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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險遭不測


  身影宛如一抹疾逝的流電斜射,秋离暴扑向正与梅瑤萍纏戰的“八角會”“大能壇”壇主“黑韋陀”范錦福。這個巨無霸手臂受傷,血流如注,任他生得牛高馬大,如今和靈滑利落的梅瑤萍較起手來卻也顯得粗笨無比,轉動遲滯,而就在他正愁難以施展之際,秋离便已挾著雷霆万鈞之勢當頭壓到!
  怪吼如嘯,范錦福的沉重“行者棒”往回急拖,雙手搶舞,猛然搗向凌空的秋离,秋离卻毫不閃讓,左掌運足“彌陀真力”,硬生生砍向搗來的棒端。于是,只听“彭”地一聲,悶響揚起,范錦福尖叫著就象要喊破嗓門——那么粗實的一只“行者棒”立即震得七扭八歪,似是一根叫砸扁了的蛇,而范錦福更是雙臂折斷,斜著朗一旁摔去……眼皮于也不撩一下,秋离如影隨進,銀牛角乳白色的光華輕閃,橫跌的范錦福這一次連叫也叫不出聲來了,他悶嗥著,痛苦又朦朧地感到銀牛角的角尖幫著他的鮮血洒向四周!
  秋离冷冷看了一眼身上多出三個血窟窿的范錦福趴在草叢中痙孿,他十分清楚,縱令這痙攣吧,恐伯也不會繼續多久了!
  吁吁嬌喘著,梅瑤萍鬢邊鼻端業已見了細碎汗珠,她用衣袖拭著盈盈香汗,似笑非笑地道:“還是我們的秋大俠厲害,我這里拼了命還搞不出一點名堂,我們秋大俠只一下子就解決問題了!”
  秋离哧哧一笑道:“瑤萍,你什么時候學會這等油腔滑調啦!”大眼睛一眨,梅瑤萍道:“跟你學的呀,秋离,你不是最不喜歡呆板木訥訥故作正經的人嗎?”聳聳肩,秋离道:“好了,就算你行吧,瑤萍,你去照顧馬大哥,其余的事我來辦,不用再麻煩你了!”梅瑤萍忙道:“秋离,我們一起……”搖搖頭,秋离道:“你歇著吧,馬大哥需人照料。”
  不待梅瑤萍再說什么,秋离已飛身扑向了那個和周云正斗得熱鬧的“仙猴”黃吉!
  情勢的逆轉是明顯而又血淋淋的;拼戰雙方沒有人看不出來,當然這位“仙猴”黃吉也自心里有數,他与周云之搏,業已占不了絲毫上風,再加上心理上的不安与惶惑,施展起來就越發不是那么回子事了,而就在這种進退維谷,捉襟見肘的尷尬情形下,秋离又似一抹鬼影般逼到!
  周云清朗地長笑著,“壽龜劍”揮掠若電掣星瀉更加威力,他一面步步緊逼敵人一邊大聲道:“秋兄,這只‘仙猴’不同凡響吶!”
  秋离左邊單掌出招,一下于便是七十掌,掌影飄閃如絮,在黃吉的惶急退躍下,他哧哧地笑道:“不過是頭老邁的猴子罷了!”
  黃吉這時的惊、懼;羞、恐,可以說已到了极點了,單是周云一個人他已經有些難以對付,現在又再加上一個天煞星般的秋离,你又叫他如何承受得了?在對方的劍芒掌影下,他果真被逼得有如一頭老猴子般蹲高躍低,气喘休休,模樣儿又是可怜,又是可笑!一溜掌影飛射黃吉上盤,秋离笑道:“來,蟠桃獻大圣!”
  黃吉拼命騰閃,尚不及還手,周云十七劍連成一片光网削來,同時學著秋离的口气笑道:“嘮,佛光送西行!”
  怪叫著,黃吉險极躲開,這時,秋离猝然閃電般暴旋,銀牛角飛快斜指回掃,大笑道:“挑猴腰!”
  “彭”地一記,黃吉腰杆上果然挨了一擊,他一個跟隨扑向左邊,周云劍刃候映,沉喝道:“挑猴肚!”
  劍尖帶著一沼刺目寒星,直指著黃吉肚皮,黃吉形容慘厲,吼叫著拼命倒躍,秋离吸了口气,銀牛角幻成千百半彎月狀的閃光猛烈急罩,風聲如嘯中,他懶懶地道:“要命!”
  “噗嗤!噗嗤!噗嗤!”“噗嗤”重疊著另一聲“噗嗤”,“仙猴”黃吉的脅右下并列開了三個大洞,熱血四噴腸髒橫溢!
