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定堅《刀劍笑新傳》第二十七部 日不落
第 八 章 皇者劍無敵

  情缺的葬禮本是孤寂冷清,只得天恨,万料不到來了一個送殯的怪客,但肯定不受情缺
所歡迎。
  “恭喜啊!恭喜啊!傻七体格強健,無病無痛,我的臭尿一定也很滋補,花花草草都在
說多謝呢!你呢?你為甚么不跟我說多謝?”
  傻七不但在情缺墳前撒尿,還得意洋洋嘻笑,也沒辦法,他的思維根本有异于常人。
  傻七見天恨額上三條凸出的青筋在跳動,還伸手去摸。
  “啊!你真沒禮貌,不滿只有尿尿嗎?我的糞好難得到的啊!別太貪心。咦?這些會跳
會動的是甚么?好有趣!”
  “你找死!”天恨揮出“情缺”,滿以為一刀便可斬下傻頭傻腦的瘋子,怎知斬了個
空。
  傻七雖身高八尺,体形粗壯,賤肉橫生,身法靈動之輕巧猶胜小白,一躍身便在數丈開
外。
  “瘋啦瘋啦!你又發瘋啦!”傻七在“日不落”曾見過天恨的瘋狂殺招,惊心動魄之處
令他印象難忘。
  “唉!你動不動就發瘋,那不如我待你离開后才再替花草施肥好了。放心啊,必定將最
大最臭的糞便留給你。”
  殺!傻七就這樣走開還可以放過,不殺他的話,情缺的墳墓會給這個瘋子弄成怎樣了真
不敢想像。
  但要追到傻七談何容易?一瘦一肥的兩個身影在草原上飛奔,良久也無法接近傻七,他
還不時停下來回頭等天恨。
  “死啦!死啦!又追來啦!瘋子殺人呀!”等看到天恨蹤影,傻七才一跳一跳的開溜,
玩弄他于指掌中。
  一追一逐,天恨追至石林,傻七揮手叫道:“嘻嘻,來啊!來啊!追得到,我送你一條
毛。”
  傻七脫下褲子,就在下体處拔出一條毛揮向天恨,全然是挑釁。
  “嗚!嗚!痛痛,不好玩,不好玩。”傻七痛叫道。
  “殺!”又是簡單一個字,天恨与“情缺”殺前,怒意已把身法速度提升,應該這一刀
便可斬下傻七,卻忽然眼前一黑,天恨跌入傻七早已挖掘出來、深逾十尺的大洞之下。
  傻七早有預謀?
  天恨一著地更彈射而起,以第一時間沖出陷阱再說。
  及至洞口,卻見一團陰霾黑影,惊懼是甚么暗器,身形一窒。
  定睛一看,卻見是肥厚的大臀,屁眼清晰可見。
  “施肥啊!施肥啊!快長高長大啊!快長高長大啊!”傻七叫道。
  惟恐真的會撒下糞便,天恨即以“情缺”在泥壁上划了一圈,以沙泥擋住面“哈哈哈!
想要我的滋補糞便?你作夢啊!”
  豈有此理,三番四次被愚弄,天恨再也按捺不住,不管是甚么花招也要殺上傻七這時卻
拋出一物入洞,竟然是“神風笑”。
  還好天恨以“情缺”斬擋,“神風笑”未及身体之前就爆炸,但洞口窄小,天恨也即時
遍体鱗傷。
  傻七這時收斂笑容,認真的道:“對不起啊!但為了小白哥,我不得不這樣做,你還是
不要跟他決戰吧。”
  小白?就是將要在“富士神兵祭”中最后一場決戰的對手?他竟然如此卑鄙?
  末待天恨答覆,傻七的急疾身法又再把他帶离洞口,等天恨返上來時已不見傻七蹤影。
  石林的另一面,傻七很不快樂。
  “丑叔叔,我覺得自己做了坏事。”
  丑叔叔一早已在等待,剛才的一切定是由他所籌划。
  丑叔叔道:“為甚么?”
  傻七蹶起嘴,把玩著“晴天娃娃”說道:“他又沒傷我的丁儿,為甚么要傷他?”
