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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膽如鐵 大義齊天


  神色一凜,苟圖昌也為紫千豪的激昂与憤怒所懾,他在微征之下,急忙也道:
  “當然,大哥,青城派是在妄想!”
  紫千豪冷森的道:
  “很好,看這情形,青城派是打算与我們掀開底子硬干了,這一來正合我意,老實說,便是他們不找來,我還要尋到他們的山門上!”
  雙目中寒光暴射,紫千家又接著道:
  “青城派自以為他們算是什么東西?他們還要騎到我孤竹幫的頭上來么?祁老六的一只眼,我原本就沒有白白放棄的意思,現在他們自己送了上來,新仇舊怨,剛好一起結算!”
  苟圖昌深沉的道:
  “老大,我們全跟著你!”
  殘酷的一笑,紫千豪道:
  “可已探明青城派何時能与我們遭遇么?”
  搖搖頭,苟圖昌道:
  “消息未曾探明,但我想,只怕出不了一月之期!”
  唇角鄙夷的一撇,紫千豪道:
  “來吧,這一次,好運道不會再跟隨他們,大家以血濺血,以命償命,誰也不要想有僥幸!”
  猶豫了一下,苟圖昌小心的道:
  “老大,關于這四件不利于本幫的消息,我有一個綜合的推斷,在這里,我要向你陳說一番……”
  緩緩的,紫千豪道:
  “你說!”
  苟圖昌稍微頓了頓,似是在整理他的思緒,他道:
  “大哥,若是對頭們湊在一個共同的時間里前來本山与我們為難,在我們元气未复的今天,只怕不易抵擋,他們聯合起來的力量甚為雄厚,消長之間,我們難免就要吃大虧……”
  紫千豪冷冷的道:
  “你的意思是?……”
  苟圖昌有力的道:
  “我的意思,我們不應該守在山上等著他們來宰殺,我們要搶制行先机,早一步先去對付他們,大哥,攻擊再攻擊才是兵家贏取胜利之道。”
  點點頭,紫千豪道:
  “說得對,但是,我們需要各個擊破,若是讓他們會合在一處,事情就不好辦了,眼前,在時間上,似乎還來得及!”
  吃了一惊,苟圖昌忙道:
  “無論如何大哥,你千万不能操勞胚是靜心養息要緊,這些事,就請大哥交給我去處理吧……”
  沉默了片刻,紫千豪靜靜的道:
  “圖昌,我不是不相信你的魄力,只是事情太過于棘手,你一個人獨挑大梁,恐怕力有不逮!”
  面容剎時漲得紫紅,苟圖昌毅然的道:“老大,大不了我把這條命豁上!”
  叱了一聲,紫千豪道。
  “錯了,圖昌,死有重于泰山,有輕干鴻毛,在江湖道上,生命固是不值,卻也不能憑白犧牲,你的生命,不只是屬于你一個人的;乃是屬于整個孤竹幫的,若是大家都像你一樣隨意舍命。圖昌,孤竹幫還靠誰去支撐?還賴誰去延續?”
  低下頭,苟圖昌深重的道:
  “老大……只是這一口气,和太難咽……”
  凄然一笑,紫千豪徐徐的道:
  “我明白……但是,我們也不能太沖動,眼前強敵環伺,四面楚歌,我們如今所需要的,不僅只是勇悍与毅力,更要靠智慧,圖昌,讓我們傾力去干,成不成,也只有看我們自己的造化了……”
  緊蹩著眉,苟圖昌道:
  “老大.你的身子仍未复原,精神也還透著委頓,老大,你不能光顧著大家,自己的健康也得注意……”
  低沉的,他又接著道:
  “自你接掌本幫之后,便從來沒有安适的過上一天,也從來沒有穩當的睡過一覺,大大小小的事全賴著你,全倚著你……老大,幫里上上下下的弟兄們都知道,是我們拖累了你,要不,憑你的藝業、功力、智慧、才干,到哪里也是個頂尖的人物,也不會受一丁點烏气……老大,我們慚愧,我們歉疚,尤其是我,表面上在直接輔助你,其實卻毫無貢獻,只抱著個空名,一些艱苦困窘還是落在你的肩上,你用你不可負擔的精力去承擔,用你難以肩荷的意志去貫徹,大哥啊,你太苦了,太累了……”
  歎了口气,紫千豪傷感的道:
  “不要再說下去,圖昌,我并不見得像你所說的那樣辛勞,即使真是如此,我認為也是應該的……”
  苟圖昌激動的道:
  “老大,通想擋道,妖丑橫行,而你傷未愈,身未复,如何再能貿然相拒?孤竹幫不能一日缺你,一時缺你,老大,有你在的一天,便是孤竹幫峙立的一天,沒有你,也就沒有我們了……”
  他的眸子里射出火熱的光芒,看著紫千豪,苟圖昌又微顫的道:
  “老大,這一次由我帶著人去分路拒敵,胜則我幸,敗則我命,你坐鎮于山,至少,也能保住我孤竹一脈的根……”
  緩緩的,紫千豪道:
  “圖昌,若是你們敗了,就憑我獨自一人,這孤竹的根,也能保得住嗎?”
