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老板与他的隨從提起大刀,拔足而起要劈殺史認屁,他仍呆若木雞不知反應的時候,
一股倏忽隱約的急風刮起沙石,清脆的龍吟聲響穿過眾人耳朵,綻出的耀眼金光宛如月華殘
留在空間中,“赤龍”已經回鞘。
“他們已暗中計划將你殺死,我帶他們來交予史城主你發落,應該就是小白最好的見面
禮。”小白對史認屁說道。
老板与他的隨從還身在半空中,發現持刀的手腕被劍光割出一條淺淺的血痕,手上的刀
全被扭成一團。
“嗚哇!我的手……”老板這時才痛得殺豬一般大叫。
小白說罷,施然坐下來欣賞那碗美味的開洋素干絲,气定神閒之姿,快絕無倫的,准繩
絲毫不差的使劍法,還有引反賊入瓮的智謀,都教在座五位城主惊詫不已。
過住小白在他們心目中已經是万分欽佩的人物,心甘情愿臣服在他之下,跟隨他打出江
山。當日出賣他,美其名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城民,實際上還是有點對小白一直節節敗退,甚
至要像喪家犬一般撤离中土而有所不信任。
今日重遇小白,他們都發現自己錯了,一個皇者,沒有經歷過曲折多變的際遇,是沒辦
法清楚体會人生到底是甚么,也沒辦法看通波譎云詭的戰況,甚至一舉而把危難輕易解決。
剛清醒過來的史認屁,發現自己的城民竟計划造反,勃然大怒,沖過去一把捉住老閭:
“豈有此理!你對我這個城主有任何不滿大可以直接跟我說,竟然密謀造反?說,為甚么要
殺我?”
老板不屑地道:“你?你好個屁啊!有城主你不做,打算跟那個皇玉郎搞甚么‘連城
訣’,十多個城變一個城,城主卻有十多個,少不免又掀起一番動蕩不安,我們只想要安穩
閒逸的生活,你卻只想自己有利可圖,有為我們著想過嗎?”
小白這時也說道:“‘連城訣’的构想,是要將余律令、皇玉郎及你們几位城主所掌管
的城池聯成一線,大家平起平坐,不分軒輊,甚至乎利益均分,遇到外敵入侵便由其他城池
來增援,各城互相呼應,表面上很理想,是不是?”
小白所言無疑就是皇玉郎當初所提出“連城訣”构思的目的,的确毫無破綻,而且也非
常接近昔日小白掌管七城時,所提出“守點不守線,聯點以成線”的戰術策略。
小白續道:“不要忘記,當初‘守點不守線,聯點以成線’的戰策,有我小白及‘模糊
城’作強大后盾,有一個中央作資源調配,計划能夠成功,全因各位城主對小白的信任,而
小白也對各位全無戒心。可是‘連城訣’是与詭譎多詐的余律令合作,算是他沒有机心稱
皇,你們也能夠安心繼續當城主,反之,遇有外敵攻城,十個城主十种意見,或是其中一城
臨危退守不出兵協助,整個‘連城訣’就被瓦解。”
小白几年來不在中土,能夠掌握清楚當時局勢,當然不是靠甚么神智天聰,而是一直以
來耶律夢香為小白悉心調訓的“天兵”,四出搜集各方資料所得回來的成績。小白加以參
詳,便立即定下統一天下的計划。
小白續道:“單以史認屁、劉一線、關二哥、胡說八、諸葛神弩几位城主,如果余律令
或皇玉郎要鏟除你們,你們有能力抵抗嗎?所謂十個城,其實也即是一個城,城主之名已名
存實亡,你們的城民要造反自立為主也絕不為奇。”
小白將“連城訣”的利弊分析得頭頭是道,眾人細心一想,的确也有點擔心落難的余律
