺得三道紅光同時閃掠,已有一股飛襲至自己面前。這來勢之速,簡直令他惊懼欲絕。
  正聞慘號之聲傳來,他也來不及回首探視,身形突然向后倒射而出。
  “魔爪”甘濱應變雖然极為迅速,但是就在他仰身掠出之際,那“赤龍梭”所帶起的尖銳勁風,已如一只火燒的烙鐵般,自他肩頭擦過。
  甘濱頓時感到,肩頭上一陣火辣辣的刺痛,一縷鮮血,已自破裂的衣衫中浸出。
  濮陽維驀然施出“赤龍梭”中,那“三矢奔月”的手法,眼看已收奇效,他身形快如鬼魅般,已掠至白依萍身前。
  雙掌抬處,三枚“赤龍梭”已呼嘯著飛回手中。這是他第一次三梭齊發,卻已收到如此奇功。
  此刻“魔爪”甘濱已自地下,翻回他适才站立的岩石之上,只見他髻發零亂,滿面赤紅。他惊怒已极的望了地下的兩具尸体一眼,厲叱道:“濮陽維,想不到你竟是這种不顧信義的險詐之徒。”
  濮陽維冷然哂道:“甘濱,這叫做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對付你這种人,亦只有用此种方法。”
  “魔爪”甘濱勃然大怒,气极之下,已顧不得思慮其它,雙掌一翻,已將那對滿布倒刺,精光耀目的“九宮索命圈”取下。身形電射中,他苦修多年的“日月雙環”式中的絕招,已如狂風暴雨般,罩向濮陽維而來。
  濮陽維昔日,曾与他對手過招,深知這“魔爪”甘濱不易相与,尤其他在這雙“九宮索命圈”上,浸淫數十年的功夫,更是不可輕視。濮陽維厲嘯一聲,隱于長衫之內的“赤手拐”亦電掣而出,左臂倏伸,將躺在地下的白依萍抱在怀中。
  “魔爪”甘濱的“九宮索命圈”此刻寒芒閃閃,帶起一圈圈呼嘯銀光,若日月輪轉般眩人神目。
  濮陽維展開“九九八十一式赤手拐”法,招出如飛龍回翔,山崩浪排,又似洪水決堤,呼轟如雷,勁勢連綿,不盡不絕。
  他雖然怀中挾著白依萍,但身形卻絲毫不現呆滯。瞬息間,二人已打得難解難分。
  激斗中,偎在濮陽維怀里的白依萍,已然悠悠醒轉。她一時之間,竟不知身在何處?只覺得周遭景物在急劇閃動著,顛波甚大。耳際听到的卻是呼嘯的勁風,与一個人急促的呼吸之聲。這呼吸的聲韻,又是多么熟悉啊!
  白依萍只見眼前銀虹耀体,紅龍電掣,彷若兩道年節時施放的煙火,在相互射。
  她不用多想,已經知道自己是處在一种什么情形之下,雖然,這是她以前,從來未曾經驗過的!她緊緊的將面頰貼在濮陽維健壯的胸前,一陣陣男性特有的粗壯气息,滲入鼻中,濮陽維急驟的心跳已与她連為一致。這該是多么美妙的一刻!
  白依萍絲毫沒有惊懼,因為她感覺藏在濮陽維的怀中,是一种最安全的保障,還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這堅實而寬闊的胸膛更具安全性?
  她美目微合,輕輕的叫一聲:“維哥哥……”
  濮陽維正閃過“魔爪”甘濱的一招“水中印月”此時,忽然听到這親切而柔蜜的聲音,心神不由微微一震,攻向對方的“赤手拐”已緩了一緩。
  高手過招,最是不能分神旁騖。
  “魔爪”甘濱見机不可失,身形暴閃間,已連連攻出六招。
  濮陽維一面小心翼翼的拆招還攻,一邊低聲的道:“萍,你醒了?身上可覺得不适么?”