  垂下頭,良久,苟圖昌喃喃的道:
  “好恨人啊……”
  吃力的站了起來,紫千豪負著手在室中艱辛的踱著步,左丹想上前扶他,他搖頭拒絕了,半晌,他站住道:
  “圖昌,我想,再過几天我要下山一趟。”
  苟圖昌惊愕的道:
  “下山一趟?老大,你的傷……”
  擺擺手,紫千豪嚴肅的道:
  “不錯,我的傷未痊愈,但是,我自認還可暫時支撐,現在需要考慮的是全幫弟兄們活下去的問題,而非僅只我個人的安危,如今我也能勉強行動,再過几天,大約更會方便一點,我們就事論事,眼前的一批強大敵人之中,最難對付的就是那個‘攀鷹’瞎道与青城派,黑流隊及中原武林道的那些人一時還弄不出什么名堂,我仍可以擺在下一步去處理,而‘攀鷹’瞎道和青城派,又以‘攀鷹’瞎道最為陰詭難纏,所以,我們首先要對付的便是此人,圖昌,我下山后,第一個便去找他!”
  簡直有些窒息了,苟圖昌惊悸的道:
  “老大,你去找‘攀鷹’瞎道?在你重傷未愈的現在?”
  用力點頭,紫千豪斷然道:
  “不錯!”
  冒出一身冷殲,苟圖昌急切的道:
  “這這這……老大,這如何使得?你不是在拿著自己的性命開玩笑么?”
  紫千豪深沉的一笑,道;
  “我并不魯莽,也不沖動,我當然不會一個人去,我要挑几個得力的弟兄一道,若能用柔和的方法勸阻‘攀鷹’瞎道當然最好,否則,我只有采取流血搏命的一途了,圖昌,這就叫做‘猝襲’!”
  搓搓手,苟圖昌憂慮的道:
  “但是,老大,你的身体……”
  傲然一笑,紫千豪道:
  “放心,我自己明白,便是此刻,仍可做隼利之一擊,這一擊,老實說,仍有很多人不能躲過!”
  頓了頓,他又道:
  “‘攀鷹’瞎道雖然功力超絕,心性陰狠,不過,他也未必見得就一定能占了我的上風!”
  苟圖昌是异常了解他這位龍頭大哥的心性的,他知道,紫千豪言出必行,只要他說了;他便一定去做,任誰也攔阻不住,任誰也無法扳轉,他像鋼,像鐵,折毋彎!
  于是,暗里歎了口气,苟圖昌道:
  “那么,老大,我隨你去!”
  含蓄的一笑,紫千豪搖頭道:
  “你与我全走了,山上交給誰?如果中原武林道的人或黑流隊那邊忽然摸了過來,我們不就顧此失彼了么?圖昌,你守在山上,記著這是我們的根本,我們的基業,失了它,我們就難以成長了……”
  苟圖昌嘴唇一動,又想說什么。紫千家搖搖頭道:
  “不用多說了,圖昌,你留在山上負責全部保土之責!”
