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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更近西天


  “雪池道”。
  這是一條寬闊而整洁的大道,全以一种細致而堅實的白紋石舖砌,就那么婉蜒曲折地選題上山,隱于云悠霧茫的深處,象是直通上了凌霄,殿一座白紋石的巨形牌坊起在“雪池道”的入口處,牌坊高有三屋六角,正中以篆体書著四個蒼勁無比的金字:“更近西天”。
  黃衫飄拂著,黃巾迎風飛舞,黃色襯著濃黑。黃衣黑馬,越見英雄威武,黃衫會的數十余騎已來在“雪池道”之前!
  一側,秋离与周云并馬相馳,秋离目注著蒼蒼莽莽云山,那等浩渺深闊的赫赫气勢,似有一种令人窒息的迫力壓下,會’使每一個在它下面的人都興起一种微小如粟,難以抗衡的自卑感覺,天山是太雄偉了。
  周云也朝四周瞧著,他傷神地道:“很浩渺,是么?”秋离一笑道:“自然,若此山變人,則難与之搏了!”頓了頓,他又道:“奈何此山非人,只是人居此山而已。”周去低沉地道:“你這譬喻很妙,秋兄。”‘以手微揉下領,秋离侵聲道:“是么?”那邊,于德壽策騎而來,他用手中馬鞭一點“雪池道”的入口,笑吟吟地道:“秋兄,大場面就要來了,咱們上吧。”秋离點點頭,道:“瓢把子可有點緊張!”于德壽呵呵大笑道:“緊張?這只不過是于某人所經風浪、中的一個小小波濤而已,何來緊張之有?哈哈哈……”秋离夾馬奔去,邊道:“如此,我也沾點英雄气概啦。”于是,近四十余騎浩浩蕩蕩直入牌坊之內,順著”雪池道”直朝山上馳去,那呼呼的山風,也似乎在這一霎間變得猛烈了。
  馬蹄敲打在洁淨而堅實的白紋石路上,響起一片起落不息的清脆密響,這片驟雨似的密響回應在寂寞空山里,就更加清晰而落實,宛如一片冰珠子洒在玉盤里,一聲聲似敲在人們的心坎上!
  轉了兩個山彎。
  于德壽回首向他后面的崔廣拾起手臂向虛空里一探,成為長蛇形的騎隊已急速分向兩側。前進的勢子也緩了下來。
  同一時間,“落星一劍”韓子明獨騎奔前十丈,雙手一展,一面鮮黃色的太旗已迎風蕩開,旗上,繡著一團燃燒著猩紅火焰的烈火明珠,深黃朱赤,越見艷麗奪目!
  眨眨眼,秋离向周云低聲道:“黃衫會亮出招牌了:‘珠,焰旗’!”周云也壓著嗓門道:“再轉一個山坳,天山派也會派人出來盤道。”于是,他們默默地策騎前行著,又折過一個形如鷹嘴的山彎,果然不出周云所料,在道路當中已有二十余全身穿著雪白絲織緊身的青年,分成兩排攔在路上,一個風目方嘴的中年人卓立于前。
  開道的韓子明一揚手中的珠焰旗,在呼獵獵的旗風里,他將旗在頭頂轉了三轉,宏聲道:“江北綠林是一船,雙手承舵乃黃衫!”白衣中年人神色肅穆,他抱拳躬身道:“黃衫會乃北六省綠林盟主,本派索仰已久,不知貴派未經通告,駕臨寒山,有何指教之處?”韓子明端坐馬上,冷冷地道:“閣下為天山派几代弟子?”中年白衣人沉著地道:“在下乃天山派十代弟子‘方天戟’黃齊,專司守道迎賓之責。”韓子明深沉地道:“煩請黃兄通報貴派掌門一聲,就說黃衫會總瓢把子親臨寶山,拜渴貴派貴門有要事相商。”’叫黃齊的中年人似是早巳胸有成竹,他不慌不忙地道:“本派掌門如今正值焚香頂膜祖師之典期,有七七四十九天不會客,尊駕等實是來得不巧。”唇角浮起一絲冷笑,韓子明道:“這卻真是不巧,但吾等沼迢万里來自中土,披霜飲露,歷盡艱辛,來至寶山卻不能与貴派掌門見上一面,這,未免也太悖情了吧?黃齊面無表情,沉穩地道:“這只有抱憾了!”吸了白气,看得出韓子明是強忍怒气,他硬生生地道:“能否請兄台通融傳報一聲?就說我黃衫總瓢把子親至,有十分重大之事拜見貴派掌門……”黃齊冷冷搖頭,道:“天山規矩素來森嚴,黃齊位末輩低,不敢造次,尚請尊駕恕有。”韓子明正想再說什么,他后面蹄音驟響,“追魂無影”冉謙急奔而至,他那滿生疙瘩的風干橘皮面孔板得緊緊的,朗著黃齊暴吼道:“朋友,你以為天山派是什么鳥玩意?居然對我黃衫會擺出這等架勢?媽的,我們只是對你這些灰孫子客气,以顯得我們的風范,并非是畏懼你們這些狗操的,怎么?這是皇上大內的金鑾殿?還得經過七十二道傳報叩求、我他奶奶的!”那黃齊做夢也估不到對方會沖出這個猛張飛,而且出口之下如此不遜,葷的素的一齊全上來了,只把這位出如名門大派的仁兄气得面色泛青,張口結舌,好一陣子他才喘過气來,憤怒地大叫道:“訪友有門律,拜山有山規,尊駕怎么出口發此下流?這是天山山門之內,并非于北六省地面之上,尊駕言談之間尚請放明白些!”冉謙狂笑一聲,道:“媽的,你這混小子競然教訓起大爺來了?大爺莫不成還不曉得這是在你們天山派的一畝三分地上么?大爺們不是猛龍不過江,來了便不是好惹的,怎么著?就憑你小于還啃得了大爺我的鳥毛一根?”黃齊气得全身哆嗦,手足冰冷,他雙眼似突出眼眶一樣狠狠盯著對方,半晌,他呼地進身,順手掠過一柄“環月鍘”“來,怒叫著:“与你們這些江湖匪類綠林盜賊豈能奢談禮儀?來吧,天山就是不歡迎你們這等惡客,有本事的你們就、闖闖看!”怪笑如雷,冉謙指著黃齊道:“好一個膽上生毛,不識天高地厚的狗小于,你他媽敢情是活膩味了?談動手,大爺我可以活拆你十個還有余!”黃齊唇角抽搐,鼻孔大張,他气得大吼:“空說無益,今日你就看看你黃衫會撒野能否撒到我天山山門來,你是迷糊了!”雙手一搓,冉謙道:“好,大爺不在十個回合內放倒你這灰孫于,就算大爺自己打自己嘴巴!”于是……
  黃齊身后的二十余名天山弟子急忙分散開來,“錚錚”之聲不絕于耳,剎那之間,他們背后的青鋒長劍全已出鞘,閃射著一沼溜的寒芒!空气頓時緊張起來,宛如凝凍了一般,連人們的呼吸聲也似是清晰可聞了,冉謙狂厲地笑著,雙目中精光暴射——
  正在這,触即發的當儿,后面傳來一陣清雅的語聲,不急不緩地:“老冉,不許動手!”冉謙沒有回頭就知道是誰在說話,他一挺那個大駝背,笑道:“堂主,我只是想逗著這壽頭耍一陣子!”慢吞吞地,“慈面辣心”公孫勁竹騎馬上來,他銀髯飄拂,神采清逸,貿然一見,倒真似個畫中仙人呢。
  含蓄地一笑,公孫勁竹朗那黃齊和善地點點頭,道:“小哥,君子動口不動手,煩你通報一聲成么?我們這大老遠赶來,若吃閉門羹回去,貴派不成待客之道姑不去說,我們黃衫會這顏面實在也丟他不起,如其大家鬧得不太愉快,何不如小哥你此刻暫且委屈一道?”一拂長髯,公孫勁竹又笑眯眯地道:“如何,愿去通報么?”黃齊一听范越這位“老人家”說話婉轉客謙,入情人理,一張緊繃的面孔不覺也微見緩和,他語聲仍然硬硬地道:“這位老前輩,呢,并非在下不肯通報,掌門師祖确是在焚香拜祖,如今已素齋三天了……”公孫勁竹平靜地道:“那么,便破例一次如何?”咬咬嘴唇,黃齊极為勉強地回轉身去,低聲交待后面一個天山弟子几句,這名弟子欠欠身,立即如飛向山上奔去。
  此刻,雙方就這么僵持著了。當然,黃衫會要沖破這道阻礙直聞而上,實是一件易如反掌之事,但他們早有計划,是而這口气便一直忍了下來。而天山派這邊,黃齊雖是個小角色,卻也心思靈巧得緊,他明白自己數度力阻之下,對方仍然不肯退去,顯然有持強登山之意,況且,如今尚不知對方到底怀有什么鬼胎前來,骨子里打的主意更不曉得屬于哪一方面,万一真有嚴重大事要与掌門商談,自己這一攔阻說不定還攔出紕漏來,因此他在無奈之卞,只有派人向他的頂頭大師兄請示了。
  就這么微妙地對峙著,約過了盞茶時分,來路上,已有五六條白色人影自掩映的一排樹林中飛掠而到!