命及皇玉郎只是利用自己來壯大勢力,待他們連城之后便將他們一舉鏟除,成立新勢力再与
列強爭皇,城主的地位岌岌可危,已經安逸的平民百姓當然不愿再見有動亂。
小白道:“觀乎現今局勢,你們只能夠選擇爭雄做皇帝,或是繼續城主。”
情況已再明顯不過,“連城訣”是絕對行不通的,關二哥立即說道:“小白大王,我愿
意再跟隨你闖天下,只是怕你不讓我有這個机會。”
關二哥其實也說出其餘四位城主的心聲,小白笑道:“你說得對,我不打算讓你們有這
個机會。”
四人頓時鴉雀無聲。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小白不記前事已是最大的恩賜,還妄想再跟
隨,怎會有這個机會?五人想到此皆黯然無聲。
小白說道:“其實你們不是有一個更理想的大王嗎?他一直也是你們的強大后盾,小白
不能与各位再度攜手,只因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小丙才是你們最理想的選擇。”
五位城主一直在小丙的護蔭下才得以專心處理城中事務,最理想的人選的确已近在眼
前。
“只要五位城主不打算离開,我小丙絕對既往不究。”小丙于叢林中步出,在他身后還
跟著低下頭來的笑天算。
笑天算在智謀上胜過夫君小丙,但在別人面前,她很憧得收斂自己,讓小丙一個人占盡
光榮,是以她默不作聲伴隨在側。
昨日小白來見妹子時,其實就以鳥籠來暗示笑天算及小丙,正遇上五城主密謀加入皇王
郎一夥人的難題,笑天算也十分惊詫小白洞悉一切,是以回去后便將事情轉告小丙。
跟小白合作,暫時來說百利無一害,況且小丙已是小白的妹夫,只要沒有利益沖突,又
能解決煩惱,小丙焉有不答應合作之理?
五城主當下便答允絕不加盟“連城訣”一眾勢力,留守城池,奉小丙為大王。
小丙向小白說道:“你既是我的大伯,只要你需要的話,我絕對愿意合作。”
守城將領答道:“報告大統領,經探子回報,四万‘神武大軍’一直死守河岸,間中只
有后備軍作糧草補給,除此之外沒有任何動靜。”
芳心說道:“我所吩咐的事都已經辦妥了嗎?”
守城將領答道:“一万弩手、遠射手、弓箭手日夜輪更守城池,還有大統領千叮万囑將
桐油灌入河中的事,全都辦妥。”
芳心滿肚子疑問,名昌世多月來三番四次以少量兵馬,不斷盤踞在“天法國”外圍干這
些小動作,她一直扭盡六壬,兵來將擋,每一次都教“神武大軍”無功而回。
芳心是破陣殺敵的指揮戰才,名昌世絕對領教過,昔日的“神武大軍”也曾在她指揮之
下連連獲胜,這些小動作絕對不能把她戰胜,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名昌世到底在搞甚么把
戲?
在憂心名昌世的陰謀之外,芳心近日疲于奔命調度兵馬守住各城池,實在也有點疲累,
不時憂心忡忡,但卻不知道所煩心的事到底是甚么。
守城將領見大統領芳心一臉憂色,當下說道:“大統領,其實你也不用擔心,以桐油倒
在河上,只要大軍硬闖渡河,我們就可不費一兵一卒,只燃著桐油便可退敵,實是良策,
‘神武大軍’也必定是想到這一點才不敢輕舉妄動。”
芳心的防守計策万無一矢,她自己怎會不知道,但“神武大軍”今日毫無動靜也實在太
怪异。
守城將領忽爾說道:“請恕冒犯,如果是大統領,你會怎么破自己的防守計策呢?”
