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定堅《刀劍笑新傳》第二十七部 日不落
第 五 章 湖筆戰腿筆

  神子天鷹憂心忡忡的領著帥母寒煙翠及大懶虫莫問,乘著小船,再經過大大小小的天然
鐘乳石洞,准備离開“彩云嶼”,重返“神舍”,安排接應師父苦來由的部署。
  雖然近年神子天鷹与親爹神皇關系惡劣,常因宗教觀點不同,而爭執吵鬧,父子難得一
聚,也弄得臉紅耳赤,不歡而散。奈何血濃于水,疼愛自己的親爹突遭不測,倒死在神子面
前,叫身為儿子的他如何不哀痛欲絕,無奈身負改革神教的大使命,又背負為父報仇的大包
袱,使得神子有淚不輕彈,強裝堅強,暫忘哀戚,保護師母等人离去。
  神子天鷹終于想通了,打破一直沉默不語的僵局,出言安慰有身孕的師母,關心道:
“師母,實在太對不起師父与你了,若不是‘神長大老’存心怖局陷害我,師父也不用替我
作代罪羔羊,身陷危險中。‘神長大老’的武功深不可測,甚少与人比試,暗藏實力,确是
一名神秘的高手,但師父武功超凡入圣,必能應付自如,安全离去,師母你千万不要擔心,
以免影響胎儿。”
  寒煙翠輕拂被微風吹亂的頭發,怡然自得的笑道:“我并沒有擔心苦來由的安全,他一
定能夠安全离開,与我們再次會合,你忘了我夫君是‘神、魔、道、狂、邪’中的‘道醫’
嗎?你不如為‘神長大老’擔心,以他五、六十歲的高齡,很可能被苦來由虐玩得吐血身亡
呢!”
  与苦來由共處了十年之久,哪會不知道夫君以虐玩別人,來平衡自己因學道術,而帶來
的不幸。
  貪愛錢財富貴,卻不能沾手,美酒只能淺嘗,佳肴不可飽肚,美人儿更不能求,所有的
美好一律不能主動強求,否則損折道學。
  何苦來由苦添愁?苦盡甘來殺我頭。
  苦海無邊道在手,苦中作樂運籌謀。
  正好道出苦來由的矛盾性子,渴望而不能得,雖得亦不能有,當然苦,苦有來由,卻終
生不能改,苦海無邊更無盡頭。
  寒煙翠不再理會神子的憂慮,神情自若,放眼四看,瀏覽鐘乳洞內的七色光華,奇形怪
狀的“吊鐘”、“石柱”、“石筍”,惊訝造物的神奇。
  雖然為人妻子的寒煙翠半點也沒有擔心苦來由的安全,但神子仍此忐忑不安,責無旁貸
的道:“我向你保證,我們‘改革派’中的每一個成員,務必竭盡所能,協助師父返回‘神
舍’,并努力搜羅證据,還他一個清白,以免有辱‘道醫’的英名。”
  寒煙翠不置可否的嫣然一笑,反倒大懶虫莫問听神子絮絮不休一再保證,悶得一再打呵
欠,不耐煩道:“你還是少說話,多留神四周環境,免得被尾隨跟蹤的小船,撞個正著,人
仰船翻!”
  此時神子天鷹才發覺有一艘小船一直尾隨在十尺之外,怒道:“那老奸巨猾文房四,口
里才說放我們离去,不再追究,如今竟反口覆舌,不守承諾,派人跟蹤,意圖不軌。”
  歇了一歇,神子滿有信心道:“師母、莫問你倆不用擔心,我們‘改革派’已早派人隱
藏身分,分布住在附近,只要我們下了船,便能到他們的秘密住所,喬裝易容,掩人耳目,
擺脫追蹤。”
  莫問疑惑道:“他們全都忠心‘改革派’?他們可否信賴?”
  神子自豪道:“絕對可靠。”
  神子天鷹自覺思想日漸与神皇分歧,毅然放棄宮內的榮華富貴甘心与一群志同道合的信
眾,為改革“神教”而同甘共苦。
  大部分“改革派”的信眾皆貧苦人家,根本沒能力在為改革“神教”的大事上,奉猷任
何金錢,因為他們實在窮得拿不出一個銅錢。
  幸好神子天鷹在他离開前,從宮中取得一批財物,用來變賣了,把所有金錢奉獻出來,
成為“改革派”的日常經費,甚至有些患病沒錢醫治的信眾,他也絕不吝嗇,施予援手。
  所以,信眾們非常敬佩神子天鷹的為人,對他完全信服,甘愿為他出生入死,縱有犧
牲,也在所不辭。
  信任,便從彼此無私的付出,艱苦的生活中磨練出來。
  苦來由吻別了愛妻寒煙翠后,立刻卸下他的一臉柔情,變回從前那意態輕佻,囂張得過
分的苦來由,全不把“神長大老”文房四放在眼內。
  苦來由呵欠頻頻,不屑道:“老家伙,還不快快出招,讓我了結你殘暴不仁的一生,早
早投胎轉世,好運的便再世為人,受苦受難,以贖今生孽債,不幸的便轉世為牛為馬,任人
魚肉宰割。”
  姜是愈老的愈辣,“神長大老”文房四并沒有因為苦來由的胡言亂語、廢話連篇而气急
躁暴,仍然一臉祥和,如佛祖化人般的笑道:“別再口舌作孽,請接招吧!”
