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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二章 血爪寒毒 回腸九轉


  兩名當世高手的合力一擊,威力之大,足以裂石開山。
  那“赤爪鱗蟒”怪吼一聲,立時被震得在地上連連翻滾出去。
  但是,這怪獸雖然受此重擊,卻似乎并未能使它致命,連稍微嚴重一點的傷害也沒有。
  塵土飛揚中,這怪物又兩足立地,怪眼血紅。
  瘰?不平的肚腹,微微鼓動,好象在略做休息,准備下一次的猛扑似的。
  這時立于兩人身后的“黑衣玉虎”趙硯池,細瞇著一只眼睛,陰狠的注視著二人。
  自然,他的手掌仍是緊貼在白依萍的“命門穴”上。
  美艷絕倫的白依萍,此刻微微轉動了一下身軀。
  于是,她背后那只足以奪取她生命的手掌,便貼得更近了。
  她凝眸睇視著自己的心上人儿,正与那“赤爪鱗蟒”對峙,心中卻在急快的打著主意,忽而,白依萍伸手緩緩地理著鬢發,動作輕柔得足以令任何一個男子醉心……。
  她嬌媚的一笑,說道:“背后這位英雄,你干嘛對我這么凶?我并不認識你,而且,更沒有開罪你的地方呀!”
  “黑衣玉虎”趙硯池素性風流自賞,雖然年已半百,卻仍是舊習不改。
  他忘情的注視著白依萍掠理鬢角的纖手,是那么晶瑩洁白,柔細無瑕……
  雖然,他并沒有看見白依萍那嬌媚的笑容,但是,他可以体會出,這眼前的少女微笑的時候,一定是足以傾國傾城的……
  白依萍的說話,他卻听在耳內。
  這時,他本想冷冷一笑,但不知怎的,笑出的聲音,卻是如此和熙。
  他竟然有些訥然的答道:“姑娘,并非在下有心如此,實乃情勢所逼,不得不從權一次……。”
  白依萍銀鈴似的一笑,說道:“這位壯士,你若肯放棄成見,与我維哥哥協力合手,去殺死那只怪物,這樣不是一切問題都解決了嗎?”
  “黑衣玉虎”趙硯池聞言之下,不由哭笑不得。
  他深吟一刻,緩緩說道:“姑娘,天下的事繁复得很,在下与‘冷云幫’的仇怨,不共戴天,并非如此容易解決的……”
  他說完話,不由暗忖道:“這妮子也太天真了,難道我江南‘鶉衣幫’的聲望,与自己挫敗于浩飛掌下之辱,就能這樣輕描淡寫的一筆勾銷?嘿嘿,真是笑話……”
  他正想著心思,不防白依萍猛然向前躍身縱去。
  “黑衣玉虎”趙硯池,惊悚之下,怒叱一聲,已如影隨形的疾跟而上。
  但是,就在此時……
  那洪荒遺獸……“赤爪鱗蟒”驀然“嗚|”一聲凄厲長號,那條污穢龐大的身軀,竟如電般疾向濮陽維疾扑而來。
  濮陽維早已知道身后發生的事,可是眼前情勢危急,已不容他再去分身了。
  一陣中人欲嘔的惡臭,迎面襲到,尚夾著強烈的勁風。
  濮陽維厲嘯一聲,身形如一道白光般電射而上。一道銀芒隨即閃出,寒森森的劍气透過重重空間,凝結成一片冰雪似的透明劍帶。龐大的“赤爪鱗蟒”爪尾齊揮,抓得砂石飛裂,塵土彌漫。但是在這銀芒閃耀的剎那間,那怪物包藏在血紅色眼膜后的一雙眼珠,已被完全刺瞎。
  濮陽維手中“修羅劍”以眩人心神的飛快速度,在空中連連刺扎,就在他一口真气流轉未息的時候,這“赤爪鱗蟒”毛茸茸的頸項上,已被戮穿了十二個血洞。
  本來,這“赤爪鱗蟒”上半身的紫色長毛,密密生長,而且堅韌如鋼,等閒兵刃,休想動得分毫。
  但是,在濮陽維手中的曠古神兵:“修羅劍”下,卻又不值一顧了,這時,縱躍至右側的“雙連掌”浩飛,亦狂吼著劈出九掌,這九掌他已傾足全身的真力,勁力如削拂過,雖未將這“赤爪鱗蟒”如何,也將它下半身紅白相間的腐肉,掃得片片飛落,污血橫濺。
  濮陽維身形始落,已大呼道:“浩堂主請留意,這畜牲雖身受重傷,只怕尚有一番掙扎呢?”他說著話,目光已向四周望去。
  只見白依萍若一朵輕飄得沒有一絲重量的云霧,飛快地在前面奔走。
  “黑衣玉虎”趙硯池卻怒叱連聲的在后面追赶。
  趙硯池的武功,雖較白依萍高出許多,但在輕功方面,卻強不了多少。
  因此,他一時之間,亦追不著白依萍。
  濮陽維見狀之下,急速在腦中思忖著,能不能夠于此時前往救白依萍。瞬息間,他下一個決定:“不能去!”因為目前的“赤爪鱗蟒”較之“黑衣玉虎”趙硯池,更為令人擔心。
  況且,就算是“黑衣玉虎”趙硯池擒獲白依萍,他又敢怎么呢?
