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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大懶虫的箭


  “你很少說話?”
  “嗯!”
  “我說的話比你更少!”
  “嗯!”
  “更少的是我倆對話。”
  “嗯!”
  “對話少,對戰更少。”
  “因為我倆是同一陣線,不是敵人。”
  “莫問,你會喜歡有我這樣的敵人么?”
  “夢儿,我很累,好想睡。”
  “你在逃避。”
  笑莫問道:“最好還能逃跑,可惜小虫也想睡。”
  笑夢儿道:“明天你便要走。”
  笑莫問道:“要什么手信么?”
  笑夢儿道:“我想你留下一點東西。”
  笑莫問道:“大懶虫能留下的,都不是好東西。”
  笑夢儿道:“留下一個答案。”
  笑莫問道:“啊!真的睡意太濃,一定有個甜夢。”
  笑夢儿道:“別再逃避,离去之前,我想證明我倆誰個更強。”
  笑莫問道:“睡覺神功,我一定是比你強得多。”
  笑夢儿道:“對面有一個叢林,我手上有弓箭。”
  笑莫問道:“睡眼蒙矓,看不清啊!”
  笑夢儿道:“我們每人一箭,射向叢林之內,誰個射下的鳥儿更多,便算是胜利。”
  笑莫問道:“眼皮睜不開了!”
  笑夢儿道:“你要先射還是要讓我先來?”
  笑莫問道:“請!”
  笑夢儿道:“好,那我便先射!”
  提臂拉弓,笑夢儿把內力急提,全身注滿勁力,天生特別強壯的笑夢儿,十歲便有了不起的修為,雙臂鼓脹起來,青筋暴現,骨節竟逼得啪啪作響,大弓拉開半寸又再半寸。
  箭在弦,殺力在前,只見笑夢儿再坐馬屈膝,雙腿如鐵釘緊緊釘在地上,動也不動。
  人馬是基座,雙臂再發力,大弓似難受力不堪再拉,十指已爆出聲響,雙手已開始顫抖震動。
  一對眼目瞪視對面叢林,射!
  “嗖”的一聲巨響破空,聲如夜鴉惊呼,又似子夜鬼哭,當箭矢离弦,早已被內勁爆出火舌,纏著箭枝直射。
  急若奔雷,又似星火,如追風逐電,直穿入叢林,竟爆出陣陣破樹折枝聲,烈火直舞上半空。
  藉內勁之力,火箭引致叢林焚燃,烈火一發不可收拾,什么飛禽走獸,一時間都被嚇得惊惶逃去。
  鳥儿都一飛沖天,离開火場,一剎那間就再沒有一只留在叢林之內,都高飛遠去了。
  笑夢儿隨箭奔入叢林,一會儿便走出來,手里執回箭枝,箭上就只有一只被射殺的飛鳥。
  芳心、公主都不禁在心底贊賞笑夢儿用計之巧,一箭把所有鳥儿嚇走了,叢林內變得一無所有。
  任你有三頭六臂,也不再可能于叢林內射殺得一只鳥儿,笑莫問當然也不會例外。
  芳心內心也在擔憂,她肯定孩子必敗無疑,也許是失敗得太多,她好想孩子不要示弱人前。
  最好就是有辦法反敗為胜,雖然這已是妄想。
  笑夢儿把弓箭遞給在驢背上的莫問,他卻毫無反應。
  笑夢儿冷冷道:“輪到你了!”
  莫問的回答十二分的簡單,是:“呼嚕、呼嚕!”
  搞什么鬼?原來興致勃勃的笑夢儿,怒目狠狠盯視驢子上的笑莫問,簡直怒發沖冠。
  不停聲響的“呼嚕”、“呼嚕”,是鼻鼾,沉重得不得了的鼻鼾聲,當然是來自大懶虫莫問了。
  他一直很渴睡,竟然真的就在此重要時刻入了夢鄉,弄得笑夢儿怒气沖沖,卻又偏偏沒他奈何。
  好一陣子,笑夢儿才將弓箭拋在地上,怒說:“你不射箭,就是一只鳥儿也沒射下,也算是你敗,哼!”
  再沒有理會大懶虫,夢儿轉身离去。
  睡得好甜,美夢正濃,笑莫問這大懶虫悠閒的在清風下醉人夢鄉,嘴角還帶著笑意,敗了,還有啥好笑?
  白日吐艷,陽光遍洒滿地。
  過了一個晚上,大懶虫的睡姿依然不變,看得娘親芳心也失笑,這孩子實在有點儿那個。
  十指纖纖,輕輕按撫孩子的秀發,莫問的五官就如芳心一樣精致,已許久沒有如此親近過孩子了。
  此刻,芳心頓覺就算失去一切,只要能有莫問愛她,也就心滿意足。人們都說,當一個女人有了孩子,心態便會轉變。
  原來都是真的,回首追憶,從登上“武國”皇后之位至今,已十年多了,什么富貴榮華,她未嘗試過?今后,自己想要追求的,也不算是太有挑戰性了。
  反而有一天孩子莫問能稱霸江湖,雄霸天下,那种感受一定比當皇后更滿足、更痛快。
  輕輕吻在孩子的臉上,芳心有种好親切、好溫暖的感覺,她把下半生的希望,盡都放在莫問身上了。
  她在想,最好就是讓莫問來繼承伍窮的一切,再把小白剩下的力量聯結,兩方勢力合一,莫問必然傲視天下。
  想呵想,愈想愈是美妙,不知不覺間,耶律夢香、笑夢儿都來了,要送二人一程。
  可是,大懶虫還在睡呢!
