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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魅影現 毒火忠魂


  沉住气,金奴雄望一眼方櫻那蒼白中融合了惶恐与惊悸的面容,這位半截山似的孤竹豪士低聲安慰道:
  “別擔心,方姑娘,外頭那些王八羔于啃不了我們,他們只是,呃,虛張聲勢罷了……”
  迅速回頭,左丹雙目中煞气暴射,他急促的道:
  “老金,我們哥倆任什么全可以豁出去,拼了這條命也不能讓這些狗娘養的沾著大哥一根汗毛!”
  一咧嘴,金奴雄壯烈的道:
  “我曉得,好歹也就是如此了……”
  石室中,飄散著濃厚的檀木香味,也漾溢著濃厚的緊張的、血腥的气息,現在,外面那艱厲的嗓音又傳了進來:
  “紫千豪,你怕了么?寒了么?怎的一下子變得像個姐們一樣忸忸怩怩的不敢見人啦?你往日的气焰跑到哪里去了?以前的威風怎么還不赶快抖樓一番?媽的,就憑你這樣畏縮著顆狗頭就能在西睡稱雄?”
  湊近了窗口,左丹陰沉沉的答了腔:
  “外面是哪個雜碎在滿口放你娘的狗屁臭?報個名上來,也好叫你家大爺知道你是吃錯了什么藥!”
  一陣夜梟也似的狂笑隨在左丹的語尾之后揚起,那人迅速尖刻的道:
  “小子,你雖然沒有亮出万儿,我也知道你就是紫千豪的忠實鷹犬左丹!你未曾听出你家老祖宗的口音,你家老祖宗卻辨得清你的嗓門!”
  面色鐵青著,左丹厲聲道:
  “你跑喝著就能唬得住你左大爺么?呸!就憑你這种下三流的角色也配叫紫大哥出去收拾你?小子,你把你自己看得也太高了,我姓左的擺平你還嫌污了手呢!”
  那狂悍的聲音幕然又尖笑道。
  “好大的口气,左丹,你蹩在房子里算不上好漢,來來來,是人种就滾出來,我單光要讓你見識見識什么叫下三流、上三流!”
  一側,金奴雄神色倏寒,他咬牙切齒的咆哮:
  “單光,血狼星單光,原來竟是這個王八蛋!”
  左丹冷森之极的一哼,道:
  “在傲節山,就是這小子險些暗算了大哥!”
  頓了頓,他又微帶憂慮的道:
  “但是,我們卻不能不加意防范了,老金,听大哥說,他是個少見的陰狠詭辣之徒!”
  金奴雄狠狠的道:
  “去他媽的,姓單的老小子就算心肝上多生了十八個竅,也全是肉做的,我就不信他能刁上天了!”
  唇角輕彎,左丹沉沉的道:
  “還是小心點好——”
  這時——
  “血狼星”單光又在黑暗中大叫:
  “咦?這算怎么回子事?真的耍起狗熊來了么?姓紫的不敢吭聲露面,連你們這几個混球東西也裝瘟做傻?媽的,你們孤竹幫還要不要再闖下去?你們一張張面皮還算不算是些人臉?”
  冷凄凄的一笑,左丹高聲應道;
  “單光,你可合了‘陰魂不散’的那句話了,但你也只不過配做個‘陰魂’而已,根本見不得陽光,經不得天日,你哪一樁事不是用的險詐伎倆?哪一樁事不是使的卑鄙手法?媽的,以眾凌寡,以大吃小,這也稱得上英雄?充得起好漢?你不要在那里自己往臉上貼金,論起來,你給孤竹幫的小角色舐腳還嫌你他媽的舌頭臭啦!”
  猛的喝一聲彩,金奴雄拍手道:
  “好,罵得好!”
  左丹又接著道:
  “姓單的,你不用光在外頭雞毛子喊叫,老子們不吃這一套,你有种,你就沖進來試試!”
  石屋外有一陣沉默,片刻后,單光的語聲又陰惻測的響了起來:
  “左丹,你是死定了,單大爺要活剝了你的皮!”
  狂笑一聲,左丹道:
  “只要你有這個道行,娃單的,我在等著!”
  單光的聲音忽然移近了一些,但仍舊隱藏在暗影里,看不清他的身形与确實位置:
  “你馬上就可以看到,左丹,馬上!”
