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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波渡水


  這是一個优美而奇妙的所在,四周群山矗立,青峰隱隱,眼前卻是波濤万頃,煙水迷茫。
  沿看這浩瀚的湖泊,卻不知是天生抑是人植,生滿了無盡無絕的楓林。
  此際丹紅欲滴,凄嫣引人的一片紅葉,正迎風搖曳著,几片落葉隨著風勢飄然落地。
  澄碧的湖水,襯著血淚也似的丹楓,組成了一幅令人陶醉的圖畫。
  這,就是丹陽湖。
  湖邊,此時正立著适才赶到的江青等六人。
  只見江青仍是一襲青衫,卓立湖畔,恍如玉樹臨風,他望著眼前的万頃碧波,如火丹楓,不禁心曠神怡,极目遠眺。
  紅面韋陀戰千羽這時手搭涼蓬,四周一望,沉聲道:“怪事,飛索專諸既然能偵知四弟駐足之處,更遣人投柬相邀,便應准時在此備船迎候才對……
  江青回首問道:“大哥,莫非煙霞山庄,尚在這湖泊之中么?”
  戰千羽微微頷首道:“不錯,你曾否瞧見湖波之中,有一片隱約浮于水面的暗影?”
  江青再度舉目眺望,果然看到在距离岸邊約五里之處,有君一片恍若島嶼般的暗影,聳立水面。
  江青惑然道:“莫非那煙霞山庄就在那片島嶼之上?”
  戰千羽正待回答,耳際卻听到一陣极輕微的划水之聲,他雙目倏睜如炬,霍然環目四顧。
  果然,一艘形狀怪异的黑色木船,已自岸邊楓林前的一道隱秘水叉中緩緩駛出。
  這艘怪船,首尾全然尖銳如削,船身亦十分狹窄,船上并無桅杆風帆,封以一塊形似牛皮般的對象,嚴密覆蓋其上,遠遠看來,便似一條分波而出的凶惡蛟鯊一般。
  這艘木船船舷之上,卻有著一面菱形銅牌。
  這菱形銅牌擦拭得黃光閃爍,耀人眼目,牌上浮雕著九條帶環長索,一條生翅金龍,卻盤繞在九索之上,銅牌四周,更精鏤著一片祥云霧气,彌彌散散。
  這艘形狀怪异的黑船方始出現,戰千羽已冷哼一聲,沉聲道:“四弟,這便是昔日武林之中,与厲老前輩齊名的‘雙飛’之一,九索飛龍全柱的‘黑蛟船’。”
  江青一指那船舷上的菱形銅牌道:“這雕刻著九條長索,一條飛龍的銅牌,又有什么含意呢?”
  戰千羽沉聲答道:“此牌乃代表昔日武林雙飛中之九索飛龍,昔日此‘索龍牌’一出,江湖中人,無不退避三舍,鮮敢招惹……如今全立卻承繼先人遺蔭,襲用此牌……”
  這時,大旋風白孤卻冷冷一嗤,忿然道:“煙霞山庄真是故弄玄虛,伏了一艘破船在此,卻不早些駛出,盡自藏在林前水道之中,做那縮頭烏龜……”
  紅面韋陀戰千羽正微使眼色,示意噤聲,那黑蛟船船艙蓋,已霍然移開。
  几在這艙蓋移開的剎那間,一條白色人影宛如隼膺般猝然掠向空中,帶著一陣狂笑,向岸邊飛落。
  而這時,那黑蛟船距离岸邊尚有七丈之遙。
  江青等六人,心頭齊齊一震,卻俱皆沉默無言,冷然注視著這功力絕高的來人。
  紅面韋陀戰千羽雙目如電,向那如閃電般掠至的身形凝眸一瞥,面色不由微變。
  他低聲呼道:“九梭絕命!”
  戰千羽呼聲始畢,一個身材矮小,形容枯槁的白衫老人,已站在江青等六人身前。
  大旋風白孤強自穩住心神,哈哈一笑道:“馮兄,別來無恙乎?咱們可以是久違了!”
  這瘦小癟的老者,果然正是縱橫武林几乎已達半甲子,自來桀傲不群約九梭絕命馮雄。
  此老年逾七旬,功力卓絕,日常獨來獨往,目無余子,行事手段更是毒辣無比,無論何行、何道,只要犯在九梭絕命馮雄手中,便休想有活命的希望。
  大旋風白孤風聞九枝絕命輿飛索專諸素來交好,卻料不到他果然會在此處。
  這時,白孤一言甫畢,九梭絕命馮雄卻陰沉沉的一笑道:“料不到紅面韋陀戰千羽与大旋風白孤二位,也變成江姓小子的跟隨了!”