  “呵……太陽出來了!”突然一聲喊叫,大懶虫終于醒了,帶著睡眼惺忪,一臉笨相。
  芳心忍不住笑道:“是時候起程了。”
  大懶虫伸一伸懶腰,從驢子背上走下,先扭扭腰、擰擰頭,舒暢一下筋骨,堆出可愛的笑容。
  莫問拉著芳心衣袖道:“還不能走啊!先要解決跟夢儿的比斗,還未分胜負呢!”
  當眾人皆惊愕之際,大懶虫執起地上弓箭,隨便射向叢林,在光禿禿的第一棵樹上,便射下兩只飛鳥。
  莫問怕掌笑道:“哈……一箭雙鳥,剛好比夢儿胜上一籌,我的箭稍稍优胜,夢儿,敗了別气餒啊!”
  呆立當場的笑夢儿,本以為比戰已完結,卻不疑有詐,昨夜笑莫問明知不可能贏,便故意沉睡,待今早醒來,大火已熄滅,飛鳥重臨枝頭上,只隨便發箭,便射殺鳥儿一雙。
  原先是笑夢儿以巧計詐騙,教莫問敗在當場。但現今笑莫問卻反過來利用日夜交替,拉長時間,待飛鳥重臨樹上再發箭射之,當然就能避開昨日大火影響。
  敵人用計,自己也用計破計,破得极是巧妙。一覺醒來,反敗為胜,胜利又回到大懶虫手里了。
  芳心、公主、夢儿,都不禁思潮起伏,對大懶虫的聰明机智實在贊歎不已。
  如此十歲小孩,智能燦絕古今,當真不鳴則已,一鳴惊人!笑莫問,委實天下莫敵。
  智謀才高的耶律夢香,也實在佩服得五体投地。神情漠然,咨嗟歎息,眉頭深鎖。
  反觀敗了的笑夢儿,臉上卻是一片煞白,青筋抽搐,惴惴不安,只剩下僅僅能按下怒火的力气。
  大懶虫把小虫拉到仍在呆立的公主面前,輕輕撫摸小虫的臉,對笨驢道:“小虫,我要出去玩一陣子啊,許久才會回來探視你,從今以后,千万別再太懶,公主不大喜歡太懶惰的啊!”
  向公主一再點頭示意,又向雙目爆出火光的笑夢儿道別,莫問便拖著娘親的手,快快樂樂踏上路程。
  大懶虫來了,要大鬧“皇京城”。
  伍窮,你有屁快放,有話便對我大懶虫說個明白,要我來當家、當你干爺爺,還是要把江山雙手送我?
  我來了,恐怕你的江山必然天翻地覆。
  從“一万險”再到“皇京城”,路程相當遙遠。這是莫問長大以來,首次陪著生母芳心,一同度過大段日子。
  跟嬰孩時一樣,芳心有太多的話要說,從早到晚總是說個不停,或許,在世上就只有一個笑莫問,她可以傾盡心事相告,毫無保留,因此便滔滔不絕,說得眉飛色舞。
  當然,大懶虫也有他當聆听者的技巧,每到重要關鍵,莫問便會提出一個誘導性的問題,令芳心繼續發揮,繼續說下去。
  大懶虫的提問技巧實在高超,令別人有說不完的話,他也就可以只稍稍點頭、輕輕微笑便是。
  懶,原來也可以懶得出色,芳心的嘴巴停不了,大懶虫便可以專心一意的懶。
  披荊斬棘、歷盡艱險了數個月,再穿過“模糊城”,終于,大懶虫又回到中土了。
  越過了“太傻湖”,又經過“狂樂鎮”,一直向北走,一路上多見樹木少見人,大懶虫也感到莫名其妙。
  “皇京城”不是好繁榮的么?怎么一路上并不見有人來人往,更沒有車水馬龍的跡象。
  大懶虫懶得去問,但仍消除不了疑惑,直至到達一座城池之前,完全明白了。
  城牆上高高挂著的牌匾,刻上了“皇首城”三個大字。對了,根本就是到“皇首城”,并不是“皇京城”。
  “皇首城”是二十九座城池中最近“皇京城”者,經過此城才通往其余二十八座城池。
  城內街道作棋盤形排列,或橫或直的相間,井井有條,街道間的方形或長形地段,便建屋作營商或居住用途,布局簡單清晰,是大懶虫未曾見過的精彩結构。
  城內宮殿巍峨,金碧輝煌,為“皇國”君主休息、視察時所用,雖未及“皇京城”內“皇宮”之風光,但已算是不俗。
  城內到處綠樹成蔭,花果飄香。此外,城東南角的“皇江池”和城北的“皇家苑囿”,都是風光秀麗的游覽區。
  當大懶虫隨芳心穿過大街“皇首大道”,筆直前行,便到達內城宮殿,城樓之上,毅然吃立著一個人,身軀如鋼鑄鐵造,散發出一种气勢,是從前未有過的熾烈,彷似能把一切敵人熔成灰燼。
  是他,背叛大懶虫最崇敬的父親小白。
