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二十章 兩面惊云


  閱遍紅塵,每個人甫生下來,硬只有一張臉孔,一個身份、一個自己、一個靈魂!
  唯獨如今,近在阿鐵咫尺的神,赫然是另一個与他沒有兩樣的“自己”,任阿鐵如何鎮定,此刻仍不免惊詫動容!
  但最令阿鐵震惊的還是神所說的話,神居然亦自稱是——
  步惊云?
  不可能!阿鐵心底暗自低呼,假如神是真正的步惊云,那他自己究竟是誰?
  只是,若阿鐵自己才是真的話,神為何又會口出此言?
  一切已不再須要阿鐵思索,神已邪邪的道:
  “很震惊?是不是?我知道你必定在想,何以本神會和你有相同的容貌?且還自稱是步惊云?不過你不用操心,你現下就為你一一解釋……”
  神說到這里語音稍頓,搭著阿鐵肩膊的手逐漸收緊,一字一字的道:
  “我說自己是你,又說你是我,只因為許久許久以前,本神早已在苦苦期待著你的出現,我要你代替我,而我,也要代替你
  “代替你”我根本不明白你在說些什么!”阿鐵說話之間,身上自然連生一股內力抗衡著神緊抓著他的肩膊的手,那雙神手,竟似有万斤之重,可知神的功力何等深湛!
  神談然道。
  “你不用明白太多,反正本神要的并非你的心,亦并非你的靈魂,我要的,只是沒有靈魂的阿鐵”神的話听來甚是荒誕無稽,阿鐵冷冷回應:
  “你要我”神石已在我手,你若要我,你認為自己有能力胜過神石?”
  神嗤笑:
  “難道你認為本神沒有能力胜過神石?”
  阿鐵盯著神的雙眼,道:
  “不用再問,我倆如今就來一一”
  “求證!”
  語聲方歇,阿鐵的左手雖仍抱著昏迷了的阿黑,右手卻倏地探進怀里,白光一抖.手上已多了一柄——
  由神石所變的發光長劍!
  接著劍光一閃!
  阿鐵手中劍已直向神搭著他肩膊的手斫去,連串動作一气呵成,矯無倫,這一劍已使阿鐵畢生最快的速度,他要以神石劈斷神的手!
  可是神石雖是曠世無雙的兵器,如今已沒有了移天神訣的阿鐵,他的身手根本無法可与神相比,這一劍縱快,也快不過——
  神的微笑!
  不錯!神僅是微微一笑,身形竟爾雙飄進二十丈外的帷帳之內,還安坐在他的寶座之上。
  天!好駭人的輕功!這份輕功不單比聲音更快,阿鐵深信,神甚至比聶風要快!
  惟阿鐵不愧號稱不哭死神,他目睹神曠古爍今的輕功,出奇地面不改容,毫無懼色,适才他那一劍其實并非志在必得不可,他主要的目的,是要先試神的功力!
  一擊未能得手,阿鐵不慌不忙,緊接刺出他的“第二劍”!
  也是豁盡全力的一劍!
  “波”的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一道強橫無匹的劍气自阿鐵手中那柄由神石所變的長劍劍尖射出,忏如霹靂般向帷帳內的神隔空矗去!
  卻原來,阿鐵深知自己身法無論如何也無法比神更快;若再縱身挺劍向神攻擊,根本連其衣角也未可沾及,故索性把全身功力匯聚神石之上,再經劍尖射出,須知道,神石向能把貫注其中的內力化為二十倍強大的內力,更何況現下阿鐵已使盡了步惊云的昔日功力,這道從劍尖激射而出的劍气,無論在速度及實力上均非同凡響!
  二十倍!強大二十倍的凌厲劍气未至帷帳,已先在中途暴綻為二十道劍气,恍如二十個阿鐵不遺余力地向神挺劍圍攻,气勢异常磅礡,且劍气密不透風,盡管是絕世高手,盡管是身怀滅世魔身的“神將”面對此劍,也必斃于阿鐵劍气之下無疑!
  只是”神”并非一般絕世高手;“神”,更非“神將”……
  神是上天下地,惟我獨尊、獨一無二的神!
  獨一無二的神,有獨一無二的——超凡武學!
