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武法皇”、“异海狂農”天下四國四族中,名昌世已坐擁“武國”与“皇國”,勢
力最大。
要雄霸天下,最大的障礙是伍窮,只要攻陷最頑強的“天法國”,再以強勢力壓餘下的
余律令、小丙、“神國”等人,天下便盡在手中。
派薛無訣出兵攻打“天帶城”一役,得知小白出手助拳,名昌世已知他最憂慮的事情已
然發生——小白与伍窮結盟,久攻對自己不利,惟有改變戰略,先向餘下的勢力出手,集結
力量再對付小白及伍窮。
其他勢力中,以余律令及皇玉郎倡議的“連城訣”集結最多餘党,最有能力反但所謂
“連城訣”其實只是几十個城互相照應,并無一塊完整土地,就如分散各地的流寇,逐個擊
破只會浪費兵力。
整個“連城訣”的核心是皇玉郎及余律令,皇玉郎是“皇國”亡國之君,余律令雖將
“余家”的權力架构解体,仍掌控著“余家”遺脈,只要余律令被擊潰,“連城訣”可說是
不足為患。
余律令已將余家五城收复,自己坐擁“余宮城”,其餘四城分配給皇玉郎、太子、余
震、余蠢管轄,經十多年努力,狂傲不群的余律令總算擺脫“元老堂”的指揮,一洗被壓在
下面的屈辱。
余律令野心大,志气高,實力非凡,只是擺脫不了保守迂腐的“余家”一眾長老,今日
吐气揚眉,豈會甘心只當一個城的城主?“連城訣”只是第一步,下一步便要向雄霸天下目
標進發。
他与名昌世迥然不同,名昌世為了等候良机稱皇,而甘心雌伏十年當一個完全不起眼的
人,成為太上皇后為了雄霸天下絞盡腦汁,完全不要面子以游說方法籠絡敵人。
余律令身分尊貴,狂傲不可一世,沒有几個敵人他瞧得上眼,像伍窮這樣的人在他眼中
根本不值一哂,區區一個“天法國”,里面全是賤人窮寇,要獲得光榮胜利,一雷天下響,
就要向兵力、國勢最強的“武國”挑戰。
“余宮城”自被余律令接收后,已迫不及待大興土木,雖然只是城主卻動用万人把城里
內外修葺,一切要最完美,一時間“余宮城”處處雕欄玉砌,紅樓畫閣,繡戶朱門,飛檐碧
瓦,表面上繁華璀璨,繽紛絢麗。
還有一千個余律令欽點的工匠日夜赶工,全為余律令搭建最气派万千、宏偉壯麗的“龍
宮”,他自命天子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今日“余宮城”城池門外來了一個人,命守城將領大為震惊,他絕對不該出現在“余宮
城”,最起碼這個時候并不适合,也不該一個人孤身前來,守城戰兵立即挺著兵器戒備。
將領于城樓上高聲叱喝,要他止步:“大將軍,這里不是你來的地方。”
他已年屆八十五,垂垂老矣,其威名卻教每一個行軍戰兵皆心膽俱裂,只要敗在他手
上,死的絕不是几十,或者几百人,只要一敗便會全軍覆沒,哪管已揮動白旗投降,只會死
得更慘烈。
他甚至不屑抬頭与高樓上的將領對話,只揚開背上所攜來的一件物体,將領便即命守城
戰兵快馬向余律令請示。
守城兵道:“啟稟城主,‘武國’一品天武大將軍万骨枯在外求見。”
余律令像是早知万骨枯必會到臨,態度從容:“他有帶東西來嗎?”
守城兵答:“有。”
余律令道:“是甚么?”
守城兵答:“是龍座。”
余律令道:“甚么?”
守城兵答:“是一座……是一座金漆龍座。”
万骨枯身為“武國”一品天武大將,理應效忠名昌世,卻千里迢迢為余律令送一張龍
座,他是准備投誠嗎?