  神長大老輕易的從筆頭手上的竹籮,取出一枝他頗合意“湖筆”,用“羊毫蘭蕊”,既
是柔軟、細長又富有彈性与光澤,是上等的山羊毫毛,實而不華。
  “湖筆”揮筆,急疾蒼勁,飛動馳騁更豪邁,以簡單的筆划“橫、豎、點、撇、捺”,
以勁出招,點气為墨,筆刀直壓向苦來由,令他体內血气翻騰難受不已。
  以“點”戳向苦來由各大要穴,以“橫”、“豎”攻將過來,橫切直斬,逼得苦來由左
閃右避,以“撇”卸去攻來腿勁,隨即再以“捺”割向他胸膛,步步進逼。
  “神長大老”以“銅嘉量鉻”的小篆,揮出凌厲招式,每一筆划皆規整之极,纖細而剛
勁。
  未几,“道醫”已掌握文房四的出招規律,不再像剛才的左支右絀,處處閃躲。
  苦來由狂笑道:“老而不,只得那兩、三道板斧,便在本大爺面前,班門弄斧,真是貽
笑大力,來帝說身后的‘文房四寶’還可以。要殺我?簡直异想天開,讓你見識一下本大爺
的‘腿筆’,威力比你手上的“湖筆’,不知強上千倍、万倍。”
  苦來由從容不迫,以腿為筆,得心應手,順著“湖筆”出招。
  “腿筆”飛動疾勢,殺力非凡,如影隨形,以相同的“橫、豎、點、撇、捺”,迎擋
“湖筆”的攻勢。
  “湖筆”筆力無儔,奈何遇上了苦來由的“腿筆”,其筆力如万馬奔騰,沛莫能敵。
  苦來由占盡上風,意气風發道:“文房四,我的‘筆’法也不俗吧?橫划集中駢并,豎
划疏縱長,頗有嚴整雄強之慨,比你這書畫宗師,也不遑多讓,可謂后浪推前浪,一代新入
胜舊人,文房四,你老矣!”
  得勢不饒人,苦來由勁力沉厚,“腿筆”已壓向“湖筆”。
  “神長大老”避無可避,只好以他深厚內勁,力抗“腿筆”“湖筆”、“腿筆”正面交
鋒,強者胜,弱者敗。
  “砰”的一聲,优劣立見。
  “湖筆”不敵,頹然斷毀,一分為二。
  苦來由鼓掌大笑道:“清脆悅耳,‘湖筆’已毀,不如再施展你其餘絕學,可能也有取
胜之机會,雖然机會确是微乎其微。”
  筆法之外,“神長大老”仍不大愿意揮出“紙、墨、硯”,多露一手便多泄露一手玄
机,他日要用來滅絕刀鋒冷、余律令、藥口福等高手,便更難了。
  能保留實力便該竭力保留實力,待他日滅掉敵人的剎那,才以保留的招式殺“湖筆”既
斷,只好改用“鼠須筆”,取其筆力強勁有鋒藏。
  苦來由觀此筆,不禁喝采道:“此筆具備‘筆之四德’,亦即是‘尖、齊、圓、健’四
大要素,不愧是一枝好筆,原來文房四對筆的選擇,也非常講究。”
  文房四頷首一笑,佩服對手的博學,大有惺惺相惜之意,但仍手下不留情,以“鼠須
筆”虛空寫字。
  字体態勢宏偉,渾然大度,筆畫粗重,雖具劍拔弩張之力,但圓渾沉厚,极為凝重,書
了一個“停”字。
  凝重的气勁,令苦來由血气呆滯,礙手礙腳,當“停”字剛成,周遭空气恍似凝滯停
動,苦來由活像呼吸不到一絲空气,手腳不能操控,竟然全身停在原地,動彈不得。
  振筆再揮,一气呵成,再書一個“痛”字。
  “鼠須筆”的筆尖突然散開,千條万條鼠須纏繞著苦來由身后的散發,糾纏不清,使勁
一抖,不少長發慘被連根拔起,痛得苦來由的眼淚也冒了出來。
  痛意未消,文房四再虛空寫一個“暈”字,每一筆、每一划皆痛打在苦來由全身四肢百
骸,而最后一筆,正好為苦來由一記當頭棒打。
  “暈”,正好是苦來由此刻的感受。
  他媽的,好邪門!