  紅面韋陀戰千羽為人穩練,涵養較深,聞言之下,雖然气忿,但卻只冷哼一聲,強將心中怒气壓下。
  但是,大旋風白孤卻勃然大怒,他大喝一聲,吼道:“馮雄,須知老夫敬你年長,卻并非畏懼于你,有狠到別處賣去,我白孤可不吃你這一套!”
  九梭絕命馮雄皮肉不動的一笑,冷嗤道:“白孤,閣下最好少在馮某面前稱英雄,道字號,告訴你吧,閣下,你還差得遠哩!”
  白孤狂吼一聲,就待出手。
  紅面韋陀戰千羽卻深知馮雄武學精博,手段狠辣,极為難惹難纏,只怕白孤尚非其敵,何況,在未到煙霞山庄之前,實不宜先行動手。
  他急急攔在白孤身前,向他連使眼色。
  九梭絕命馮雄夷煞不懼,哈哈一笑道:“白孤,老夫不會令你失望的,早晚你能見識到老夫的手段,哼哼!若不是全庄主一再吩咐,現在就叫你血濺三步!”
  大旋風白孤聞言之下,早已气得全身發抖,他狂喝道:“大哥,你不要攔我,我白孤倒要看看九梭絕命有什么出類拔萃的絕活?”
  白孤正在狂吼厲喝,冷然卓立一旁的江青卻緩步行上。
  他斜目一睨九梭絕命馮雄,嘿嘿一笑道:“這位便是昨晚鑿牆洞,投暗柬的馮老英雄嗎?嗯!在區區盟兄濺血三步之前,在下卻更要先行一步,老英雄,你多慈悲吧!”
  江青這番諷損之言,頓時為白孤心中消失了一半怒气。
  但九梭絕命馮雄卻霍然變色,因他在武林之中,聲威久著,乃是出了名的難惹人物,如今,劫被江青按上“鑿牆洞,投暗柬”六個字,怎不令他怒火頓熾,惡念陡生。
  他這時,仍然盡力按制心中怒气,緩緩向江青移近,陰森森的笑道:“這位想必是此次的正主儿,新近崛伍起的火云邪者江青了?嘿嘿!邪神厲老鬼的傳人,果然有那么一股子邪气!”
  江青正自為這句尖刻的言詞感到忍受不住,九梭絕命卻狂聲笑道:“晚輩,老夫這就試試邪神后人的厲害!”
  馮雄一句話尚未講完,身形已如鬼魅般倏然幌閃起來,舉手投足間,凌厲無匹的向江青攻出十掌九腿。
  江青大喝一聲,不閃不退,身形驀然的如陀螺般半旋,雙掌幻出漫天掌影,兩腿足尖,也閃電般踢向馮雄下盤十二重穴。
  這正是天佛掌法中的半招“佛光初現”,及七旋斬法中的半式“波呈万點”。
  人形疾閃,勁風回旋,九梭絕命剎時就被江青這詭异深博的絕技所逼退。
  江青大笑一聲,天佛掌法中的第二招“金頂佛燈”,与七旋斬中的“液涌如山”一式融匯而出。
  一時罡夙激烈,帶著凄厲的怒嘯,狂猛無倫的襲向九梭絕命馮雄。
  馮雄貝狀之下,心神不由大震,知道憑自己的一身功力,亦未見得會在此招之下占得便宜。
  他厲喝一拄,身形立卸奇幻無倫的閃向江青身側,百忙中,抖手劈困十掌。
  馮雄這應變之快,身手之絕,亦令所有在場之人感到惊愕。
  但是,江青卻暗自一哂,雙掌急合倏推,“佛問迦羅”已迅速震出。
  一片浩浩無際的勁气,彷佛九天之上,綿綿不絕的罡風,又似瀚海之內,滔滔不盡的波濤,含看無可比擬的巨大力量,向九梭絕命馮雄卷合而至。
  馮雄驟覺一片令人窒息的勁力壓到,知道對方已經使由那傾絕天下的天佛掌法了。
  他為人自來狂傲不馴,昔日雖聞天佛掌法之名,卻一直疑信參半,未置心中,但是,眼前的事實,便是最好的證明。
  九梭絕命這時才深深体悟,當年武林邪神,确實有其成名的因素。
  他此刻欲待閃避,已自不及。
  九梭絕命馮雄能有今日的聲名,自亦非泛泛之輩,雖在這千鈞一發的生死關頭,卻仍能心神不亂,极為奇异的把握住一絲微小得几乎不易察覺的間隙,向外奮力倒翻,雙掌同時向后猛劈而出。
  馮雄此刻,早已提聚了一口先天真气,將其成名江湖的“斷碑掌”使出。
  大旋風白孤見狀之下,大喝道:“二弟小心!這是斷碑掌!”