“整個‘龍宮’占地千畝,位居‘余宮城’正中央,有十條‘御道’直通城內各處。
‘龍宮’建构分‘午門’、‘角樓’、‘余和門’、‘余和殿’、‘中和殿’、‘保和
殿’、‘余寢宮’、‘御花園’及‘北門’。每殿內均有最优秀工匠手工浮雕,放有陶瓷、
彩繪作裝飾,梁柱有八爪金龍盤踞,所有家俱都是利用原有結构、部件加以美化修飾,有牙
頭、券口、檔板、腿足、角牙、圍子、卡子花、霸王悵,每一處都是匠心獨運,奇形雕琢的
藝術,但我最欣賞的,還是你送我的這張‘金漆盤龍寶座’。”
余律令領万骨枯步入“龍宮”參觀,未入宮中,宮前大校場上已可眺望富麗堂皇的“角
樓”,“御花園”槐柳成蔭,宮內迥廊飛檐繪彩絢麗,崇樓高閣,气象万千,每一細節都見
巧奪天工的布局,處處盡顯余律令那力臻完美的個性。
余律令安坐在万骨枯所送贈的“金漆盤龍竇座”上,太監從旁服侍,宮娥將酒傾注入酒
壺放上爐頭,正為兩人煮酒。
万骨枯道:“如此好气派,余律令從前定下的理想莫非已經達到了。”
余律令道:“我的老朋友,你不是說過我野心大、志气高嗎?區區一個‘余宮城’只是
一個開始,最終乃是要主宰中土所有土地,廢物庸才要一生為仆,拙劣的藝術要全被銷毀,
但藏在我心最深處的,還是有一個遺憾。”
万骨枯道:“一個完美的人有遺憾,必定很痛苦。”
余律令道:“是万二分痛苦,我到現在還沒有一個出色的部下為我征戟沙場,而理想人
選偏偏就在眼前,可是,他很快就要率領‘神武大軍’來攻打我‘余宮城’。”
万骨枯道:“分別二十五年,余律令已由當日的狂傲小子躋身為‘神、魔、道、狂、
邪’五大高手之列,說不定今天便可把我殺敗,迫使我履行當日的承諾。”
余律令道:“我實在欣賞你對“武國”的忠誠,本有實力自立為皇,但從來沒有背叛之
心,我更重視我們之間的友情,可以的話實在不想以武力來令你臣服。”
余律令一生執著重情,每次回想与耶律夢香往日的感情,總如万箭穿心,千种哀愁万般
刺痛,未能釋怀,今日既自封為王,總希望身邊的下屬是心悅誠服拜倒他魅力之下,甘心跟
隨。
万骨枯道:“我的好朋友,理想是需要付出好大的勇气去完成的啊!”
万骨枯斷然拒絕,余律令心內感慨万千,忽爾命人押上十名被手銬鎖上的囚犯至大殿之
前。
十名囚犯已被困了几十日,但一直獲得禮待,并朱受到任何折磨,原因他們都是万骨枯
所派來的探子,以窺探“余宮城”的戰防兵力。
余律令道:“這几名囚犯混在我軍中打探軍情被我發現,他們招供是伍窮所派來的奸
細,我一直在想要用甚么方法好好懲戒,你來正好令我想起當日坑殺十万軍的雄壯場面,一
直無以為報,不如就讓你欣賞一場火燒活人以作報答,你認為如何?”
余律令及万骨枯都知道囚犯是“神武大軍”的探子,卻捏造事實是伍窮的奸細,目的是
要給万骨枯一個救自己下屬的机會,只要他愿臣服,那万骨枯的下屬也就歸回自己所有,說
得隱晦點万一万骨枯宁愿下屬死也不愿臣服,大家也好下台。
万骨枯道:“我也很想知道你是否辦得到。”
一句話,直把囚犯嚇得心膽俱裂,自己一向盡心盡忠万骨枯,怎料到他竟會見死不救。
余律令道:“好!真好!”
余律令一句話,官兵便燃著火把投向殿中囚犯,大殿上立時火光通紅,十個囚犯發出慘
絕人寰的嘶叫聲音于宮中來回激蕩,稍有惻隱之心者都不敢直視這一場殘殺。
連余律令也別轉頭去。
万骨枯卻一直牢牢盯著自己屬下被折磨至死。
火燒炙痛,手腳卻被鎖住不能掙扎,直至燒焦了手臂至肩膀掉下,焦臭味充斥整個宮
內,中人欲嘔。
囚犯們因為抵受不了痛楚互相以頭撞向對力,企圖快一點死去擺脫痛楚,但烈火煎熬的
劇痛刺激神經,終于抱在一起被火活活燒死。
余律令道:“唉,還是及不上你。”
万骨枯道:“何出此言?”