  濮陽維做了決定之后,嘴角抿成一道堅毅的弧線,緩緩向那“赤爪鱗蟒”靠近。
  “雙連掌”浩飛也緊張得微躬著身軀,舉步向前。
  濮陽維此刻,已將大部份的注意力,集中在這上古遺留的怪獸身上。
  但是,他卻估錯了一點,這“赤爪鱗蟒”固然凶殘暴戾,可是,有時候人類的心腸,卻更較這怪獸陰毒上十倍有余。
  “雙連掌”浩飛額際汗珠,點點滴滴地順腮流下。他沒有用手擦拭,口中喃喃罵道:“他媽的,這畜牲真是害人不淺,待會儿誓必將它挫骨揚灰不可……”
  濮陽維星目怒睜,左手捏著劍訣,右手卻空無一物。
  本來,他那“修羅九絕式”便是出鞘即見血的啊!
  這時,那“赤爪鱗蟒”不進不退,血紅的巨吻微微開合,雙目的鮮血,似兩道小小的溪流,簌簌流下。喉間恐怖的低號,配合著那兩只赤色晶瑩的怪爪,在地上暴怒的划刺。
  污穢腥臭的紫血,染遍了周遭的草木泥土,再被那斜陽的余暉射映著,幻成一幅极為刺目的畫面。逐漸,“赤爪鱗蟒”的肚腹,又開始鼓脹,鼓脹的宛如一只充滿了气体的圓球。沾滿了腐肉的肌膚,亦緩緩凸出,形成一种令人作嘔的凶獰形態。
  濮陽維面色如霜,他低低開口道:“浩堂主,這畜牲雙目已盲,不能視物,唯其如此,我們更要小心它困獸之斗……”
  浩飛答應一聲,凝神不再說話。
  忽然,濮陽維眼角一晃,竟發現右側一條白影,慌亂的向自己与怪獸之間奔來。
  他心中一動,凝目望去,不由面色倏變。大叫道:“萍妹……快停步,這里危險……”
  一語未已,那條白影好似收不住腳,踉蹌向前倒下。
  濮陽維目光如箭,他已看出,白依萍之所以頹然倒地,完全是受了在后面追赶的黑面玉虎趙硯池一掌之故。
  濮陽維剛牙緊挫,雙目欲裂。他狂聲呼道:“趙硯池,本幫主絕不會放過你的!”
  語聲出口,他人已在空中,向白依萍踣倒的身影赶去。
  然而……
  就在這時,那凶殘無比的“赤爪鱗蟒”已厲烈凄絕的長嘯一聲。帶著一片飛舞的砂石,向濮陽維扑到。同一時間,“雙連掌”浩飛也同時發動。
  他雙掌連出,口中呼道:“幫主快救白姑娘,這畜牲要……”
  浩飛始才說出一半,那“赤爪鱗蟒”又是一聲尖厲的嘯叫,巨吻大張,一股碧綠腥臭的水箭,彷若永無絕境似的,自那利齒森森的口中噴出。
  濮陽維大喝一聲,“修羅劍”立時快得不可言喻的急然抽出,在空中舞起一道密密的光圈,護住身形。這道光圈,嚴密的彷若是一輪有形的晶瑩物体。無數股蘊有奇毒的水箭,全被擋住,涓滴不入。他舞動的劍光范圍之大,足以掩遮住倒在地下的白依萍。
  濮陽維這時暗暗的長吁一口真气,手中發出的銀芒,陡然擴展到一倍。
  “修羅劍”這急速的旋動,快得几乎已不是人類的力量所能使出。劍气嘶嘶,回風急蕩。遠遠看來,彷若是一團直徑約有兩丈大小的透明銀珠。
  “雙連掌”浩飛貫足全身真力于兩掌之上,循環不停的擊出,以抗拒源源不止的水箭。
  但是,由他逐漸退后的身形看來,顯然是他已不能再支持多久了。
  濮陽維緩緩靠近白依萍的身軀,他這時右手舞劍,只有左手尚能使用。
  白依萍的身形微微顫動了一下。
  濮陽維低聲呼道:“萍妹……你沒有事么?”