  是他,膽敢反過來要小白當他的臣子。
  是他,錯手誤殺剛出生的妹子笑夢白。
  是他?竟然殺敗皇玉郎,奪取了“皇國”三十城池,包括這一座“皇首城”。
  拖著似倦又疲的步伐,大懶虫踏上城樓,伍窮原先是坐在桌前自斟自飲,待莫問來到,便上前迎接。
  三十歲的伍窮大王,已是三國四族中勢力崛起最銳烈的王者,竟然對待十歲孩童如師亦友,禮賢下士,只看得一旁的“窮兵”不明所以,抓破頭皮也莫名其妙。
  伍窮道:“歡迎你來。”
  莫問道:“謝謝你歡迎我。”
  伍窮道:“朕一直歡迎任何才气橫溢的能人投效。”
  莫問道:“卻一直未得到太多具才學的能人歸順。”
  伍窮道:“的确遺憾。”
  莫問道:“不一定吧?”
  伍窮道:“身為王者首領,正是有容乃大,容得下有才能的部下,才可以不斷拓展霸業,欠缺有才能耆投效,自然對霸業有負面影響。”
  莫問道:“不一定,不一定!”
  伍窮道:“閣下有何高見?”
  莫問道:“在下只十歲,又矮了大王一大截,高見定然沒有,有的只會是矮見。”
  伍窮道:“矮見?”
  莫問道:“矮見跟高見的分別好大,高高在上的人視野廣闊,甚有遠大理想,极具志气。矮見代表一般在下面的平庸之輩、普通百姓,但他們的話才是大眾心聲,也就是真正值得參詳的‘意見’。”
  伍窮道:“哈……對,朕從前是平庸矮人,說話都是‘矮見’,當了大王以后,‘矮見’變成‘高見’。太高高在上,看的、想的都不一定跟平民百姓真心所欲一樣,今日把‘皇國’也納入版圖之內,如何統治,要長久民心歸附,真的好應該听多一點‘矮見’。”
  莫問道:“這就是伍窮跟小白最大的分別。”
  伍窮道:“什么分別?”
  莫問道:“小白是天才,天才都自負,自負的人都极有原則,堅持得近乎頑固,多少也造成‘固步自封’。伍窮則明白自己才能不逮,肯變通,愿意隨大勢順風而上,見風轉舵,錯而能改。”
  伍窮道:“這也是‘矮見’?”
  莫問道:“這只是‘淺見’,‘矮見’是有容乃大,包容有實力的人才于麾下,并不一定對王者霸業有幫助。”
  伍窮道:“何解?”
  莫問道:“有銅鏡子么?”
  伍窮道:“來人……”
  莫問道:“且慢,不必了,我只是問有銅鏡子么?”
  伍窮道:“當然有。”
  莫問道:“是能照得清晰,出產自‘皇國’的‘荒唐鏡’么?”
  伍窮道:“正是。”
  莫問道:“今早可有照過鏡子?”
  伍窮道:“有。”
  莫問道:“鏡內有什么?”
  伍窮道:“當然有我。”
  莫問道:“成了!”
  伍窮道:“哈……好侄儿,你在諷刺我。”
  莫問道:“第一、我不一定是大王的好侄儿;第二、諷刺大王的,是你自己而已。當年我爹麾下最強者就是大王,有容乃大最終結果,就是被背叛、离棄,故此大王自己早已打破此規條,卻又再用此規條來作為擴張的道理,豈不荒謬?每天透過鏡子都見到曾背叛主子的自己,還相信提攜部下有用,當真奇怪。”
  伍窮道:“對,我完全同意你的‘矮見’。”
  莫問道:“那大王應該放棄我了。”
  伍窮道:“我會重用你。”
  莫問道:“自相矛盾。”
  伍窮道:“朕跟你爹小白有許多不同之處,其中之一,便是朕自小便不是當首領,而是低低在下的部下之一。故此,絕對懂得當部下的心,也就不會疏忽大意,不會讓叛變的事發生。”
  莫問道:“了解‘矮見’,便成‘高見’。”
  伍窮道:“是朕固執己見!”
  莫問道:“大王的‘高見’,是要大懶虫來幫你教‘窮兵’學懶或學甜睡么?嘻……這方面,倒頗有心得。”
  伍窮道:“你,來當‘皇首城’城主。”
  莫問道:“什么。”
  伍窮道:“恭喜你,笑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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