  左丹回頭看了一眼依然昏迷未醒的紫千豪,又轉到床邊方櫻那張青白的面容上,他低促的道:
  “全小心了——”
  隨著他的語尾,突然有一陣強烈的無形勁力虛空撞來,這陣無形勁力,就勢如百柄巨錘齊搞,震得石屋小窗上的窗板粉碎如糜,四散飛射,連整棟石牆都似在扑籟籟的顫抖了……
  窗邊的左丹微微一閃,目光瞥處,已看到三條黑影,正乘著這一片勁力后的空檔迅速往石屋接近,每人手中,卻依稀握著一團黑糊糊的圓形物体!
  目光中煞气暴射,左丹絕無絲毫猶豫,雙手齊場,三柄彎刃短刀在倏閃之下以無比的快速電射而出,那潛近的三條人影,几乎連一丁點躲避的机會也沒有,兩個人慘號一聲,仰身翻倒,另一個也大叫著滾出了五步,這滾出去的人物剛剛掙扎著欲待爬起,他那兩個同伴手中所執的黑色物体已掉在地下,隨著掉在地下的兩聲清脆撞擊震響,“呼”的一聲,兩團青森森、白毒毒的火光已貼地舒卷,就像惡魔的兩只魔手一樣,那么絕情的一下子把這尚在掙扎的仁兄包卷于內!
  惡毒中泛白的火光似是透明的,宛如一只染著淡淡色彩的琉璃罩子,它罩著中間的風而那人的須眉頭發加上肌膚衣衫俱在燃燒;這位朋友像是异豬痛苦。瘦個軀体剎時扭曲,面上五官也完全走了原体,他口中發出的恐怖尖號,簡直就和野獸的慘嗥毫無二致,再襯托著那怪火燃燒肌膚時的一碰,“滋”“滋”一聲,那一股子令人作嘔的焦臭气息,老天,這等火焚活人的情形,也的确夠瞧夠受的了……
  左丹見狀之下,也不禁心頭吃惊,越是如此。他越是更加留意,目光炯然,不敢有一點疏忽的監視著外面的動靜!
  守在兩室當中的金奴雄只看見窗外火光閃閃,青中帶白,耳听得那一陣陣的哀號厲叫,有如下了油鍋的冤魂,他迷惑的道:
  “老左,怎么回事?在殺豬拔毛?”
  面色是嚴酷而冷森的,左丹道:
  “他們有一种像是磷粉和硫磺捏合起來的火器,相當凶狠,有三個不開眼的東西安想沖過來投擲,被我用短刀投中了,那玩決儿墜地爆裂,現在,正燒著他們自己,夠慘……”
  伸伸舌頭、金奴雄道:
  “乖乖……”
  說著,他又忙道:
  “你留心點,老左,別讓他們有一個沖了進來,那种玩意是可以燒得穿透肉骨的,見風就燃,不燒干了不會熄滅……”
  鼻端聞著那一股股惡臭焦嗆的磷火气息,左丹皺著眉頭,卻全神貫注的瞧著窗外,邊道:
  “我曉得,你也不要在旁邊光說話,后面屋子多注意點,前邊我自會防范……”
  這時,左丹已發覺又有一條人影捷如鷹隼般飛掠而來,隔著石室尚有兩丈,雙臂猛抖,人已倒翻而回,就在那人的身形往后回射下,一枚黑糊糊、圓渾渾的物体已奇准無比的對著窗口拋至!
  一挫牙,左丹低叱;
  “呸!”
  銀光摔映,他的一柄彎刃短刀已飛快射出,不偏不斜,恰好擊中那枚拋來的黑球形物体!
  于是“砰”的一聲炸響,夜空中,火舌四燦,星焰點點,那枚火器又被左丹适時毀掉!
  當流閃有如鬼火般的磷光還在周遭眨動著那冷凄凄的寒眸時,黑暗中,“血狼星”單光的聲音又幽幽響起:
  “左丹,你還真有兩下子呢……”
  左丹眉梢子一揚,也冷冷笑道:
  “姓單的,你如果還有什么鬼城伎倆,不妨全抖出來,用不著在這里給你家左大爺高帽子戴!”
