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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長生不死的代价


  如果給你一個選擇的机會,
  你宁愿以永遠的生命換取有限而美麗。精彩和傳奇性的短暫一生?
  抑或,以那短暫美麗的傳奇生命,一換取無限無盡。長生不死卻又枯燥乏味的永恒?
  佛學有言,“生”和“死”是人生大事。
  有生必有死,這是自然定律;故而佛學最終目的除了助人脫离煩惱,更啟發人們看透生死,安然面對死亡……
  卻并非教人逃避死亡,因為死亡原是人生必經的階段。
  然而若一個人拒絕踏上這條必經的死路,更乘著生命裹絲微的空隙,逃出死亡的界限,達至永生,那這個人又須付出甚么樣的代价?
  相信,那一定是一個很可怕的代价……
  而這個逃出死亡的代价,如今就在阿鐵与法智的眼前;他和他,終于知道神為臻至長生不死,到底付出了甚么代价!
  赫見眼前的神已揭下了他那張与阿鐵一模一樣的人皮面具,他的真面目,竟然是這樣的!
  是的!這張臉确實很老了!“橫放豎放”在這張臉上的皺紋,甚至比那些百歲人的皺紋還要多還要深,深得像是一堆爛泥給馬車狠狠輾過后所留下的輪印!
  而事實上,神也是相當的老;算起來,他已歷遍二百年的滄桑,他仍能保持這個“人形”模樣,實屬非常難得!
  阿鐵惊然地看著神的真正面目,他猶可依稀從神數不清的皺紋中找到一絲与自己相若的輪廊与痕跡,神在年青的時候,想必真的与阿鐵一模一樣!
  神幽幽的瞧著手中的人皮面具,似是异常怀念這個容貌,更反常地蒼涼一笑:
  “步惊云!你如今總算瞧清楚本神的真面目吧?遠在一百七十多年前,當本神仍是三十多歲的時候,我确曾有一張与你相同的容貌,可惜……”
  “歲月太不留人,只留下了我的生命,卻留不住少年風流;移天神決与滅世魔身賦予本神的,只是漫元邊際的長生不死,卻不能一一”
  “長生……”
  “不老!”
  啊!原來神只能長生不死,卻不能長生不老?
  只是一字之差,便令神抱撼了一百七十多年?
  直至此刻,阿鐵与法智終于恍然大悟,為何神總喜歡吟脈那首傷春早逝的詞儿了;一個人不趁少年青春好好賞花惜花,卻只顧爭名逐利,虛渡大好年華,回頭竟爾是百年之身,何其遺憾?
  到頭來雖然可以永享長生,卻無法擺脫這張愈來愈是老的臉,真是造物對違反自然者的天譴!
  阿鐵遽地想到一個問題,他道:
  “可是,神母也曾修煉一半的移天神決与滅世魔身,她也曾給我看過她的真面目,為何她仍能那樣青春少女?”
  神聞言冷笑:
  “神母那丫頭雖年己逾百,但百多歲的女人仍是女人;別忘記最喜歡隱瞞自身的年齡;惟其真實年齡既已瞞不了你,她惟有隱瞞自己老的容貌;因為真相委實令人非常難受……”
  不錯!既然真面目令人難受,何不索性將之隱藏,成為一個永遠的謎?
  神又長聲唏噓的道:
  “神母罩著面具過活,是因為不想別人知道她的廬山真貌;而本神罩著這張与往昔無异的人皮面具,卻為了怀念本神的盛年……”
  是的!想當年,他就像如今的阿鐵般英姿勃發,智勇無人能及;只有他那雙驕矜冷傲的眼睛.方配脾睨天下蒼生,諜料如今……
  盡管前塵如何璀璨,卻被逼終日与老皺頹顏為伍,豈足堪提?
  听至這里,阿鐵已完全明白,道:
  “我明白了,你窮盡心思,想以你的腦移進我的腦內,是為了再度擁有你所失去的當年?”