  “嗷!”
  嗥號著,這位“八角會”“大智壇”壇主拋展雙臂,打著旋轉,帶著散濺的鮮血翻滾向草坡下面!拄劍凝視,周云歎道:“這人武功高強,反應快捷,是個能手,可惜他卻不知善加利用,投錯了碼頭……”秋离淡淡一笑道:“老實說,伙計,挑個好碼頭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今天在江湖上,有多少好材料卻懼弄邪出了事!”
  頓了頓,他又道:“你沒事吧?””
  周云點點頭道:“托福;還好!”
  舔舔唇,秋离道:“今日之戰,我有一個感想……”“哦”一聲,周云道:“怎么說?”秋离低聲道:“‘八角會’的這些角色大概來說,武功都不弱,但是,卻也沒有什么惊人之處,至少比起少林派的大和尚們是差了……”哈哈一笑,周云道:“秋兄,你怎能將這干江湖草莽來与武林第一門派的少林僧人相比呢?他們的技藝當然不會強過少林派的大和尚們,否則,早就由‘八角會’領導武林,也輪不上少林派了……”哧哧笑了,秋离道:“說得有理,假如‘八角會’這些邪龜孫的本事能比上少林派的一般修為,啊,今天這場仗,就有我們苦頭吃啦……”說著,兩人開始移步行向“中原雙絕劍”.与敵人激斗的那邊,秋离目注戰況緩緩地道:“老友,你可知道,你兩位思師的劍上造詣深湛到何等地步,精絕到什么程度么?”面罩后面的周云微微笑道:“你說呢?”秋离吁了口气,贊道:“我只能說,比我想象中高得太多了!”周云小聲卻得意地道:“否則,又怎能合稱‘中原雙絕劍’!”斜了周云一眼,秋离笑道:“可是,你卻該慚愧!”
  怔了怔,周云道:“為什么?”
  豁然大笑,秋离道:“比起你的兩位恩師來,我的老友,你這几下于劍上功夫可真不足道哉,我不禁問你,好小于,這些年你的心思都用到哪里去了,全擺在你那老婆小玫的身上了么?”周云啼笑皆非地道:“呢,秋兄,你真會說笑……”秋离眨眨眼睛,道:“我是在告訴你,老友,尚須向你二位思師多學習,只要你得到他們一半的功夫這輩子就可受用’不盡啦!”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周云頷首道:“你說得對,我在以前的日子里,的确荒廢了一段寶貴的時光……”拍拍他的肩頭,秋离笑道:“時猶未晚,老友,時猶未晚……”于是……他們來站在一旁,全神貫注眼前這場一面倒的拼斗——“金絕劍”衣帆對那山羊胡子,“銀絕劍”鮑德戰那“八角會”的“大義壇”壇主倪尚強!
  當然,形勢的优劣是一眼即可判明的,那山羊胡子在衣帆的利劍術下業已左支右細,汗下如雨—,而倪尚強卻更加不濟,他的“盤龍杆”在鮑德銀燦燦的長劍圍繞中,早就成為一條又者又疲的癲龍了點!”
  秋离似笑非笑半眯著眼,慢吞吞地道:“倪尚強,別來無羌乎?你大腿上的那塊傷可養好了?今天真正是難為你啦……”倪尚強气喘如牛,招法零亂而笨拙,他狂吼道:“你休要得意,姓秋的……”搖頭,秋离笑道:“垮台了!又垮台了,可怜‘八角會’,當年垮在我老哥屠孤吉手里,今天卻又敗在我秋离掌下,而我今天叫你們一垮,‘便永無抬頭之日!”
  雙目血紅,青筋暴起,倪尚強口沫橫濺地大叫:“沒這么容易,姓秋的……”“的”字甫始在他舌尖上打轉,銀光的飛旋斜揚,這位“八角會”的大雄壇的壇主一個閃躲不及,肩頭上一塊巴掌大的肉已順劍飛起,血如泉涌!
  秋离哧哧笑道:“老天爺,又是半斤人肉!”
  倪尚強痛得面色腊黃,五官扭曲,他腳步浮動,身体踉蹌“盤龍杖”擠力揮旋,而鮑德劍刃,閃映回繞,嗤地一下,歎透進了他的大腿!“哇……”干嚎著,倪尚強猛地一個旋轉,一屁股坐到地下,他咬牙切齒,雙手握仗,又待強撐著站起,但是,他剛才一動……冰涼的,染滿血跡的銀牛角尖已經忽地擱在他的頸旁,后面,傳來秋离溫和的語聲:“朋友,乖乖坐在那里吧!你該歇台啦!”