  白依萍一見心上人第一句話,便是關怀自己,不由覺得甜絲絲的,好似近日來所受的苦難,都在這低沉誠摯的溫語中,得到超額的補償。
  她“嗯”了一聲,輕輕的說道:“維哥,我很好。和你對敵的,可是‘魔爪’甘濱?”
  因為二人動手換招,掠走甚快,根本就不可能看清楚對方的面孔。而白依萍也知道,除了那“魔爪”甘濱等少數几人,能与她維哥哥如此纏戰不敗的,實在不多!
  濮陽維連揮九拐,甘濱逼退三步。
  微微笑道:“正是這廝,萍,你看他功夫,還真不差!”
  “魔爪”甘濱一上手,便使出自己黑龍山秘學:“日月雙環”法,哪知用盡了其中的菁華絕學,卻仍未能傷得敵人分毫,不由心中大為焦慮,已隱隱感到事態不妙。
  這時,他亦看到白依萍已經醒轉,与濮陽維在喁喁私語。
  甘濱不覺怒气突升,忖道:“就憑自己這身功夫,多少武林人物,連正眼都不敢看一下,可恨濮陽維這廝,竟在与自己拚斗之時,卻絲毫不在意的与那妮子談心!”
  他驀然怒叱一聲,連環三招急出,已將濮陽維逼得身形稍窒。
  “魔爪”甘濱驟然跳出一丈之外,大聲喝道:“濮陽維,你若要与那賤人談情說愛,不妨先談夠了,再來和甘某一決胜負,如此藐視甘某,算是哪門子好漢?”
  濮陽維淡然一笑,將怀中的白依萍放在地下,低聲道:“你且先找一處隱蔽之所,休憩一下,待我打發了這不成气候的東西再說。”
  白依萍凝眸一笑,已柔弱而裊娜的隱入一塊山石之后。
  “魔爪”甘濱面上浮起一層陰笑,奸聲道:“濮陽維,你不要多磨時間。”
  濮陽維豁然狂笑道:“對付你這种人物,難道在下尚會心存怯意么?”
  他正待掠身扑上,驀然,場中又傳出了一聲慘叫。
  濮陽維之中一震,他已听出這聲慘叫,极像是隨自己出來的兩位香主之一“紫衫客”董承宗的口里發出。
  濮陽維暗惊之下,急急回目一瞥,卻見“紫衫客”董承宗滿身著火,倒在地下翻滾哀號不已!他身前,還有兩名“黑砂島”島徒,正用手中一件形似噴壺的東西。向董承宗身上噴射著火焰。
  濮陽維目光銳利,他一瞥之下,已然瞧出這兩個“黑砂島”島徒,正是适才激斗時,退回石室中的二人。他眼見之下,不由五內如焚,目眥皆裂。
  一聲奪人魂魄的厲嘯聲處,隨著他身形飛起的,還有一道精芒如電的蒙蒙劍气。
  就在各人眼神一花之際,那兩名手持噴火利器的“黑砂島”島徒,已經半聲未吭的倒斃地上,鮮血迸濺,沾得四周各人滿身滿臉都是。
  濮陽維怒急之中,已使出那名震天下的“修羅九絕式”。
  劍光盤繞,如浩蕩江河,縱橫無際,又好似水銀瀉地,無處不入。
  眨眼之間,“黑砂島”島徒已倒下五人之多。
  “黑砂島”島主巴豪正与“七煞劍”吳南云斗得激烈,且已隱占上風,忽覺眼前銀芒電閃之中自己島上弟子已有多人斃命。
  他回首探視之下,已然明白,對方必已施出那威力無儔的“修羅九絕式”。
  巴豪怒吼一聲,掌起起已將吳南云逼退三步,身形一閃,已來至濮陽維身前。
  巴豪手中,此時已多出一對灰瑩瑩的巨大徤形兵器,這兵刃之沉長,較之“黑砂島”弟子所用,尚要大出兩倍有奇。
  巴豪一聲不響,出手便是他在“七海秘籍”中所修習的“陰陽十三徤”。
  兩道灰蒙蒙的光華,有若海中兩條巨大的怒鯊,翻騰戲浪,風狂勢疾,罡气洶涌,令人口鼻皆窒。
