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定堅《刀劍笑新傳》第三十九部 惊情變
第 三 章 极地惊情變

  莫問、耶律夢香及“八神”所身處的是雪山落坡方向,而上山的一邊也是殺机重重,那
個會控制人心跳節奏的白毛人,在暴風雪中以白布蓋体,先將桃子擄走,又將朱不三引來偏
僻之地,設計讓他接近自己,待朱不三扒開雪來大吃一惊時,再把握他錯愕一刻,游魚般滑
身到他背上,故伎重施,幼長的四肢一瞬間纏著朱不三的手和腿,頓時令他動彈不能,更可
怕的是如此貼身之下,讓白毛人的“心不由主”奇功充分發揮。
  朱不三不覺身后有強力貫入軀体,但就是無法控制心髒急劇跳動,噗通噗通的聲響,猶
如擊鼓雷鳴,朱不三胸膛一起一伏,他大聲喝叫以圖鎮定心神,可惜于事無補,再過一會,
鼻竇一涼,雙目赤痛,原來已因心髒不正常的劇跳逼出血來。
  惶恐之下,朱不三大聲罵道:“挑那媽叉雞雞,你這個狗屎究竟在搞甚么鬼?”同樣
地,白毛人對朱不三的叫囂不聞不問,就這樣將他全身困鎖,貫入“心不由主”奇功,企圖
將他心髒撕碎。
  朱不三深吸一口真气,躍身向后一翻,欲將白毛人壓在地上再行施法脫困,哪知白毛人
控制著朱不三四肢,盡占优勢,乘他躍起之時便即借勢取巧,腰一扭動,便將他翻轉過去,
如此一來,朱不三正面跌趴在雪地上,重重一摔之下,吃了一大口雪霜,吐出的血將白雪染
成赤紅。
  罵又罵過,叫又叫過,依然不得其法,朱不三看似無計可施,卻忽爾在笑,每笑一下皆
吐出一口血,難道他已放棄掙扎求存,在此等死了么?
  驀地,白毛人身体抖動了几下,震動傳至朱不三身上,他口中含著血笑曰:“呵呵,怎
么樣了?你現在是否覺得有點頭昏腦脹,全身手腳酸軟,呼吸不暢?”
  白毛人暗地吃惊,蓋因朱不三所說的征兆全皆說對,几乎要脫口大贊朱不三。
  朱不三又說道:“挑那媽叉雞雞,要是你再把我纏住,過得一會,定當神智昏迷,全身
毛發皆落,背痒難當,長出一顆又一顆的紫毒瘡,里面流出的血膿又腥又臭,來吧,繼續苦
纏著我,看誰先挺不住!”
  听得朱不三說罷,白毛人亦覺背上一陣酥麻,意欲伸手去搔,方始發覺著了朱不三道
儿,急忙松脫開來彈起,快步退開几丈之外,伸手一摸背項,只覺濕透,已是滲出血水,再
摸真一點,摸出一塊爛肉,啪地一聲跌在雪地上,嚇得他惊惶失措朱不三掙扎起來,欲扑殺
反攻,奈何剛才“心不由主”奇功貫体,血气不暢,稍一激動又哇啦一聲吐出一口血,能挺
身站起,全憑一股要救桃子脫苦海的意志。
  白毛人背上忽然長出膿瘡,身体酸軟麻痒,只因剛才危急間,朱不三運起“百病叢生”
病毒奇功,以“背千瘡”傳染給白毛人,令他背上肌肉潰爛。如今見他不斷伸手去搔背,每
一搔均挖出一塊皮肉,每一下都令人動魄心惊,朱不三卻是暢笑開怀,同時在一旁急急運功
調息。
  朱不三這“百病叢生”奇功,由病魔錢辛辛所親傳,危急間總算救了自己一命,抬頭望
著那白毛人,見他雙目如魚肚般白,竟然沒有眼珠,看來他根本不能視物白毛人不斷搔背止
痒,惜始終痕痒難當,他猶豫了一會,竟然掉頭走進暴風雪之中,朱不三血气未复,加上此
時風雪依然強盛,舉步維艱,又不似白毛人般瘦削,能借風遁走,只見白毛人一躍而起,如