  痛苦地喘息著,倪尚強惊慌地側首望向秋离,他咬著牙道:“你且莫……得意……姓秋的,事情不會就這么簡單了結……我們即使敗了,而我們的后起者也要找你們算帳!”
  吁了口气,秋离俊俏又微現蒼白的面容上浮涌著一抹悲憫的神色,他低沉又輕細地道:“大壇主,你們哪里來的后繼者?別再說大話,就好生坐在這里仟悔些時吧,等一切事了,我斟酌斟酌看,是否能容你一命?”痙攣了一下,倪尚強嘶啞地叫:“住口,姓秋的,我倪某人是一條鐵錚錚的好漢,勿需要你來可伶,更不接受你的施舍!”笑了笑,秋离道::隨你的便,象你這种人員令我頭痛,坏事做得不少,卻還不失善良,宰了可惜,留著可恨——但如果你希望我怎么做,你不妨說明,倪大壇主,只要你記得你所有的机會僅有一次!”
  杖劍當胸的鮑德呵呵笑道:“者弟,你別和這胖小于多說啦,他想裝英雄就讓他裝到底,反正留著也是禍害一個!”秋离笑笑,收回擱在倪尚強頸肩上的銀牛角,然后,他目注“金絕劍”衣帆与那山羊胡子之戰!而如今,顯然山羊胡子已經落在下風了!
  慢條斯理地指指袍袖,鮑鎔一笑道:“老弟,我的兄長恐怕又要用他的手中劍沾飲人血了!”秋离忙道:“不,鮑槐前輩,這人是我的。”
  鮑鍍奇道:“怎么說,反正總是敵人,你擺平他与衣者大拾掇了他不全一樣?又何庸分出被此?我說秋老弟?”秋离緩緩地道:“這人大約是‘八角會’的大執法‘冷魁’莫元義,前輩,十余年前,他也曾參加与陷害我拜兄的陰毒行動過,血債必須血還,我拜兄的仇,也必須我這做弟弟的報,就這樣一點不同而召,前輩。”
  若有所感地,鮑德道:“你与你拜兄之間的情感競如此深厚……”低吶一聲,秋离道:“屠大哥賜予我的太多,而我無以為報,前輩,也只有在這件事上替他盡點心力了……”點點頭,鮑德道:“很好,秋老弟,就說你這‘飲水思源’的想法吧,便顯示出你為人的厚道与忠義來了,一點也不似外傳那樣的不近情理,由此可見,要了解一個人,除非親身去体會,光听那些傳言附會是不能作准的……”舔舔唇,秋离笑道:“前輩一夸,我更覺得狼狽……”鮑鎔大笑,笑聲中,眼睛一轉,忙道:“老弟,你要接衣老大的手就得快啦,他只怕不用多久便會將那姓莫的老小子移目看去,秋离不覺連連點頭,是的,那山羊胡子的一柄緬刀業已越來越見沉重,越來越形呆滯了,迥异于他先前的那股凌厲狂悍之狀,反之,“金絕劍”衣帆卻仍然劍出如電,揮霍縱橫宛如蓋天罩地,雄渾非常,兩邊形勢相較,一看就知道山羊胡子這癟是穩吃了!
  沉緩地,秋离道:“不錯,前輩,他再挺不了多久了”鮑鎔忽道:“但,老弟你在痛下殺手之前,不妨先問清楚這老小子是否真是那個姓莫的,別弄錯了人……”搖搖頭,秋离道:“不會的,傳聞中的莫元義,就正是眼前山羊胡子那樣的形象,差不到哪里……”鮑鎔道:“還是搞清楚的好。”
  眨了眨眼,秋离道:“好吧,前輩。”
  于是——
  秋离大步行到衣帆与那山羊胡子激斗之處,他在一旁站定,以一种冷峻的聲音道:“山羊胡子,你可是莫元義?”。
  那瘦小枯干,卻又形色冷厲的人物業已气喘吁吁,面紅汗流,他干邊拼命攻擊,一邊大吼:“老夫還怕承認么?秋离小于,老夫正是‘八角會’大執法莫元義!”
  “嗤”了一聲,秋离道:“果然不出所料!”
  連翻閃躲著衣帆的猛攻,莫元義厲叫:“那么你還多放這几句狗屁作甚?”稱陳笑了,秋离道:“只是驗明正身罷了!”
  狂嗥一聲,緬刀暴揮,期義尖銳地喊:“做你的春秋夢啊,你!”