  他這套徤法一出手,較之尋常那些“黑砂島”島徒使用出來,威力之大,直是不可同日而語。
  濮陽維右手持劍,左手握拐,往返沖殺,好似虎入羊群,所向披靡。
  巴豪身形才到,他已察覺,起手處便是一招修羅九絕式中的“長悵綿綿”。
  劍勢如流星划空,搖曳之中,晶瑩奪目。
  “黑砂島”島主巴豪大喝一聲,雙徤急起,“當”的一聲,竟然架了開去。
  濮陽維倏然長嘯,銀光突盛,劍气帶起“絲絲”破空之聲,分成兩股交剪而至,來勢之快,的是罕見。
  這是修羅九絕式的第二招“上下幽明”。
  “黑砂島”島主巴豪面容沉凝,手中那副巨大的雙徤,疾然舞起一道灰蒙蒙的光牆,同時,身形急快的左右旋轉,“波”的一聲輕響,這第二招又被他避過。
  濮陽維心中,亦不由十分欽服對方身手之不凡。
  因為,自他下山以來,除了“七煞劍”吳南云,昔日曾与其以“七煞劍”法印證,并連連擋過四招外,尚沒有第二人能逃過他那“修羅九絕式”的第一招之下。
  這時|“黑砂島”島主巴豪一聲斷喝,身形竟奇异的扭動起來,乍看之下好似一條巨大的海蟒,在水中怪异的滑動著。
  巴豪生像极為威猛,卻展出如此奇詭而幻化的身法,令人看來,覺得十分可笑。
  然而濮陽維卻絕不感到有什么可笑之處,因為他知道這正是一种极其深奧難練的步法,隨著這怪异的滑動,必然跟著有极其厲害的殺著。
  果然濮陽維猜對了,這正是巴豪從“七海秘笈”中,習練而成的高深武學之一“海龍游遁潛身式”。
  隨著這扭動的身形,周遭的泥沙,已團團旋轉飛舞起來。
  濮陽維一言不發,身形搶先而動,寒光電掣中,又是一招“輪回十殿”。
  十丈圈徑車輪的光環之中,劍尖急顫,隱隱挾著風雷之聲。
  “黑砂島”島主巴豪狂吼一聲,雙徤化成數十道灰虹,勁風呼嘯刺耳,急迎而上。
  這乃是他珍秘不露的“搏浪三?”的第一招。也是當年七海巨霸“搏浪客”的精萃絕學。
  兩團銀灰二色的光華,立即絞在一處,濮陽維人与劍合,已連連施出修羅九絕式中的第四招、第五招“左右難合”“碧血三濺”。
  劍光霍霍,以眩人心神的絕快速度,來回奔馳,毫光森森,煞气畢露。
  周遭激斗各人,早已紛紛停手,張口結舌的注視著這場中原頂尖高手,与海外第一魔頭的生死摶斗。
  眾人屏息如寂,寂靜到可以听見自己心跳的聲音。
  “黑砂島”島主巴豪知道眼前這一戰,不僅關系著自己日后在天下武林中的聲望,更關系著目前自己的生死存亡。
  他狂吼一聲,“搏浪三?”已循環施出,灰虹如閃電般急掠,進退之間,聲如奔雷海嘯,已与濮陽維纏斗在一處。
  這時,“冷云幫”各人,已自動的排成一線,嚴密戒備著“黑砂島”各人乘机蠢動。
  “七煞劍”吳南云暗自環顧屬下,只見十二紅巾中,此刻只剩下五人。跟隨濮陽維出山的兩名香主,亦僅有“拐子腳”邱雄一人生存。
  “獨臂金輪”石魯全身浴血,雙目怒睜,炯然注視斗場之中。“粉面羅剎”徐妍容亦是面色蒼白,神態困乏的將手中鐵琵琶支拄在地。
  “黑砂島”方面,更是傷亡累累,十七煞星,只剩下七人,五十名弟子,剩下的亦不足二十人。
  “魔爪”甘濱滿臉陰笑,雙目注視著埸中戰況。
  令“七煞劍”吳南云奇异的是,那“黑砂島”僅存的三大衛宮之首--“凶魂”曹逸,竟已能挺身站起,由“北海毒鯊”胡波攙扶著他。
  雖然,曹逸站立的身体,尚然在微微搖晃。