  二十道散開的凜冽劍气己把那道帷帳矗至灰飛煙滅,更逼至神眼前咫尺,但神居然猶气定神閒,身不移,腿不動,手不揚,一點也沒有閃避的意思……
  他什么也沒干!他只是就這樣优悠自在的坐于寶座之上,他在……
  等死?
  神當然并非坐著等死,惟始終亦沒有移動半毫半分,然而,難以置信地,遽地一聲’彭”然巨響!那二十道必殺劍气不知何故,赫然竟在神面前半尺之位陡地停頓,更像是逾半丈的大殿支柱矗碎,整座神殿頃刻發生一陣激烈震動,若非神殿內猶在二十多根巨樁在支撐著,只怕早已整座崩塌!
  可想而知,阿鐵剛才藉神石所矗射出的二十道劍气如何勢不可擋!
  惟是如斯強橫的劍气竟給神經而易學便擋著了;最令阿鐵栗然的是,神根本沒有出手!
  古往今來的一等一高手,任其武藝已臻至能隔空發气,甚至以气御劍的境界,畢竟仍須動手動腿方能發勁,縱使是“獅子吼”尋以聲傳勁的武學,也須狂張嘴巴仰天吶喊,這世上從沒有一門武學,在攻守方面完全不須動手動腿動身動口的!
  可是,為何神居然能動也不動地,便把曠世神石所發出的強大威力卸于無形?
  阿鐵立于原地,緊握神石的掌心已在冒汗。
  神复再緩緩張口,語气宛如剛剛喝了一杯由菊花所泡的清茶一樣悠閒,笑道:
  “嗯,石倒真不同凡品,不啻是一件天下無敵的武器……”
  “可惜,今日這件天下無敵的武器,卻遇上我這個天下無敵的人……”
  “可惜,真是可惜……”
  阿鐵默默的瞪著神那張和自己無异、而又滿是知意的臉,他沒再說話,只在凝神戒備,他知道,像神這种野心勃勃的男人,大都笑里藏刀,不!或許神的笑臉已是——
  刀!
  神續道:
  “兵刃是死,人卻是生,其實神石本具無法可擋的絕世威力。但以這件無敵武器對付我這個無敵不死的神,反而須看兵刃使用者的修為道行……”
  一語至此,神不期然余余一同阿鐵:
  “步惊云,你縱与本神一樣具備做視塵世的習武天資,然而你目下僅是一聲未經琢磨的罕世奇玉,空有滿身奇才而不懂使用,神石在你手上縱能發一時之威,唯因你功力有限,始終仍是難以把神石的威力發揮至最高境界……”
  喔?原來步惊云与神一樣,具備做視塵世的習武天資?難道這正是神挑選步惊云的主要原因?
  阿鐵听到這里,問:
  “你的意思,是說在只要我的功力增強,便可把神石的威力推至巔峰,把你消滅?”
  “消滅”二字听在神的耳內,他似乎感受很可笑,也許神根本從沒想過長生不死的自己會被消滅,他道:
  “那也須看看你把自己功力提升至何等境界,倘在一百年前,你若能習成移天神訣或滅世魔身兩大神功其中之一,加上神石之助,已足夠把本神挫敗,不過到了百年后的今天,恐怕這樣已不行不通了……”
  “如今,本神已練成了空前絕后、千古無敵的神功‘摩何無量’除非是我已故女儿白素貞重生,因她具備移天神訣与滅世魔身兩在功集于一身,加上神石的無窮威力,方能勉強与本神一較高下,否則……”
  還說什么“否則”呢?神的意思,阿鐵當然十分明白,白素貞老早粉身碎骨,當今之世,除了神外,已無任何人同時身怀兩大神功,亦即是說,神根本已沒有對手,他己是真真正正的——
  天下無敵!
  何況,神還練成了那股什么千古無敵的神功“摩訶無量”,這股力量更不知比移天神訣与滅世魔身強上多少倍!
  阿鐵一念至此,摹然問:
  “适才你全身絲毫不動,卻居然能把神石的劍气格開,這股便是你所說的——摩訶無量?”
  神聞言嘴角一翹,傲然一笑,似在為此神功引以自豪:
  “一點不錯,那股正是摩訶無量……”
  “你,要不要再試一次?”