  “賾賾”直響,秋离道:“我卻不認為這是做夢呢,老小子。”
  一側身,他又道:“衣前輩,很抱歉,我要接手了——”劍出似條條流光,晶瑩透剔,又煞气万千,衣帆飛快旋攻里,語气充滿悲憫地道:“者弟,可記得我方才所盲?”秋离點首道:“記得,殺人解怨,亦須手段慈悲。”
  衣帆緩緩地道:“那么,你來吧。”
  行動之快,就好象秋离原本便是在那里与莫元義較手一樣——一片角影,一服罡力之后,他業已代替了衣帆的位置,而衣帆則煙霧似的飄向一邊,正与鮑鎔并肩觀戰,他們身后,周云也站在那里,全神貫注地凝視著這場拼斗的最后結果。
  秋离根本就不纏斗,更不戀戰,他一上手便使出“大悲角法”加上“閻王斬”,那种功力的合并顯露簡直是匪夷所思.的,令人目眩神迷又魂飛魄散的——乳白色的角影閃泛著一种白茫茫的光華,而光華卻擴展成一條條的匹練,由于這些突然涌現的匹練過于密集与廣闊,眼睛看出去,便只見霧迷迷,波浩浩的一片乳白了。空气被這些強力形成的光華所撕裂,發出一片鬼哭神號般的凄厲尖嘯,勁力澎湃,气渦流轉,宛如滿空滿地全部飛著交織的巨杆,銳利的鋒刃,而掌勢便宛如干百只吸血婉蛹一樣在光流气勁中旋射發掠,更帶出那种奇异恐怖的“噗嗤嗤”怪響,早已看不清這些力道的攻擊位置,亦已摸不清這些煞著的主要目標了,漫天罩地,几乎包括了每一寸空間!
  于是——
  緬刀的光輝便有如怒海狂濤中的一盞可怜的漁燈,那么微弱又那么渺小的剎時沉沒,可以說連一點水花也未激現,就那么乏力地消逝了——縱然那舞刀的人業已使盡了他的力量!
  那一聲令人毛發惊然的慘叫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但是,同一時間,在另一個方向,也突然有一聲尖銳的惊呼揚起——當莫元義帶著身上十七個血窟窿,又骨折肢斷地懸空翻滾出去的時候,秋离已經飛出戰圈,扑向另一個尖叫傳來的位置。
  那里,只見方才還在照顧馬標的梅瑤萍正在地下翻滾,在翻滾之間,可以看見她身上深插著几支亮閃閃的細窄的柳葉刀,而受傷不輕的馬標,卻也瘋狂了一樣扑向對面的一個人,那個人——赫然竟是方才被秋离震成重傷的“八角會”魁首“魔眼雙心”丘達!
  丘達正半撐起身,滿面猙獰惡毒地咬牙慘笑著,他的臉泛音灰色,嘴唇黑紫,唇角更有血漕殷然,在披散的頭發陪襯下,那模樣簡直邪厲如鬼!
  而現在丘達,雙目突凸,死命地盯著扑來的馬標,在丘達手上,一柄又窄又利的半彎柳葉飛刀已經開始舉起——狂吼如泣,秋离身形掠在半空,隔著那邊尚有數丈之遠,他猛然前扑,右臂猝揮,于是,套在手肘上的銀牛角,“呼”的一聲抉著一段強勁已极的銳風暴射而出,只見;沼乳白的光芒倏閃,丘達巳突然慘嗥哀號,整個身子被刺透肋的銀牛角撞飛七尺之高,又手舞足蹈地重重揮落地下。
  然而,在他方才被銀牛角撞飛的剎那,他手上的柳葉飛刀卻已适好出手,但因受到銀牛角一撞之力,准頭偏斜,飛刀閃射,險极地未插入扑來的馬標胸膛,卻一下于戳進了馬標的左臂!
