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定堅《刀劍笑新傳》第三十五部 困獸斗
第十一章 皇帝請下跪

  昔日由皇玉郎所掌管的“皇京城”,直可用琪花瑤草、粉牆黛瓦、燈彩云集、恬靜明
洁、飛橋丹檻、珠帘繡額等等字句來形容。
  那如詩如畫、巧奪天工、秀逸峻奇,縱橫織构于城中大小市集間的三十八橋,還有直抵
“皇宮”必經的吹簫亭、玲瓏花界、登天樓、皇畫閻、揮毫台,曾在每個城民的心中寫下傳
奇。
  除了构筑宏麗,美不胜收外,莫問曾以城主身分所倡議的“霸權解放改”政策,令每個
城民有自主之權,可自行籌划城中大小事務,讓本來卑微的平民百姓擁有發言之權,又是另
一個傳奇。
  傳奇卻稍縱即逝。
  甚至令人有逝去不還的感覺。
  就如一場奢豪的迷夢,不管有多醉心多醉人,夢到醒時也算完。
  “天皇帝國”侵略軍成功進侵城池,碎毀名昌世統一山河的春秋大夢,也惊醒了每個平
民百姓以為繁榮与盛一如日光般永恒照亮的傻夢。
  傻夢逝去,接下來會否是一場無涯的噩夢?
  “皇京城”失守,“皇國”土地被奪,名昌世与他的党羽官衙以及領軍大將如万骨枯
等,理所當然的退守回“武國”。
  其他如刀鋒冷、藥口福、皇玉郎、佘律令等,因為“余家五城”、“農族”及“狂意
族”,都成為勢孤力弱的一群,在這變幻難測的動蕩亂世中,還是跟隨名昌世一起退到“武
國”,共商反攻“天皇帝國”之策。
  天恨領大軍回到“神國”,伍窮与太子退回“天法國”,自此中土又再四分五裂。
  四國鼎立的情況,一如當日笑天算与小白爭“聯軍大統領”時,莫問曾經預測大戰后的
情況一樣。
  要棄守“皇京城”,名昌世當然不會將完好無缺的城池拱手相讓予“天皇帝國”,一招
焦土政策,便將“皇京城”由金碧輝煌變成斷壁頹垣的破敗之地。
  皇帝与官衙能撤走退避,平民百姓卻是無路可逃,只能在悲涼哀怨中靜觀另一場噩夢發
生。
  城內的市集里,面無神采的平民百姓每天都等待“天皇帝國”新皇朝的施政。
  不知來日何世,也不知生命是否明天便完,沒有人愿意再在市集中擺賣干活,“天皇帝
國”的大軍日夜在城中巡防,慎防有城民變節投誠,平民百姓連大气都不敢透,惟恐稍有不
慎引來彌天大禍。
  只有一朝得勢、意气風發的“天皇帝國”大軍不時在市集中大呼小叫,否則“皇京城”
就真的恍如死城一樣。
  其實城門深鎖,又有大軍駐守,哪還有人敢越雷池牛步7更莫說要逃出域外投向別國。
  一陣急疾奔馳的馬蹄聲轟然響起,把每個城民都嚇了一大跳,身處動蕩亂世,任何細微
的動作都足以令人心惊肉跳。
  無休止的戰爭已令城民變得惶惶如惊弓之鳥,何況這次騎馬耆大模施樣的在城中叫囂,
還一邊走一邊將手上的紙張擲出,四處飄揚。
  紙張漫天飛舞,城民爭相拾取,然后大叫歡呼,情況一如當初莫問剛施行“霸權解放
改”政策,全民踊躍投入競選城主一職時般熱鬧,將原本籠罩“皇京城”的死寂都打破掉。
  只見在馬上策騎奔馳者不是別人,正是曾在昔日選舉制下,由一個平庸百姓人家一躍而
成為一城之主的馬小狗。
  捧著一個人肚子,笑容堆滿臉上的馬小狗自“皇宮”那邊的御殿策馬而來,又隨處派發
蓋上御璽的告示,當然令人很想得知告示內容。
  馬小狗來到大街一邊,將手上告示都派完,在大街上靠賣菜營生的陳大嬸立即將他拉
住,要馬小狗解釋告示內容。
  陳大嬸道:“馬城主,我不識字,到底告示上寫生甚么來著,大家會這樣興奮?”