  這時,寒夜寂翏,凄風襲人,看天色該是已交四更的時分了。
  濮陽維循環不絕的以修羅九絕式中的前五招對敵。
  “黑砂島”島主巴豪仍然奮力招架,乘隙還攻,眨眼間,二人交手已近兩百招。
  “黑砂島”眾人皆不由暗暗心中激奮。因為,自聞“玉面修羅”之名以來,武林中人,尚沒有能在他“修羅九絕式”下,連續對上五招而能保持不敗的。
  甚至于連五台派的第一高手,名蜚天下的“七煞劍”吳南云,亦接不住修羅九絕式的第五招“碧血三濺”。
  二人身形晃閃如電,濮陽維身劍合一,已將全身真力,貫注于劍身之上,每次出招,皆如銀龍矯空,全身融于劍光之中。
  “黑砂島”島主巴豪也將“搏浪三?”使至极限。再合以那奇詭無倫的“海龍游遁潛身式”亦自威勢惊人,無可喻比。
  二人以快打快,狠攻猛刺,各展精絕奇招。有時,招出一半,立即變化別式,有時卻在极短的距离內,一連使出數种不同的身法招術。
  加上各人皆以真力貫注兵器之上,劍徤指處,無不勁風如削,触肌似割。
  須臾之間,又已互攻了百多招。
  濮陽維手中那柄吹毛截鐵,鋒利异常的“修羅劍”雖曾數次砍實在巴豪手中那色灰体大的雙徤上,但卻絲毫未能將其損傷。
  原來巴豪手中的雙徤,乃是取自深海之心,一處沉入水底的火山口之旁,所流出的一种“水火岩”將其提煉后,采其精髓,再和以五百年以上老鰻的精血,千錘百煉而成,端的堅硬無比,碎石如粉。
  巴豪仗此兵器,不知打敗了多少四海稱雄的水上好漢,故而他將這雙巨徤取名為“長胜雙徤”。
  此時,濮陽維已感到非常焦慮,因為“黑砂島”島主巴豪的身形,雖然已不如開始那般快捷,然而,也不致在短時間內落敗。
  何況一旁還有虎視眈眈的“魔爪”甘濱等大敵正在伺机而動。
  他暗一橫心,劍光疾起,帶著一溜寒芒,刺向巴豪全身上下一十八處重穴。身形亦适時拔空,他從未施展過的“修羅九絕式”第六招“魂歸极樂”已猝然使出。
  巴豪驀覺眼前銀光暴閃,一縷尖銳勁气,已透過自己重重徤影,疾然襲至。他大惊之下,全身如陀螺般旋至一旁,“長胜雙徤”急急縮成一片弧虹,暗保身前。
  濮陽維面罩寒霜,他知道胜負之分,已在眼前,一聲刺人心神的厲嘯驟起,手中“修羅劍”光幕如山,重重疊疊,如江河倒瀉,綿綿而至。
  浩蕩的劍影之中,泛出九股細如拇指,卻又銳利無匹的銀線,煞气盈溢,令人毛骨悚然。
  這正是“修羅九絕式”的第七招:“九神拘命”。
  濮陽維周身劍气盤繞生輝,冷電精芒四處迸射,威風凜凜,有若使劍之神重生。
  “黑砂島”島主巴豪但覺環身真气激蕩,若滾湯燒雪,自己護身之招剎時崩解無存。手中雙徤,亦吃一股綿綿潛力震開。
  他心中十分惊恐,面上急驟的抽搐著,正待涌身后撤,已覺雙手“太陽小腸經”的三根主脈之處,一陣澈骨鑽心的巨痛,全身一陣戰顫,人已軟軟的倒在地下。
  就在此時,四周嘩然惊呼中,響起了數聲暴喝,几條人影,已電閃般掠至場中。
  濮陽維面容冷如寒冰,“修羅劍”已在這剎那之間,插回鞘內。
  掠身而來的是“北海毒鯊”胡波,及“黑砂島”十七煞星中的三人。
  胡波亦是大行家了,他一見之下,已知自己至友,已被對方挑斷“太陽小腸經”經脈,這一身武功,算是完全廢了。
  胡波顧不得再管其它,急急將倒在地下的巴豪扶起,滿面焦慮的道:“巴兄…巴兄,你沒有什么吧?”