  坐回太師椅上,紫千豪微仰著頭,閉著眼。好一陣子,他才幽幽的道:
  “在山上,我再過六日,七日之后,左丹与金奴雄隨我离開,其他各人,一律嚴守崗位,不准擅离!”
  忽然,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問道:
  “圖昌,蘇家兄弟里的蘇恰傷勢恢复了多少?”
  苟圖昌低沉的道:
  “已痊愈五成了,現在可以下床走動……”
  點點頭,紫千豪道:
  “他們兄弟為了本幫可說已盡了全忠,圖昌,不論在任何情形之下,都要記著維護他們的安全……兄弟四人,替孤竹幫斗的結果已是二死一傷、好了,足夠了,不到万一,不要派他們去冒大險……”
  苟圖昌道:
  “我省得,老大……”
  想了想,紫千豪接著道:
  “除了大頭領級的弟兄之外,下面的儿郎們不要讓他們知道這些事,以免引起猜測与憂慮,傳信來的弟兄叫他們速回,繼續探听消息隨時稟報,注意一個‘鬼’字,不可失了方寸……”
  苟圖昌堅毅的道:
  “老大放心,我會遵照你的交待去辦的。”
  這時,紫千豪微伸了伸腰,道:
  “在大策略上,我們就如此決定了,至于還有一些小的細節,可以在日后几天里詳盡研討……”
  他含笑注視著苟圖昌,又道:
  “敵眾我寡,陷講處處,圖昌,我們万万不可稍有意气用事的念頭,一著走錯往往能導致滿盤皆輸,我要求全幫上下所有的兄弟們保持冷靜,絕對的冷靜!”
  苦笑一聲,苟圖昌低低的道:
  “我們會盡力做到這一步,老大,我們會的……”
  說到這里,他緩緩的再接著道:
  “夜已深了,老大,假如再沒有什么特別的賜示,我想這就告辭,回去后,有些事尚需先行籌划……”
  紫千豪點頭道:
  “好,你下去吧,不要太過勞累,記得早點安歇……”
  于是,苟圖昌躬身行禮,像來時一樣輕巧的退下去,左丹跟著將門儿掩好,轉過身來,感歎的道:
  “大哥,江湖上的日子可真不好混,一波接著一波,翻攪騰喧,似乎永遠也沒有平和的時候……”
  用手操著額頭,紫千豪輕唱道:
  “誰教我們生活在這种環境,誰教我們廁身于這條險道上?左丹,在如今,我們只好認了,人,并不是生來便喜愛殺戮,喜愛血腥的,但是,到了非用這樣的方式才能存在下去的時候,我們別無選擇,便是刀頭血,也只好那它一份了!”
  清短的面容上浮現著一种湛然的光芒,左丹道:
  “說真的,大哥,對這种惊濤駭浪般的動蕩生活我并不畏怯,只是有時我覺得有些膩味罷了,但不管我如何借惡它,厭棄它,我自己有一個永久不變的原則,那原則是:追隨在大哥左右,我肯做天下任何我所不愿做的事,大哥,只要跟著你!”
  看著左丹,良久,紫千豪深沉的道:
  “謝謝你,左丹,我知道你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俱皆來自肺腑,左丹,你是我的好弟兄!”
  略微有些激動,左丹道:
  “大哥,我一直有個預感,當你与苟二爺提到要帶兩個人隨你一道下山的時候,我便猜測其中到可能有我了,果然不錯,大哥,你挑了我,這一次,我要好好管大哥分擔點憂……”
  笑了笑,紫千豪道:
  “你是我的大護衛,左丹,為什么我會不挑你呢?”
  潤潤嘴唇,左丹也笑著道:
  “玉馬堡之戰和銀壩子的單刀赴會,大哥,你全都沒要我跟著,這些天來,我一直憋著滿肚子窩囊,連信心也提不起了,老是怕大哥你拋開我這頂著名的大護衛又一個人去冒險犯難……”
  淡淡一笑,紫千豪道:
  “那兩次之所以沒有要你跟著,全是有原因的,左丹,你要明白一點,在孤竹幫中,你的職位雖然是大護衛,但并非只替我個人效力,而是要對全幫盡忠,卷襲玉馬堡我要你留在山上,是充實我們大舉出動后空虛的戰力,那一次,大頭領級的弟兄不是也有五六個人沒有去么?銀壩子的約斗,說好了是由我單獨赴會的,又怎可另帶幫手前往?主要的,我也是不愿我的弟兄發生意外的傷亡,你想想,左丹,除了上面的兩次事情之外,又有哪一遭沒有帶著你在身邊?”