  神緩緩搖首:
  “回复當年容貌僅是本神其中一個目的!最主要的目的,是本神必須擁有像你這般年輕的軀体……”
  “哦?”
  “因為本神這具軀体也和本神的臉容一樣,雖則不會死亡,去已在不斷衰老委縮,縱然功力不減當年,惟本神新練成的‘摩訶無量’若能使在一個与本神同樣具備超凡習武資質的年青軀体上,威力豈止于此,本神畢生造詣道行又何止倍增?”
  說來說去,原來神是野心勃勃。阿鐵可以想像,百多年前的神本已有實力可以征服人間;可是當他發覺自己的容貌与軀体正不斷衰老,他開始避見任何人,更躲在幃帳后苦思良策;
  最終目的,仍是脫不了要令自身功力更上一層,令征服人間的計划更穩操胜券!
  阿鐵一瞥身畔的法智,只見法智似早知神這番秘密的計划而吃惊不已:他可能從沒想過,神曾說把摩訶無量傳給步惊云,其實是傳給他自己,因為他將會占用步惊云的軀体,雀巢鳩占,把步惊云或阿鐵的靈魂擠出体外!
  就在阿鐵斜瞥法智之際,遽地,他驟覺一件不太可能的事,赫然發生在自己身上!
  他……不能動!
  卻原來,阿鐵全身上下所以突然動彈不得,就連眼珠子也無法轉動,是緣于神已乘他瞥著法智之時,以一雙厲目封了他全身各處大穴,盡管他己無法轉動眼珠回看神,仍不由沖口而出道:
  “卑鄙!想不到以你自稱是神之尊,也會乘虛偷襲!”
  神訕笑:
  “本神只是想你別作無謂的反抗,也想事情進行得較為順利一點而已……”
  “步惊云,我很高与你在看過本神的真面目后并沒惊呼狂叫,可惜,你已經沒有時間為自己將要面臨的不幸而悲傷了……”
  “本神与你這個換腦的試驗,將會由我得意弟子神醫執刀。別奢望他會放你一馬,他是醫中之痴,他絕不會放棄這個在人類歷史上創造奇跡的机會……”
  “而我,我將會是第二奇跡,我將會變成你,變成如假包換的步惊云,把自己的過去統統埋葬在神墓之內,至于你那些給挖出來的腦漿,恐怕,便只有神將那變態的畜生才會感到興趣了……”神一言至此語音稍頓,接著沉聲道:
  “神醫,立即動手!”
  一聲令下,站在神身畔的神醫已隨聲彈起,一跳便跳至阿鐵跟前,嘻皮笑臉的道:
  “嘻嘻,步惊云!別這樣瞪著我嘛,你与神合為一体豈非更好?若是成功的話,你反而可以獲得長生了……”
  長生?嘿,阿鐵僅知道,無論這會否成功,這個試驗本身已跡近瘋狂?
  阿鐵冷冷的道:
  “是嗎?不過若我的軀体被神如此污穢的靈魂据為己用,倒不如干脆死掉,一了百了的好。”
  神醫輕嚀:
  “哎呀!如今的年輕人多勇敢,出口便是死死死的!可惜你如今要死,我和神也舍不了你呢!來來來!快張開咀巴!乖乖服下這十九顆‘忘情’,跟著,神便會在你忘掉一切后,把‘移天神決’‘滅世魔身’及‘摩訶無量’全都傳給你,然后,嘻嘻,本神醫便會在這張水晶床上,以我的操刀圣手把你的腦髓先行挖出……”
  神醫說著把自己右手遞至阿鐵唇邊,只見他掌中不知何時,已取過适才放在水晶床上的十九顆“忘情”。
  阿鐵心知不妙,不過外表仍鎮定非常,可是這回他過人的鎮定已救不了他,他不能扭轉頹勢;因為神醫已一手張開他的下顎,另一手便要把那十九顆“忘情”悉數塞進他的嘴內。
  一旁的法智見狀,頭垂得更低更低,不知是否在為自己助紂為虐而慚愧?