  “黑砂島”島主巴豪仰首狂笑,笑聲嘶啞凄涼,含著一股英雄落莫的凄愴。
  濮陽維表面毫無所動,其實,他心中亦頗為惋惜巴豪這一身卓越高強的武功。
  濮陽維本身功力之強,使他成為一個超人,所以他也能深深的了解,一個不凡的超人,一旦變成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俗人時,他心中所包含的難受与悲傷!那往日的聲名与榮譽,已不复存在,跟著而來的,將是多少悠長而凄涼的無聊歲月。
  濮陽維一言不發,冷寞的望著夜空,他同樣的明白,自己如此做法,并沒有錯,如果他不施展辣手傷敵,那么,如今倒在地下的,必是自己!
  驀然,一股銳風,已毫無聲息的,襲至濮陽維背后。
  濮陽維頭也不回,依舊冷然望著前面。
  隨即又響起了一聲慘號,那暗襲之人,已被攔腰斬成兩截。
  原來暗襲濮陽維的,是“黑砂島”十七煞星中的老大。
  他眼見自己島主受傷,急憤之中,已不顧后果,猝然出手,就在他的“紫鯊斷腸徤”尚未触及濮陽維背后時,“七煞劍”吳南云即已惊覺“珠耀劍”倏然揮出,已將這黑砂凶徒,斃于劍下。
  “黑砂島”島主巴豪,驀然大喝一聲,道:“濮陽維,要殺要剮,盡可沖著本島主來,如此殘殺老夫門下,就不怕武林中人齒冷么?”
  濮陽維冷冷一笑,揮手止住了吳南云。
  這時,“黑砂島”眾人的目光,全然凝注在他身上。
  “黑砂島”島主巴豪滿目怨毒的瞪著“冷云幫”各人。
  他那威猛的面容,變得無比的凄厲,臉部肌肉,扭由成條條极為憤激懼人的線條,髻發散亂,滿眼紅絲,看來獰猙可怖!
  濮陽維環目四顧——卻看見那“北海毒鯊”胡波,面上毫無表情,雙手攙扶著巴豪,但是,他發際的那朵紅花,卻在輕微的顫抖,顯示出他內心正在激動的思忖著一件事。
  濮陽維目光轉處,心中一動,又發現遠遠孤立的“凶魂”曹逸,面上也是一片漠然,瞪視著這邊。
  濮陽維微微歎息了一聲,這聲輕微的歎息,低沉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本來,一個名震天下,令人畏懼的武林邪道,在一夜之間,完全冰消瓦解,姑莫論別人是如何的雀躍興奮,但在他本身來說,總是悲哀的。
  其實,自古以來,又有几個人能漠視既往的聲譽与地位呢?