騰云駕霧般隨風飄起遠去,隱沒于白茫茫的風雪中,連腳印也不留下。
  桃子生死未卜,這個奇怪的白毛人身份又未明,害得朱不三跪在雪地上喊叫,可是只有
呼呼風聲附和。
  “八神”离開莫問,山坡這邊就只剩下四十一個浪人武者与莫問展開兵器之決戰。
  剛才莫問吹噓一招“君臨天下”,其實是他即席而創的劍招,与小白的“皇者五式劍”
并無實際之關聯,借來一名胡混過關,總算騙得浪人武者對自己產生挑戰的興趣,這也是莫
問最終之目的。
  盡管不知莫問其實劍招平平,但能露出這一手猛招,他們已將莫問視如絕世劍手一般看
待,死了一個同伴并不覺可惜,反而暗自嘲笑那破相的同伴技不如人。
  待得“八神”等人拔足向耶律夢香處奔去,本來繃緊著臉、一副霸狂怒容的莫問又呼了
一口气,雙手放軟,垂下手中劍,說他是凝神聚气,偏又是一副嘻皮笑臉,如此一時一樣的
臉孔,眾多浪人武者都感大惑不解。
  莫問笑著道:“哈哈,不知你們肯不肯相信,莫問最出色的其實并不是甚么劍法,反而
是有兩項絕技堪稱天下無人能敵,就是一張能化腐朽為神奇的嘴巴,還有就是‘偷懶神
功’,不知你們又有誰夠膽跟莫問較量一下這兩門絕技?”
  四十一個浪人武者都不听莫問之言,大家只是互用眼神作交流,看誰先上去敗殺敵人。
四十一個人,卻几乎都有同一樣的性格,自命不凡,夜郎自大,尊崇尚武精神,不屑以多欺
少,其中對自己最有信心的人,生成眼高于頂甚么人也瞧不起;出道日子尚淺的,為證明自
己是天下最強、最勇于爭取机會表現自己,像剛才那個臉上有劍痕的浪人就是其中表表者,
死得最快。
  嗆的一響,一個左右手各多了一根手指的浪人首先拔刀,其他人并不阻止,看來也是個
出道時日尚淺的浪人,其他人都不認為他可以殺敗眼前敵人,故此并不出手阻磽。
  他仗刀挺立說道:“我,黑木童,來領教你的劍招。”
  莫問見他表情冷冷,万分認真,几乎失笑,大叫道:“唉呀!我都說過我對自己的嘴巴
和‘偷懶神功’會更有把握,怎么你老是挑我最沒把握的一項來著,算了,算了,你一定是
神智不清才胡亂錯選,我給你机會再選一次,這次可要認真去想清楚了。”
  對著莫問嘻笑的臉孔,黑木童只覺煩厭,全不理會,大喝一聲沖身上前,只見他持刀的
手勢十分古怪,只用手指挾著刀柄,乍看去像是連刀也未懂拿穩,左搖右擺,不怎么厲害。
  快要沖至莫問面前,黑木童忽地將手上刀交叉舞掄,莫問雖然嘴角挂著笑容,卻是金睛
火眼緊盯他手上的刀,清楚地看到他六指上上下下彈動,便將手中刀舞掄起來,正因以指舞
刀,手腕不動,刀圈的轉幅更快更靈活,出刀角度則有更多可能性,恍如手捱一個鋒利的圓
球,只要稍一触及必皮開肉綻,再加上左右手同樣靈活,斷不知他會如何攻來。
  莫問用力地打了個呵欠,很快地便露出睡眼惺忪的樣子,眼皮尚未完全合上,身体卻軟
軟綿綿的搖曳,連腳步也在跌宕,似夢似醒,等得那“刀輪”割斬過來,他忽地雙腿交錯,
噗地一響跌坐地上,這突如其來的一著出乎黑木童意料之外,微一窒步。
  霆不暇發,電不及飛之間,莫問慵慵懶懶的揮起手中劍,愈益緩慢,黑木童本可蹬步退
開避過此劍,可是發現莫問剛舞起劍來,他的肚腹處已被割斬了數劍,血花連著布碎嚓嚓的
作響,黑木童立將“刀輪”轉至左手,切向莫問,豈料莫問整個人直趴向前,且同時轟出一