  左丹訕訕的一笑,道:
  “大哥,老實說,每一次你出去我都提心吊膽,明知不會有事也安定不下來……這滋味可真不好受,我宁愿陪著你一道,是好是歹也免得連做夢也惊顫顫的……”
  吁了口气,紫千豪道:
  “你的定力尚需磨練,左丹。”
  搖搖頭,左丹道:
  “大哥,在你面前,我也用不著客气,我已屆中年,飽經滄桑憂患,大風大浪,刀山劍林,進出得多了,也上下得多了,卻從沒有嚇住我,唬住我的事情,我見過血肉橫飛,歷過飛疊三丈,試過掌斷百節,更沾著滿身仇債,大哥,我未曾迷惆過,亦未曾恍館過,只有大哥你,似是在你身上的一丁一點小小憂難也足以扯動我的心弦,震蕩我的感触,我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但我至少明白其中一端,大哥,我對你的敬服与愛戴已經入了骨了……”
  唇角抽動了一下,紫千豪緩緩的道;
  “我知道……左丹……我早就知道……”
  一昂頭,左丹又笑道:
  “大哥,你不會覺得我的話太多嗎?”
  紫千豪柔和的道:
  “不,左丹,這都是你心里的話,如若孤竹幫人人都似你這般赤膽忠心,則天下雖大,無難成之事了!”
  低沉的,左丹道:
  “大哥,七日之后我們下山去尋找那‘瞎道’攀鷹,假使找著了他,你打算用智取抑是力敵?”
  紫千豪安詳的笑著道:
  “如我方才對圖景所言,能夠勸服于他自是用親善手段較佳,否則,也只有冒險硬干了。”
  左丹不服的道:
  “冒險?大哥,依我看,就是我們真個以武相對,也不怕他不就范,這攀鷹瞎道功力雖是高強,但也不見得就高上了天,難道說,大哥之外再加上我与金奴雄三人聯手之力,還談得上‘冒險’二字么?”
  面色凝重起來,紫千豪嚴肅的道:
  “左丹,你有個毛病,就是太過輕敵,那攀鷹瞎道的真正本事如何,雖然我沒有和他較量過,但聞說异常狠辣超絕,他出手如電、毫不留情,在我听到的一些有關他的傳言中,他与人周旋的次數并不太多,可是,卻次次告胜,而且,那些与他過手的人無一幸存!”
  沉默了片刻,左丹道:
  “傳言往往失實,大哥,那些和攀鷹瞎道為敵的人們當中可能根本就沒有几個像樣的!”
  “嗯”了一聲,紫千豪道;
  “你錯了,左丹,其中也有很多成名頗久的武林高手!”
  征了征,左丹仍然倔強的道:
  “但……大哥,我們也不是省油之燈!”
  啞然笑了,紫千豪點頭道:
  “當然,左丹,在敵對雙方俱非弱者的情形之下,逼得勢必以武搏命之時,這算不算是‘冒險’呢?假如有分別,也只是所冒之險份量上的輕与重罷了,是不?”
  舐舐唇,左丹啞生生的道:
  “這個……大哥,就要看彼此的真才實學到底如何了……”
  十分平靜的,紫千豪道:
  “是的,可是我認為,不到無法挽回的最后關頭,還是以不貿然決裂才對,在丹,你不要忘記,除了‘攀鷹’瞎道以外,等著我們去對付的敵人還有很多,他們早就在處心積慮的策划,准備陷害我們,打擊我們了!”
  左丹激烈的道:
  “我們也會用事實去答复他們!”
  用力頷首,紫千豪道:
  “一點不錯,左丹,孤竹幫并不是一群賴吃善欺的烏合之眾,更非一批無紀無綱的市井痞賴!”