  你要我暈,我偏偏不要暈倒。
  苦來由一掌打在自己的前胸,決心以痛驅走暈意,不能讓文房四稱心如意。
  長嘯一聲,苦來由怒极了,他要痛下殺手,看看文房四如何抵抗他的殺意。
  文房四,你死定了!
  雖然神子天鷹滿口信心,但當他發覺敵人跟蹤的小船,愈駛愈近,船上有六名手持大刀
的凶神惡煞,刀鋒閃現寒光。
  己方只有一名小孩莫問,還有手無縛雞之力的寒煙翠,全是要他神子天鷹去保護,自己
一人殺出重圍,尚有机會,若帶著這兩個負累,只怕難比登天。
  神子天鷹坐立不安,不時回首,忖度敵人何時發動攻擊,喃喃自語道:“怎么辦呢?怎
么辦呢?他們快攻將過來,雙拳難敵十二手。今日真是壯志未酬身先死,魂斷‘彩云
嶼’?”
  莫問眼看神子天鷹惊惶失措,与剛才的滿口承諾,大相逕庭,更加深他的看法,肯定認
為神子絕非大將之才,“改革派”若由他一直帶領下去,只會紙上談兵,不會有一番大作
為。
  大懶虫只好收起渙散的心神,揚帆掌舵,擺脫敵人跟蹤,安全的送寒嬸嬸上岸,返回
“神舍”。
  神子也不再豪气蓋天般,言之望望,怯怯的任由莫問指揮帶路,安排一切。
  幸好一路上沒有大事發生,神子又回复他的自信,歡天喜地的帶他們返回“神舍”。
  神子笑道:“只要返回‘神舍’,我們便會很安全的,‘神長大老’斷不能找到此神秘
基地。”
  剛見“神舍”,便見子天站在入口處歡迎他們回來,喜道:“神子你安全回來便好了,
我們听到神皇被殺消息,皆為你擔心不已,見你回來,大家便可安心了。”
  子天滿臉笑容,噓寒問暖,熱啟聞常,怎料他突然眼露殺意,從怀中取出一把匕首,直
刺向神子的心窩。
  神子呆立當場,事出突然,全無招架之力,靜待那穿心之痛。
  匕首在神子心窩一寸前頓住,不能再推前。
  子天惊覺詭計被識破,而對方功力在己之上,只好丟下匕首,反身逃入“神舍”之內。
  誰有此能耐,能在電光石火之間,以雙指挾住匕首,阻止進勢?
  在此三人,除了笑蒼天之子外,誰又有此机智、功力,救回那已嚇得不能言語的神子?
  莫問惊覺“神舍”入口處,傳來陣陣血腥,料想“神舍”必發生巨變,而子天仍喜孜孜
的相迎門外,必有詭計陰謀。
  有此先知先覺,莫問哪會讓子天奸計得逞。
  拍醒在鬼門關轉了一圈的神子,莫問便沖入“神舍”。
  “神舍”內,尸橫遍地,死狀恐怖,令人慘不忍睹,當有二、三十人仍奮力支持,抵抗
來敵。
  莫問二話不說隨手拈來大刀,幫助他們退敵。
  大刀舞來虎虎生威,或跳或躍,左倏右忽,輕盈靈巧,不消一會儿便把敵人全部打退,
并擒來子天,交予神子發落。
  神子痛心疾苜,万料不到,与自己情同手足、多次出生入死的子天,今天竟出賣“改革
派”,殺害自己的兄弟,更要取下神子的生命。
  神子怒不可遏道:“為何你要如此?”
  子天苦笑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一直留在‘改革派’中。只會繼續捱窮,只要
殺了你,滅了‘改革派’,我便飛黃騰達,有享之不盡的榮華富貴,你生在富貴之家,哪會
明白我們出生貧窮,一生為奴為仆之苦。”
  神子仰天呼道;“真神,求您寬恕子天的罪孽,讓罪惡長埋在地下。”
  他以子天的匕首,刺入他的心窩,再腳踏爆他的頭顱,讓他的血肉与地上的泥土,永不
分离。
  被出賣的神子,已變成一頭凶獸,他要為真神除妖降魔,把一切有罪的人,殺個片甲不
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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