  江青驟覺一股勁气逆襲而至,不由雙掌連續推出,在“佛問迦羅”一式的浩浩勁力之下,九梭絕命馮雄名震遐邇的“斷碑掌”力,卻好似激流中的一個浪花,稍事接触,隨即消逝得無影無蹤。
  馮雄枯瘦的身軀,卻被江青所發出的掌風,送出兩丈之外。
  但是,奇事出現了,九梭絕命竟未像各人意料中那樣受傷頹倒。
  只見他身形略一翻轉,已若無其事的飄然落地。
  江青見狀之下,不由微感一愕,他不明白,對方如何能在那凌厲罡猛的掌風下,猶能完好無損。
  這時,紅面韋陀戰千羽卻不由心頭一凜,忖道:“四弟武學之深,只怕武林之中,已難有人与之抗衡,但他經驗到底不足,始才這九梭絕命馮雄,翻身倒躍之時,看似抖掌向后劈出,其實,他卻未用全力,僅藉所發掌力的含勁,加速向后仁退之勢而已,否則,他如出掌硬擋,只怕此刻早已受傷……”
  戰千羽所推測的果然不錯。
  原來,九梭絕命馮雄,适才看似傾力反劈,實則卻藉掌勢反劈之力,向后加速躍退,他此刻表面之上,雖然若無其事,他卻自己知道,只覺心頭微悶,血气略阻……
  江青望著九梭絕命那蒼白而干癟的面孔,正待開口說話,九梭絕命已陰凄凄的一笑,雙拇指与無名指微微圈合,緩緩向腰隙提起……
  紅面韋陀戰千羽驀然大喝道:“四弟留神,馮老儿要使出他的看家絕技了!”
  江青正自一悚,馮雄已狂笑一聲。
  几乎就在他笑聲始起之際,金茫驟然閃耀,一枚鋒利的金梭已來至江青面前。
  江青估不到這九梭絕命的身手如此卓絕,他這時待要躍身后退為時已晚。
  就在這間不容發之際,江青那削瘦的身軀,卻驀然如水中游魚一般,在极不可能的方位,以奇异的形態,快异無倫的橫身躍起。
  而那支勢如奔電也似的金梭,也在瞬息之間,從江青脅旁掠過,帶著尖銳的呼嘯聲,消失于雜草之中江青這深央奇詭的身法,乃是邪神嫡傳的絕技之一:“如意三幻”。
  九梭絕命馮雄做夢也想不到,自己素來沒有失手過的絕命金梭:“光閃命絕”的手法,對方竟能洒然避過,而且,所用的身法,又是如此玄妙,可說真是前所未見。
  馮雄惊愕之下,竟然忘記連續施展他的金梭絕技。
  直到江青身形落地,九梭絕命馮雄始悚然惊悟。
  他一抹額際冷汗,右手正待探入囊中,那距岸尚有七丈之遙的“黑蛟船”內,又已沖天掠起一道人影,以令人駭异的快速,斜掠至岸。
  來人身形始才落地,已振吭大呼道:“馮兄且請住手!全庄主諭令吾等迎接來人的時間,只怕已經遲了!”
  這人聲音洪亮,中气十足,九梭絕命聞言之下,始悻悻住手,冷然不動。
  江青等人抬頭向來人望去,只見這突兀而至的不速之人,的是好一付生像。
  此人亦是一位年逾七旬的老者,卻生得又細又長,宛若一根竹竿,頷下尚留有三扭黑拄,言行之間,卻顯得精練沉穩無比。
  此人身形始現,紅面韋陀戰千羽与大旋風白孤二人俱皆不由暗暗一凜,忖道:“今天真是怪事,怎的這足跡一向不出關外的關東大豪,百步彎月傅泉也來了!”
  二人正在惊愕,那百步彎月傅泉已行至九梭絕命身旁,向江青微微拳道:“火云邪者江兄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老夫百步彎月傅泉,奉全庄主之命,特來迎駕!”
  江青長揖還禮,口中連道不敢。
  百步臼月又同紅面韋陀戰千羽及大旋風白孤二人施禮道:“久不見城、。白二兄,兄弟卻想念得緊,便請二位与江兄一同登舟。”
  百步三月手腕极為圓滑,言詞之間,亦十分含沉,空空洞洞的几句寒暄,已將面前尷尬与緊張的局面化解于無形。
  紅面韋陀城千羽哈哈一笑道:“傅兄客气了,兄弟等亦渴望重睹傅兄風采……”
  這時,九梭絕命馮雄向百步彎月傅泉冷然說道:“傅兄,咱們也該去了!”