  暗啞而陰沉的一笑,單光道:
  “不要得意,姓左的,這才只是開始,大場面在后頭,咱們是謝神戲,一台一台的來……”
  接著,他又嘲弄的道:
  “好運气不會永遠是你們獨占的。左丹,事實馬上就會證明,紫千豪躲得了一次,避得過兩次。卻無法次次都那么湊巧,可歎的是,這一遭竟得拉上你們几個狗頭陪葬,你們全等著吧,單大爺要你們慢慢的。慢慢的品嘗單大爺給你們預備的這般滋味……”
  覷難了語聲發出之處——那是在一片枯萎的草叢邊緣,黑黝黝的看得不甚真切,隔著石屋窗口約有丈多遠,左丹雙手猝揚,兩柄彎刃短刀,在夜空中倏晃、已快得宛若橫過蒼空的流星般電射而去!
  暴晃之聲隨著那激擲過去的力芒響起,兩溜寒光還未曾射入草叢,已在,片突閃的炫目耀輝下“叮當”一聲彈飛半空!
  緊接著,單光狂傲的語音又傳來:
  “左丹,就憑這兩下子三腳貓功夫,你就想暗算你家單大爺?你簡直是在白日做夢!”
  冷哼一聲,左丹道:
  “如果不服气,姓單的,你可以回報!”
  大吼如雷,單光叱道:
  “來了!”
  就在那個“了”字還蹦跳在冷瑟的空气中時,一團黑糊糊的圓形物体已又急又快又狠又准的直奔窗口飛來!
  天爺,又是那甫始撞擊,便會出火的歹毒玩意!
  左丹雙目倏睜,一柄彎刃短刀已脫手而出,几乎就在他短刀出手的一剎,那團物体已被戳撞正著,“砰”的一聲爆響中,一片青白耀眼的火光立即濺射四周,但是、跟在這一擊之后,連串的“呼”“呼”被空聲里,一枚一枚的黑圓形物体就似是流星一樣緊接而至!
  心口一緊,左丹雙手不停,擁飛抖揮.一柄一柄的彎刃短刀便如銀蛇燦電一般激射飛旋,奇准無比的掠刺向那一團團凌空擲到的黑色物体上!
  于是——
  像是正月的花炮漫天,又似是慶典時的煙火絢麗——只是缺少了那繽紛的色彩,一蓬蓬的,一團團的青白色火焰夾雜著噴射的硝煙進舞,在這明滅不定的景致里,只是多了一股子奇异而邪惡的酷厲意味,當然,那散射的光焰并沒有表示著任何和樣的韻意,相反的,它是暴戾的,凶殘的,血淋淋的!
  圍在左丹腰際皮鞘內的四十柄短刀,已迅速用盡了,現在,他僅剩下了三把,而窗外,那一團團黑糊糊偽圓形物体仍然無盡無絕的飛射過來!
  左丹微黑而清擔的面客緊繃著,目光中間溢著如血的怒焰,他三柄僅有的彎刃短刀再次飛投出去,低叱道:
  “老金來接!”
  “接”字還在他舌尖上打轉,金奴雄已掠到一邊,手掌連翻,在一片連串的爆震聲与火光里,這位“六甲神”的鞘上短刀已激射向下,同樣准确無比的擊憧向那一顆顆,凌空拋來的黑球形物体!
  又快又急的抵擋著隱藏在黑夜里的敵人襲擊,金奴雄邊咆哮道:
  “老左,我們光是呆在屋里挨打也不是事,這些黑糊糊的玩意就像拋繡球一樣,一個接著一個往里面擲……”
  “沙”“沙”兩聲,又是兩把彎刃短刀自金奴雄手中射出,他挫著牙,雙目怒突的再叫:
  “咱們的短青子總有用完的時候,到了那時,再用什么去擋人家拋棄來的火器?”
  冷靜得近乎麻木的站在那里,左丹沉沉的道:
  “我已經有了主意!”
  緊盯著窗外動靜,金奴雄一揚手,又是一柄彎刃短刀飛掠目標,在一片奇炫的火花映岡中,他面上帶著重重的焦灼道:
  “什么主意?”
  左丹斷然道:
  “你背著大哥突圍,我替你們阻敵!”
  全身一震,金奴雄猛力搖頭道:
  “不行!”