  公孫勁竹微微一笑,道:“可是來了?”黃齊側首一瞧,赶忙迎了上去,眨眼間來人已到,為首一個,是個年約四旬,頭大如斗的魁梧漢子,一張赤紅臉油光隱泛,象是吃多了山珍海味似的,他身形未停,目光已滴溜溜地在黃衫會一群人身上打開了轉子。
  那黃齊三步搶作兩步地奔了近去,低促地說了些什么,紅臉人看得出十分不說地哼了一聲,緩緩來在眾夫之前十步站定。
  公孫勁竹微微拱手,道:“這位少兄請了!”紅面漢卻不還禮,冷竣而倔傲地瞪著公孫勁竹,大拉拉地道:“老儿休來這一套假仁義,怎么,你們黃衫會橫行霸道橫到天山派頭上來了?本派掌門還非得見你們不成么?武林:中還有這等不通情理之人?”公孫勁竹听他這些辱蔑之言競毫不憤怒,他笑了笑,安詳地道:“少兄休要誤解吾等來意,黃衫會此次拜渴寶山,一是素仰天山威名,專程前來見識,再則么,乃有一件事關你我兩方絕大利害之事要与貴派掌門商談,實在并無惡意,否則;吾等豈肯選在日晝循貴派大道登山?”紅臉大漢一听有理,賂見平和地道:“此言可是當真?”,公孫勁竹老奸巨猾地笑道:“自是不假。”沉吟片刻,紅臉大漢又道:“既是如此,你們便稍候一時,容我遣人回去親向當值師叔稟報,能否准你們登山,就要看師叔他老人家點頭不點頭了。”輕咳一聲,公孫勁竹道:“有煩少兄通報照請。”紅臉大漢招過黃齊;道:“師弟,你即去向當值的七師叔稟報,將他們的來意述明,看七師叔他老人家如何定奪。”黃齊略一猶豫,低低地道:“但大師兄……”紅臉大漢搖搖頭,道:“恐伯他們有甚急事,這不是你我可以作主的,快去。”答應一聲,黃齊勉強轉身去了,于是,公孫勁竹呵呵一笑,道:“尚未請教這位少兄尊姓大名!”‘臉大漢极為不耐地道:“咱們還是少攀交情,相識不如不識。”銀色的長髯微動,公孫勁竹不動聲色地打了個哈哈,道:“何妨通個姓名?异日也好記得少兄的恩典!”,紅臉大漢一挺他那有如芭斗般的頭顱,冷冷一笑道:“莫非我‘風火雙輪’方昭還含糊什么?笑話!”。
  公孫勁竹神色深沉地道:“原來是方少兄,久違了。”方昭雙臂環胸,不理不睬,一側的冉謙眉毛倏豎,目射凶光,公孫勁竹卻一搖手,笑道:“天山弟子,果然气度雍容,令人不敢仰視。”冉謙重重一哼,低聲喃咕:“雍容個鳥!”一直在后面馬上未動的秋离悄然一笑,將頸上黑色汗巾扯下,慢條斯理地擦拭著襟前的銅扣,形態悠閒而懶散。
  周云咽了口唾沫,低沉地道:“秋兄,只怕天山派不會輕易讓他們通行……”秋离忙道:“不,我們。”周云歎了口气,道:“你真瀟洒。”哧哧一笑,秋离道:“這叫鎮定。”換了一顆銅扣繼續擦拭著;他又道:“你那半調子掌門一定會讓我們上去,他怀著鬼胎,還不知道我等來意為何,說不定以為咱們是替他送小老婆來的,這等天外飛來的艷福,他豈能不想,只怕高接遠迎還來不及呢。”苦笑一聲,周云澀澀地道:“秋兄又在說笑了。”秋离淡淡地道:“一肚子惱火,不說說笑笑怎生過得?若是依著我的性子,早就殺他個人仰馬翻,一路干了上去,管他媽什么几代狗屁弟子!”還是第一次听見秋离口里“帶把子”,周云不禁怔窒地道:“秋兄,呢……’秋离笑道:“很粗俗,是么?雅在這种地方,和這些二大爺在一起,老友,你又如何叫高雅得起來?”周云正想回答,于德壽已騎馬過來、他笑吟吟地道:“秋兄,你很愉快嘛,怎么,有什么妙策么?”舔舔嘴唇,秋离道:“沒有。”于德壽望望前面天山派布成兩排攔在路中的二十來位仁:兄,皺皺眉,低聲道:“天山派也不是紫禁門,這架勢卻是不小,要非看在那“玉麒麟”的份上,哼哼,今番只怕他們沒有這等好消受法。”秋离頓首道:“說得有理,而且我們也不會從這‘雪池道’上來了,兜個圈子,多走几步路,只怕到了他們的‘頂穹堂’他們還都在做夢呢。”‘于德壽哈哈笑道:“秋兄也曉得天山派那有名的聚議事之所‘頂竄堂’?”辱角含著一抹奇特的笑意,秋离懶洋洋地道:“我也同樣生著兩只耳朵,而且都沒毛病。”‘怔了怔,于德壽連忙干笑著:“呵呵,呵呵,秋兄倒是詼諧……”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秋离那模樣令人气煞地道:“好說,湊合著博人一漿罷了。”他們正在談著話,山道的上面,已驀然響起一聲悠長而虛渺的鐘聲,那鐘聲飄飄忽忽的,沉沉蕩蕩的,象來自九天,來自群山的回應,那么空洞,那么不可捉摸,又那么懾人心魄。·听到鐘聲,方昭肅然啟口:“各位,本派掌門已擊鐘迎客。”公孫勁竹滿面和气地道:“謝了,真是多謝了。”于是,天山弟子立即讓到道路兩邊,韓于明又一騎當先奔上,黃齊紅圖的焰珠旗拂得嘩嘩作響。