  難道……阿鐵的命運僅止于此?當他再次張開眼睛的時候,他的命運,便已變為了神的命運?死神,也變為長生不死的神,
  不!死神絕不會輕易改變,或被改變,包括死神過去、今日、与未來的靈魂!
  甚至乎,“她”,也不想死神改變……
  就在千鈞一發之間,霍地“嗤”的一聲!一條白練突然凌空擲至,來勢快勁無比,神醫猝不及防,右手登時遭白練擊中,一不留神,“嘩啦”一聲!掌里的“忘情”已當場“的的答答”的撒了一地!
  白練余勁未了,回勢再擲,剛好擲著阿鐵腰際,“伏”的一聲,阿鐵整個人已被拉飛至神墓入口那邊,全身被封的穴位更同時被人以內勁一一解開!
  “誰?是誰?”變生肘腑,神醫不禁呆在當場,然而他此問根本多此一問,因為就在阿鐵身軀被白練擲飛同時,一條白影已在神墓入口乍現,這條白影,原來是……
  她!
  真的是!
  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她終于來了!
  “雪緣?是……你?”
  乍見雪緣,阿鐵忘形地低呼一聲,至今沉默的眉目登時涌起一股罕見的喜悅;他喜悅,是緣于上回他离開她時,雪緣猶在昏迷之中,他根本運一句心中話也無法對她說:然而如今她已經來了,且看見她安然無恙,他很開心!
  可惜這絲喜悅很快例在阿鐵眉間消失,他突然想到,她絕不該來的!
  她不該來陪他送死!
  “雪……”阿鐵急欲張口著她快逃,殊不知雪緣已溫柔的按著他的咀,一雙明亮清澈的眸子隱泛淚光,是重逢的淚光!她搖首苦笑道:
  “阿鐵,我來了便是來了,請你……再也不要叫我……”
  “走!”
  是的!在過去她与他一起走過的日子,他總是叫她走,但她始終不走;眼前他又要叫她走了,盡管他是為她的安危設想,她也不會再走了……
  霸王气勢盡,賤妾何聊生?
  今日霸王已窮途末路,虞姬又怎會不含笑相隨?
  不單虞姬,阿鐵還斗地發覺,原來雪緣身后不遠,亦站著兩個人一一”
  他与她!
  “聶風?娘親?”阿鐵相當訝异,他可以理解雪緣与神母為何甘愿前來与他一起送死;但聶風,他僅是五年前步惊云的師弟而已,他与這五年來的阿鐵根本毫無關系,阿鐵甚至已記不起他,他犯不著前來送死,他究竟為了甚么?
  聶風淡然一笑,道:
  “阿鐵,另問我為何也會來了。我只是不相信,你与雪緣姑娘光明正大的感情,斗不過他的私心貪欲!”
  聶風口中的“他”,固然便是神了,神聞言僅是輕笑,一臉自右;反之法智听了,臉色卻一片蒼白,像是無限懊悔、惱恨……
  是的!這個世上,無敵的也許并非一眾絕世神功,許多時候最傷人心,甚至最奪命的武器,是人与人之間的……情!”
  情能夠把一個人撤底摧毀,也能令不同的人團結一致,化悲情為力量!
  聶風身畔的神母亦面對著神,一字一字的道:
  “不錯!苦難實我們早在半個時辰前已來至搜神宮,且已找得這條秘道,只是一直皆在墓門外靜心窺听;如今,你的秘密已經全部說穿了,這是否已到了總結的時候?”
  神冷冷的盯著神母七彩斑讕的面具,道:
  “神母,你這個本來是小青的丫頭!百多年前本神早該把你連同素貞一起處死,省得目下為本神平添不少麻煩!”
  神母駁斥。
  “不過這百多年來我也并不好過,你可知道,這百多年來我一直甘心再受你的差遣利用,是為了何故?”