  頓時,左丹豪气飛揚的道:
  “大哥,我們用鮮血去洗淨他們迷泡的腦袋,用棱鋒來刮除他們身上的污翳,這些人全部讓邪惡与忌恨蒙失了明智……”
  紫千豪一笑道:
  “說得好,左丹,這些艱巨而沉重的工作,七天以后我們便要開始正式進行,現在——”
  他往椅背上一靠,低沉的道:
  “去召藍揚善到這里來!”
  微微吃了一惊,左丹頗感意外的道:
  “現在,大哥,已快三更天了,你勞累了一整日,連雙睫也沒交過,你的身子吃得消么?大哥,我看……”
  不待左丹講完話,紫千豪已瞌上眼道:
  “左丹,什么時候,你忽然學得有很多道理講了?在我交待你一件事的當儿?”
  猛然一凜,左丹躬身道:
  “是,我這就前去。”
  說著,左丹快步离開了房內,紫千豪委實有些疲累的將整個身子埋在椅里,一他閉著眼,靜靜的沉思著,有很多事端,很多難題,需要用他的腦子去解決,去處置,這些麻煩的思維便像續纏成一團的亂絲,要一條條順著解開,舖展……
  沒有多久之后……
  一陣步履聲響,滿面紅光的藍揚善已笑吟吟的走了進來,他那喜气洋洋,滿怀開心的模樣,不知道底蘊的人,還一定以為他剛才討進了一房標致的小老婆呢……
  左丹緊跟在藍揚善后面,進房之后他一面立即將門掩上,同時已搶先來到紫千豪身前:
  “大哥,藍兄來了。”
  藍揚善連忙抱拳道:
  “當家的——呃,大哥,找咱有事么?”
  紫千豪笑笑道:
  “加盟大典之后,你喝得不少,揚善,心里一定很高興吧?”
  呵呵笑著,這位“二頭陀”道:
  “當然高興,大哥,高興极了……”
  沉吟了一下,紫千豪道:
  “希望沒有打扰你的睡眠,揚善……”
  這一次,藍揚善才察覺紫千豪的稱呼已經改了,從“藍兄”變成了直呼名字,嗯,孤竹幫的規矩可真是嚴啊,只是才一加入,馬上,哈哈,身分立場也就不同啦。
  于是,藍揚善揉了揉他油膩膩的雙頰,道:
  “沒有,大哥,咱還沒睡下去,晚上酒喝多了一點,口里渴,正在大杯大杯的灌著涼茶呢……”
  紫千豪冷靜的道:
  “是么?……揚善,我有一個极為重要的問題要問問你!”
  一听紫千豪的語气是如此肅穆凝重,藍揚善在微凜之下已將方欲打出來的一個酒呃咽了回去,他用力搖搖頭,五分酒意搖去了三分,干咳一聲,他端端正正的道。
  “有什么話,大哥,你問吧!”
  點點頭,紫千豪道:
  “昨天早晨,揚善,你親自為我身上的各處創傷換藥包扎,我那些傷勢的情形你最了解。揚善,依你看,還需要多久才能痊愈?我是說,才能恢复和以前一樣?”
  略一沉吟。藍揚善道:
  “大哥,你如今的体力進步得相當快,無論是气色或真元也恢复得十分令人滿意,假設照目前的情形一直康痊下去……約莫休養三個月左右始可健如往昔了……”
  歎了口气,紫千豪失望的道:
  “還要三個月?”
  瞪大了眼,藍揚善迷惆的道:
  “這已經夠快了,大哥,要是換了別人,只怕再養歇上半年也未必全好得了,大哥,你還嫌太慢?那些累累創傷能复原這般順利,老實說,咱還頗感意外呢……”
  輕輕的,紫千豪道:
  “以你的醫術來說,揚善,有沒有辦法使我在七天之內就可以痊愈如常?至少,暫時要痊愈如常?”
  藍揚善在一愣之下忍不住怪叫道:
  “你瘋了,大哥,你這是拿著自己的老命在做耍子,你竟想在七天之內隨意行功?大哥,你的腦子沒有毛病吧?”