  秋离,周云,攜黃衫會這一干惡客們開始向山上繼續進發,瞧了卓立路旁面無表情的方昭一眼,于德壽側首向一邊的崔廣道:“記著這小子!”崔廣神色不動,連眼皮子也不眨一下:“當然。”漸漸出去遠了,于德壽才怒形于色地道:“黃衫會之珠焰旗,非僅是代表黃衫會的獨自標志,更是北六省綠林盟下的招牌,有如箭令,更似乎于某親至,普天之下,誰敢對它不恭不敬?可恨這些膽上生毛的天山小于竟然膽敢如此輕蔑漠視,這口气,我于某若是不出,必不甘休!”他這話象是在對旁邊的崔廣講,實則乃說給秋离听的。秋离笑了笑,接上道:“瓢把了說得對,珠焰旗迎風展揚,任是黑白兩道正邪雙派的人物,哪一個遇上了也得繞道而走,不敢攫其鋒頭,可謂是雄威飄揚三千里,天山派的這些邊睡野人、荒山革寇卻這般等閒視之,委實令人心中气忿,就連秋某人看了也覺得老大不是滋味,憑空添上三分气!”于德壽額際青筋隱暴,他怒火越發中燒地道:“秋兄你也看見了,這簡直是欺人太甚,我姓于的豈是伯事之徒?什么大風大浪刀山劍林的場面我沒經過?什么高大雅士能手煞才我沒見過?今天他們卻來這一套給我吃,好,咱們就試試,看看到底誰比誰橫!”崔廣在一邊插上來道:“稟瓢把子,只要他們口風不對,咱們就于!”。
  于德壽右手握拳,恨恨地道:“也罷,你天山派能吃住我黃衫會,我就不信!”秋离沒有再吭聲,他默默搜視著四周的地形環境,在通路兩邊,盡是起伏的叢林与藤葛糾纏的荒地,再偶有一片亂石堆、偶而有一處千仞崖,而出頭一個連一個,蜂巒一座連著一度,山与峰都隱藏在迷蒙的云霧里,浮浮沉沉的,虛虛綴絛的,山色抹著一片蒼灰,再上去卻幻為銀白,重疊著,延綿著,無邊無際,象是自此登臨,真是;步近似一步地要上西天了。‘前路上,驀地有兩片山峰相峙。下面是一條狹窄得只有五尺寬的小道,這是一處險谷。馬行其中,抬頭上望,只可看見一線之天!
  “落星一劍”韓子明的紅色小園帽閃動著一點猩赤,他已毫不猶豫地奔入谷中。瞧著那兩扇突然聳起斜立的巨蜂,瞧著那蜂腰上深密的枯草奔林,于德籌不禁遲疑了,他緩下了馬,低罵道;“子明是怎么回事?也不探探道就冒冒失失地闖了進去?這地方實在太險,人家兩頭一卡,我們朝哪里跑去?”斑豹崔廣忙道,“瓢把子,容我前往一探!”于德壽尚未回答,秋离已淡淡地道:“不用探了。”面露迷惑之色,于德壽道:“只怕有問題,秋兄……”搖搖頭,秋离道:“不會出漏子的,譬如說,天山派若想突襲我們。方才在那鷹嘴似的拐道旁就可以動手,不知道你們看見沒有?那拐道邊的枯草亂石之中隱伏著上百的天山人馬,他們那里不動、到這里就不舍動!”吁了口气,秋离又道:“再說,天山掌門潘一志此刻心頭忐忑,還不明白我們來意如何,怎好貿然動手?他仍又頂著個名門正派的招牌,不管真假,面子不能不顧,非到万不得已,他們也不會做那丟人現眼之事!”考慮了一下,于德壽頜首道:“有理,有理,咱們進!”四十來騎立即加快了速度,蹄聲激響在山谷之間,那么急驟地飛快奔進了山谷之內!揚著砂石泥土,提著心,注視著那一線之天,這約有千多步的狹窄山谷卻似乎有千多里長,但是,他仍終于在緊張里全數通過,沒有出絲毫意外3秋离在臨出山谷之前,伸手拍了拍那褐黑色的潮濕的石壁,他回首張望了一下,哧哧笑道:“瓢把子,不錯吧?”于德壽贊道:“秋兄果然神机妙算!”秋离笑道:“其實,他們是有人埋伏在谷道兩端及頂崖之上,而且,昭,那人數還真個不少!”于德壽聞言之下大吃一惊,他忙道:“秋兄有所發現?”秋离道:“正是,瓢把子你只是太緊張了,否則,你亦早已發現!”怔了怔,于德壽喃喃地道:“于某自認已經异常留意了,但似乎未曾察覺什么不對……”哈哈一笑,秋离道:“看那天空!”于德壽急忙仰首望去,晤,果然給他發覺了异處,在灰茫茫的云天里,此刻,還來得及看見有十多只毛色褐黑泛青的飛鴿正向前面振翅疾飛!
  有一股涼气冒自心底,于德壽暗暗彈了一把冷汗:“好險………”“嗤”了一聲;秋离道:“何險之有?”他接著又道:“天山派之所以如此,只是預防我們有不規之舉罷了,那些信鴿在我們通過山谷之后即行飛起,約有十五六只,且自不同的地方沖升于空,因此可以判定他們伏守之人為數不少,但是,在我們未与天山正式翻臉成仇之前,他們卻決不至輕舉妄動,他們當然也明白瓢把子不是省油的燈……”笑了笑,秋离調侃著道;“這就是正派武林道与咱們走黑路的所不同的地方啦!”于德壽表面上呵呵陪笑,心里卻在暗中為對方這等精确而迅捷的反應而惊异,他詛咒著,但在詛咒中,連他自己也不能否認尚有那么一絲的欽服。
  又轉了一度較大的山彎。
  現在,前面有一塊上撐天下拄地的白色巨岩那么孤零零地、卻又浩威威地挺立在一片常青松林之前,道路由下而上,直穿松林而入。
  隔著老遠,已可發現那塊巨大得如一尊石像般的白石,白石上面,雕刻著四個黑色的斗大的,龍飛鳳舞的大字:“云里仙山”。
  秋离身旁的周云來到此處似是十分激動,他全身在不可察覺地哆嗦著,雙目浮起i層迷蒙的波光,雙手十指在不停地卷曲‘連呼吸也是那么粗濁了。
  無限關怀地,秋寓低沉地道:“將精神松懈下來,不要緊張,老友,我知道你,我知道你那一份悲痛的沉默,以及……万般的酸楚……”周云的語聲帶著一絲不可抑止的凄咽透自面罩之后:“過了‘指天岩’進入‘常春林’,就可望見天山派的‘彤云山庄’了,在那里,埋葬了我太多的歡笑……和羞辱……”輕喟一聲,秋离卻狠辣地道:“歡笑讓他逝去,羞辱,即將索回!”垂下頭,周云默然不語。
  前行開道的“落星一劍”韓子明,這時已奔過那“指天岩”,直向“常春林”,弛雙手擎舞的珠焰旗迎風飛揚著,黃衫群霸們,正朝這天下七大門派之一所在的發號施令之處逼進!