  濮陽維緩緩開口道:“巴島主,今日之戰,确如尊駕所言,乃是解決你我雙方糾紛最有效的方法,本來世間的事,皆是如此,水火絕難兼容……”
  他略一沉思,又道:“貴島与本幫為仇,已非一朝一夕之事,按照本幫昔日作風,貴島諸人,便應個個誅絕……”
  “黑砂島”島主巴豪啞聲道:“濮陽維,這是老夫早已知道,俗語云‘成者為王、敗者為寇。’今日老夫既敗在你手內,早已不做生還之想,只是……”
  巴豪凝目四顧,歎息一聲,又道:“老夫只請你將本島其余諸人放回,老夫本人任殺任剮,絕無怨言。”
  這“黑砂島”島主巴豪,近年來稱雄七海,懾服群豪,何等的威風,但在這力敗身傷的情形下,又与那階下之囚,有何分別?
  難得的是,他在此情形之下,卻仍然顧著他的屬下。
  巴豪如此一說,語調之凄涼,直令周遭各人,俱生出一股愴然之感。
  此刻,余下的“黑砂島”眾人一陣嘩嗓,齊聲狂吼道:“咱們誓与島主共生死!”語聲激憤异常。
  “冷云幫”眾人颯然四散,兵器紛紛出鞘,空气頓時又緊張起來。
  濮陽維微微一笑,又极溫文的道:“便憑各位這几個人么?”
  “黑砂島”島主巴豪怒道:“濮陽維,今天我“黑砂島”一脈,敗于你‘冷云幫’之手,只怪自己學藝不精,他說話如此諷刺,可莫怪老夫要罵人了!”
  濮陽維劍眉一軒,隨即笑道:“巴島主,閣下如此責備區區,怎的就不約束一下己方之人?”
  巴豪回頭一望手下各人,恰好与身后扶著他的“北海毒鯊”胡波,打了個照面。
  他甚為歉疚的望了胡波一眼,但見“北海毒鯊”胡波面無表情,然而雙目中卻隱隱透出一股怒毒的光芒。
  巴豪与胡波二人相交甚久,深知此人習性,陰狠詭毒,處事易走极端,他知道胡波內心不忿,還想再度引起戰端。
  其實他哪里知道,胡波卻包藏了更大的禍心?
  這時濮陽維已冷然道:“武林規矩,有道是:士可殺而不可辱,在下等既已大獲全胜,亦不愿多造殺孽!”
  他環目四掃,又道:“便請巴島主率眾返回貴島,‘冷云幫’之人絕不留難。”
  此言一出,雙方之人皆不由大出意外。“黑砂島”徒眾隨即個個圍攏屬主身旁,面帶喜色。
  濮陽維又冷然道:“但是,在下尚有一個條件。”
  各人實時鴉雀無聲,目光凝注在濮陽維的臉上。
  他續道:“這條件正如貴島盟友,‘魔爪’甘濱适才所言,便是貴島今后不得踏入中土一步,遇我‘冷云幫’人,更須回避退讓。”
  “黑砂島”島徒眾,頓時又鼓噪起來。
  巴豪舉起兩只血淋淋的手掌,慨然說道:“也罷!老夫等既已認栽,便何妨栽到底?現下由老夫答允下來,今后,黑砂一脈必不踏入中土一步!”
  須知江湖之,無論正邪兩道,均是一言九鼎,尤其像“黑砂島”島主巴豪這种身份的人,更是不能說過不算。他一語甫畢,已另有兩名“黑砂島”弟子過來,將他扶起。
  巴豪雙手一揖,道:“濮陽幫主不殺之恩,老夫有生之年,必永矢圖報!”
  濮陽維微微一笑,抱拳道:“巴島主太客气了。”
  “北海毒鯊”胡波已冷然道:“巴兄!你還多說么?”
  他回頭向“冷云幫”眾人狠狠一瞥,又向“黑砂島”眾叱道:“走啊!還站在這里現什么眼?”
  胡波一反适才的陰森,那跋扈之態,儼然他已取巴豪島主的地位而代之了。
  濮陽維看得心中一動,卻未說些什么!
  冷冷的瞧著“黑砂島”諸人,踽踽向崖下行去,消失于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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