余律令道:“至今為止我還是念念不忘當日你坑殺十万軍的事跡,最印象深刻的是你臉
上從沒有表情,你不是在欣賞,也不感到殘酷,我卻始終無法辦到。”
万骨枯道:“還重視情義,就是你几度失敗的原因,戰爭除了取胜之外,更要把敵人盡
數殲滅,鏟草除根,一個不留,否則只要有机可乘便會卷土重來,要胜利便要徹底,要胜
利,甚至要將所有親情、愛情、友情泯滅。只不過殺區區十万人,十几年來‘异族’無一敢
再侵我‘武國’,那才是最光榮的胜利。”
戰場上敵我分明,能游說臣服當然最好,一出兵對壘,便要以最迅速的方法解決敵人,
擺脫糾纏,更可減低自己軍隊傷亡,愈拖得久,愈損耗資源、人力、物力。
以最殘酷方法對付异己,殺一儆百,對敵人仁慈,即是對自己殘忍,誰也知道這個道
理,卻沒有几人真的辦得到。
余律令道:“所以我還是最欣賞你沒有惻隱之心。”
万骨枯道:“玥天的戰役你要是敗給我,我一樣會把你活活燒死,毫不猶豫。”
余律令道:“所以我還是希望你來當我的大將,領兵攻打‘武國’。”
万骨枯搖頭拒絕:“你敗了我,才可使我臣服。”
万骨枯与余律令這對老少,多年來惺惺相惜,如今名昌世決定攻打“連城訣”一眾,此
戰必不可失,是以差遣一品天武大將万骨枯領兵出戰,為了能說服這位老朋友歸降,特意親
來游說,但始終也未能令狂傲的余律令屈服,心頭感慨万千。
余律令送走万骨枯,經過大殿上那一堆被燒焦的尸体,臭味依然濃烈,肉黏著肉,已經
燒穿了的肚皮還流出內髒,十對被燒破眼珠的深洞仍像盯視著万骨枯,張大了口就像控訴他
的冷血殘酷。
兩人經過“御道”,通往城門前兩邊均是排列整齊的軍兵,井井有條,余律令竟命人夾
道歡送敵人离開,以示他對這個老朋友的尊重。
万骨枯道:“雖然我是聲名顯赫的沙場將領,但我最不喜歡的就是戰爭。”
余律令道:“為甚么?”
万骨枯道:“我殺人,只是迫不得已,要成為令人聞風喪膽,人見人怕的將領,這是唯
一辦法。”
余律令道:“你很出色。”
万骨枯道:“你要登基為皇,必須要先忘情,明日殺戰是一個考驗,假如你不忍殺我,
你沒有資格當一個好皇帝。”
余律令道:“我會盡我所能。”
万骨枯道:“很好,我今天沒有帶兵器來。”
余律令道:“我也沒有。”
万骨枯道:“殺我,這是最适當的時机。”
余律令道:“絕對是最适的時机。”
万骨枯道:“殺了我吧!”
余律令道:“我會,只要你能夠安全走出城門,明天,我絕不留情。”
万骨枯挺起胸膛,一步一步走在“御道”上,向城門走去。
旁邊已列好陣的軍兵只等待一聲號令,便會毫不猶豫沖殺上去把這個老將軍斬殺,他赤
手空拳而來,就算再頑強也絕不能抵擋千百個軍兵夾擊。
距离城已只有十丈,決殺的气氛愈起濃烈。
五丈,軍兵已摩拳擦掌,只要殺了這個老頭,明天殺戰或可避免,就算開戰,胜利的机
會也大增。
三丈,每個軍兵都朝余律令望過去,似是用哀求的眼神希望他下一道命令,把眼前最恐
怖的敵人斬殺。
一丈,万骨枯轉過身去,余律令還是呆呆站著,沒有任何指示要軍兵提刀沖万骨枯失望
搖頭,忽爾破口大罵:“蠢——才!”
余律令明知万骨枯求死而來,不但沒有出手,還讓他擁有最高的光榮。
明天殺戰便是你死我活,雙方皆不舍這個多年老朋友,余律令空空的眼眶竟涌出淚水
來。
看到万骨枯拖著孤單的身影离開城池,余律令振臂一呼,盡抒心中的感慨。
“你也是個蠢才啊!蠢——才!”
戰鼓擂響,旗幟飄揚,聞擊鼓,思良將。
殺戰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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