  馬小狗笑道:“陳大嬸啊,你以為在這种時候還有甚么值得人興奮若狂的事?
  ”
  馬小狗說得神神秘秘,令陳大嬸更加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她不滿意道:“我婦道人家
沒讀過書,一生最大的成就只知道甚么時候賣哪些菜,賣多少銀兩,你就不要故意來考我
吧!”
  馬小狗答道:“那你就可和過往一樣如常去种菜、挑菜、賣菜,不止是你,大家都可恢
复如過往一般在城中生活,一切如昔。”
  陳大嬸不敢置信地道:“你又來騙我了,皇宮內的人都換了,怎么會跟以前一樣?”
  馬小狗道:“人的确是換了,但皇宮還在,雖然是損坏了不少,但可以重新建造,因為
我們已經有了一個新皇帝!”
  陳人嬸道:“皇帝?就算有都只不過是‘天皇帝國’的人吧?”
  馬小狗道:“你錯啦!這個新皇帝是如假包換的同胞,是我們中土人,他由今天開始代
替名昌世管治整個‘皇國’,國號不改,他還承諾會盡快振興‘皇國’,會比往昔更繁
盛。”
  陳大嬸雖仍是不大明白,但既然皇帝跟自己流著同樣的血,同聲同气怎都比不知所謂的
“天皇帝國”人統治來得好,于是也不問情由在大街上与人群一起歡呼暢和,与眾同樂。
  “天皇帝國”既已奪下“皇國”,為甚么又不改國號?甚至乎要一個中土人來當皇帝?
  這個皇帝又是誰?
  磚瓦剝落,金漆褪色,已不能稱得上富麗堂皇的“皇宮”之內,響起如雷般的大笑,震
耳欲聾。
  “皇國、皇國,甚么國號不變,真他媽的白痴平民,皇國是皇國,只不過是天‘皇’帝
‘國’罷了!”
  “皇宮”御殿之內,惟九五之尊才能安坐龍椅上,江川十兵尉身穿刺繡八爪金龍的龍
袍,大模施樣的端坐著,雙手各擁一個身穿薄紗的妙齡少女,上下其手肆意淫摸,可怜那兩
個女孩都被迫展露出甚為享受的表情。
  殿下左右兩旁文武百官就坐的位置上,神山八代、不凡圣子、宮本劍藏与其他“天皇帝
國”武將都一一就坐,情景一如昔日的“皇宮”無疑。
  當中最為矚目的要算是身披戰甲軍服,本來效命于名昌世的威武猛將薛無訣,他在“祥
文村”一役背叛名昌世殺掉所有村民,留下牲畜供“天皇帝國”大軍補充糧餉有功,被江川
十兵尉晉封為“皇國”一品大將,官階如同現任“武國”的万骨枯。
  只不過做了一次賣國賊,便得到江川十兵尉的賞識,官階更因此而大升一級,實在划算
得很,不過他丑陋的臉上依然看不見任何笑容。
  夢寐以求的中土龍椅,今日終能得償所愿端坐其上,又欽點了三千后宮佳麗,江川十兵
尉好像還不滿足,拍了一下手掌,殿外侍從立即走前跪下,只听他一聲吩咐,侍從便急步走
了出去。
  神山八代捉摸江川十兵尉一定又想出一些好玩意,他耐心地等候者。
  沒多久,只見另一個身穿龍袍、作皇帝打扮的人在殿前走入,走到殿堂前,江川十兵尉
一臉欣賞的神色向他上下打量一番。
  這個穿著龍袍的皇帝不是別人,正是出賣小白、將最愛的女人翠儿也狠心殺掉的大力。
  江川十兵尉道:“哈哈,看你穿起龍袍也有點像樣,甚至乎比我更像一個皇帝。”
  大力一听他這樣說立即笑著作揖,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道:“大力不過是個小人,有幸
穿上龍袍全靠皇上提攜,今后無論在人前人后,皇上才是真正九五之尊。
  ”
  大力臉不紅、耳不熱的盡說些阿諛奉承的話討好江川十兵尉,可是看樣子他似乎還有不
滿,忽然揚聲道:“既然我才是真正九五之尊,你這個假皇帝入宮求見應該怎么做?”