  白依萍艱辛的爬起身來。她微微搖頭道:“哥……我還好,只是背后被掌風掃了一下……”她語聲黯啞,面色慘白。
  濮陽維心中清楚,知道自己所深愛的人儿,必然受傷不輕。他內心之中一陣絞痛,舞劍的右手自然一慢。驀然,一股水箭又如長龍也似地,漫天噴來,沉重的壓力,險些突破了那道嚴密的劍幕。
  濮陽維悚然一惊,急急運功抵抗。
  他感傷的道:“萍,別怕!有我在此,誰也傷不了你……”
  這時,他著左手已触著了白依萍的身軀……
  在絕對安全的四丈之外,一塊巨石后面,立著滿面陰笑的黑面玉虎趙硯池。
  他那對陰森的雙瞳,閃出陣陣獰惡的目光。面前碧綠的水箭与銀白的劍气,反映出的豪光,与呼轟罡烈的掌風,響成一片。
  黑面玉虎趙硯池不由深深為這位洪荒怪獸的淫威所懾。但是,更令他惊懼的,卻是濮陽維那凝劍成气的絕高身手。此刻,他心中急快的忖道:“看情形,若不是那小妮子牽制著濮陽維,只怕任這怪物再凶殘十倍,也早就被他宰了。”
  他眼中又閃出那股令人看來厭惡的光芒。
  他接著又想:“所以,目前的情勢,那濮陽維比怪獸更要對自己不利……”
  黑面玉虎趙硯池用手一拂下頷,想道:“至于浩飛這個家伙……”他眼光一斜,繼續想道:“只要我能將濮陽維拾奪下來……嘿嘿,他獨自一人,必然抗拒不了這怪獸的奇毒水箭,那時,連自己動手都用不著……”
  黑面玉虎趙硯池滿意的一笑,眼角那堆不易察覺的魚尾紋,又皺在一起。
  他十分贊許自己這一石二鳥的陰毒計謀。腳步卻逐漸的向前緩緩地移去……
  場中,濮陽維單手將白依萍托起,這時,他身外的那道劍芒,已更形嚴密。
  白依萍那編貝也似的玉齒,緊緊的咬著下唇。顯然,她是极力的在忍受著痛苦。
  濮陽維額際,微微滲出的汗漬,這整天來不停的搏斗与累勞,已然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他身形緩緩向后移去,驀然!
  那“赤爪鱗蟒”口中所噴的水箭,彷佛這次已傾出了全力似的,又凶猛的向濮陽維射到。
  濮陽維正待加強手中真气。猝然間,他覺出背后有三股強勁得异乎尋常的銳風襲到。
  來勢之快,竟不容他運起“六彌真气”護身。
  濮陽維大喝一聲,一种本能的反應,使他將封密在身前的劍芒向后一帶。
  而在同一時刻,那雙目已瞎的“赤爪鱗蟒”因渾身傷痕累累,早已支持不住。
  這時,它凄厲欲絕的狂嚎一聲,已經干癟下去的肚腹,又猛然間鼓脹起來。
  而這次鼓脹是沒有限制的,就在快得不能再快的瞬息間,這“赤爪鱗蟒”的肚腹,已“澎”的一聲,整個暴裂。紫紅色的腸髒,斑斑的膚肉,挾著如雨點似的污血,四處迸射。
  而且,其中更有一枚膽形的綠囊,向濮陽維身前急飛而到。
  濮陽維竭力鎮定心神,劍光回掃中,已將三只“倒須梭”磕飛。
  但恰于此時,那枚綠色的膽囊已混在污血之中,“波”一聲裂開。
  膽囊內突然散發出一大蓬綠色污水,竟帶著無比的勁力,落向那已經微見疏散的劍光之內。
  濮陽維才覺手中“修羅劍”一震,欲待將劍勢扳回,但是,已經來不及了。一小撮綠色污水,已似點點閃光,向濮陽維射下。他大喝一聲,身形猝然如電般向后飛掠。
  但是,晚了!
