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雪意深寒的晚上,大道上原來的枯樹,竟然有了生气,枝椏之上,有著嫣紅色澤。
是春花?啊,原來春已在不如不覺中靜悄悄來臨。
乾枯的枝頭上開著數蕾的花,象徵新的春天降臨大地,冬盡春至,一切會否更美好?
一陣風吹來,薄命的春花被吹离了枝頭,回旋落在莫問的手上,感慨万千的他在苦笑。
從儿時開始,跟著爹爹笑蒼天小白建國立業,攻城陷陣,生命無常,在弱小的心靈已留
下好深刻的印象。
天下正逢大變,各國各族各勢力之間爭戰無日無之,受苦的就是各城原來的城民百姓。
以“皇京城”為例,過去七、八年,不斷被王國四族的聯兵圍攻,跟著又遭到伍窮的數
次來犯,今日,又還要面對名昌世的攻擊,八年來爭戰不絕,連城民都麻木了。
或許是遺傳關系,笑莫問跟爹爹小白、爺爺笑少三都一樣,好珍惜生命,只要可以,便
盡量保護。
上一回,他把“皇首城”雙手奉給名昌世,免得損折一兵一卒一個城民,這回,攻守
“皇京城”一戰他又如何?
离開“皇京城”,一直向前走,舉目蒼茫,實在太冷,天寒心也凍,北風正以它全面的
蕭瑟与凄厲,一刀刀的刮著大地的雪砧,發出一聲又一聲悶響,孤清得可以。
太冷了,莫問自然的由丹田升起一股真气,剛堅而柔順地從小腹胞中穴里任督二脈升
起。一道出會陽經,沿腹部經穴而行,通過胸、頭而至承漿穴,然后環繞口唇,上至齦交
穴,再分注于雙目下,与督脈相交。
另一道則注入陰經,自腰背正中線上行,到頸后的風府穴轉注腦內,再沿頭部中線經百
會,越前額下行至鼻梁,再通齦交穴。
以意運气,以念調脈,運气凝息,熱暖体軀。莫問的內力是小白傳授,他絕對比儿時的
小白努力得多。
內力与招式截然不同,招式可以憑天賦能力突破有成,從前的累積沒太大的影響。
惟是內力則必須點滴結聚,除非巧遇良机有人注入畢生內力,否則定然要努力積聚。
莫問跟從前的小白另一處不同的,是他身旁有個笑夢儿。在內力、武功修為方面,莫問
一直是落在其后。
并不是想要爭甚么,但莫問就是不愿丟人現眼,故此很努力的練功,把修為逐步提升。
遠處有戰旗飄揚,高高崛地而起的另一個從新搭建的“觀星台”就在眼前,莫問就是要
來找名昌世,問他一個自己解決不了的難題。
憑著靈動的身法,莫問避開了一切守兵,攀上去“觀星台”,穿過一層又一層云,直上
而去。
四周飛云變幻,絢麗多姿,俯瞰遠處四野,橫江碧流,盡收眼底,縱目遠處,只見山巒
起伏,郁郁蒼蒼,心曠神怡,悠然自得。
攀得四肢痠軟,只因內力還不夠雄厚,莫問終于抵達台上,但云霧正濃,伸手難見五
指,甚么也看不見。
突然听聞嘻的一聲,眼前竟然有素淨的一張美臉,兩腮丰勻,下頷尖秀,美若天仙的下
凡仙子出現。
“觀星台”不是名昌世夜觀星象,察視星命天運之處么?怎么會有個小女孩出現,只是
十一、二歲,難道真的是天仙下凡?
厚云如海,似幻似真,云蒸霞蔚,一瞬万變,變就變在云生風動,云涌景移。
那一頭瀑布似的秀發,散披而落,云霧猶如一襲輕紗,把那瀑布來個時隱時現,神秘莫
測。
云霧彌漫成云海,一舖万頃,浩瀚無際,遠處點點峰尖似扁舟輕蕩,似動非動。
突然風起又再云涌,滾滾白霧里再見純真艷容,霧海中情影浮沈,云台霧集,席卷群
峰。
莫問當然明白“觀星台”上的云海只是自然現象,但醉于其中,又竟然有素衣妙齡少女
飄然而至,腦中不禁也糊涂起來,隨著嘻笑聲音扑來追去,仿佛要尋仙捕神。
“哈……好玩呢,云散之前哥哥若捉不到我,便要罰划大花臉,一言為定了!”