  驟聞“再試一次”四字,阿鐵渾身迅即如劍拔弩張,他深知神一言既出,即會隨時向他襲擊,他必須有所防范。
  可是一切防范俱是徒勞無功,坐在阿鐵二十丈以外的神雖依然一動不動,遽地,阿鐵赫然感到渾身像被一股雄猛力量迎面侵襲!
  啊!怎會這樣?阿鐵猶不及細想,身上突然爆出一百四十四下“噗啪”響聲,他全身上下一百四十四個大穴竟遭這道無形力量盡數封住,登時動彈不得!
  本來昏迷后給隊鐵兵著的阿黑,也因他的手足受制而隨即跌到地上!
  接著阿鐵的天靈之位更被重矗,他但覺眼前一黑,立即便要昏厥過去!
  然而在呵鐵昏厥之前,他的腦海依然閃過無數疑問……
  最大的疑問,是他為何會敗?
  他始終不明白,神怎么可以一動不動便能把他擊倒于彈指之間?
  摩何無量的威力真的能令神臻至不須出手的境界?
  到底摩訶無量,會是一种如何可怕、如何無敵的——
  力量?
  就在阿鐵倒下之際,神的身后霍地響起一個尖而刺耳的笑
  “嘻嘻,他終于來了!”
  什么,在神的帷帳之后,竟爾還有……
  另一個人?
  此人聲音听來雖尖而東餌,唯一听便知是一個男子聲音,老男子的聲音!
  這名男子,是從哪里贊出來的,假如他一直与留在帷帳之內”那何以阿鐵适才完全沒有發現他?
  神并沒有轉身回望背后的男子一眼,只是惘然的答:
  “是的,我等了百多年,終于等到了今天,終于等到了他神背后的男人听罷“噗嗤”一笑,道:
  “我也不比你好過多少,我也等了他三十年……”
  哦,這個男人居然也等了步惊云三十年,神期待步惊云的出現,似乎有一個目的,但這個男子又是為什么?
  神沉默不語,那男人又道:
  “既然今天他已來了,那我們是否可以開始了?”
  開始?開始什么?
  神淡然道:
  “現下猶不是‘開始’的适當時候,你也應該知道,我必須确定他是否最适合的人選方能動手……”
  那男人問:
  “如何确定?”
  神終于轉身瞥身后男子一眼,反問:
  “你認為呢?”
  男子聳了聳肩,答:
  “我不懂,我正為我們即將在步惊云身上完成的事而非常緊張,那將是歷史上最偉大的第二奇跡……
  歷史最偉大的第二奇跡?那第一奇跡是……
  神會心一笑,道。
  “嗯!本神能夠長生不死,已是世上第一奇跡,步惊云既已來了,相信這個第二奇跡亦已不遠……
  那男子也拍掌附和:
  “不錯,第二奇跡已不遠矣,也不枉我倆等了這漫長歲月……”
  這個男子到底是誰?他為何會与神一起在帷帳之后?
  他与神有何關連?
  也許,他們最大的關連是一一
  為了一個不可告人的計划,神,等了一百多年,而他,也等了三十年。
  三十多年……
  如果一個能長久活在夢中,或是房屋地昏迷,而不用再去面對殘酷的現實,該有多好?
  可惜這僅是想法;定個除非死掉,還是終須從夢里或昏迷中蘇醒過來,面對那不能接受而又殘酷可怕的現實!
  就像阿鐵,當他從個多時辰的昏迷中蘇醒過來的時候,他便發覺此刻他所面對的現實,确實非常可怕!
  甚至比他适才的夢更可怕……
  當阿鐵徐徐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第一眼所看見的現實,是一個超乎常理、也是一個尋常人不敢面對的現實。
  因為此刻他所面對的,是一個——万丈深谷!
  若不是要墮進万丈深谷,万丈深谷其實也不怎樣可怕,反而亦堪瀏覽,但有誰會想到一個若被吊在万丈深谷上之時,滋味會是如何,
  原來,阿鐵如今正是被吊在這個万丈深谷之上,這個深谷本由兩個极為險峻的斷崖形成,兩斷崖相距至少二十丈,每邊斷崖均有兩條粗長鐵煉延伸而出,合共四條,分別緊縛著阿鐵的四肢,把他凌空吊在万丈深谷之上!