掌將他打飛倒去。
  黑木童連退几步,勁墜下盤方可站穩過來,可是又即感上身左搖右擺,神智昏昏亟欲倒
下,也來不及檢視腹上劍傷,以刀插地定住身形,勉力支撐,抖擻精神,總算不致當堂倒
下。
  抬頭見莫問還是持劍躺地,一副醉酒劉伶的模樣,但口中說話還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說道:“這一劍配合我‘偷懶神功’,姿勢雖然較難看一點,倒見神效,莫問就改此劍招為
‘懶劍’,另外打在你身上的一掌也注入了我融會貫通‘偷懶神功’的內勁,就叫‘懶掌’
吧,你現在要是很想大睡一場的話,就學莫問般攤倒在地好了。”
  其他人只道莫問胡言亂語,甚么“懶劍”和“懶掌”,完全是胡說八道,豈知莫問就真
的趴倒地上不起,口中沉吟,喃喃自語,可惜無法听清他在說些甚么。
  黑木童不知就里大大吃虧,見其他浪人盯視自己,就算是傻瓜也知道他們是在嘲諷,羞
怒之下又猛然飛扑過去。
  這回他見莫問躺地不動,便矮身攻殺,“刀輪”揮起盡把地上雪花濺開,直往莫問頭頂
處割去。
  酐地不動的莫問說是不動,靈合卻無比清明,比睜開雙目更看得清楚黑木童此招來勢,
突然弓身彈起,高至黑木童頭頂處,也不翻身過來,就在背后揮劍斬劈。
  莫問怪招連連,全不是正路劍法,刻意走偏鋒,教黑木童不知如何拒擋,最奇的是几次
莫問見他以“刀輪”攻來,都竟然棄劍,劍鋒卡在他的“刀輪”上,轉動之際便帶劍向自己
割來,身上數道新添的傷痕,便是如此這般被划上。
  黑木童連攻几招,均無法將莫問逼進絕路,愈打愈是鐵青著臉,最令他生气的是莫問對
招并不認真,一時急勁,一時緩慢,似是戲弄他多于跟他真正交戰,兩人對拆了二十多招,
黑木童爆出火來,六指扣劍橫斬,向莫問虎口割去,要逼他兵器脫手,莫問索性棄劍不用。
  沒有劍在手的莫問急步后退,臉帶笑容的稱贊道:“好!真好!我連續攻你三十劍依然
無法將你取下,可見閣下的劍招真的暢順如流水行云,防守起來則固若金湯,你這一劍認真
攻來著實狂猛無比,逼得我要棄劍自保,莫問甘拜下風,認輸了听莫問突然棄劍認輸,黑木
童第一個呆在當場,他明明每一刀都被莫問劍招所牽制,既攻不下也守得辛苦,要是莫問加
緊搶攻,自己极有可能敗陣被殺,現在臨莫問這樣說,事情反好像是顛倒過來。況且,他在
“天皇帝國”時每一次跟人比較刀藝,几乎都以死相搏,就算最后敗者僥幸不死,也得重傷
至不能再拾刀拼殺,免卻日后敗者反過來狙殺自己的麻煩,而且尚武精神中,絕對沒有“認
輸”兩個字,認輸對他們來說是羞恥的行為,莫問卻臉不紅,气不喘的認輸,怎不教他意
外?
  其他浪人武者,听見莫問承認技不如人,有的失笑,有的也感詫异,剛才兩人對招過程
大家都看得一清二楚,怎可能是莫問輸?
  那瘦削的一個浪人,他第一個將劍借給莫問,又最先一個挺出來說道:“你這小家伙,
根本就沒有認真較量,你戲弄我們。”
  莫問必恭必敬地道:“請問尊姓大名?”
  那瘦削的浪人答道:“丰臣武紀。”
  莫問收斂起不羈的微笑說道:“丰臣前輩,大家比試武功高低,不過是想分出胜負,如
今莫問知道打不過,認輸便是,難道真要其中一個的頭顱被割斬下來才算是分出胜負么?”