  就在他腳步适才离開地面的一剎那之間,同時傳出了托在他手臂上的白依萍一聲痛苦的嬌呼。這聲音是在如此忍耐下發出,但它仍然嚴重得使濮陽維的身形,几乎自空中摔落地下。此刻,他迅速掠至五丈外飄落。他不敢瞧視心上人痛苦的面容表情。
  白依萍驀然一聲泣血似的呻吟,翻身抱住濮陽維。
  含糊不清的說道:“哥……我冷……冷得很……”
  濮陽維這時目光一掃,不由心頭大震,目眥皆裂。
  原來,白依萍那副美艷得足以令人不敢仰視的面龐,這時已然完全腫脹得變成了暗紫之色。那雙明媚的剪水雙瞳,亦腫得有若核桃。她急速的喘息著,呼息似逐漸窒息……
  濮陽維肝腸寸斷,他長吁一聲,緊緊地抱著白依萍顫抖的嬌軀,熱淚已如雨點般洒落下來。風聲微響,?髯如戟的“雙連掌”浩飛縱身掠到。
  他驟見之下,亦不由惊愕一怔。
  吶吶的說道:“幫主……幫主,白姑娘……這是怎么一回事?”
  浩飛一連說了三遍,濮陽維始抬起那淚水縱橫的面容。
  顫聲說道:“浩堂主……萍妹她……她被那怪物傷了……”
  浩飛聞言之下,十分惊异。因為,他适才親眼目睹濮陽維那道凝聚的劍气已不是任何物体所能突破的。但是,為何竟在如此嚴密無隙的劍芒之下,卻仍能使白依萍受傷?
  他急急蹲下身來,檢視白依萍的傷勢,一面將自己的疑惑,告訴了濮陽維。
  濮陽維雖在悲痛欲絕的情況之下,神智仍未昏亂。他聞言之后,突然立起。
  這時,他想起在那危急之際,猝然襲到的三只“倒須梭”。
  他悲傷的吼道:“趙硯池這鼠輩,他竟敢乘著危急之際,暗算于我……否則……萍妹焉會如此?”
  “雙連掌”浩飛登時勃然大怒道:“狗娘養的雜种,乘人之危的奴才……老子非活剝了這小子不可!”
  濮陽維這時,悲憤已達极點,他狠狠一跺腳,急急將怀內一只縷金玉瓶拿出,一連倒了三粒具有解毒奇效的“玉璞丸”扳開白依萍緊咬的牙關,喂她服下。
  雙掌頓時起落如飛,將白依萍周身血脈全然封閉。
  這時,“雙連掌”浩飛虎目一掃,瞥見五丈之外,污紫的血水中,有著一枚破碎的膽囊。
  原來,這膽囊并不是單獨射出的。一端尚有一條极細的血線,連在那破碎的“赤爪鱗蟒”肚腹之內。
  浩飛又仔細的向白依萍臉上望去。他微微仰首,沉思起來。
  濮陽維此刻霍地站起,悲聲道:“浩堂主,萍妹煩請暫予照顧,在下這就去追擒那‘黑衣玉虎’趙硯池……萍妹若有不測,我必將這趙硯池剜心祭靈。”
  說著,他已掠身六丈之外。
  但是,浩飛卻好象在思索著一件什么事情,濮陽維對他說話竟好似全然未聞似的。
  濮陽維強自忍住目中熱淚,身形落地后,一個踉蹌,竟險些拌倒地上。
  他知道自己連日勞累,心緒悲傷,加以東征西戰,內力損耗,已經達到他几乎不能支撐的地步……。他微一定神,一股澎湃如火山熔岩似的憤怒,使他勉強支起身軀,搖搖欲墜的又待再度躍身縱去。正在這時……
  草叢中嘩啦一陣,“黑水一絕”孫寒,与“冷云幫”兩大護法“力拔九岳”俞大元及“鐵翼金睛”伍百修,率著二十名弟子出現。