  傅泉正自肅手讓客,九梭絕命卻己身形猝然凌空,宛若脫弦流矢般,掠過中間一段水面,准确而瀟洒的落入艙內。
  江青等六人与傅泉行至岸邊,那艘“黑蛟船”卻仍然未向岸沿靠近。
  杠面韋陀戰千羽的江湖經驗何等老練,一見此狀,已知百步彎月傅泉等人,有心為難自己。
  因為,那艘“黑蛟船”靜靜的泊于七丈之外,并無靠岸之意,這即是說,要江青等人設法渡過這段七丈寬窄的水面,自行登舟。
  戰千羽功力深厚,忖量之下,知道憑自己一身所學,尚可勉力飛越,大旋風白孤想也無甚困難。
  但是,他卻為三弟祝頤、云山孤雁夏蕙、天星麻姑錢素等三人暗暗心焦。
  因為,這七丈寬消的水面,非比等閒,一個武林成名的高手,亦僅能勉強躍出六丈,若在六丈之上,則非有极為精純的武學,不能辦到。
  紅面韋陀戰千羽故意打了一個哈哈,向百步彎月傅泉道:
  “何兄等武學探湛,登舟下地,俱皆凌空飛渡,只怕兄弟尚無此等功力哩……”。
  百步彎月被戰千羽一語道破心事,不由面色微顯尷尬地嘿嘿一笑道:“喔!老夫卻未注意此點,且請各位稍候,老夫即令陋舟泊岸。”
  傅泉正說到這里,大旋風白孤已冷然一笑,与江青低聲說了几句話。
  江青當即面含微笑,洪聲道:“傅前輩好意,在下等心領,在下卻正想一試,這七丈水面,到底有何難渡……”
  說話中,江青已暗將右掌貼放大旋風白孤背心。
  一股綿綿不絕的潛力,亦如浪潮般涌進白孤体內。
  白孤這時向靜立一旁的祝頤一使眼色,祝頤向百步彎月傅泉拱手道:“傅前輩,在下有僭,先行登舟了!”
  百步彎月傅泉正感不信,要一睹江青等人的尷尬情形,祝頤卻驀然躍升三尺。
  百步彎月心中比忖道:“這小子在弄什么玄虛?難道跳起三尺便能渡過這七丈水面不成?”
  他正在疑惑,只听大旋風白孤已大喝一聲,雙掌猛力往祝頤鞋底撐去。
  于是,祝頤那精壯的身軀,彷若流星般飛掠出五丈之外。
  這時,祝頤身在空中,雙臂攸展,立時斜掠至那“黑蛟船”艙頂之上。
  百步彎月看得不由心中一震,他正暗自罵聲:“取巧!”
  天星麻姑錢素,也依樣畫葫蘆的被白孤托力送至了艙頂。
  其實,依大旋風白孤的功力,手持數百斤的對象,乃是件易如反掌之事,但是,一個人的身軀重量,卻不能与一件物体的重量相提并論。
  因為,人的身体總是极其不易著力的,況且,更要借力撐出五丈之遙呢?
  因而,白孤為了慎重起見,便与江青暗自商妥,以江青暗注內力于其体內,合二人之力,將祝頤与錢素兩人送至船上。
  這時,大旋風白孤向江青一眨眼睛,低聲道:“有勞四弟了!”說罷,又回頭向百步彎月茲牙一笑道:“傅兄,兄弟便先行一步!”
  “步”字始方出口,白孤身形猛然暴轉,一陣“呼嚕嚕”的勁風回旋,直如旋風突起般,白孤身形已凌空射出六丈之外。
  半空中,只見他雙臂一振,飄然立于艙頂。
  紅面韋陀戰千羽這時,始將心頭的一塊巨石放下,向江青石一笑道:“四弟,夏姑娘多有偏勞了……”
  說著,只見他那胖大的身軀,也猝然倒射而出,半空中一個大翻身,眨眼間就飄落在船上。
  江青這時右臂挽住夏蕙纖腰,向百步彎月一笑道:“傅前輩,在下獻丑了!”
  語聲中,他單臂急振,人已彷若一頭巨鳥般,冉冉升空。
  江青這時,將体內一股真气急速的流轉著,身形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線,恍如被空气托住一般,緩緩降落那黑蛟船頂。
  他身形之輕靈,就好似飛翔空中的鷹隼,那有帶著一個人的吃累之狀。
  百步彎月傅泉睹狀之下,不由暗自一歎,忖道:“此子功力之深,已達登峰造极之境,稍停煙霞山庄那場約斗,己方好手雖多,卻尚不知鹿死誰手?”
  想著,他躍身而起,掠向七丈之外的黑蛟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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