  丰臣武紀不假思索便答道:“假如你真的打不過我們,認輸當然可以,不過明明技高一
籌卻認輸避而不戰,就是侮辱我們浪人武者的尚武精神。”
  他說話時一對怒目直瞪著莫問,脖子上的青筋兀自跳動,似真的對莫問三番四次的作弄
甚為气惱,莫問依然一臉恭敬,躬身說道:“也許是莫問年少無知,未知前輩們所謂胜負是
怎么回事,于莫問而言,胜負并不是生死決殺,由一開始莫問便只想要全身而退,不作糾
纏,假如最終莫問未能達到這目的才算是失敗,前輩同意輿否?”
  見莫問彬彬有禮,并不避嫌地解釋自己避而不戰的原因,丰臣武紀作為年長者,也不好
意思再加相逼,怒气稍退,說道:“你這黃毛小子,的确是嘴巴更胜武功,你既有心事未
了,不能專心應戰,我們就跟你另定決戰之期,等你辦妥事情再來一決高下。”
  听丰臣武紀口頭答應,莫問心下暗喜,奸計又再次得逞。他既遺傳了爺爺笑三少珍惜生
命的性子,也像娘親芳心一樣,決定要爭胜的話便一定會爭持到底,今趟打一開始,他就盤
算好最終目的是全身而退,甚至乎不惜化干戈為玉帛,心中略一思量便謀定策略,以甚么
“君臨天下”劍招殺敗最狂傲的破相,免他多生波折影響自己的謀局發展,也順帶挑起各人
的殺意,把一切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讓“八神”脫困往救耶律夢香。
  待一切都順利完成,最后就是自己如何全身而退的一著。假如他一早突破重圍,浪人武
者勢必不肯罷休死命糾纏,酣斗一陣,既能胜卻不胜,免另一個更厲害的浪人來挑釁,否則
若是將黑木童敗殺,之后才真的是殺浪一浪接一浪,只會令他更疲于應付。
  既不胜,也不敗,要其他浪人無話可說,當中奧妙處只在于莫問掌握了他們好胜好斗心
理,其實所謂胜敗,正如他所說,不過視乎自己的目的是甚么罷了。
  莫問要全身而退,浪人武者要比斗,如今結果為何,清楚的放在大家面前,莫問想了一
下,只覺甚么尚武精神實在有點可笑,追求更高挑戰突破自己,精神固然可敬,可是沉迷入
去,被尚武精神擺布,成為自己被人戲弄的弱點,這就絕不可取丰臣武紀說要約定再戰之
期,莫問并不放在心上,暗想他日也未必有再見机會,口說道:“其實小白的武功比莫問好
得多了,莫問處事并不含糊,几位要是光明正大的找小白決戰,絕不阻撓,要是之后對莫問
還有丁點儿興趣的話,再來找我決戰也不遲。”
  莫問一手將這班浪人武者推去給小白解決,一切也是順水推舟,反正他深信小白不會敗
給他們,自己又可繼續快活逍遙,這一點懶惰的性子,卻不是任何人所遺傳,而是他自己的
智慧。
  剛將面前危机解決,莫問腦中忽地又靈光一閃,急忙躬身作揖道:“對了,各位前輩,
要是你們將來想跟莫問再比高下,就請各位再幫莫問一個忙。”
  丰臣武紀雖對莫問認輸避戰的方法不大欣賞,也認同莫問是個机靈的小鬼,不算反感,
問道:“說出來吧!”
  丰臣武紀既然反問,莫問也就更有把握他會答應所求,不客气地說道:“我娘耶律夢香
現下一定被一休大師所困,莫問就算以一己之力能救娘脫險,沿途也一定會再被狙殺,要是
几位前輩能略作舉手之勞,只要阻撓一休大師沿途追殺,莫問感激不盡。”
  如此大膽的請求,莫問竟敢說出口來,丰臣武紀亦感意外,先是一怔,繼向其他同行者
瞧去,大家都心想此行是被一休大師所利用,心中有气,竟就點頭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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