  皇帝乃九五之尊,其他百姓皆是下賤平民,要覲見皇帝的首要禮儀當然就是三跪九叩,
但大力好歹也身穿龍袍,要他當眾下跪無疑是刻意貶低他的身分。
  大力是江川不死欽點的中土假皇帝,以他暫作幌子來安撫百姓動亂之心,只要完全取得
中土所有土地,這個假皇帝也就功成身退,將皇帝寶座拱手讓給他的孫子江川十兵尉。
  未能夠享受万民朝拜的威武風光,又不是自己親選出來的傀儡皇帝,江川十兵尉內心對
這個叫大力的假皇帝之忠心其實十分存疑,今日藉各人齊集殿堂,除要一顯自己至高無上威
風外,也要“皇宮”內每個太監、書僮、文武百官都親眼目睹,要他們記住,他江川十兵尉
才是真正的主人。
  只見大力面不改容,噗地一聲便跪倒大殿之上,還七情上面的大聲叫道:“大力叩見皇
上,愿皇上万歲万歲万万歲,千秋万載,壽与天齊。”
  不但下跪,大力為完全取得江川十兵尉歡心,更用力地以額撞向地下,咚咚咚地不停叩
頭。
  叩了響頭還怕不夠,大力五体投地的向江川十兵尉說道:“皇上至高無上,單是叩頭,
大力還嫌不夠表示景仰尊重,皇上要是准許大力一盡犬馬之勞為攻奪其余勢力出謀獻策的
話,必定會更令皇上滿意。”
  江川十兵尉道:“區區一個小子,可以想出甚么穩胜不輸的良策?”
  大力道:“要攻克其他勢力,‘天皇帝國’兵強馬壯,火器又精良,當然就是十胜不
輸,大力又怎敢說自己有比得上皇上的良策,只不過大力知道皇上十分痛恨那個小白,所
以……”
  江川十兵尉似乎有點興趣,問道:“所以甚么?”
  只見大力拍了兩下手,外面即有人端了一壺熱茶進來,大力就此俯伏在地捧著茶壺爬上
前來,替江川十兵尉斟了茶。
  大力道:“既然是令皇上歡愉的妙策,當然要有酒助興,不過大力知道‘天皇帝國’對
茶道甚有研究,而大力又對中土的茶藝精通,所烹煮的茶只此一家獨一無二,所以斗膽以茶
代酒,請皇上品嘗。”
  大力有備而來,看來他真的為討好江川十兵尉而不惜一切,究竟他又有何毒計對付小
白?
  只見大力卑躬屈膝的又一一斟茶給神山八代、不凡圣子与宮本劍藏等人,完全稱職地一
副小人模樣,惟獨欠薛無訣,他的一品大將身分在他之下,根本不屑向他斟茶。
  江川十兵尉听過滿耳的諂媚奉承說話,又品賞過大力精心烹煮的香茶,他很心急想要知
道大力對付小白的妙計。
  小白當日在“天皇帝國”刻意破坏,令江川十兵尉損兵折將,老不死又常對小白加以贊
揚,他早就想要將小白誅之而后快,以證自己比真天人小白有過之而無不及。
  況且小白仍有一定勢力,必然阻礙“大東日帝國”全盤計划,遲早也要將他除去。
  無論從哪一處看,小白,都是一個不能存在的人。
  大力說道:“大力曾經是小白的徒儿,雖然只是很短時間,但也足夠大力知道小白的死
穴。”
  江川十兵尉道:“死穴?”
  大力忽然挨近龍椅之前,伸手去撫摸江川十兵尉右手抱著的少女臉龐,說道:“庸脂俗
粉!”