  最恐怖的還是,阿鐵此時背朝著天,他不得不俯看著自己身下的万丈深谷!
  如斯詭奇的情景,尋常人家誰會遇上:倘此刻被吊著的是尋常人家,只怕早已為自身會否墮到万丈深谷粉身碎骨而惊慌暴斃,但,阿鐵并非常常人!
  他具備和,神”一樣做視塵世的習武天賦,他具備不哭死神步惊云超乎常的人冷靜,他更有絕對不能害怕的原因——
  他要救阿黑,即使最終他可能救不了!
  他要殲滅神,即使最后他可能要死在神的手上!
  他不能就這樣便恐怖、退縮!他知道,神將他鎖在此處,目的之一,可能便是要他愴惶失措,要他退縮,這些自房屋為“神”為“皇”的強者,慣常都有一种希望對手退縮、屈膝求饒的心態!
  然而阿鐵絕對不會向神屈膝,他也不要向命運屈膝!
  故此他依舊處之泰然,他只微微把頭一仰,他要先瞧清楚周遭形勢,于是,他一眼便眺見一個。
  一個他也認識。披著火紅斗蓬的人——
  神將!
  阿鐵赫見神將正坐于其前方那個斷崖邊緣上,背靠斷崖上的一座山壁;而山壁之上竟有兩條精黑鐵煉,硬生生把神將的戰甲及琵琶骨穿破,把他像狗般鎖著,由于兩條鐵煉是貫穿神將的血肉再緊鎖琵琶骨,故若鐵煉不斷,神將根本便無法施展任何內力,再者,濃濃的血絲不斷從其深闊的創口中淌到鐵煉之上,顯而易見,神將所受的痛楚何等難熬,好殘忍的一种鎖法!
  神將乍見阿鐵蘇醒,不由得狠狠笑道:
  “你終于也醒過來了?嘿嘿,步惊云,我估道神挑撿你什么‘摩訶無量’?想不到你亦會有今天……”
  說話之間,神將臉上不元幸災樂禍之意,他對阿鐵的妒恨确實很深!
  阿鐵瞄著其琵琶骨上兩條血漬斑斑的鐵煉,不禁悵然地道:
  “你看來并不比我好受多少。”
  神將依然倔強地堅持:
  “嘿,好受与否并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老子能与情敵一起被鎖在這個‘天絕囚崖’,大家同一命運,彼此彼此,豈不快哉?哈哈……”
  神將說罷隨即仰天狂笑。
  “天絕囚崖?你說,這里是天絕囚崖?”阿鐵猝然問。
  神將答:
  “不錯!這個天絕囚崖就在搜神宮所在的那片密林上,你且瞧瞧你身下的万丈深谷,是否有一個蒼翠密林?”
  阿鐵如言朝谷底一望,但見當中有一顆細小的綠點,這綠點,相信便是搜神宮所在的那片密林,以那片密林之大,此刻看起來亦僅是一點綠點,由此推知,阿鐵身下的万丈深谷奇深無比!
  縱是輕功高絕的高手,若不慎從崖邊墮向谷底,也不得不粉身碎骨!
  神將又道:
  “看見了吧”這個天絕囚崖,本是百多年前神預算把其女白素貞擒回來后,再以此崖將其囚禁;設想到神最后不得不下令處死其親生骨肉,這個大絕囚崖一直空著,直至如今反而成為你我被困之地……”
  神將會妄想奪取神石,以圖擊敗神后成為更強的神,他既對神不忠,神把他囚禁于此固是理所當然,然而神既然挑選阿鐵,又命神母与法智在過去五年內守護及監視他,最后更千方百計將他引來搜神宮,目的就只為把他囚在此天絕囚崖?
  這似乎不太可能!阿鐵深信神把他囚在此處,必定有其用意。
  思忖之間,他摹地又念起一事,遂問:
  “我既是昏迷后被囚在此天絕回崖,那,是否神親自把我囚在這里?”
  “誰知道!”神將沒好气的答:
  “我一覺醒來,便已發覺你被鎖在這万丈深谷之上。”
  阿鐵道。
  “那即是說,你不知道是誰把我囚在這里?你更不知神的真正面目?”