  微微一笑,紫千豪道:
  “我很正常,比你更正常,我只是問你有沒有一种法子,令我可以在七天以后暫時活動?不管這是一种什么法子,也不管用了這种法子之后的結果如何,打個比方說,用一种藥物使我精神亢奮,或意志堅強得超脫現實?或是,令我感覺不出身上的痛苦与累贅?”
  貨郎鼓似的急急搖頭,藍揚善大大的反對道:
  “不可以,不可以……咱沒有這种法子,沒有……”
  擺擺手,紫千豪迅速而簡明的把先前苟圖昌所帶來的四件不利消息—一講了出來,跟著,他又將自己原則上的決定不厭其煩的詳述了一遍,然后,他的語聲里含有無比冷酷意味的道:
  “現在,揚善,你還有比我更好的意見么?”
  怔愕了好一陣,藍揚善還是搖頭道:
  “對不住,大哥,咱沒有你所想的這种方法,……大哥,這是一种嫌命長的方法,老天爺……”
  哧哧一笑,紫千豪神色倏沉,他冷冷的道:
  “那么,揚善,我抱歉要使你接受人幫后的第一道龍頭令了,此刻,我正式諭令你想法使我在七天之后可以正常行動!”
  猛的大睜開眼,藍揚善的額際冒汗,他有些失措的道:
  “咱的大阿哥,你這不是在逼人上吊么?咱哪有……”
  他話還沒有講完,紫千豪已淡淡的道:
  “左丹,告訴我們的藍大頭領,違抗孤竹幫雙龍頭幫主諭令者將受何懲!”
  平靜的,左丹道:
  “斬首”
  猛的張大了嘴巴,藍揚善下意識的換了摸他光溜溜的后腦勺,呆了好一陣,他才長長地歎了口气,道:
  “大阿哥,你是在和你過不去……”
  紫千豪沉沉的道;
  “揚善,我本不愿如此逼你,但你執意不從,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不要管我是否自己和自己過不去,在眼前的情勢之下,我已無法再考慮本身的安危,整個孤竹幫的存亡才是最為重要的!”
  他停了停,又接著道:
  “我早就知道你會有法子的,或者這种方法是怪异的,不平常的,對我身体有害的,但如今說不得只好試上一試了,不用替我挂心,每一個兄弟對我的關心我都全明白……”
  抽抽鼻子,藍揚善語聲沙啞的道:
  “大哥,……既是你以幫規通咱,咱不照著你說的做也不成了,但咱卻先要說明,使大哥暫時复原的方法是有,待到那一陣子過后,跟著來的苦難卻難以盡言,挺得住,算是罕异,挺不住,重則喪命,輕則半殘,大哥,你可得好生斟酌一番……”
  淡淡的,紫千豪不以為异的道:
  “我想,我是會挺得住的,否則,我也認了,揚善,不論做什么事,只要盡了全力,成与不成,或者其結果是凶是吉,皆不在考慮之例了,你放心動手吧,將來的事,且由老天去安排!”
  這時,左丹卻有些焦急了,他低促的道:
  “大哥……你可不能輕率,需要再多想想……”
  揮揮手,紫千豪道:
  “不用再猶豫了,我也希望能有個圓滿的,兩全其美的法子,但并沒有,是么?”
  太陽穴跳動著,左丹困難的道:
  “假如……假如似藍兄所說,万一在使用了那种怪异的方法后,大哥的身体承擔不住,孤竹一幫……不就完了?”
  冷酷而沉重的,紫干豪道:
  “我若在事后支撐不下,將來就全靠你們去綿延孤竹幫聲威,左丹,記得弟兄們所流的血汗,記得創幫立業時的艱辛,孤竹幫是指著白骨与生命一步步爬起來的,死去的弟兄們正在冥冥中注視我們,看我們怎么保住我們的江山基業,左丹,孤竹一幫的成敗大資可以完全由我擔負,但我若擔負不住了,就需要你們的共同努力和奮斗……”
  忍不住冷汗涔涔,左丹赤顏道:
  “大哥教訓得是……”
  眉梢子一揚,紫千豪道:
  “揚善,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將使用一种什么樣的方法能夠在六天以后令我复原?”