  “黑水一絕”孫寒,目光甫一接触濮陽維的面孔,心中不由微感一震。因為,他從來就沒有見過,自己幫主的面色,像眼前這么難看,鐵青中還微微透出灰白之色。
  “黑水一絕”孫寒一抹額頭大汗,急步向前。恭身道:“幫主,你是否身有不适?本座因斬除一窩攔路毒蛛,及接運二十名弟子下崖,故而來到稍遲……”
  濮陽維頭腦一陣昏眩,眼前金星亂冒。
  他強吸一口气,緩聲道:“無妨,在下尚可支持,秦堂主身負重傷,尚煩請各人盡速施救,在下与浩堂主,已除去這壑底一條上古時代遺留的‘赤爪鱗蟒’……”
  “黑水一絕”孫寒驟聞“赤爪鱗蟒”四字,不由全身一震。
  目光掠處,立時望見正躺在一株青柏底下的“斷魂鏢”秦驥。他急一揮手,“鐵翼金睛”伍百修隨即率領二十名弟子奔去。
  “力拔九岳”俞大元卻大步向前,一扶濮陽維。顫聲道:“少爺!不!幫主!你……是否受傷了……快請坐下,由我攆你回去……”
  俞大元得嗓音雖然是沙啞的,但是,他那股真摯激動的情感,卻使他那有如破鑼般也似的聲音,變得如此感人,較之世界上最柔美的音律,更來得令人感動。
  濮陽維望著“力拔九岳”俞大元,強撐著身軀。
  低聲道:“大元,我不要緊……我真的沒有什么。”但是,他語聲的低啞,以及微微顫抖的身軀,已使武功深奧的俞大元覺出,自己的小主人,不但內力耗傷過巨,而且,好似更受到了什么嚴重的精神打擊。
  自然,“黑水一絕”孫寒也已看出了一絲倪端。他回目四轉,看見不遠處正呆呆沉思的“雙連掌”浩飛,以及躺在浩飛身前的一位白衣少女。從那少女窈窕的体形看來,孫寒不用細想,便知是幫主的心上人,華山“白雁”……白依萍。
  但是,白依萍竟好似昏迷在地上,使人一看即知是受了重傷。
  “黑水一絕”孫寒的眼光,柔和而慈祥地望著這個較之自己年齡小了几乎有兩倍以上的幫主。以關切的口吻說道:“幫主,可是白姑娘受了傷?”
  濮陽維頭腦又是一陣昏眩,這句簡易已极的詢問,就彷佛一把鋒利的尖錐,深深的刺入他心靡深處。他默然的點頭,斷續的將下崖以后的經過,一一說出。
  “黑水一絕”孫寒尚未說話……。
  “力拔九岳”俞大元已自哇哇叫道:“媽巴子的,趙硯池他這個畜牲,老子就第一個饒不過他……”
  “黑水一絕”孫寒亦怒聲道:“幫主,你如今真力耗損過鉅,如何還能再去追捕‘黑衣玉虎’那廝?本堂主之意,還是立刻發出那赤血令,派遣幫中高手四出追擊,再通令本幫各地分舵,協力偵尋捕捉,諒這廝插翅難飛……。”
  濮陽維尚未說話,“力拔九岳”俞大元已自怒吼連聲。
  大聲道:“幫主,孫堂主,本護法卻咽不下這口气,非要即刻出發,擒住這小子,才能消去我心頭之恨!”說著,他不待二人回答,徑自轉身掠去。
  正當此時,又是一陣分開雜草樹枝的唏嗦之聲。
  一條人影宛如閃電般掠至各人身前。
  這突如其來的人,不是別個,乃是“七煞劍”吳南云。
  這時,各人俱已看清吳南云手中,尚且提了一個身著黑衣的人。
  濮陽維凝目一看,不由大喜道:“吳堂主,你怎的將趙硯池這廝擒獲的?”