  神色一寒,左丹怒道:
  “為何不行?”
  滿臉的橫肉在微微顫動,金奴雄看上去十分丑陋的面龐上此刻意散發出一片凜烈而湛然的光輝,在這片光輝的籠罩下,這時,他竟顯得如此豪壯,如此神圣,又如此高遠,有力的,他道;
  “由你背負大哥突圍,我來斷后!”
  重重一哼,左丹道:
  “為什么?”
  沒有回頭,屋外的青白色磷火已經在逐漸熄滅,但卻仍有黯淡的光閃在跳動,而這些光閃便映得金奴雄的面容越發陰黯了,他緩緩的道;
  “我告訴你為什么,老左,在幫里,無論你的机智、武功、計謀,全比我高上很多,待人做事,你更較我老練精細,因此我若有了長短,對大哥,對全幫來說,充其量只是損失了一名弟兄,一個大頭領而已,你卻不同,你如有了万一,則大哥与幫里的損失,將比失了我更來得嚴重……”
  左丹暴烈的道:
  “不要再爭,你的功夫不及我,假如擋不住退敵,非但你我全逃不出,更把大哥也坑了,這豈是意气之舉!”
  倔強的搖搖頭,金奴雄固執的道:
  “我要負責斷后!”
  猛一跺腳,左丹眼全紅了:
  “金奴雄,你是一頭蠢牛,我并不是在和你爭英雄,我全是為了大哥,為了孤竹全幫的興衰,現在不是你死我死的問題,關鍵全在大哥的安全上面,我功夫比你高一點,輕身之術亦較你來得強,由我斷后,成功的希望多一些,況且,我也并不是光在這里纏戰待斃,我也要找机會脫險,如果由你拒敵,你自信可以有把握掩護我們直到脫困之后為止么?你自信能夠將你自己也救出險地么?你真是太糊涂四“沙”的一刀又出,金僅雄臉色黑中泛青,他的一雙銅鈴大眼布滿了紅絲,唇角也在不住的抽滿,卻是不回頭,只管注意著窗外。
  聲音有些嘶啞的厲叫著,左丹道;
  “金奴雄,你馬上去背負大哥,把刀鞘給我!”
  抖動了一下,金奴雄痛苦的道:
  “我不能叫你去,老左,這种情形我們都看得明白,所謂斷后,和戰死兩字的意義完全相同,只是字面极异而且……”
  他咬著牙,又道:
  “我若戰死,幫里不會有大損失,你如完了,全幫的損失會比折了我來得更大……”
  气得全身箴籟抖索,左丹狠毒的道:
  “金奴雄,你再不去背負大哥,你就是逼得我上梁山了,我立即便沖出去和他們決一死戰,再不回頭!”
  就在金奴雄尚未及回話的當儿,石屋的后間突然傳來一聲爆響,接著青白色的火光閃映,后室堆積得滿滿的黑檀木塊已熊熊燃燒起來,這些斷截好了的黑檀木塊堆放日久,又干又脆,只是一剎,已全部融于烈火之中,焦嗆的磷火惡臭攙合著濃重的檀香气息,頓時便彌漫全屋,火光里,有白煙黑霧迷罩,几乎能把人的呼吸全窒息了!
  左丹一步搶過去,略掃一眼又馬上退回。他急怒的大叫:“那些王八羔子已把火器投進后舍了,金奴雄,你還在等什么?要全死在一起么?”
  大吼一聲,金奴雄語气如裂:
  “好,好,我便依你!”
  被室中充塞的濃煙硝霧嗆得連聲咳嗽,目紅如火,左丹大叫:
  “快過去背起大哥!”
  他急掃了一邊手足失措,惊悸莫名的方櫻一眼,方櫻這時早就被煙霧素得淚水流淌,連嗆帶咳,站都几乎站不穩了!
  一探手上握住的“霸王掌”,左丹低促的道。
  “方姑娘,你眼金奴雄一起退,如果万一無法脫險,你便任由他們擒擄,單光与你并無怨仇,諒他也不會如何為難你的!”
  用手抹著橫溢的淚水,方櫻卻大義凜然的道:
  “不要管我,要死要活,我也全和你們一樣!”
  目光倏亮,左丹大贊道:
  “好!”