芳心心頭一震,一直以來她都專注于攻破敵軍陣營,雖偶爾失手,但還是胜多敗少,自
己的計策該是完美無暇,失敗只是陣中作戰者不才,她的指揮絕對正确。
她怎會去想自己的防守計策怎么破呢?她重新回想自己曾指揮過的戰役,每一次都按照
天時、地利、人和去策划,但有點她忽略了,數十次的戰役中,她總有几次的戰略是重复
的。
自己熟悉的防守計策用在敵人身上,敵人在經歷數次之后也必定了然于胸,自己站在防
守的位置,只會想到防守,但敵人卻是主攻,便要千方百計去破陣。
還有更惊人的發現,她使用桐油這一著,便是當日她領著“神武大軍”出戰“劍鞘城”
時,取笑守城將軍防守“星石河”所采用的無聊策略。
現在自己站在防守的立場,根据天時、地利,也用上這一個看似毫無破綻的策略,究竟
為甚么?
攻,可以有很多戰略,但守,可以有靈活變化嗎?芳心,是屬于領兵攻擊的戟才,不是
防守的天才,還有的是,十五年來經歷無數大大小小戰役,她老了,已接近江郎才盡。
芳心啊!芳心,江山代有人才出,每個人都不能雄霸一整個世代,十几年來,你已夕陽
遲暮,相反名昌世一直養精蓄銳,近几年才崛起,兵勢強大如日中天,你如何匹敵?
原來當日你所取笑的方法,換在同一個立場,你也會用同一個“可行”辦法,真可笑,
人生太可笑。
怎么只有我一個芳心?為甚么沒有人來繼承我的行軍智慧?我半生努力又如何?敵不過
天,敵不過歲月。
芳心未敗別給人,先敗給自己。
這時一名探子急呼呼地跑上城池,而上表情万分惊訝道:“報告大統領,大事不妙,
‘神武大軍’的后防突然來了六万大軍而且……”
芳心喝道:“而且甚么?快說!”
探子道:“而且他們以二十人一小隊的陣形,各自抬著以樹干造成的木伐,似乎要強行
渡河進攻。”
守城將領還是充滿信心:“混帳,就算以木伐渡河可避過河床底已淬毒的尖石,但河水
全染上桐油,一過河便要被活活燒死,‘神武大軍’根本是送死無疑。”
芳心卻震惊道:“如果是我,便會先行燃燒桐油,待桐油燃燼之后便可施然地乘木伐過
河。”
守城將領張大了口,沒想到芳心破了自己想出來、万無一失的計策。
芳心終于明白為何薛無訣一直按兵不動,是等待千多艘木伐造起,再加上有利風勢才一
起而攻,他們駐營扎守,其實也是監視自己這邊的變化。
芳心叱喝道:“別呆在那里,快去調派五万兵加強防守兵力,還要加派弩手及弓箭手,
去!”
在遙遠的彼岸,薛無訣的九万“神武大軍”已浩浩蕩蕩集結河邊,前排大軍正各自手持
火把。
薛無訣大聲指揮:“擲火把!”
霎時間數千火把,還有燃著火焰的箭在漆黑中燒得火光通明,闊數百丈的大河著火燃
焚,就像是象徵胜利的火焰。
燒啊!燒吧!“神武大軍”歡呼喝采,殺聲震天,更震動芳心的心靈,面對即將來臨的
大廝殺,她應該如何應付。
殺啊!沖啊!“神武大軍”井列有序,前排戰兵手持防護盾牌,后牌弩手、弓箭手已搭
箭上弓,強軍壓陣,气勢逼人。
面對大軍渡河沖殺,芳心恍如看到當日的自己如何气焰逼人,雄心万丈,時移勢易,往
日她對付人,今日被人對付自己。
“大統領,后援末至,我們該怎么辦?”
“大統領,敵軍愈迫愈近,我們該怎么辦?”
無數的問題要芳心解決,她已經太疲累,剛才信心又已動搖,頭昏腦脹下無法冷靜下
來,無計可施。
“讓我想,我一定會有辦法……發箭,不要讓敵軍接近!”
守城的戰兵立即搭箭上弓,射向趁著風勢已到河中心的“神武大軍”,可是他們早料此
著,分散進逼。
守在城池上的戰兵已慣了听候大統領芳心的吩咐,她亂,軍心也亂。
“大統領,這里戰況會很危險,我護你先走吧!”
“走?我芳心竟要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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