  在此際,“金絕劍”衣帆“銀絕劍”鮑德“夜梟”周云;三人先后气急敗坏地赶來!顧不得去拔回丘達身上的銀牛角,秋离回身返躍,他卻先到馬標身側,面色青白又急切地問:“大哥,傷得可重?”馬標坐在地下,喘气如牛,泥汗滿身,他咬牙瞪眼,嘶啞地叫:“不要管我,快去看看梅姑娘,她的傷比我重得多!”點點頭,秋离一個箭步搶到梅瑤萍那里,老天!梅瑤萍的肩膀,右側肩,左脅,競然各插著一柄鋒利窄細的柳葉飛刀,鮮紅的血跡,業已浸透了她的衣衫,順著露在体外的刀刃往下淌,梅瑤萍那張美艷如花的面容竟在這瞬息之間已經變成摻白如紙。她側臥地下,滿身滿臉全沾著草屑泥沙,連那頭烏黑如緞的秀發也都披散了下來,形狀顯得如此痛苦,如此凄楚,又如此令人心碎……跪蹲下來,秋离深深吸了口气,他任是五內如焚,肝腸寸斷,語聲卻仍然那般平靜低沉:“瑤萍,你听得見我的聲音么?”艱澀地,緩慢地,梅瑤萍睜開了眼睛,她想努力擠出一絲笑容,但顯然她又沒有做到,僅是极其牽強地勾動了一下嘴角而巳。
  咬咬牙,秋离忍住心頭的焦灼、惊恐与悲憤,盡量柔和地道:“別擔心,瑤萍,你傷得雖重,‘卻并沒有涉及要害,用不了多久就會康复的,你會好的”語如蚊納,梅瑤萍終于掙扎著出了聲:“你……秋离……怨……怨我嗎?”秋离搖搖頭,道:“我不怨你。”
  原本丰潤鮮艷的櫻唇,此時已然變為灰白干裂,梅瑤萍微微張了張嘴,孱弱地道:“你……曉得……*秋离……我已真的……不能离開……离開你了……我忍受不篆……那种……沒有你在……面前……的寂寞……所以……我跟了來……但我……并沒……想到會……會替你……惹下了這……麻煩……”輕輕地,深情地,秋离握住了梅瑤萍的了只玉手,那只柔軟滑膩的手,竟是如此冰涼!
  秋离強笑道:“沒關系,瑤萍,我不怪你,我也不伯你為我惹什么麻煩,老實說,我十分惊喜于你的突然出現!”
  梅瑤萍干咳了几聲,喃喃地道:“真的?”用力點頭,秋离道:“如果騙你,叫我嘴巴生瘡!”
  微笑掙扎在灰白中浮現了,梅瑤萍艱辛地道:“我信……”使勁握著那只小手,秋离懇切地道:“瑤萍,你一定要振作起來,知道么?我秋离的老婆是要堅強,硬朗的,在任何情形之下都不會倒下去,她也要和我一樣不屈不服,不輸不餒,她必須要活得長久到老掉了牙才行,瑤萍,你如果是我的老婆,你就要做到這些,万万不可泄了气!
  梅瑤萍几乎不可察覺地,十分吃力地點點頭,她痛苦地道:“……我要做……你的妻子……我也必須……作這些,秋离……我不要死……真的不要……我不甘心,就此一螟不……視……因為……我舍不下你……离不開你……片刻也离不開……”喘著气,她又費勁地接下去:“還有多少日……未來的日子……未來的生活……等著我們去共同……創造……那些日子子……那些……生活……又一定是……甜美而溫馨的……我又怎能……現在就拋下你……走?我不……我不要獨個去那個……陰冷又可怖……的地方……我不!”
  秋离堅強地道:“當然,你一定不!”
  頓了頓,他又昂烈地道:“誰也不能把你從我手中奪去,瑤萍,誰也不能,為了你,我敢向天地挑戰,与神抗爭,我要護著你,拼著死護你,而我知道可以做到!”蒼白又軟弱地笑了,梅瑤萍輕細地道:“你會……做到……的……秋离……我知道你……凡是你要做的事……你都能……做到……”秋离溫柔地替梅瑤萍拂去發問的草屑,他沉緩地道:“忍耐著,瑤萍,沒有什么能分開我們,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又干咳了一陣,梅瑤萍咬著牙,語聲進自唇縫:“是……這樣……秋离……”這時——“金絕劍”衣帆靜靜地俯下身來,仔細地檢視了一遍,他面色嚴肅地道:“老弟,梅姑娘的傷勢不能再拖了,馬上就得治,老夫勉可一為,就在坡后動手吧!”
  秋离緊張地道:“前輩,她不會出什么長短吧?”安慰地拍拍秋离肩頭,衣帆慈祥地道;“不會的,老弟,梅姑娘端秀淑德,亦非天折之相,你放心好了,老夫將傾心頓力去做。”
  秋离苦笑道:“多勞前輩費神了,我……唉,前輩,你老人家一定知道我此刻心中的感受……”衣帆溫和地道‘“不用焦躁,老弟,往好處想,事情,他一點頭道:“云儿,拿水壺,還有為師系在鞍后的那只小皮囊,里面全裝的是金創藥材,快點!”