  黃巾飄拂著,于德壽神采奕奕,形色獷悍,他一馬當先,領前急奔,象是天出派的“玉麒麟”早已放在那里等著他了。
  秋商“嘖”了兩聲,目注前行騎隊,撇撇唇,道:“這些小子們一個個都暈了腦袋啦!”現在,秋离与周云跟在騎隊之后進入松林。這是一片刻意經營的林子,一株株形態古拙清奇的老松,整齊有致地縱橫排列著,伸展的枝葉布成了青蔥翠綠的穹幕,望去令人興起一股超然物外,飄逸脫俗的感覺,而這條開闊的白紋石道路,便如此洒落而舒暢地婉蜒而去。
  沉默的周云戚然瞧著這片林子,低悠悠地開口道:“秋兄,看出這片松林的奧妙么?”秋离冷靜地道:“只有一個大略的意念……這片林子似是含蘊了一种可以令人迷惑与錯亂的陣勢,譬如說,伏兵于內,能以任何一种角度轉變攻守之勢,進出自如,行動隨意,藉著樹林相同的組成形態而困扰敵人,進而搏殺之………”眉梢子微揚,他又道:“當然,這不見得有什么深湛的奇門之術在內,只是運用的純熟与演練的時間長短有分罷了……”。
  微帶惊愕地瞧著秋离,周云几乎不敢相信地道:“秋兄……頤,你以前可是經歷過這种‘青木陣’?”哧哧一笑,秋离搖頭道:“沒有,但只要你在江湖上闖蕩久了,就會遇到或听聞到許多稀奇古怪的事,這些玩意,都是以生命及鮮血換來的經驗……再者,曾歷過不少險惡環境,艱困的場面,搞得久了,自然熟能生巧,融會貫通啦……”贊歎著,周云低沉地道:“我是從心底佩服你,秋兄,鬼手之名,得來确屬不易。”。
  秋离笑逐顏開地道:“好极了,我家來喜歡人家給我裁高帽子,往我臉上貼金。”馬蹄聲回蕩在林子里,敲擊著整洁的白紋石地面,而松:嘯如濤水起伏不息,、帶著一种蕭索的寂逸味儿,近四十余騎也出了林子。
  目光定定地凝視前面。前面,在一片平起的山坡上,有一列列的亭台樓閣錯落分布,那么靈巧安适,靜雅高遠,從這里看去,飛聳拔萃的棺沿重角,畫棟雕梁,隱約出現于飄渺的迷霧中,那泛著燦亮光輝的翠綠琉璃瓦,那幽渺的朱欄深戶,那點綴得宛如仙境的庭園假石,那小巧的曲橋,花橄,樣樣都帶著一股奇异的美与清逸的雅,是個好地方!“彤云山庄!”吁了一口气,秋离贊道:“好,美极了。”周云苦澀地一笑道:“好么?”點點頭,秋离道:“可惜卻住著一群不好的人。”手搭涼棚,秋离迢迢一指彤云庄后一座隱隱聳拔的山峰.道:“老友,那個峰頭叫什么名字?”‘周云望了一眼,道:“攀虹峰。”撇撇唇角,秋离淡蔑地道:“卻盡取了些好听的名字,怎的不干些好听的事。”歎了口气,周云道:“秋离,于德壽牽馬過來了。”前面,于德壽果然正迎了上來,秋离也加快了奔速,兩下一湊近,那位黃衫會的大瓢把子已气吁吁地道:“距天山派的者窩只有里把路不到了,卻連個迎賓的人都沒有,這算是、什么玩意?”有气無力地笑笑,秋离吊儿郎當地道:“無他,只是表示不歡迎而已。”犀利的目光一寒,于德壽咆哮著:“好一群跋扈張狂的小子!”秋离安詳地道:“不用生气,本來他們就不會歡迎我們這些不速之客,吾等此來,他們也曉得只有增加麻煩,不會替他們送個聚寶盆來……”恨恨地哼了一聲,于德壽怒道:“但他們如此藐視黃衫會,實在有失江湖体統,難道說我北六省的第一幫就如此不堪一顧么?可惡!”秋离心中一笑,馬上給燒了一把火:“說得是,天山派自、以為是天下有數的名門正派,根本不將一干黑道的綠林幫會擺在眼里……”低吼著,于德壽咬牙切齒地道:“好,我就叫他們試試,看看他們這些一棒子打不出三個狗屁來的名門大派有些什么花招能耐!”。
  一拍手,秋离道:“在下不才,當然是站在瓢把子這一邊!”強笑一聲,于德壽陰沉面孔道:“謝啦。”于是,隔著“彤云山庄”那巧雅的象征式的美麗“虎皮彩石”庄門百步前,一行來騎全停了下來。
  那道“虎皮彩石”庄門是一垛牌樓似的建筑,并不雄闊,區卻清雅,以這种天山特產的,泛著褐白灰銀色的瑩滑大石所砌造,越發覺得整洁光潤,華貴大方。庄門的橫楣,寫著四個巧巧柔柔的金字“彤云山庄”……,庄門兩邊,矮矮的青石花瓦檐的庄牆向左右開去,遙遙地,延綿地,一直將這片偌大的庄院圍了起來。
  牆,只有成人齊腰那么高,庄門,則僅是那一座牌樓似的建筑,連扇門都沒有,顯然是一年到頭都是如此大開大敞著的。
  開道的“落星一劍”韓子明臉色變青,怒目瞪視著彤云山庄的庄門里面。庄門里是一條足可并馳人馬的寬大白紋石道路,這條道路,便筆直通到一座恢宏高大的巨樓前,但是,巨樓此刻卻是靜悄悄的,象一個傲岸而沉默的巨人,那么冷森森地注視著門外這批不速之客。
  大道兩旁,有几座精致的屋舍錯落分布著,其間具有小徑相通,兩個小小的花圃點綴于屋舍左有,花圃中植滿絢燦繽紛的各色秋菊,看去宁靜极了,安詳极了,不帶絲毫人間煙火之气。·但是,整個彤云山庄卻是靜悄悄的,沒有一丁點聲息,一丁點動靜,象是全庄的人都在睡覺,或者,突然間全數遷移,空气中凝結著僵硬,以及窒悶,更隱隱散發著無可名狀的緊張。
  場面就這么异常不調和地僵持下來,近四十騎默默地挺之在庄門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出聲,只有馬匹的噴气聲和那刨蹄聲偶而響起,越如是,卻越更顯得冷寂与苦窒。
  約過了盞茶時分。。
  于德壽終于忍不住了,他滿口鋼牙咬得咯咯作響,。額際青筋暴突,目光如火,大吼道:“韓子明,你不會傳万么?”’前面的韓子明暴叱一聲,厲烈地大叫道:“江北綠林是一船雙手承舵乃黃衫!”強悍的語韻,在空气中裘裘傳散,終至寂不可聞,但是,杉云山庄里卻仍是一片沉靜,沒有絲毫反應。
  于德壽腦袋兩邊的太陽穴不住地“突突”輕跳著,他寒著臉,左手緊握,惡狠狠地道;“秋兄,這等蔑視羞辱,于某人實已難以忍受!……”秋离淡淡一笑,道:“等會加息算上便了。”眨眨眼,他又道:“我就不信他們會拖到明年。”’于德壽低聲咆哮著:“明年?只要再過頓飯的時間,他們若尚無動靜,就算怪我姓于的不顧江湖禮義,硬闖進去了!”略一沉吟,秋离道:“瓢把且息雷霆之怒,咱們且多忍耐片刻,靜觀其變。”說著話,秋离又斜膘了側旁默不作聲的周云一眼,現在,周云是如此深沉,如此宁寂,宛如一泓潭水,幽邃不波,難見其底。
  秋离知道周云在目前有一种什么樣的感受,他可貼切地体會出來,那是不可言喻的,只可意會不能言傳的,多少惆悵,又多少悲戚。
  于是,緩緩地時間過去。
  于是,慢慢地,黃衫群霸們的怒火在沉默中趨向沸騰。
  猛一仰頭,于德壽狂怒的目光似是兩股炙熱的火焰,他“咯咯”咬著牙,神色顯得出奇的猙獰与狠厲———
  就在此時……
  大道對面的高樓那兩扇金亮亮的沉重大門漸漸啟開,從里面,悠閒安詳地行出四個白袍人來,這四個人方始出現,大門兩側已疾奔出兩行行動矯健的天山弟子,他們甫一出門,立即雁翅般向大道左右沿列排定,個個形色沉練,表情鎮定,一副飽經陣仗的架勢!”于德壽睹狀之下不由重重一哼,低忿地道:“這些王八蛋還有一口气?我還以為都死絕了!”