  丑叔叔道:“但他曾傷害小白,這就沒有錯。”
  听得丑叔叔答案,傻七心情好了點,因為在他來說,傷害小白与傷害丁儿或丁妹子,他
都會好憤怒。
  一天之前,沒人會料得到關乎“天皇帝國”神兵武者排名的“富士神兵祭”,最終會由
兩個不屬于“天皇帝國”的人爭奪最后決戰。
  一休大師在這之前,只想著就算情況再坏,也不過是“一休七絕”其中一把神兵對決小
白的“赤龍”。
  而一休大師的師弟一痴老和尚,則寄望“無敵”斬斷“一休七絕”,取代他最痛恨的師
兄,成為“天皇帝國”神兵鑄造最強者。
  結果卻是小白的“赤龍”對決天恨的“情缺”。
  小白与天恨同是來自中土,“赤龍”亦然,只有“情缺”屬于“天皇帝國”的鑄刀技術
所造,無論誰胜誰敗,戰果都對“天皇帝國”相當不利。
  小白胜,中土的人与刀俱胜過“天皇帝國”,誰都顏面無光。
  天恨胜,以中土的人用“天皇帝國”的刀,胜利也毫不光彩,只會更感恥辱。
  要阻撓戰果,便要在決戰之先下功夫,大家都同意將“富士神兵祭”決戰延后。
  小白只想協助天草太子成為天皇的唯一合法繼承者,然后由天草太子下令率兵攻殺一心
侵吞中土的“江川藩國”,其他的一切,并不在乎。
  “神山王宮”南門前一所窄小的“本愿寺”,是一休大師九牛來未曾离開過半步的地
方。
  今日重重的厚鐵門內,又再度傳出鐵錘打鐵的聲音,一痴老和尚隨聲音而進,在大門前
已感受到熱流飄散,高溫熱气如火般涌出。
  大火爐前,一休大師正獨個儿赤著上身,專注地用長鐵鉗夾著“皇者之劍”的劍刃,臉
泛憂色。
  敲打之聲蓋過匹周一切雜音,一休渾然不覺一痴已在背后竊笑。
  直至他開口。
  一痴道:“鼠賊狗偷便有鼠賊狗偷的應有行為,就算滿口佛理,不是人便不是人,活該
活該。”
  一休大師一直以布帛里纏著“皇者之劍”,任誰都不會認為他其實還未鍛造成功,偷偷
重返“本愿寺”繼續未完的功夫。
  一痴突然出現,那即是說一休的計划又出了點岔子。
  多年來深藏不露,暗地籌划殺天皇奪位而來,以為天皇死后便一切順利,始終還是有點
阻滯,故一痴的出現令他有點吃惊。
  一痴道:“為拖延時間,堆砌出‘富士神兵祭’必須在‘日不落’戰台畢行的藉口,卻
偷偷回來鍛造未竟全功的‘皇者之劍’,待‘富士神兵祭’有了戰果,再以‘皇者之劍’當
場斬斷优胜神兵,這卑鄙下流的計謀瞞得過人,可瞞不過我。”
  一休笑道:“富士神兵祭’是‘天皇帝國’的重大典禮,由‘天皇帝國’的人及刀得
胜,才較合情合理。”
  一痴道:“到時你除了二十万‘僧兵’,還可得到所有‘官武’、‘平民’及浪人武者
所尊敬,擁戴你成為新天皇便指日可待。”
  一休道:“合情合理。”
  一痴道:“可惜可惜,可笑可笑。”
  一休道:“有何可惜,有何可笑?”
  一痴道:“你手上的廢物,根本無法斬得斷‘赤龍’或‘情缺’,功虧一簣是為可惜。
明知‘皇者之劍’還有缺點仍自欺欺人,是為可笑。”
  自“皇者之劍”鑄成“劍刃”階段后便沒法再進,雖已具神兵的气派,也胜過“一休七
絕”,但“富士神兵祭”上親眼目睹“赤龍”与“情缺”,一休肯定的要是硬碰,“皇者之
劍”必然碎裂。
  要是天恨的“情缺”胜過“赤龍”,為情缺報仇,天恨再下來便會對付自己,叫一休怎
能安寢?
  一痴笑道:“以騙取得來的鑄造技術鑄成‘一休七絕’,再騙取天皇贈予偉大工匠的稱
譽,騙上加騙,明日終于死在自己妻子的瞞騙之下,以不傳的‘情缺’斬下頭顱,活該活
該,我的神兵終于胜過你,痛快痛快!”
  一休怒道:“我呸!你視為畢生心血的‘無敵’不是也被砍斷了嗎?我始終還是德高望
重的一休大師,你一無所有,哪里胜得過我?”
  提到“無敵”,一痴臉泛微笑,洋溢滿足之情,欲語還休故作神秘,只說道:“嘿,
‘無敵’絕不是一柄簡單的神兵。”
  “無敵”已斷,這句話還有何意義?