  周云一陣風似的奔了過去,秋离卻若有所思地道:“原來早就有各而來了……”微微一笑,衣帆道:“這是老夫每次赴戰之前的必定准備步驟之一。你知道,老弟,一場互相拼命的搏殺,受傷的人往往并非全局敵方,自己這邊也大多避免不了,所以,帶點藥物總是有益無害的,如今不就正可用上了?”秋离澀澀地道:“我也有過這种准備,但因為用得上的机會少,所以近年竟逐漸忽略了,想想,也真夠大意的……”衣帆深沉地道:“有了几次較為刻骨的經驗之后,老弟,你便不會再大意了,現在,請你小心點抱著梅姑娘隨老夫來。”
  連忙俯下身去,秋离异常謹慎地將梅瑤萍平平抱起,然后,跟在衣帆后面,步步踏穩,來到坡后一塊微陷地凹地里。
  這塊凹地四周隆起,邊沿生滿凄凄青草,底下卻是柔軟的舖得厚厚的枯萎草屑——想是草梗被風吹落入內,而自然形成這么一層美妙嬌墊。在衣帆示意下,秋离將梅瑤萍輕輕放下,就在他彎腰屈膝的一剎那,臉儿對著梅瑤萍的臉儿,這位美麗的姑娘忽然睜開了眼睛,她凝視著秋离,目光中的神色是那么深情,那么得意,又那么溫柔,她悄悄地道:“我愛你。”
  看著怀中嬌羞人儿,秋离一陣心痛加上一陣心酸,他強笑著,低聲道:“我也是。”
  后面衣帆已自急忙赶來的周云手中接過水壺与裝著藥材的皮囊,他干咳了一聲,平靜地道:“秋老弟,你請上去吧。”
  輕輕放下梅瑤萍,秋离轉身,訥訥地道:“我也要上去么?”笑了笑,衣帆領首道:“不錯,你也上去,老弟,現在還不到你無須回避的時候,當然你早晚會具有此等身份,但非眼前。”
  秋离尷尬地一笑道:“呃,當然,前輩。”
  說著,秋离匆匆躍上凹坑,与周云快步离開,“銀絕劍”,鮑德迎了上來,滿臉關切之色:“怎么樣?沒有問題吧!”
  秋离苦笑道:“但愿沒有,衣前輩正在准備為梅瑤萍療治。”
  歎了口气,鮑鎔慚愧地道:“真是提起來就叫人汗顏,老弟,你正在收拾那草元義,我們卻在一側全神凝注,為你掠陣,大伙全忽略了那姓丘的王八蛋,万万想不到他在重創之下,猶竟能抽冷子施暗算,先不談這家伙的卑鄙齷做,就說我們几個吧,反應未免太慢,腦筋也未免太木訥了……”秋离忙道:“前輩万莫如此自責,事起倉促,變化太快,誰也無法面面顧到,又何能獨責前輩等人呢?”后面,周云也歉疚地道:“對不起,秋兄……”搖搖手,秋离道:“別這么婆婆媽媽的了,你我是什么交情?說這些話不是也太生疏了么?我听著反覺不快!”
  周云苦笑了一聲,轉身,自旁邊草地上拿起秋离的銀牛角,雙手奉上,他一面低聲道:“方才我去拿水壺的時候,也去將插在丘達身上的銀牛角拔出取回,丘達那斯、業已隕……”銀牛角已經擦抹得干干淨淨,知道是周云給擦試的,秋离將家伙收好,感激地一笑道:“多謝了,姓丘的老小于委實太便宜了他,依他所犯的罪惡來說,這种死法,他算撓上高香也求不到!”
  周云頓首道:“我同意,在他領導下的‘八角會’,可以說邪惡明狠到了极點,几乎沒有什么坏事他們做不出來,這种結果的确便宜了他。”
  秋离沉吟著道:“總算替宗家母于,報了那家破人亡的深仇了!”
  周云一笑道:“不錯,若等你那干儿子自己長大來出這口怨气,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更不知道這小于有沒有這個能耐呢?”秋离吁了口气,道:“我那乖儿長大之后,想也不會太過窩囊——”他一回頭,又道:“去看著馬大哥吧。”
  在那邊,馬標正苦著臉坐在那里,“銀絕劍”鮑德已蹲在他身邊替他察看傷勢,但鮑德卻不敢動手醫治,他在等衣帆前來,在醫術上來說,鮑德可是不及他在劍法上的修為十分之一呢……秋离与周云走近馬標,沒開口前,馬標先歎了口气,一臉孔頹唐之色,期期哎哎地道:“都是我不該,兄弟,如果梅姑娘不是正在專心察看我的傷勢,她來必會被丘達那邪王八算計,縱使算計到吧,也不台傷得這么重,唉,我這為兄的自己不行,又害了人家……”淡淡一笑,秋离道:“這件意外誰也不能怪,大哥,只怪那姓丘的歹毒齷做,假設他還有點骨气,便該沖著我們,不應對一個背著身的女人下手!”