  几句話的工夫,金奴雄已經用他的寬邊束腰帶將昏迷未醒的紫千豪緊緊縛在背上,紫千豪的四眩劍,也斜斜插在他的腰間,一拍手,這位体魄魁梧的巨人已招呼道:
  “行了,老左!”
  此刻,想是又有那种白磷火器由后屋被積疊的黑檀木遮擋住的天窗式隙洞什么所在投擲了進來,在持續的爆響聲中,火花四濺,磷煙熊熊,而那一堆一堆的黑檀木,老天爺,也就燃燒得越發凶猛了……
  石屋之中,簡直已看不清尺許外的景像,而熱度之高,更是惊人,炙烈的空气仿佛也熔在火光內燒了起來,這棟石屋,宛似就成了一個大石蒸籠、嗆窒得能將人的心肝撕裂,連喉嚨亦像燃起一把火了!
  左丹憋著一口气,暴吼道:
  “沖出門后,我朝前扑,老金背著大哥往林子里急竄,方姑娘好生跟著,不要迷失!”
  金奴雄大聲咳著,邊叫道:
  “成,我們沖吧!”
  狂嘯如雷掠蒼穹,左丹拔開門閂。暴掠向前,金奴雄接跟隨上,人在半空,已突然斜斜扑向林邊。
  就在方櫻也歪歪倒倒的跟著狂奔出來之際,左側方,“血狼星”單光那陰森而得意的語聲已沉沉傳來。
  “出來了?哈哈哈,孤竹幫的豪士們也會有如今這等狼狽之態?可笑啊可笑,”
  摸准語聲發來之處,左丹足尖族地,“霍”然回轉,抖手便將僅存的兩把木柄手斧其中的一把擲出,手斧的去勢疾厲得難以言喻,只是微微一閃,已到了目的那邊、
  但是,單光的反應仍然搶先一步——
  怪笑一聲,單光那瘦削的身軀已凌空拔起,他卻并不朝著左丹扑來,人在空中微側。已滾桶般翻落向金奴雄竄躍之處!
  左丹喉頭竟發出一聲低吼,拚命追了過去,他的腳步甫始移動,留影中,兩條彪形大漢已打群攔截上來!
  尖厲的笑著,單光那黃焦焦的枯干面孔在夜色掩隱下浮漾著一抹挪輸的意味,他略微回頭,叫道:
  “桂家兄弟,你們切莫放過了紫千豪這個頭號狗腿!”
  那兩名彪形大漢齊聲轟諾,兩人手中執的是一式成雙“峨嵋刺”,扑了上來,連二話也不說,四只精亮閃爍的要命玩意已又狠又毒的猛刺在丹,二人身手健捷,招術老辣,甫一行動,便知道俱是硬把子!
  左丹十分明白,今晚的形勢可說險惡到了极點,非但敵眾我寡,更加上了紫千豪的負傷暈迷,換句話說,紫千豪的制敵力量在目前不僅無法施展,反而形成了一种牽累——這是造成劣勢的最大原因,況且,在對方強敵總數中,又是以出了名的陰毒角色“血狼星”單光為首,如此一來,消長立見,若不拚命,只怕難得僥幸了……
  猛一挫牙,在輕脆的“咯崩”暴響中,左丹采取了一种不要命的焊野戰法,他毫不退避,“霸王掌”掄起一溜赤芒,在呼轟激涌的勁風里摟頭蓋臉劈向那“桂家兄弟”,同一時間,他編胸凹腹,閃電般左右晃動,而雙方的接触是快逾電光石火的,四只峨嵋刺泛著點點很星飛轟而至,勢子是急促不用說,就在不及人們眨眼的十分之一時間里,已擦著左丹的兩助過去,四條血口子立時翻卷,鮮血濺洒,而左丹的“霸王掌”也“卡嚓”一聲將桂家兄弟兩人中的一個砸得倒翻出去,頭顱粉碎!
  剩下的一位做夢也想不到左丹竟會這般的悍不畏死,他惊恐之下,傾力扑向一邊,左手的峨嵋刺脫掌射去,以圖阻止敵人的追擊!
  “哪里跑?”