在云海中的聲音,就是來自那位小仙子,莫問不過也只是個十一歲孩童,當然童心未
泯。
莫問笑道:“好,但仙子可否先告訴在下,你是天庭王母宮女,還是甚么花仙、茶仙
么?”
微微輕揚秀發,閉上雙目,眼睫毛閃著夢幻的餘顫,致使她的秀額和鼻頭、尖頷,連成
了一道优美曲線。
一陣馥人体香,隨舞而飄動,嬌俏而活潑,那靈動的感覺,宛如一顆水珠滑過凝脂。
看得入迷,也看得出神,天下間竟有如此的純真,白云、雪霜,原來都比不上眼前仙子
更清、更純。
突然,仙子停了下來,繁星滿天舖在后,二人相視無語對望,痴痴發呆的莫問迷醉了。
仙子笑,莫問也笑。
仙子走前來,莫問也迎上。
仙子笑道:“大花臉,你好么?”
莫問這才被輕輕喚醒過來,尷尷尬尬的笑了笑,仍是茫然道:“你……好甜、好美,又
純似……唉,我也拙詞形容,總之就是今天有仙子下凡,我莫問有緣得見便是。”
“嘻……大花臉,我才不是甚么仙子,我叫彤夢,你來得正好,這里總沒有人和我玩
呢!”彤夢在地上取來畫筆、彩盤,不由分說便划得莫問左眉半額一大片黃。
也不知因何原由,莫問只覺小妹子彤夢為他涂臉抹色,溫柔暖心,這罰則倒十分受用。
彤夢好玩的個性表露無遺,紅色、綠色、墨色……五顏又圓又方的亂涂一片,額頭上還
寫上個“敗”字。一邊畫一邊笑,笑得兩顆特大的門牙都露了出來。
“哈……莫問大花臉,難怪你不當‘皇首城’城主了,原來你當戲班的大花臉帥多了,
好可愛呢!”把身子移前,就在莫問鼻子上獻上輕輕一吻,真情流露。
兩小無猜,童真少年情,禁不住的燃燒起來,莫問只覺好想与彤夢一塊儿,只要見到她
笑,心底便會升起好暖的感覺。
這种感覺好想它一再來,彤夢,好浪漫的名字。
莫問本來攀上“觀星台”是要找名昌世,但彤夢的出現,教他完全迷失了。
一切目標、方向都渾然忘記,亦都無暇再顧念,只要靜靜欣賞彤夢的笑容便是。
顏料涂在臉上封住了毛孔,甚是難受,莫問一手抹去,奇怪啊,竟半點也抹不掉。
彤夢笑得彎腰淚流道:“不……必抹了,這是混和了藥材的‘一天色’,涂在臉上,除
非整張臉割下,否則要一天后才能以水溶解抹去,大花臉哥哥,不必擔心呢!”
“啊,原來如此!”莫問終于省覺為啥彤夢一直笑得极為痛快。
彤夢道:“爹不許我跟軍中其他……唉喲,哈……”猶未說完,莫問已快手奪過了筆,
划了兩個圓形紅圈在彤夢雙腮之上,她愕然惊呼之際,又再割了兩個圓圈圍住左右眼。
莫問笑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這頭熊貓倒也不比我這大花臉失色呢,蠻好看啊!”
好個彤夢突然右手食指篤向雙腮,嫣然一笑,不知多滿足,笑道:“呵……大花臉上
來,就是要找云海里的俏熊貓么?”
彤夢一問,方才惊醒了沈醉玩樂中的莫問。惟是地方一目了然,名昌世哪有在此觀星,
此行難道落空?