  歎了口气,馬標道,“甭再開脫我了,兄弟,這全是我的無能所至……梅姑娘受傷的那一瞬里,我恨不得扑了過去生吃了丘達那斯,太狠毒,太下流……”秋离低沉地道:“別這樣,大哥,你受的傷業已不輕,猶在危急之時,豁命掩護梅瑤萍,就此一點,已經不是常人所能做到……”馬標煩躁地道:“還說呢,我在梅姑娘中傷倒地,發出惊叫的當儿,險些乎連心跳也停啦,當時我只想到完了,這一下可不得了,她就痛得滾在我眼前,眼睛看著,那股子滋味比之我自己挨了刀還難受,如若她日后能痊愈了,我倒勉強可以告慰,假設万一出了什么長短,我,我還有什么臉面見人?”搖搖頭,秋离道:“為什么老把過失朝自己身上拉?大哥,我已說過好几遍了,誰也不能怪,只有那姓丘的是混帳。”
  “銀絕劍”鮑德插口道:“一點也不錯,馬老弟,你就少在那里自怨自艾了,再說,梅姑娘的傷勢雖然不輕,但卻要不了命,這件事我可拍胸膛擔保,你們不曉得,我那拜兄的歧黃之術相當高明,絕不比當今的一般醫生來得稍遜,他那兩下子我十分熟悉,再重的傷衣老大也治好過呢。”
  旁邊,周云也道:“照說,徒弟不該替師父渲染,可是二師父講得對,我大師父的醫道的确精湛妙异,有獨到之處,只是大師父平時隱含自斂,虛怀若谷,從來不為人道,故而外面人們甚少知道。其實,他老人家在這方面的造詣,如肯挂牌懸壺,也定將門庭若市,戶為之穿了!”
  秋离頗為慶幸地道:“好极了,老友,關于這件事,我記.得在很久以前你曾給我提起過?當時卻未在意……”周云一笑道:“現在可不正中下怀?”苦笑一聲,秋离道:“我先前還一直在想赶到哪里去找大夫呢?卻競有一位最高妙的華倫繼承人在面前……”面罩后面的那張嘴巴“嘖”了一聲,周云笑道:“姓秋的,少拍馬屁!”
  秋离“唉”了一聲,道:“你別挖苦我,老友,我這一陣子可真是急惶不安哪,還是第一次,我感到自己是如此孤立無助,又如此束手無措,就如象一下子墜入了万丈深淵里似的,連心都僵凝了……”周云立即抗議:“這是什么話,‘孤立無助’?我們都是死人了?哪一個不和你同進退,共福禍?怎能叫孤立無助?任是誰也未曾袖手旁觀或臨陣退縮呀,再說,你又何嘗束手無措了?一出了這事,我師父不就馬上行動啦?還用得著你‘束手無措’?后面那句話就越發不象話了,好象掉入万丈深淵?連心也僵凝了?真正胡扯,大伙全拼了命救你的意中人呀,她又沒死,你何來這种頹喪話?誰都沒有站在那里做愣頭青,你自個勁的窮磋歎什么?”速速作揖,秋离忙道:“我話尚未說完,老友,你別急呀,我是說,我好象墜入万丈深淵,連心也几乎僵凝了,但是,卻在這种絕望的一剎那,衣前輩便救命菩薩似的出現,不由象是我墜落深淵的瞬間攀抓到了一根強有力的藤蔓,整個情勢立即改觀。馬上又再獲生机,再獲信心,多美妙的人世間……”呆了呆,周云与鮑德、馬標俱不由失笑,周云道:“秋兄,你啊,真是一張好利嘴!”
  馬標也沒好气地道:“他這一套!我可是看得太多了,前頭說話,后面留截尾巴,只要風色不對,隨時可以轉動方向……”秋离正色道:“這遭可不是如此,大哥,我是誠心誠意,言出由哀的,因為我的感触上是這樣,當然我就這么說。”
  吁了口气,道:“不談這些了——哦,我還險些忘了件事,就在大家手忙腳亂照護梅姑娘的時候,那兩個長頭發,穿豹衣的混小子,巳悄無聲息地背著他們兩個伙計溜拉,看上去這几個寶貝也夠可怜的,被背的人似已昏迷,背人的人的肩頭漓漓一大片,他們人背著人,走起路來簡直就象喝醉了,那么拉拉晃晃的,歪歪斜斜的,我看他們這段回程可真的難熬啦……”嘴里“嘖”了几聲,他又道:“那兩個肩頭受傷的小子,似乎也傷得十分不輕,趴在地下好半天才爬起來,依我看,光是流血就要流垮這一對楞鳥了!”