  秋离笑笑,道:“別生气,等一下咱們照樣有給他們受的!”旁邊,周云下意識地策騎追了一步,但是,卻更靠近了秋离一點,,這時,那四白袍人已來在庄門十步之前。
  四白袍人,為首的一位身材生得十分瘦小,頭頂微尖,一雙大眼在開磕之間精芒電射,膚色瑩白細膩,散發著白晃晃的柔光,看不出他的确實年紀,只是气度深沉得緊,這人后面的一個卻蓄著一大把黑胡子,臉肉橫生,豹頭環眼,形色十分威猛,另一個年約六旬,慈眉善目,面孔紅潤潤的,看‘起來予人一种十分和諧的感覺,走在最左邊的一位,他雖然穿著寬大的白袍,卻仍然顯露出似是成形的精悍剽野之气,以致使人不用細看也明白那白袍之內所裹著的軀体,也一定是強健与結實的,這人面色黝黑,隆鼻削唇,兩眼半閉,那張臉孔上,卻沒有一絲一毫可以揣摸得出的表情,假如真要去細細探察,那么,只怕除了在他眉梢嘴角可以偶而發現的冷酷情韻之外,再沒有別的了。
  秋离忽然感到身側的周云在不停地顫抖著,他知道,這顫抖不是畏懼,而是激動,那親情与仇恨揉合的激動!
  現在——
  四個白袍人在十步之外站定,為首那個膚色奇特的人物輕輕一拂衣袖,目注韓子明,半晌,他語聲清雅地道:“黃衫會?”韓子明一腔怒气,冷厲地回答:“正是!”白袍人“恩”了一聲,淡淡地道:“听門下弟子傳報,說你們的頭子也來了?”韓子明不是白痴,對方語气中隱含輕蔑,他如何听不出來?雙目倏睜,他暴烈地道:“正是,我們的頭子來探探你們那位頂著天山派大旗的!”不屑地一笑,‘白袍人道:“有什么事?”韓于明怒道:“此時此地,不便与閣下言明。”’白袍人微微仰頭,道:“本派掌門今有事待理,只怕難得抽暇接見各位……”重重一哼,韓子明道:“黃衫會在總瓢把子親率之下,万里迢迢自中土來此,一來欲瞻仰貴派掌門人之風采,二則有十分重大之事待与貴派掌門協商,貴派卻一再刁難,蓄意輕辱,這只怕不是武林中各門大派對人待事之道吧?”淡淡一笑,白袍人道:“道不同不相為謀,古人早有明訓。黃衫會与我天山正邪兩途,作為各异,而且素無交往,若非必要,自以較少接近為佳!”一咬牙,韓子明大聲道:“閣下此言,未免自視過高,天山派不過只是武林万流中之一支,也承繼武林中廣大香火之延繼,与所有道上同源,殊無二致,閣下如此囂張自大,除了徒增笑柄,實是毫無意義!”‘眉梢子倏豎,白袍子蕭索地道:“小子利口!”韓子明決不示弱,反唇相譏:“閣下卻是胡柴!”白袍人那一雙精芒閃射的眸子有如兩把利剪般定定地盯視著韓子明,似欲洞穿他的五髒六腑,神情是那么冷森,那么厲酷。
  韓子明夷然不懼,也冷漠地回視著對方,于是,有一段僵硬与窒悶的沉寂充斥在兩人及雙方人馬之間。緩緩地,白袍人面色變為陰沉,他道:“小輩,你是來尋釁的了?”“落得一劍”韓于明乃黃衫會第一流的高手,也是個心高气傲、混身是膽的人物,他豈會被眼前的場面所嚇住?唇角一撇,淡淡地道:“這要看你不識好歹到什么程度來決定!”一側,那個生著一大把黑胡子,長相咸猛的老人怒哼一聲,厲喝道:“小子住口;你以為你黃衫會是何等樣的人物,竟敢在我天山門內如此張狂跋扈?我天山派豈是吃這一套的么?哼!”韓子明寒著臉,狂傲地道:“這是閣下你說的話,我們彼此之間,哪一個張狂,哪一個跋扈,大家心里有數!”大胡子雙目一瞪,火辣地道:“好的,小于你若不服,可以划下道來,看我‘云野獨鷲’班上品是否含糊你這區區末流3”。。
  韓子明一听對方報出名號,心頭不由大大地一跳:班上品的名字,在邊錘一帶是轟轟烈烈的,響當當的,可以說是位家喻戶曉的人物,他的武功,力量,以及傳奇的故事,几乎使每一個知道他的人都將他看成是個法力無邊的神秘人物,好象是一個介于半仙半人的超人而存在,韓子明卻料不到就是眼前這位仁兄!
  武林中人,講究的是臨死不屈的骨气,宁折毋彎的節操,無論是在任何險惡情境之下,也不能失了這點操守。韓子明身為黃衫會的硬把子,更是中原武林道上有名有姓的角色,當,然他懂得這個道理,眉梢子突往上豎,咬著牙,他冷冰冰地道:“原來閣下就是疆睡有名的异夫‘云里獨鷲’,姓韓的卻差點走了眼,好极,既是班老前輩有些雅興,我姓韓的膽敢不舍命奉陪?班老前輩,你老人家便划下道來吧!”班上品黑胡拂動,他大笑道:“好狂的小于,你的眼界也太小了,我班上品与你交手,老實說只是等于教訓你為人處世的方法,予你一個小小薄懲,還有划下什么道來!你不要自視太高,以為還是個人物,哈哈哈……”雙目倏睜如鈴,韓子明暴怒地道:“老朋友,你不過是在自捧自夸,往臉上抹金,看你偌大的年紀,這點謙怀的修養都沒有,你這一輩子真算白活了,姓韓的并不覺得好笑,只是可怜你的粗魯不文,有如丑角!”班上品驀然止笑,他變了顏色,生硬地道:“小于,你在說汁么,你在可怜誰?”。
  韓于明注目懸于馬首左側、那柄自己使用了二十余年的“落星一劍”銀色劍柄,嘴唇蠕動,但是,不容他說話,后面一個沉厲的聲音已接了上去:“班朋友,此際不是動手之時,你若看不開,挑個時候我于某親自奉陪便是,一上來你們便如此咄咄逼人,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吧?”目光一斜,班上品注意到說話之人,晤,那是黃衫會的總瓢把子“蛇予斷命”于鎔壽!
  于德壽的臉色极為難看,他瞪視著班上品,嘴巴緊閉,但那一雙眼中,卻似火焰般噴身著怒火!