  咽了口唾液,藍揚善沙啞的道:
  “大哥……咱是用一种叫‘夜貓眼’的奇藥、按這种藥的本性來說,并不是一件好東西……”
  沉靜的一笑,紫千豪道:
  “說下去!”
  又歎了口气,藍揚善續道:
  “這种‘夜貓眼’是金黃色的粉狀藥,有一股子強烈得像是女人胭脂般的异香,它的功能可予人极端的激昂的振奮力量,此外,它能夠止痛,提神,麻痹感触上的不适,在短暫的時間里,可使服藥的人產生一种強悍与凜厲的反應……不過,這卻只是暫時性的,藥性過了之后,服藥的人將會更加感到虛疲及衰弱,而且,對服藥的人元气伐傷甚巨,這玩意說起來神奇,但和毒藥沒有兩樣,吃多了會上癮,而只要一上癮,這條命也就玩蛋操啦,大哥,你可千万魯莽不得……”
  紫千豪冷漠的問:
  “你一共有几包這种藥?”
  潤潤雙唇,藍揚善道:
  “只有一大包,可是,卻可分成三次服用,一次的時間可以支持一天另兩個時辰……”
  沉思了片刻,紫千豪又道:
  “除此之外,還有別的法子么?”
  苦笑一聲,藍揚善道:
  “咱的老天爺,就只這一個法子已是作了孽了,哪里還有其他的法子?大哥,再也沒有啦……”
  點點頭,紫千豪平淡的道:
  “那么,就是如此吧,到時候我再將全身尚未收口的傷勢用白綢扎緊,在這七天里,你再多給我調治几次,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希望能減輕我的不便于最小……”
  頭頂上冒著汗,藍楊善憂慮的道:
  “大哥,這個法子相當不高明,咱看……你還是等傷養好了再做打算方為上策,你要曉得,一切違反正常的事物其結果都是不敢樂觀的,咱想多活几年,實在不愿為了替大哥用這种掩耳盜鈴的方法而搞到最后以我謝罪,大哥,你如出了長短,咱……也再難混下法了……”
  雙眼倏瞪,紫千豪怒道;
  “胡說,你乃受命如此,怎能擔負重任?所有一切后果全由我自己承當;与你毫無關系!”
  唇角一跳,藍揚善吶吶的道:
  “但……但是咱良心不安……”
  重重一哼,紫千豪道:
  “我自愿這樣做,你有什么良心不安?再說,我還不一定會得到最惡劣的結果,你該曉得,我除了身体素健之外,還一直有著不差的運气!”
  搓著手,藍揚善十分難受的道:
  “唉……大哥,講性子強,咱還是有生以來首次遭上你……”
  微微一晒,紫千豪道:
  “日子久了,你便會逐漸習慣的……”
  藍揚善与左丹全低下了頭。黯然無語,神色中,透著無比的凄惶与酸澀,揮揮手,紫千豪道;
  “太晚了……你們,都退下去歇息吧,我想靜一會……”
  張張口,左丹欲言又止,他扯了藍楊善的衣角,二人行過禮后,悄然走到門口,尚未出門,紫千豪又叫住他們道:
  “這件事,不准張揚出去,知道么?”
  藍揚善吁了口气,哭喪著臉道:
  “是……但大哥,你該明白你的身体是肉做的,不是鐵鑄的,便是咱們不張揚,早晚一般弟兄們也會知道……”
  閉了閉眼,紫千豪平靜的道:
  “到了他們曉得的時候再說,那時,說不定事情已經完全解決,再沒有什么值得慌亂的了……”
  沒有再說什么,藍揚善与左丹靜靜地相偕离去,他們反手將門儿掩了,像是把滿怀的愁緒也同時掩到了心底。
  靠在椅上,紫千豪盯視著屋頂出神,他的思潮十分紊亂,十分洶涌,他在想著什么,又宛似什么都不想,他像在回憶什么,但是,如今他又哪里有情緒再去回憶啊?即臨的未來,已將全部精神占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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