  深沉地,秋离道:“放他們去吧,原是故人之后。”
  鮑德領首道:“我听見你對他們所說的了,老弟,‘豹子庄’倪宁手下的師侄輩,是么?”點點頭,秋离道:“不錯。”
  鮑德問:“你与倪宁真的有過那段子交情?”笑了笑了,秋离道:“一點不假——”舔舔嘴,他又道:“連前輩都有些疑心,也難怪當時我講出來,他們都不相信,其實,這是真的!”
  呵呵一笑,鮑鎔道:“兩國交兵,臨到陣上才敘故舊,論交情,的确是會叫人疑惑哪,誰都會想,天下哪有這么湊巧的事?”馬標接口道:“我也听到老弟你与那四個楞小子說的話,是以他們那么狼狽開溜之際,雖然我們看到,但也懶得喝止了。”
  秋离低沉地道:“大哥處置得對,就算我發覺了他們几個的企圖,我也會放他們走的,他們不懂事,我卻不能和他們一樣,否則,日后見了倪宁,就不大好交待了,老面子總是顧不著!覛葺菃塥e鶚Pσ猓oIF又道:“据我看,‘豹子庄’這四個后輩小子回去,恐怕也不好消受了,倪宁一定要教訓教訓他秋离平靜地道:“這是免不了的,倪宁的脾气我曉得,他的晚輩開罪了我,他斷不會放縱袒護,這四位仁兄十有八成是有樂于了!”就在他們的談話時,坡后,“金絕劍”衣帆已經大袖飄走了出來,一看他那模樣,鮑鎔笑吟吟地道:“恭喜老弟,老弟,梅姑娘,呃,你那心上之人一定已渡過難關,無所為慮了。”
  秋离迷憫地道:“何以見得?前輩。”
  眯著眼望著走來的衣帆,鮑德道:“當然我知道,我們的衣老大的走路形態業已告訴了我。”
  看著衣帆深沉平靜的神色,秋离迎上了去,邊喃喃地道:“我瞧不出衣前輩有任何暗示……”衣帆站住,微笑道:“秋老弟,你可以放心了,梅姑娘傷勢雖重,万幸未曾波及要害,經老夫細心醫治,已告确保無險,但是她流血甚多,元气大損,需要多加調養,老夫看,至多一兩個月,便可痊愈如常了。”
  —雙手抱拳,秋离感激無限地道:“前輩,多謝前輩施救之恩,梅瑤萍有生之年,全是前輩所賜,這里容我代她一拜!”
  急忙避開,衣帆正色道:“切勿如此,老弟,你這樣一說,就完全見外了,休說老弟你數救小徒于危因,助他得償夙愿老夫弟兄又何嘗未蒙思施,同沾惠賜!這點小事,老弟你對老夫等之幫助于万一?老夫未曾言謝,便因為視老弟你如同一家之人,免此世俗客套,但老弟你又怎么卻見起外來?”不好意思,笑了笑,秋离欣悅地道:“前輩教訓得是,我因一時興奮,所言所行也有些离譜了,尚請前輩大量恕過。”
  呵呵一笑,衣帆道:“罷了,老弟,老夫業已為梅姑娘包扎妥當,你不過去看看她么?略歇片刻之后,我們也可以上道啦!”秋离躬身道:“是,前輩,我這就去!@@備兆h恚悒u毓磛儒j潰骸岸粵耍妙簻顆拿石平P澩蟾緄納耍莖A城肭氨泊L`浦危eO蟾韁慌巒吹貌磺幔∮曳t內p觥祠p腔帷S撓嗄蹌呱星浚桐v匆哺qP幌路潘捸*!”連連點頭,衣帆笑道:“放心,老夫就過去施醫,姓倪的那人便如老弟所言,亦由者夫一并打發了。”’那邊,馬標沙啞地叫:“小子,你快滾過去吧,用不著他媽的惺惺作態,衣前輩他會醫治我的,哼,到現在才記起我也受了傷。”
  伸伸舌頭,秋离不敢再說什么,他放開步子,又急又快,一陣風也似的奔向草坡后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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