  班上品黑胡一掀,冷然道:“你是于德壽?”于德壽大拉拉地、憤怒地道:“正是,我也知道你是班上品!”另一個白袍人适于此刻行來,他,即是那位面色黝黑,形態酷厲的人物,一雙眼仍是半睜半閉著,似看似不理地朝于德壽:“于頭儿,我們四個,是天山派不成器的四個小角色,承掌門師兄看得起,給了我們座下四院大護法的職位,天下各大門派,知道我們的人,都稱我們為‘天山四异’,斑兄是‘云里獨鷲’,不才叫‘白鷹’左陵。”雙眉一挑,他指了指從未開口、形容慈祥和靄的白袍人道:“這是我們二師兄‘馭風一鵬’尚克農……”望著那膚色白晰,腦袋微尖的白袍人,他又道:“第一個和各位打交道的,便是我們四院護法之首‘遠天孤鶴’馬照堂。”似笑非笑地,他又向于德壽道:“以我們這四塊料,雖然不如掌門人親自恭迎來得隆重,但至少也不會辱沒了各位,于頭儿,你說是么?”。
  一口鳥气憋在肚子里,但,一時又發作不得,于德壽沉著臉,語聲异常生硬地道:“當然,約摸我于德壽的分量不夠,只能呈天山派的四位大護法相稱,能受如此禮遇优待,于某人是受寵若惊了!”那“白鷹”左陵毫不在意地道:“好說,好說。”于德壽火暴地道:“那么:于某人欲与天山派洽商之事,四位便可以代替貴掌門人作主了?”左陵目注他的師兄馬照堂,這位形色冷沉、頭顱聳尖的天山首席護院冷寞地點點頭,道:“你說說看吧,能作主的,本護院便可擔待!”于德壽重重地一哼,道:“若是你作不得主時,又待如何?”冷然瞥了于德壽一眼,左陵不耐地道:“這卻不用于頭儿’操心,你尚未說,又怎知本護法作不得主?”微微沉吟了一下,于德壽回頭看了看后面那些怒形于色的手下們,于是,他搖搖頭,道:“我想,最好還是請你們掌門人親自与于某人見面較妥。”馬照堂身邊的左陵笑了笑,臉上浮起一抹嘲弄的表情,他道:“如此說來,于頭儿還看我們四個不是材料了?”于德壽微微一窒,隨即怒道:“朋友,你這是什么意思?”左陵冷冷地道:“你看著辦,你說什么意思便當我們是什么意思好了。”。后面————’“追魂無影”冉謙那一張丑臉漲成紫紅,他大吼一聲,暴叱道:“姓左的,我操你祖奶奶!你是他媽什么混帳東西?在我們瓢把子面前充他媽太歲?我看你是活膩了!”這一罵不打緊,非但使全場轟動,更點燃了雙方這原本一触即發的火藥線,左陵在意外的一怔之下,隨即淡淡微笑,他朗四周緩緩地環視了一遍,又望望側旁的馬照堂,于是,開始一步步地行向坐在馬上的冉謙。
  冉謙根本不含糊這一套,水里火里他闖多了,刀山劍林又哪一天不上下個十趟八趟?刀頭上舔血,風險里過關的日子正是組成他生活的本質,适應的,也就正是這种打打殺殺的玩意,毗著牙,他大拉拉地十了馬,手摸在寬大的黃衫里面,不慌不忙地道:“姓左的,你擺出這种陰陽怪气的架勢嚇得了誰?呸!我怕奶奶你這兩下子?真是笑話!”在說這几句話的工夫,左陵走得更近了,他那一張棱角突出、線條分明的臉上,仍然漾浮著微微的笑意,但是,只要你稍能看出點眼色,你便明白隱在那層薄薄笑容后面的是种何等深沉的滇怒与煞气!
  于是,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气氛下——
  靜靜看戲看了這么久的秋离知道應該輪著自己出場了,他拍拍憂心仲仲的周云,懶洋洋地策騎橫了過來。
  所有的人都沒有動,都緊張地注視著情況的發展,都在准備著一場即臨的廝殺,空气是如此滯沉,周圍是如此冷寂,而秋离的坐騎開始移動,馬蹄敲擊在地面上,發現一聲聲清脆而有節奏的響音來,這聲音,似一下子全敲到了每個人的心上!
  左陵驀然止步,他冷森森地斜視著秋离,秋离含笑向他點頭,左手姆指一邊揉弄著鼻梁。
  半側過身,左陵冷厲地道:“怎么?朋友你在這時插了出來,是要代這粗漢接下,還是欲意以二對一?”半閉的眼睛一張又合,他淡漠地道:“不管是那一樁,我左陵全接下了!”停馬于五步之外,秋离笑吟吟地道:“好朋友,你別想岔了,這兩樣那一樁都不是,我么,扼,是來為二位做魯仲連的。”左陵鼻孔哼了哼,道:“小子,你在白費心机!”秋离一伸姆指,大贊道:“有骨气,有种,硬是條鐵打的漢子,響當當的人物,展翼騰霄的白鷹,哈,我折服了,折服了!”天山派那邊,“云里獨鷲”班上品邁了出來,他大聲道:“小于,一看就曉得你也不是個好東西,來來來,別在那里顛三倒四,本護法陪你耍耍也是一樣有趣!”十分感到可笑地瞧瞧那班上品,秋离拱拱手道:“班老人家,班前輩,班大人王,我服了你行不?何苦非要叫我這些江湖邪道,武林末流丟人現眼?我是;片好心出來排解糾紛的,并沒有別的意圖,你老人家想想,在你眼皮子底下,我這個半吊子還敢搞出什么花樣?”怔了怔,但顯然卻十分受用,班上品瞪著他那雙牛蛋似的環眼,大模大樣地道:“看你乳臭未脫,胎毛未干,料也沒有這等勇气5”秋离忙道:“說的是哪,你老。”他又忽然轉過頭來,朝滿臉嚴霜的左陵道:“左朋友,就是你想打呢,也不是在這等所在,況且,大事尚沒有辦,就先殺得個雞飛狗跳牆,我們便是不算客人,至少不能把我們當做仇家哪,又誤了事,又結了冤,在你我兩方來說,都是挺不上算的,左朋友,你說是么?”陰沉沉地瞧著秋离,左陵冷峻地道:“好一副舌上生蓮花的嘴!”’秋离神色不變。依舊笑嘻嘻地道:“朋友你謬譽了,謬譽了。”于是,雙方緊張的气氛已略見緩和,后面,“遠天孤鶴”馬照堂也覺得就這么干起來未免有些不明不白,他低沉地道:“大師弟,你且住手,有什么帳,稍停再一起結算!”早已蓄勢以待的“迫魂無影”冉謙濃眉;豎,方待開口,“慈面辣心”公孫勁竹連忙向他使了個眼色,當然,公孫勁竹十分明白他這位伙計的脾气,這一出口,保管又不會是什么好話,如果再鬧翻了,事情就不好辦啦,他是何等奸狡之入,這本帳,他心中算得清清楚楚。
  左陵怒視冉謙一眼,冉謙立即奉還,但二人已被勸住,彼此只好忍下一口气,俱是滿心不愿意地停止了這場火暴的行動。
  舔舔嘴唇,秋离依然坐在馬上,他堆滿笑容道:“馬大護法,照我們遠來是客,又有重要大事面凜貴派掌門,但我等先則飽嘗閉門之羹,繼則痛遭冷落,方才還險些挨了頓好揍,這未免有些令人感到尷尬。不錯,貴派掌門有要務待理,但.是,閣下要知我們所欲稟報商談之事,就比不上貴派掌門在理的要務來得更加重要?”頓了頓,他又道:“再說,武林有武林的規矩,你我既非宿怨深仇,我們好歹來了,就這么不上不下地把我們擺在這里,也實在,呢,實在不成敬客之道……”“白鷹”左陵冷冷地接上道:“朋友,你不要得寸進尺,如此待你,已算相當、客气,否則,早已將你赶出山門之外!”秋离心中怒罵了一句,表現卻和和气气地道:“當然,當然,這個我們全都曉得,能抵‘彤云山庄’,我等已是無上榮幸了,只是,哈哈,只是不知道能否偏勞一下各位的尊腿,進去請貴派掌門出來給我們瞻仰一番,順便也將那件大事解決馬照堂沉著臉,斬釘截鐵地道:“不可以。”秋离忙道:“大護法,難道說,黃衫會連這一點面子也沒有?”’生硬地,馬照堂道:“本護法早已說過,正邪不兩立,道不相同不相為謀,就憑你們這些江湖雜幫,黑道蟊賊,能在我彤云山庄停留如此之久,已是前所未有的寬容了,你們不‘要再存奢望,有話快說,無話便請!”怪叫一聲,于德壽也忍不住了,他滿臉通紅,額上青筋暴跳,怒火已燒至他的腦門,豎著一雙如刀的濃眉,他大吼道:“馬照堂,你是什么東西?豈敢如此侮辱我黃衫會?天下武林正宗并非僅只你天山一派,天下武林的气焰卻讓你這未開眼界的混帳一個人占盡了,可惡之极,可恨之极!”馬照堂袍袖一揮,冷冰冰地道:“与你這草莽陋夫豈有禮儀可言?來人哪!給我送客!”雁翅般卓立兩側的天山弟子,立即在一陣清脆的“鉦錚”啞簧聲中拔出了腰配的青鋒長劍,泛著瑩瑩寒光的劍尖,全部指向黃衫會諸人!