彤夢一手拖住莫問,雙雙坐在台上觀星,說道:“你這大花臉真趣怪,你來找我爹,當
然是商討攻守‘皇京城’的事了,吞吞吐吐,這樣太不可愛了!”
莫問惊駭莫名的凝視著彤夢,難以置信道:“你……竟然是名昌世的女儿?他……會有
女儿么?”
彤夢一雙手掌軟如綿絮,按在莫問雙腮之上,認真得不得了道:“哈……你的傻樣真太
可愛了,你爹小白有你這有趣大花臉,我爹名昌世為啥不能有我這女儿啊!不過……很快我
便要离開他了!”
“甚么?”一抹從未有過的憂傷神色,竟現于彤夢眼眸,莫問心里一陣悲酸,竟忍不住
好想哭。
名昌世要稱霸武林、統一天下,對了,他定是要先把女儿彤夢送到异地去,免得有人想
加害她。
“啊,太好了,有了莫問哥,我便可以飛了!”興奮的彤夢突然伸出雙手,扮作展翅振
翼般,不停的上下搖頭。
莫問笑道:“飛?你說笑吧,人哪能像鳥儿高飛?”
彤夢走至一角,取出了一件附著一大片竹枝、厚布的長衫,左手插入,又要莫問把右手
插入另一只袖子里。
不明所以的莫問被這古怪的大衣弄得一頭霧水,但心里已有股膽戰心惊的感覺。
彤夢右手抱住莫問腰間,二人一同走至台邊,向下望去,數百丈高的距离,瞧得人心寒
打顫。
彤夢笑道:“這是國師兵法大家公孫莫敵,在我十歲生辰時送上的‘飛云翼風行’,据
悉是可以浮于空中,飛翔而下的,但卻必須同時兩人同心操控,哈……太好啊,可以玩
了!”
站在台邊,舉目四望,只見下面眾多營帳,似薄霧籠罩下的大海,万頃碧波在腳下蕩
漾。
莫問道:“有人試過這‘飛云翼風行’沒有?”
彤夢嫣然一笑道:“當然沒有,因為它只能夠承受孩童飛翔,我一直都找不到有膽量跟
我嘗試的朋友啊!”
莫問笑道:“太好了,簡直是玩命!”
彤夢道:“能在生時享受一下飛行的滋味,這才不枉人生呢!你怕?”
莫問道:“怕,好怕,但好想試,來吧!”
彤夢的眼珠滴溜溜一轉,充滿渴望的笑道:“好啊,我也一樣,好怕,但好想飛!”
兩人同時縱身,扑了出去。
你的左手,我的右手,同時緩緩張開,冷風在耳邊盤旋,扑面來襲,哈……好痛快。
青天在握,高可留云,隨風而下,原來又跟站在“觀星台”上完全是兩碼子的事。
下面的景物漸漸愈來愈大,左翼微震,兩人立時轉而旋向右,真妙,竟還可以轉動方
向。
你擁著我,我抱緊你,怎么會如此奇怪,咱們的心竟然同步跳躍,分不出或你或我。
她的体香滲進了莫問每寸肌膚,兩個人同心在飛,兩人也同樣沐浴于芬芳馥郁中,心意
不知怎的都互通明白。
相視而笑,只是眉目傳情已透徹理解彼此所想。
嘻……有小鳥在旁,它也在疑惑這“大麻鷹”的出現,怎么突然多了這“怪物”呢?
穿過云層,讓清風吹去一切愁煩,此刻就只有宁靜的香、溫柔的笑、無憂無慮的暖愛。
莫問再偷看彤夢,她卻已合上了眼,似半睡甜夢中,這又是另一种的純、另一种的俏。
軟綿綿、輕飄飄,啊,怎么會急旋亂轉,是遇上狂風么?不,沒有甚么急風大作,只是
一翼垂下。
彤夢的翼怎么會低垂下來?她真的睡著了么?
她的心……怎么會停止跳動,半點呼吸也沒有了,死了,竟然就這樣死了,彤夢猝死
了!
二人依然乘風而下,但卻變成急墜重跌,危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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