  神將只覺阿鐵羅嗦不完,忿然道:
  “呸!我怎會知道那才伙是什么模樣?這么多年以來他傳我滅世魔身,也僅隔帷口授,他,就像一雙永遠躲在龜殼內的老烏龜,藏頭露尾……”
  卻原來連神將也不知道神的真正面目,但他似乎也不太在乎自己是否知道神的容貌,他只是繼續說下去:
  “不過我雖不知神的面目到底是怎生模樣,卻知道一件事。”
  “你知道什么事……”阿鐵道。
  神將咧咀一笑:
  “我知道,你已死定了。”
  阿鐵冷問:
  “你為何這樣說?”
  神將又是一笑,道:
  “因為在我一覺醒來之后,除了發覺人已被鎖在這里,我還發覺……”
  “那兩條本來鎖著我琵琶骨的鐵煉,不知何故,也不知是誰所為,居然已被弄斷;如今,本神將雙可行動自如了!”
  什么?神將琵琶骨上的鐵煉已斷?
  阿鐵猶不及咀神將這番說話,神將已翟地一站而起,那兩條鎖著他琵琶骨的鐵煉登時“叮叮當當”的墮到地上,果然真的已斷!
  阿鐵的心只感到一陣忐忑,是誰在神將熟悉睡時弄斷他的鐵練?
  難道是神?
  倘若真的是神,神先把阿鐵与神將囚在一起,繼之弄斷神將的鐵煉,他究竟有何目的?
  阿鐵根本沒時間再思索,神將已一步一步走近崖邊,一雙厲目殺意大露,獰笑著對阿鐵道:
  “步惊云,你知道嗎?本來鐵煉一斷,我体內的真气已全回复,但我适才一直沒向你下手,只因為,我不想在你昏迷時殺你……”
  神將一邊說一邊高舉右掌:
  “我要在你蘇醒后才殺你,我要好好欣賞我神將的情敵瀕死時那种痛苦,害怕的表情,而且我要仔細品嘗……”
  “你那美味的腦漿!哈哈……”
  神將言畢縱聲大笑,斗地笑臉一轉,臉色一沉,暴吼:
  “死吧!步惊云一一”
  暴吼同時,神將正高舉的右掌隨即一揮,一股雄渾無濤的掌勁立划過長空,直朝處身深谷上的阿鐵陷害頭力劈,誓要把他的頭額劈為肉醬。
  阿鐵沒下心知不妙,他醒過來后除了發覺自己身畔已失去阿黑的蹤影,失去了蓋世武器神石,目下其四肢又被綁縛,脫身不得,也騰不出任何手腳以抵擋神將的重擊!
  然而,五年前的步惊云身負悲痛莫名、排云掌与霍家劍法的三道真气,也非浪得”不哭死神”虛名的庸手,就在此生死一發之間,阿鐵霍地沉嘯一聲,雙臂一伸,雙腿一蹬,四肢立時宜堅如四根筆直的支柱,硬生生借四條鐵煉之助,身子如半月般彎曲,僅堪避過此奪命一擊!
  神將一擊不能得手,出奇地不怒反笑:
  “呵呵,步惊云!本神將可真愈來愈來欣賞你了!你四肢被縛,居然能閃避自如,本神將真是忍不住要給你一些獎賞……”
  說話之間,神將展身一縱,已飄然落在縛著阿鐵雙手的其中一條鐵煉上,且一步步逼近核心的阿鐵,道:
  “步惊云!本神半如今就獎你一一”
  “一掌!”
  “掌”字甫出,神將复挺掌向阿鐵腦門砸去,這一掌比适才一掌更重,勁如奔雷,而且神將已与阿鐵近在咫尺,這一掌根本不用隔空劈出,非常直截了當,威力何止倍接增?
  眼看阿鐵必斃在此掌之下,但,就在千鈞一發之際……
  豪光一閃!
  一柄發光長劍摹地划過長空,疾射向神將所站的那條鐵煉;“錚”的一聲!鐵煉立斷,神將足下頓失依藉,掌勢一偏,這雷霆万鉤的一掌當場落空,而且在鐵煉乍斷的同一時間,其身形亦隨之向下急墮,神將一惊,連忙鼓足全身功力聚于足尖之上,猛地向斷了的鐵煉一蹬,藉鐵煉之助迅速躍回崖邊。
  与此同時,阿鐵由于緊縛右手的鐵煉已斷,當下以這雙重獲自由的右手問電抄著那柄發光長便,那柄發光長便赫然便是——
  神石!