  噗地一聲,大力竟一手撕破那少女的頸項,她立即倒死殿前。
  江川大兵尉一臉不解之際,大力又捉住另一個少女的頭顱,用力扼緊她的臉說道:“以
你這种姿色,怎配做三千后官佳麗?”
  喀喇一聲響,少女頭顱爆裂,一命嗚呼。
  江川十兵尉不悅道:“你剛剛殺了兩個我最喜歡的娃儿,要是你的計划不能令我滿意的
話,小心你的頭顱也不保。”
  大力笑道:“這兩個一般姿色的,怎能跟皇上相襯?”
  江川十兵尉道:“你有話便快說。”
  大力笑道:“我們中土有個天仙般的美女,她能歌善舞,才智堪稱是中土第一人,只有
這樣的美女才配作皇上身旁的佳人。”
  江川十兵尉開始有點明白了,笑道:“而湊巧這個女人,正是小白身邊的美人。”
  大力笑道:“皇上果然英明,這個女人不但對小白情深一片,更助小白訓練出精銳‘鐵
甲兵’,甚至乎小白的調兵遣將戰術都師承于這個女人,他們兩個加起來,絕難對付。”
  江川十兵尉道:“不過始終是個女人,總比小白更易對付。”
  大力笑道:“尤其是皇上要對付的話。”
  江川十兵尉道:“她叫甚么名字?”
  大力說道:“耶律夢香。”
  江川十兵尉道:“她要死了。”
  大力道:“先淫,再殺,我一直很想听听師母在淫亂時的叫聲,一定非常動听,當然,
大力必然在皇上之后。”
  大力笑得痴,笑得狂,他的計謀不但成功討得江川十兵尉歡心,還可以趁机除掉小白与
耶律夢香,他怎會不大笑?
  笑聲由日至夜,大力就算一個人躲在寢宮之內也忍不住獨自在笑。
  穿著一身金黃龍袍的他,到夜里還舍不得將之脫掉,在銅鏡前左看看右看看,孤芳自賞
也大樂。
  只有一個人不笑,他也在寢宮之內,他叫薛無訣。
  薛無訣對大力在“皇宮”中的表現极度不滿,說道:“你到底知道自己在做些甚么
嗎?”
  大力端起茶壺,往桌上的空杯一邊倒茶一邊說道:“你似乎不滿我今日沒有斟茶給
你。”
  薛無訣道:“做一個假皇帝已經夠了,用得著如此卑躬屈膝嗎?”
  大力將茶斟滿,又雙手將茶杯捧到薛無訣面前說道:“先喝杯茶,當是大力向你賠
罪。”
  薛無訣雖滿腹狐疑,但見大力一臉誠懇的樣子,伸出手來欲接過茶,豈料大力手一松,
茶杯跌在地上粉碎。
  大力又再露出那种深不可測的笑容道:“傻瓜,你以為自己真有資格喝這杯茶嗎?你太
高估自己了。”
  大力反覆多變,薛無訣礙于他是老不死欽點的假皇帝,一時間也不敢發難。
  大力笑道:“剛才你是問我知道自己在做甚么嗎?我當然知道自己在干甚么,所以我才
是穿起這身龍袍的人,而你,只不過是一個上沙場殺戰的人,雖然官階高了,冒死上戰場的
事實其實不變。”
  薛無訣說道:“你只是個假皇帝,到‘天皇帝國’取得所有土地后,自有另一人來取代
你,而我掌握兵權,到時還有能力一戰。”
  大力笑道:“哈哈,那你是認為他們下一仗必定可取‘劍京城’,然后取得‘天法
國’,再殺掉小白?”
  薛無訣道:“這也是你向他們進諫的計划。”
  大力道:“我負責獻謀,是否成功我并不知道,但如果他們失敗的話,我這個百姓心目
中的假皇帝就可名正言順登基為皇,不是嗎?”
  大力陰謀一重蓋一重,薛無訣開始無法猜度他的真正意圖。
  大力道:“好好去干你的一品大將吧,說不定有一日我真可好好利用你,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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