  狂吼著,左丹身形暴斜,“霸王掌”連探十七次緊追對方,左手微沉急抖,僅存的那把栗木柄手斧已“呼”聲飛出,“噗”的一下深深砍人那位仁兄的后腦勺,在他“霸王掌”的揮舞下,對方脫手投來的那只鋼刺也“叮當”一聲被他震斷成兩截,滴溜的拋彈于夜空!
  “呸”的吐了口唾沫,左丹連看也不看一眼自己身上的傷口,瘋虎一般往前猛扑,但是,他方才扑出几步,右邊,又在一片叱喝中沖來了三條人影,那三個人甫始沖到,三件兵器已流電飛鴻也似的狠狠招呼上來!
  這時——
  “血狼星”單光早已追上了金奴雄,他鬼簡也似的在一閃之下已攔到了金奴雄身前,往下招拉著的眼皮微微一扯,他好笑道:
  “大塊頭,走不脫了。”
  眼梢子里人影閃晃,金奴雄已立即停步,他一看擋在面前的人那副尊容,已然明白了對方是誰!
  一只眼球怒瞪如鈴,金奴雄厲吼道:
  “姓單的,你他媽還算不算個人物?”
  單光稀疏的倒搭眉一吊,陰毒的道:
  “什么才叫人物?”
  手中“金紋斧”斜舉當陽,金奴雄惡狠狠的道:
  “乘人之危,以眾凌寡,暗襲隱伏,這就是你在江湖上闖出万儿來的本事么?”
  哼了哼,單光道:
  “金奴雄。你一定就是那‘六甲神’金奴雄了?你說出這番話來,卻真個令人好笑,更使人覺得你的幼稚和愚蠢簡直已到了可悲的地步,媽的,在如今這個場面是,單大爺還和你談光明磊落?論江湖規矩?你不要在做你他媽的春秋大夢了!”
  說到這里,單光右手那柄布滿了尖銳利鑽的,泛著精藍光芒的“千錐錘”微微和左手上的雪亮“無耳短朝”一碰,在隱隱的金鐵嗡嗡響里,他喘之以鼻的道:
  “与孤竹幫談仁義,和紫千家講忠恕,全是對牛彈琴,你們不配,也不懂,你們知道的只是殺戈,只是暴力,只是凶殘!現在,金奴雄,我單大爺就正准備好了這些牽贈給你們!”
  金奴雄暗中蓄積功力,以便做傾力之一搏,表面上,他卻故意裝出一副怒不可退的模樣吼道:
  “單光,你這老王人羔子不要自命不凡,在孤竹幫眼里,你也只不過是個下三流的,見不得人的雞鳴鼠竊之人!”
  啞生生的一笑,單光道:
  “姓金的,你生得姑牛一樣的塊頭,卻只學會了逞口舌之利,專門与人家拌嘴?”
  “唆”的銳響突起,金奴雄的“金紋斧”電旋而到,其快無匹,斧刃所指,正是單光的咽喉!
  狂笑著,單光不閃不讓,“千錐錘”奇准至极的一揮猛翻,”當”的一聲,在火花四射里,已硬生生將金奴雄的一斧震開。
  几乎分不出先后,就在單光的“千錐錘”翻起,他左手的“無耳短朝”已怪蛇般鮮點金奴雄胸膛!
  金奴雄雖是搶先出手,單光的反擊卻是更為凌厲,非但立還顏色,而且聲威奪人,不容抵擋!
  大吼一聲,金奴雄立即例躍,在埃身的一剎,“金紋斧”霍霍倒斬,在一片金光燦炫下,再度攻向敵人。
  身形晃掠如電,單光在“金紋斧”的飛舞中其快天比物穿掠游移,同時,睡前齊出,扶万鈞之力,含雷霆之感,而其隼厲与迅捷,簡直已達到匪夷所思的地步了。
  在團團藍汪汪的与銀燦燦的光輝交織穿針里,金奴雄的“金紋斧”馬上便留然失色,雖然金奴雄仍然拚命招架,卻明顯的看出左支右拙,捉襟見肘的窘態了!
  七招之后……
  十五招之后……
  “呱”的一聲,金奴雄肩頭的一塊巴掌大小皮肉已應聲飛起,被單光的“無耳短戟”扯落。
  熱血立濺,金奴雄咬緊牙關,雙手持斧,一時旋舞如團云,一時砍劈似雷忤。一時直搗像箭標,一時翻滾若浪涌。呼呼轟轟,威勢亦雄渾得緊!