  在此緊張欲裂的一刻,阿鐵也不假思索為何神石又會失而复現了,他只是以這柄由神石所變的發光長劍飛快的劈斷自己雙足的鐵煉,接著劍光再閃,他竟然再劈斷自己左手的鐵煉!
  阿鐵右手的鐵煉早斷,如今他雙同時劈斷余下三條鐵煉,難道他不曉得自己此時是身在万丈深谷之上?假若四條鐵煉全斷,他勢必要要墮到万丈深谷下紛身碎骨,万劫不复?
  嘿!他怎會不曉得?他曉得自己手上所持的是神石,是一件天下無敵的武器!
  天下無敵的武器,豈會給其主人如此輕易敗亡?
  就在四煉齊斷之,募地”嗤”的一聲!阿鐵手中以神石所變的長劍倏地暴長,殺那間變為一條長及二十丈的發光長絲,長絲一擲,便擲著崖邊一棵巨樹樹腰,阿鐵當下复沉气口劍,發光長絲隨即不斷縮短,頃刻間把阿鐵拉回崖上!
  這一著當机智非常!即使是一等一高手得到神石,也未必在此命懸毫發的一刻,仍有冷靜無比的頭腦想出如何脫險,由此可知阿鐵的心如何冷靜!
  可是正當阿鐵剛剛躍回崖卜之際,背手遽然傳來一聲震心怒吼,神將的怒吼!
  “滅!世!魔!身——”
  滅世魔身?阿鐵大清楚這聲怒吼的特殊意義了,這是神將豁盡滅世魔身十成功力的前奏!
  果然一股剛猛絕倫的罡气已從后如惊濤駭浪般涌至,來勢洶洶,阿鐵心知神將已盡全力,當下刻不容緩,回身就擋!
  “隆”然一聲撼天雷響!神將滅世魔身的十成功力當場与阿鐵迎面碰個正著,然而卻沒有矗中阿鐵!
  只因為阿鐵在此危急之間,及時把神石變為一面發光大盾,阿鐵就以這面發光大盾与強橫的滅世魔身硬拼,一碰之下,滅世魔峰竟爾不敵神石,所有气功悉數回彈,反向神將矗去!
  神將万料不到自己的滅世魔身气功會被石盡數回彈,從是要擋亦來不及,終于‘彭’的一聲,滅世魔身的無匹气功居然全部回矗在神將胸膛之上,登時爆出一陣戰甲破裂之聲,与及連串令人听來毛骨悚然的胸骨迸碎聲音!
  但神將不啻是一個霸道無雙的強者,盡管胸骨被自己功力碎盡,猶能強忍重傷及劇痛挺立而起,唯就在其挺立之間,一柄眩人心目的發光大刀已架在其脖子上……
  是阿鐵的刀!
  神半,今回是徹底的敗了……
  神將雖敗,仍不失絕世高手气概,強忍著痛朗聲道:
  “嘿!沒料到神石在你手上竟能連用自如,儼如你的身体四肢一樣,足見你習武天賦之高,即使不倚賴神石,以你本身實力在五年內亦必能超越我,步惊云!本神將今日得心服口服,你要殺便殺吧!”
  神將在感情的追求上雖然跡近強盜,唯此翻敗后品評卻發自肺腑,毫不偏私,顯見他其實是嗜武之人,甘于一敗,阿鐵默默的瞄著他倔強矣橫的臉,良久良久,遽地抽刀!
  神將一愕,他呆呆的瞥著阿鐵的臉,瞥了半晌,終于張口道。
  “若要殺我,此刻是千載良机,你為何放棄?”
  阿鐵木然的答:
  “因為,你很可怜。”
  這句許簡直令神將啼笑皆非,他不由嘿嘿訕笑:
  “我很可怜?哼!步惊云,你胜了就是胜了,還在說什么鬼話?呸!”