  吳南云朗聲一笑……
  說道:“适才本席与顧堂主處理傷亡后,久久不見幫主等人回來,本席深恐此處或者人手不足,又擔心秦堂主安危。故而稟明顧堂主后,獨自赶來。”
  他說道這里,向各人面上一瞥。
  又道:“哪知本席正行至斷崖之際,卻看見這‘黑衣玉虎’神態极為惶恐的自崖底爬上,本席當時疑心大起,便上前詢問,那知這廝竟不由分說,當頭便給本席兩枚倒須梭,本席一時憤怒,便与他打了起來……哈哈……這老小子卻恁的膿包,在第五十回合上便吃本席點倒……若非幫主一再明令,盡量予來敵生路,本席便要他一輩子好受。”
  濮陽維面色冷冰冰的好似寒鐵一般。
  他冷哼一聲道:“能赦天下任何一人,卻不能饒過這乘人之危的鼠輩!”
  吳南云聞言之下,不由微感一愕。
  “力拔九岳”俞大元立時大步向前,連罵帶吼的將一切情形經過,詳細的講了出來。
  “七煞劍”吳南云劍眉一豎,正待說話。
  “力拔九岳”俞大元大罵一聲道:“狗娘養的賤种,老子先給你吃點小甜頭再說!”
  說著,左右開弓,一連便是十几個大耳括子。
  俞大元素有“力拔九岳”之稱,其力之大,外家功夫之深,自是可想而知了。此刻,十几個耳括子下來,雖未用真力,亦早已將“黑衣玉虎”面孔,打得腫起老高,滿口鮮血和著牙齒直往外流。
  濮陽維雙目帶煞地微微擺手,道:“俞護法,且請住手……”他話才說到一半,驀然听到“雙連掌”浩飛的聲音叫道:“呵呵……我想起來了,白姑娘中的毒,正是‘赤爪鱗蟒’的綠絲毒膽內所藏的寒毒隔身汁!”
  濮陽維聞言之下,不由精神一震,回身掠至“雙連掌”浩飛身前。
  急道:“浩堂主,你既然知道這毒物的名稱,可有解救之法么?”
  浩飛這時一抹臉上大汗,咽了口唾沫。洪聲道:“奶奶的,我這記性還不錯吧!可是真難想起來,這還是二十多年前,看奇書上記載的呢……”
  他急急向濮陽維投去歉然的一瞥。
  續道:“白姑娘适才服下幫主的三粒怯毒神丹‘玉璞丸’后,腫脹已略見消散,而且呼吸較為通暢,只是這‘玉璞丸’的功效雖大,卻尚不能根治這‘赤爪鱗蟒’的劇毒……”
  濮陽維心頭一冷,但他仍怀有一線的希望。問道:“那么難道就便沒有別的方法可以救治了么?不管有多大的困難,要什么代价我們都毫不吝惜的付出。”
  同時過來的“七煞劍”吳南云,“黑水一絕”孫寒,“力拔九岳”俞大元亦同聲道:“是的,只要能救活白姑娘,任何代价我們都不吝惜的付出。”
  濮陽維感動著向三人一瞥,仰首強忍住星目之中,兩顆如珍珠也似的淚水。
  “雙連掌”浩飛一听哇哇大叫的道:“咦咦?好象本座便會吝惜什么似的,老夫也一樣不惜一切啊!只要能救活白姑娘……”
  “七煞劍”吳南云眉頭一皺。說道:“好啦!好啦!浩胡子,咱們也沒說你什么……快說吧!要什么藥物才能醫好白姑娘的毒傷?千年參王?百年雪蓮?抑是血心蜜桃?”
  “雙連掌”浩飛連連搖手道:“全都不,要根本治好白姑娘的毒傷,卻要有三般事物,缺一不可。”
  濮陽維伏身將白依萍輕輕抱起,悲傷的凝視著她的面龐,默默無語。
  “七煞劍”吳南云急急問道:“是那三种事物?”
  浩飛仰首,略一沉思,說道:“第一,便是產在滇境鬼號江源頭的魔魚金卵,第二,便是嵩山少林寺藏經閣后,一只朱頂白鶴的精血。此二物相合,便成了怯毒圣藥。其三,則需要一個武功超絕,內力深厚的高手,以真气為其打通奇經八脈,再修養一個月,便可痊愈……”
  “七煞劍”吳南云微一思忖。
  問道:“浩胡子,朱頂白鶴只要在深山憂領,隨處可得,又何苦非要上少林寺去求那些和尚?而且,一個弄不好,便有大動干戈的可能……”
  “雙連掌”浩飛搖頭道:“其它地方的朱頂白鶴,可一定有三百年以上的壽齡么?便是有,也絕不會整天飼以少林圣藥‘紫羅丹’啊!”