  但是——
  單光的出手卻是太快了,快得令人目炫神迷,心慌意亂,他所施展的招式更加奇玄怪异、瞬息万變,不僅縱橫上下。凌猛無匹,尤能預察生机,一搶前占据有利攻拒角度,他的“千錐錘”与“無耳短戟”,便好像布成了一面羅网——以藍光与銀電所布成的死亡羅网。而金奴雄,則像是這面羅网中的一條魚,一條強有力卻難以掙扎的大魚!
  紫千豪被緊緊束縛在金奴雄的背后,他癱瘓也似的身体亦隨著金奴雄的躥躍掠動而不停的搖擺著,現在,他依舊未曾蘇醒,那么沉迷的竟無感覺,俯在金奴雄背上的面龐偶爾因金奴雄的動作而被揚起,也仍是顯得如此慘白又黯淡……
  一面近乎戲弄的与金奴雄較斗著,單光一邊悠哉悠哉,輕描淡寫的嘲諷著道。
  “就憑你這兩下子刷鍋本事也能在孤竹幫項個大頭領的名份?呸,快不要在單大爺面前丟人現眼了……”
  右手閃電般十九錘,左手顫動如波,狂風暴雨也似連跟上二十七戟,在金奴雄的忙亂招架中,單光又笑呼嘯的道:
  “真冤枉啊,似你們這批飯桶,也能在西陲占住天下,我不禁要為西陲無人而浩歎……”
  一雙牛眼中血絲滿布,面孔上的肌肉緊扯得血脈浮突,脹成了紫紅泛亮,汗水,黃豆般大小的一顆顆順著腦門子往下淌,金奴雄一邊奮力揮展他的“金紋斧”,一面大吼道:
  “技不如人算不得丟人,他媽的心不像人那才值得浩歎,就似你姓單的這樣!”
  倏閃倏翻,錘戟互合猝彈,快得難言,“嗤”的一聲,金奴雄寬闊結實的胸膛上頓時皮開肉綻,血流透衣,單光冷冷森森道:
  “上天有眼,叫紫千豪出了意外暈迷不醒,這就叫報應,我是說呢,他放才這么瘟在屋里裝歪种了……而你,姓金的,今夜你就是紫千豪的陪葬,老子要將你一丁一點的凌遲碎剮。”
  喘息著拚斗,金奴雄倔強的叫道:
  “媽的,你這不折不扣的叫‘落石下井’‘乘人之危’,大哥假如沒出岔子,就憑你十個單光也不是對手!”
  冷凄凄的笑著,單光出手之間卻越來越歹毒:
  “可惜目前情形不是這樣,是么?就算如你所說,你那狗屁大哥如今卻和個活死人無异了,嗯?”
  奮力揮斧斬劈,金奴雄破口罵道;
  “不要臉的東西……”
  “千錐錘”暴起如千雷砸撞,勁气似長河泄流,“無耳短戟”飛旋像流水縱橫,隼利宛如魔手漫天,單光突然之間使出全力搏殺而上,而且听得一聲悶啤,金奴雄的一條左臂已齊肩被削落,前面身子也在眨眼間縱橫布滿了一條又一條的傷口,皮肉翻卷,血糊糊的慘不忍睹!
  一聲惊恐至极的尖叫出自在五步之外,早已被兩個中年人物擒住的方櫻口中,她瘋狂的掙扎著,悲慟的哭喊著,欲待沖扑過來,但是,那兩個身材瘦長、面孔陰沉狠酷的中年人卻反剪了她的雙手,使得她根本無法脫出,根本無力移動!
  金奴雄在翻跌出去的一剎,猶記住他背后負著的紫千豪,他一個踉蹌,不往后倒,用力朝前俯扑——免得壓著了紫千豪,就在他偏倒的瞬息,肚腹之下,瘰□的腸髒已被壓得“噗嘰嘰”的流泄出來一大片!
  大旋身,單光飛起一腳,“嚓”的掠過了倒在地下的金奴雄左眼,一顆核桃大小的,肉聳聳,血淋淋的眼球已爆裂彈出,痛得已奄奄一息的金奴雄全身猛烈抽搐,一下子蟋曲成了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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