  阿鐵卻對神將的訕笑不以為意,只道:
  “你不可怜?你只是神一統天下大計下的犧牲品,你對神的价值甚至与那些獸奴無异,其賣你的內心可能比任何人更空虛寂寞。因此才會如此迷戀与你一伺在神嚴密監視下長大的雪緣……”
  “因為,你希望在這個世上,能緊緊抓著一件与你可以永久長存的人或物,為你解去被神利用后的莫名寂寞,直至地老天荒……”
  阿鐵愈說,神將的面色愈青,也許阿鐵這番說話,已說中了神將凶殘暴戾背后的那顆寂寞的心……
  唯神將依舊強自把驕傲擠在臉上,他冷笑:
  “可是,步惊云!無論你怎樣說,你我已是勢不兩立的情敵。你今日即使放我一馬,本神將他日亦必會以怨報德,殺你而后快……”
  神將猶沒說完,阿鐵已斗地苦苦一笑:
  “你認為你還有机會殺我,你認為我還有命留待你日后殺我?”
  此語一出,神將不期然心頭一稟,愣愣問:
  “你的意思……”神將也開始感到阿鐵搜神宮此行已不存生望,但不太肯定。只是,若隊阿鐵此行真的是為消滅神而抱必死之心,那,難道他真的能為救蒼生而舍棄自己的最愛——雪緣。
  在茫茫天地之間,個人一已的愛比諸眾生苦難,何其渺小!然而,又有誰個真能看破一切,為蒼生安危而舍棄一份難得的愛?神將便自知自己絕難辦到……
  阿鐵并沒有讓神將再瞎想下去,道:
  “神將,相信今日之戰已是你我最后一戰,請恕我未必會給你一雪敗恥的机會。”
  神將定定的瞪著阿鐵,瞪著他那雙冷靜而又深邃的眼睛,這還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如此看他,如此看一個他本應妒忌的情敵,他到底看見了些什么?
  從阿鐵堅定的目光中,神將逐漸明白,為何雪緣會喜歡他……
  神將終于道:
  “很好,步惊云!”
  “今日一戰無論是否你我最后一戰,我神將一生都不會忘記曾遇上你這個情敵,我不會感激你,但我希望,你我仍有机會一戰!”
  連神將一生也不會忘記步惊云這情敵?神將這番話簡直有違他平素的囂張狂態!他何以會在瞬間一反常態!”
  也許,是因惺惺相惜,直至此刻,他終于慶幸能有阿鐵這個情敵!
  那些滿口仁義、聲討邪魔的所謂江湖名俠,神將簡直一屑不顧!然而一個人能默默的為蒼生舍情棄愛,慷慨赴死,這种無名之士,即使是魔中之魔妖孽中的妖孽,也會甘心拜服吧?
  說話之間,神將已著傷疲不堪的身軀,蹣跚地向前直行,惟是走不多遠,他遽地雙微微回首,再添一句:
  “步惊云,別忘記本神將是一個長生不死吸食活人腦漿的妖魔,你若死了,我并不會因而停止對你的妒恨,也不會因你而戒掉吃你腦的癖好……”
  是的!這樣才是天上地下霸气縱模的神將!不過神將話中隱含的激動之意,阿鐵怎會不明!他答:
  “放心,屆時你若還不知悔改,我一定會來收拾你。”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很好,后會有期。”
  ……
  神將終于幸然离去,阿鐵卻始終沒有轉身看他一眼,他只是一直看著万丈深谷下的那片密林,似想看透深藏在密林之下神秘莫測的搜神宮……
  看了半晌,他方才長長吐了口气,道:
  “還不出來?”
  斷崖上空無一人,阿鐵在對誰說話,
  “颶”的一聲!
  只見一條人影自斷崖的一堆草葉內飛竄而出,那人竟是——
  法智!
  阿鐵面不改容,道:
  “我本以為适才把神石擲給我的是神,想不到會是你。”
  法智道:
  “是不是神把神石擲給你并無多大分別,因為我這樣做也是奉命行事吧了!”
  阿鐵眉頭輕皺:
  “原來又是神的命令,把我鎖在此天絕囚崖,也是神命你如此?”
  “不錯,而且弄斷神將琵琶骨上的鐵煉,甚至于必要情形下把神石再擲給你,也是神的意思。”
  阿鐵道:
  “但我偏偏不明,神這樣做到底有何用意?”