  當這些天山弟子甫始展開行動,在圍著“彤云山庄”的青石花瓦牆兩邊的轉角處,亦已靜悄悄,卻快速矯健地各自奔出來一隊天山人馬,這兩隊人馬,卻是個個手中執著“連珠強弩”,弩面正對著這邊!
  于德壽憤怒地叫道:“姓馬的你這是干什么?”馬照堂不屑地道:“請体們滾蛋!”一聲暴喊,冉謙策騎奔來,邊狂叫道:“媽的,老子先活宰了你們這些狗操的!”于德壽如鷹的眸子里精芒夾著煞气畢射,但是,他卻一揮手,叱道:“老冉退下!”黑色的健馬在冉謙猛力扯帶之下“稀聿聿”地人立而起,馬背上的冉謙大吼大叫道:“瓢把子,這算他媽什么玩意?我們是吃這等鳥气的,你不干,他們還以為咱們含糊了!”于德壽怒道:、“住口,是听你的還是听我的?”冉謙停了下來,一雙眼睛卻似欲突出眼眶般怒盯著馬照堂,唇角也于停地抽搐,看情形,他已憤怒到了极點了。
  慢吞吞地,斑豹崔廣湊了上去;低沉地在于德壽耳邊道:“瓢把子,看這情形,不以武,只怕是不成了,不知瓢把子意下如何?咱們咽不下這口鳥气!”于德壽粗暴地道:“不要講了,我曉得!”于是,他轉過身靠向這邊,壓著嗓門道:“秋兄,你,你都看見了,天下竟還有這种不通情理、不明事故、不識好歹的混帳玩意,你說,咱們是硬干還是如何?”沉吟著,秋离道:“若硬干,那‘玉麒麟’就分不到了……”于德壽急道:“但,但他媽這些王八蛋又不講道理……”暗暗一笑;秋离心中想道:“你老小子就講道理?還不是想占他人便宜來的I”他咬著唇,慢慢地道:“依我推斷,便是不硬干,也一樣分不到那東西……”楞了楞,于德壽焦急地道:“那怎么成?万里迢迢就是為這件事來的,東西拿不到,又鬧了個灰頭土臉,這,我們回·去還能混么?不如自己把招牌摘下來!”秋离側臉看著周云,低沉地道:“老友,我想開戒了,如何?”。
  身軀一震,周云競有些凄惶地道:“不可,秋兄,万万不可……”皺皺眉,秋离計上心來,他掉過頭問于德壽:“當家的,我有一策未知是否可行?”’于德壽忙道:“快說,快說……”笑了笑,秋离道:“俗語說得好,忍辱才能負重,你當家的,能否忍下一場莫大的侮辱?”楞了片刻,于德壽猶豫地道:“忍辱?這……這……”秋离壓著聲音道:“當然,我們忍受的羞辱,都將一一加息索回!”瞧著對方,他又加上一句:“況且,如今敵人實力不明,打起來胜敗難斷,那玩意就更甭提了。”一咬牙,于德壽下了決心,他道:“好,你說吧。”秋离搓搓手,笑吟吟地道:“很簡單,大家下馬盤坐,揀好听的話說,非見著他們掌門不肯罷休,時問一拖延,就有計可施,就不相信他們會一個一個把我們扔下山去!”大大地吃了一惊,于德壽又气又怒地道:“這,這不成了耍賴了?”點點頭,秋离道:“正是,所以忍辱便在于此了。”猛力搖頭,于德壽火暴地道:“不行,我還要臉,這口气怎咽得下?”悄悄地,秋离湊上去道:“要臉,就要不得寶啦,當家的,’那‘玉麒麟’呢!”怔怔地呆想著,良久,于德壽長長吁了口气,他苦著面孔,咬著牙,朝他的手下大吼起來:“通通給老子下馬坐在地下,今天咱們總算德上了,不見著潘一志便不下山,老子就不信天山派以堂堂名門正派之威會加害我們這些不加抵抗的江湖雜幫。”于德壽此言一出,几乎把所有黃衫會他的手下們都惊呆了,他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些話由他們的總瓢把子、江北綠林大盟主、黑白兩道上一等的人物于德壽口中說出!
  看到他的手下們全傻著,于德壽不禁羞怒交集,火气上;沖,他怪叫道:“都他媽變痴了?下馬,下馬哇,你們都成聾子了?一群混帳!”“慈面辣心”公孫勁竹到底是又奸又猾,反應快速,他方才看見自己的大瓢把子与秋离咬了一會耳朵,回過身來便發出這樣一道命令,這其中,一定是有妙用的,雖然有些難堪,在目前,卻也只有認了。
  于是,他首先下馬盤坐地下,邊高聲Dc道:“你們听見瓢:把子渝令了?還在發什么呆?通通下來!”“幻魔雙心”楊氏兄弟首先下馬,后面的“三十衛”也立即照做了,接著,“旋紅漿”姜彪,“斑豹”崔廣,“落星一劍”韓子明也极不情愿地坐了下來,只有“追魂無影”冉謙還倔傲不服地居于馬背之上,混身在不停地顫抖!.于德壽一口鋼牙咬得咯咯作響,他狂吼道:“冉謙,你,你這王八蛋給老子滾下來,老子要生映了你!”冉謙那張風干橘皮的丑臉扭曲著,雙目怒瞪欲裂,牙齒;已經深深陷入下唇之內!
  。猛挾馬腹,于德壽沖了過去,劈頭一巴掌將冉謙打下馬來,這一巴掌又重又響,冉謙那張面孔上立即現出五條淤血的指印,唇角也隱帶血絲,他半躺半臥地坐在地下,卻是咬緊牙關不出一聲!