  畢生所求除了夕姬之外,一痴只想壓倒師兄一休,見他無法突破“皇者之劍”鍛造之
秘,無限滿足。
  一痴道:“只要你愿意下跪請求,我可助你鑄成‘皇者之劍’。”
  論地位、論輩份、論成就,一休完全壓倒一痴,要一休下跪求教,是否太荒謬?
  是否荒謬還需看价值如何,只要有机會當上天皇,一休絕不輕易放棄。
  噗地一聲,一休竟舍棄尊嚴,不但跪在地下,還連叩三個響頭給一痴。
  一痴大師瘋狂痴笑:“哈哈哈!你終于承認自己的旁門左道及不上我,我才是最偉大的
工匠!”
  笑,百歲的一休也在笑:“求你賜教指點。”
  一痴已經笑出淚來,說道:“你的‘皇者之劍’确有皇者之風,但用者也必須向他表示
臣服才能揮出最強殺意,斬下自己一臂,用你的血來證明你忠于他吧!哈哈!”
  荒謬,真的太荒謬了吧?一個已活過百年的人,竟然要向一把神兵盡忠,還要砍掉一
臂,誰會下注賭博?誰又知道這不是騙局?
  為了天皇之位,一休大師下了賭注,以“劍刃”齊肩斬掉左手一臂。
  雖斷了一臂,傷口卻沒噴射血花,反而迅速結疤,將傷口凝固。
  染過一休鮮血的“劍刃”也從沉寂中產生反應,兀自抖震,這股感覺是一休大師自鑄造
“皇者之劍”以來從未感受過的。
  再一次證明自己眼光准确,一痴狂笑陷入瘋痴:“你最終還是要依靠我,一痴才是天下
鑄造神兵第一人!天下第一人!”
  一休道:“你是鑄造神兵第一人,我卻是天皇,我判你死罪!”
  輕輕一推,“皇者之劍”劍鋒直沒入一痴喉頭,笑聲嘎然而止。
  最偉大的鑄造神兵工匠一痴老和尚,在生前鑄造了三把他引以自豪的神兵,分別是“無
量”、“無情”及“無敵”。
  “無量”已被“赤龍”斬斯,“無情”又被“赤龍”吞噬,連最后的“無敵”也于胜券
在握之時,猝然折斷。
  在“神海”近岸的崖壁上,不凡圣子獨對著由八尺折成五尺的“無敵”,已經五個時
辰,由潮漲至潮退,共問了過百次“為甚么?”
  “無敵”跟自己并不匹配嗎?那一刀明明必胜,再加把勁便可將天恨一刀兩斷,自己便
是“富士神兵祭”的決胜必然者。
  差一步便可將功贖罪,可惜功虧一簣,從前含愁的星目已無法看到,換來一副失敗者的
愁眉慘目。
  “江川藩國”最注重武者的名節,失敗是可恥的行為,假如被貶去九大武將之職,終生
都受鄙視,所以失敗者宁可自刎討回最后的尊嚴。
  不凡圣子已做好了自刎的准備。
  “失敗者當然該死,但你已經承認了失敗嗎?”不凡圣子回頭看去,只見已經脫胎換骨
的江川十兵尉雙臂交胸,散發著狂傲霸者之態。
  不凡圣子道:“連‘富士神兵祭’也失敗,我已再沒机會。”
  江川十兵尉道:“區區‘富士神兵祭’算得上甚么,我可以再給你一個新的机會去平反
敗局。但首先,我讓你重新了解你的‘無敵’。”
  不凡圣子道:“無敵’已斷,再沒有价值。”
  江川十兵尉道:“人可以脫胎換骨,刀也應該可以。”
  被江川老不死訓示過后,十兵尉自內至外產生出一股令人望而生畏的霸气,連他的思想
也豁然開朗。
  他走上前輕輕撫摸“無敵”,彷佛感受到刀的說話。
  不凡圣子看得出神,他從未想過斷了的刀還有何用。
  只見江川十兵尉笑了笑,忽然說道:“你試試再用‘他’來斬劈眼前巨浪。”
  不明不白的說話,但既是吩咐,也只好遵從。
  再次手執“無敵”,感覺是輕了一點,先揮舞了兩個圈,仍不見有何不同,十兵尉便說
道:“無敵’不能讓你駕馭,“他”一直想你感受他的原因是他早知不凡圣子非用“無敵”
的最佳人選。
  “他”要你去感受,讓“他”去支配才會發揮殺性。
  斷刀,是為了配合不凡圣子自己,可是他要到這時才明白。
  揮刀斬浪,連續斬出三刀,只見浪花被刀气割開之口久久未愈合。
  揮刀斷水水不流。
  這才是“無敵”應有的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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