  “既然我已來了,他若認為自己挑撿錯誤,与我會面時大可干脆把我殺了,為何卻要把我鎖在這里?故意令我与神將生死拼搏?”
  法智歎息:
  “對不起,阿鐵。”
  “這個我可不大清楚,我只是一個執行命令的人。”
  阿鐵聞言,凝眸看著法智那張慈詳的臉,道:
  “你似乎只是懂得執行命令?”
  “你似乎并不太懂得分辨自已如今所走的路,到底是錯是對?”
  阿鐵這句話真是可圈可點,他其實是想再次提醒法智,希望他能懸崖勒馬,惟法智的思想看來已根深蒂固,他連隨道:
  “阿鐵,老夫渴求能有一個永久保持安定繁榮世界的想法,相信并非一般人所能理解;我明白神在某些決定上可能不近人情,然而也只有他這樣的不死強者,方能有足夠的時間及力量把人間統治,永永遠遠保持一個安定繁榮的局面。”
  不遠處遽地傳來了一個聲音:
  “法智,你說得很好!你是本神這二百年歲月中,最忠心的門下!”
  阿鐵与法智驟聞此語,盡皆一怔,雙雙回問,便瞥見一張与阿鐵一模一樣的臉。
  赫見這百多年來從不踏出搜神宮半步。僅在帷帳內連籌帷幄的神。
  竟己不知于何時無聲無息地做立于二人身后三尺,如此接近的距离,二人居然毫不察覺,足見神的輕功之高,當世無人能及。
  法智乍見神竟然破例踏出搜神宮,猝地降臨,當下已急不及待,异常恭敬的向其下跪,神只是微微頜首,接著便盯著正緊握神石、全神戒備的阿鐵。
  神反而輕松一笑,道:
  “步惊云,毋容緊張,本神若要把你置諸死地,适才便不會命法智把神石擲給你,讓你以之對付神將那叛徒了。”
  “而且,你手中有神石又能怎樣?你應明白,以你目前的功力,盡管加上神石,戰胜神將還可,但根本無法對付本神……”
  神此番說話所言非虛,惟阿鐵猶不解問:
  “既是如此,你為何要把我鎖在此天絕囚崖?故意引神將与我搏斗?”
  神眼光一閃,道:
  “因為,我想瞧瞧你真正的實力資質有多少?你是否本神真正期待的人?”
  原來,神要再試清楚的是阿鐵的實力与資質!他終于試出阿鐵是最适合的人選!
  阿鐵道:
  “但若我給神將擊殺,你從前的心血豈非化為烏有?”
  神极具信心的搖首道:
  “怎會?若你真的是我期待的人,你便一定具備与本神同樣的習武資質,你一定死不了。”
  神既然如此堅信自己的眼光,何以神會以神將試探阿鐵資質?
  顯而易見,神挑撿阿鐵的最終口的必定异常重要,故絕對不容有失!
  阿鐵摹然又道:
  “我只想問,如今阿黑在哪?”
  神道。
  “放心阿黑沒有死,他如今正在一個你也該到的地方。”
  阿鐵問:
  “什么地方?”
  神笑答:
  “一個充滿真相的地方,若你想知道一切底蘊的話,何不隨本神一起前去?”
  神一語方罷,示待阿鐵應承与否,便已自顧轉身,向原路而回。
  他為河不待阿鐵答覆便离開?
  也許,是因為神早知阿鐵一定會跟著來的,他大有智慧大有信心,他知道,當一個人正站在真相邊緣這,他絕不會轉身逃去
  他一定會尋出真相,即使接近真相的時候,已接近死亡……
  更何況,阿黑仍在神的手上……
  果然!阿鐵緊緊盯著神逐漸遠去的背影,考慮片刻,終亦隨著神一起离去。
  在天絕囚崖怒吼著的風聲中,遽地又傳來神如幻如真的聲音。
  “法智,如今已是真相大白的時候……”
  “你,也一起來吧……”
  得聞神的允許,一直在恭敬的下跪在法智猛地抬頭,目光閃過絲憂疑之色,終于也不再多想,身形一展,便緊跟在神与阿鐵的身后。
  不!應該說,
  兩個“神”的身后……
  ------------------
  風云閣主 掃描校對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