  浩飛又一拍胸脯道:“如果幫主要上少林寺,本座這過了气的綠林盟主,拚了這把老骨頭,也要陪幫主走他一趟。”
  “七煞劍”吳南云勃然怒道:“浩胡子,你當本席便畏懼了少林寺的和尚了么?”
  濮陽維緩緩抬起頭來說道:“各位為了在下,如此盡心,确令在下心中感激……”
  他目光向眾人面上一掃。接著又說:“只是,本幫新遭大創,百事待理,實不宜為了在下一人之事,勞碌各位再事奔……”
  “黑水一絕”孫寒一直緘口無言,此時,一捋唇上灰白的胡須。
  開口道:“幫主,想白姑娘定為幫主至心所愛之人,這男女之間,情之一事,本席雖未親歷,但本席卻知道,這乃是關系著一個人的終生幸福……”
  他微一停頓,彷若整理了一下思緒,又說:“幫主乃是本幫上下的靈魂,本幫盛衰,亦全系于幫主一身,假若白姑娘万一有了不測,試問,那時幫主尚有思緒籌划幫務么?尚有精力再為全幫奔波么?所以,要救助白姑娘,亦即等于充填幫主本身的精力,更是間接使‘冷云幫’中興有人。”
  濮陽維面孔肌肉微微抽動,他無言的望著各人。
  “黑水一絕”孫寒這番明晰細膩的分析,不禁使他啞口無言。
  “黑水一絕”孫寒又道:“所以,本席之見,不論以任何代价,甚至与少林寺的和尚干戈相對,亦在所不計,而且,好在本幫大敵,如今已一一崩潰被殲,便請幫主盡量調派幫中人馬,為白姑娘之事設法……”
  “七煞劍”吳南云等人不由連聲贊同,熱情洋溢。
  濮陽維實在感動得几乎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靜一下紊亂焦躁的心神,說道:“孫堂主之言,實令在下心中有愧,在下亦不愿多做虛套,但是幫中大任,仍較在下個人重要,況且各位連日征戰,亦過于辛勞,實不宜太過勞師動眾,如今在下便做決定,出外尋求藥物。由刑堂吳堂主及俞護法二人隨行。在下亦可乘机前往嵩山少林寺,以踐三年前与‘鐵掌’華武之約。”
  他雙目疲累的一閉,續道:“幫中要務,便請顧、孫二位堂主暫理,由其他各堂協助……”
  “雙連掌”浩飛聞言之下,哇哇大叫道:“幫主,本座為何去他不得?少林寺的和尚既嚇不倒吳刑堂,便也嚇不倒本座……”
  濮陽維微微一笑,低聲道:“浩堂主,你近日來連番奔勞,已夠疲累的了,在下甚愿你能借机休憩一時,而且,萍妹傷后之軀,用藥方面,更須你多加照顧。”
  浩飛不由一呆,隨即像記起一件什么事情似的。
  忙道:“幫主,本座倒險些忘了,將那‘赤爪鱗蟒’的一對爪子斬下,再將其透明骨髓中的精血提煉出來,可以暫保白姑娘病勢,兩月之內不致惡化……”
  濮陽維急道:“如此甚好,稍停便請俞護法率人辦理此事,并清除那鱗蟒尸身,以免遺毒傳播害人。”他這時,將目光投到躺在地上的黑面玉虎趙硯池的身上,冷然道:“將他先押著,等在下回山后親自處置。”
  俞大元答應一聲,自去辦理。
  此刻,“鐵翼金晴”伍百修快步行來,瞪著那對金黃色的眼珠。
  洪聲說道:“幫主,秦堂主已由本護法屬下弟子護送回壇……”
  他又踏前一步,聲音放的很低,說道:“而且,幫主近日過于勞累,也應早些休息……”
  濮陽維含笑答應,一拍“鐵翼金晴”伍百修的肩膀,親自抱著白依萍,与眾人向外行去。
  天色更暗了,有若夢幻似的薄霧,飄忽在這幽深的崖底,墨綠色的天幕上,已隱約的閃出了第一顆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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