  秋离點點頭,回首向周云低聲道:“老友,姓冉的是個硬漢,是個死士!”周云俱有同感地道:“你看那雙仇恨的眼睛……”微微一笑,秋离道:“不要看人家了,現在,你我哥倆也得下馬裝回狗熊。”于是,二人翻身落鞍,盤膝坐在地下。那邊,于德壽于爺也自己下了地,大踏步走了過來。
  這一著,顯然也大出天山派的預料之外,他們做夢也想不到江湖上鼎鼎大名的江北第一幫竟然會使出這一手來,這簡直是匪夷所思,不敢置信的事……
  天山四异与他們的手下弟子們,一時這間有些失措,想不出一條适當的對付之計來,眼看著黃衫會的眾人個個安穩盤膝寫坐,大有如此終老于斯,你奈我何的架勢!于是,白鷹左陵第一個忍耐不住了,他勃然色變,厲聲道:“于德壽,你這是算什么手段?江北武林第一幫原來就是如此使賴耍刁的角色么?你們也不怕丟了黑道上各幫派的臉?”于德壽早就坐了下來,他兩邊的太陽穴不住地“突突”跳動著,顯然內心异常激動憤怒。秋离看在眼里,赶忙低聲勸慰道:“大當家的,受得辱,方是真英雄。當年韓信鑽過那屠夫的胯襠,不比你我眼前的气更難咽?但人家還終于拜了帥于德壽重重地哼了一聲,道:“假如我是韓信,我早成了元帥,還在這里使這等下三流的手法出丑?”暗中一笑,秋离正要回話,天山派方面的人馬已布成一面廣大的扇形陣勢圍了上來,個個神色沉凝,行動謹慎,看得出他們隨時隨地准備沖上來与眼前的敵人火并。
  秋离搖了搖頭,道:“走遍江湖,沒有看見比天山派這幫混帳更不通情理的了,真叫郎心如鐵哪!”鼻孔一掀,于德壽气呼呼地道:“都是你出的歪主意,現在人家已經圍上來了,該怎么辦,你捉摸著吧!”天山四异之首“遠天孤鶴’馬照堂朝前逼進了數步,他臉上流露出一股無可掩飾的鄙夷与惱恨之色,瞪著黃衫會諸人,他冷酷地道:“于德壽,武林中不論黑白兩道,正邪雙流,講究的全是一個气節,你身為黑道上有數人物,更乃江北第一幫的總瓢把子,使出這等卑鄙無恥的下流手法,也不伯武林中人恥笑你這江北首幫之尊無顏么?”硬生生吞下一口唾液,于德壽等于將那一口鳥气含在里面一道咽了,他板著臉一言不發,粗大的喉結卻在不停地上下抖動著……
  微微一笑,秋离抬起頭來,十分平和地道:“馬大護法,貴派先則冷待,后則力逼,我們斗天山不過,又不能如此束手就回,所以么,只有坐在這里恭候貴派掌門人出來解決問題,我們打不過天山派,坐在此地以赤誠示赤心大約還可以吧!”馬照堂怒“呸”一聲,大吼道:“滿口胡說,一派市井無賴的可惡嘴臉!”:
  秋离聳聳肩,抗聲道:“我們只是抱一顆赤心而來,哪里會耍賴呢?”。
  往前踏了一步,班上品一拂黑胡,暴烈地道:“小子,你擺出這等軟骨頭的勢子,就以為我天山收拾仍等不得么?本護院老實告訴你,你打錯了算盤!”說著,他側首大聲道:“師兄,愚弟之意,對這些蟊賊雜盜之流,根本不能奢談武林禮義,即請下令將他們全然赶出,以淨天山圣地!”微微沉吟著,馬照堂忽然向他的師弟們使了個眼色,右手在頭頂上突然揮了一個圓圈成扇形圍抄上來的天山弟子們個個看得真切,只見他們一齊發作,身形俱是朝右半斜,剎那之間,無數柄寒光閃閃的雙刃短刀已如飛蝗驟雨般蓬射而來,。刀刃泛著青森森的冷光,划破空气,銳嘯如泣,就貼著黃衫諸人們的頭頂交織著穿射拋過,好不令人惊煞!
  楊氏兄弟、韓子明、崔廣、冉謙,以及公孫勁竹等人,俱是神態冷漠木訥,安坐不動,但后面的“三十衛”卻有几個立即伏倒,口中也忍不住高聲惊呼起來!。四周爆起一片諷笑,那几位伏倒的仁兄這才覺得不是滋味,個個面紅脖子粗地坐了起來,一雙手連個放處也沒有了。
  于德壽咬牙切齒地低罵道:“蠢才!”哧哧一笑,秋离低聲道:“別生气,看看他們還有什么花巧要使!”四面的笑聲好不容易歇下去了,天山四异之首馬照堂又冷冷地道:“于德壽,你不要臉倒底不要到什么程度才肯罷休?”。
  秋离高聲道:“大護法,你這句話可就講差了”話還沒有講完,馬照堂怒叱一聲,暴喝道:“住口,我問的是于德壽,你是何物,竟敢越組代胞?不知分量的東西!”笑容不改,秋离忙道:“回稟大護法,我,我知錯了說著,他低沉地道:“大當家的,這下我被刷得多慘?現在,你老人家快開開金口吧,別讓人家以為你已經气糊涂啦。”怒視了秋离一眼,于德壽大聲道:“馬照堂,如何?”馬照堂陰森森地道:“我在問你,你們黃衫會要無恥到何時才能算休?”長長吸了口’气,于德壽慢慢地道:“姓于的要見你們掌門入潘一志,并且將那件大事商談妥善才可下山!”哼了哼,馬照堂道‘“如若我們大掌門根本不屑于接見你們這些蟊賊雜盜呢?”身軀震了震,于德壽整個心險些气炸,他連忙憋住一口气,竭力使自己鎮定下來。
  而那邊,一直甚少開口的公孫勁竹忽然啟聲道:“大護法,那就得求求貴派掌門人額外施恩,亮鑒我們這些小角色一點苦心了。”馬照堂怒視著公孫勁竹,公孫勁竹卻和祥地一笑,慈眉善目地瞧著馬照堂直點頭。’。
  秋离心中一跳,現在,他已覺得公孫勁竹确是厲害,那,”慈面辣心”之名并非浪得,光憑他那股子穎悟力及忍耐力,已是到家又上炕。’白鷹左陵驀然瞪眼,精光閃射中,有如一雙刺利的絢爛。寶珠,那片華閃的光芒,竟尚帶一股青森森的异彩。他冷厲地道:“如果我們掌門一輩子不見爾等,你們便終老于此?”頓了頓,他又道:“或是全數餓死此地?”于德壽目毗欲裂,筋絡暴突,秋离赶忙朝他連使眼色,那邊,公孫勁竹清朗地一笑,道:“老夫想,貴派為天下七大名門之一,應該不會如此絕情無義吧?”一張白晰的面孔气得通紅,馬照堂大喝道:“無恥老朽!”公孫勁竹哈哈一笑,連道:“罪過,罪過……”這時,”馭風一鵬”尚克農緩步行到馬照堂身邊,低促地說了些什么,馬照堂似是十分不愿,但尚克農又接著講了几句,馬照堂始勉強點頭,他轉過身去;提高嗓門道:“天山弟子們,圍守!”于是,扇形立即成了圓形,圓形之外,那邊的兩隊強弩手又布成一道圓陣,馬照堂大袖一拂,輕蔑之极地道:“本護院看你們這一于流乞賴丐能拖到几時!”坐著的冉謙猛然起身,但被公孫勁竹用力一把拉住,同時陰沉地叱道:“老冉休得誤了大事!”白鷹左陵望著冉謙滿臉的獰厲冷笑一聲:“虛張聲勢。”在這一片冷潮熱諷里,天山四异除了班上品之外,全大拉拉地轉行而回,連正眼也未再向于德壽多瞧一下!差點吐出一口血來,于德壽撫著如鼓的胸腹,呻吟似地低叫:“气殺我也!”秋离望望天色,慢條斯理地道:“忍一忍,想想那‘玉麒磷’。”于是,在面罩之后,周云悄然蕪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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