  神斜目麗著,不語,等她說下去。
  神母續道:
  “我是為了死去的素貞!她生前視我如親妹子,可是你卻不把她視作親生女儿般看待,而且,你最后還把她處死……”
  “你的外號雖喚作‘神’,你的外表雖看‘人’,但你的心卻是真正的‘妖魔’;我曾發誓,無論要在你身邊枕上多久,即使是千年万年,我亦一定要等至一個消滅你的机會,把你送到地獄里去當你的妖魔!”
  好一個神母!好一個小青!百多年的忍辱負重,只為了与她情如姊妹的素貞,只為了等待這一天,然而今天,不知是她死?或是神亡?
  神一直靜靜的听著神母的話,臉上的表情由泰然自若至一臉鐵青,青得如同鐵鑄!也許,神母已說中了他的痛處;他曾為建立威信而處死親生女儿的痛處!
  縱使是神,每當夜闌人靜之時,偶爾回想當年此事,可也感到半點莫名的隱痛?
  神面色一沉,不知是在怒還是在笑,道:
  “呵呵,神母!本神還估道你經過百年歲月后,智慧己可直追本神!真想不到,你的智慧仍是跳不出‘情’的框框,你似乎并不如本神所想般聰明!”
  神母橫目道:
  “嘿!人畢竟是人,絕不是神!要這么聰明干啥?如果可能的話,我宁愿以自身的智慧,甚至長生不死的生命來換取素貞的再生,可惜,一切都欲挽無從……”
  复聞素貞這兩個字,神的臉益發陰沉,老的容貌更呈惡,他根本便不想再記起素貞,可是神母卻一而再地提起她的名字,神罕有地极不耐煩的道:
  “嘿嘿!區區賤婢!怎容你在本神跟前羅嗦不完?我們如今便來一個了斷吧!”
  語聲方歇,神一雙森寒厲目速地狂睜,眼珠一掃,兩道凌厲無比的眼勁突自眼中暴射而出,直搗神母!
  神母當然亦非弱者,怎會坐以待斃?雙掌急提,左右兩掌淬地分別隱透一股白芒与紅芒,正是移天神訣与滅世魔身各自一半的功力,她已豁出一切,拼盡了!
  可是無論誰都可以一眼看出,神那道“摩訶無量”的眼勁比神母的气勁強上何止數倍?只要甫一短兵相接,神母定非死即傷!
  就在神的眼勁將要与神母雙掌硬碰之際,倏地一柄發光長刀赫然架在神母跟前,“彭”的一聲!恰好替她卸去神雄渾無匹的眼勁!
  刀是一柄無限光亮的刀,卻冷……
  冷得就像持刀者如今盯著神的一雙晶晶冷眸!
  阿鐵,他已平刀于胸,攔在神母身前,冷冷的對神吐出一句話:
  “她是我娘親,誰都不許傷她!”
  与此同時,雪緣与聶風亦不約而同站在阿鐵左右兩邊,各人終于站在同一陣線。
  神的瞳孔隨即收縮,一雙眼睛差點便要謎成一線,絕情而好險的道:
  “好!你們全都是精深義重的人!只有本神這方的人才不是!可惜,本神在一百七十多年前便透撤領悟一個千古不易真理;好人未必會得好死,正如你們今日——”
  “一樣!”
  一語未畢,神的身形霍地已飄至阿鐵等人跟前,身法之快絕,簡直已到了人的极限,聲的极限,神的极限,天地任何一物的一一极限!
  而且,他那兩道如魔如幻的目光,已落到一個人的臉上——聶風臉上!
  神為何首先選擇對付聶風?
  只因為聶風是神最感陌生的人;先殺自己最不清楚的人,才是智者的聰明選擇!
  “嗤”的一聲!兩道眼勁已自神的雙目射出,直轟已与其近在颶尺的聶風;眼勁之強之猛,顯見神已動用五成功力,這一擊他是非要奪命不休!
  然而別要忘了,聶風是一個比聲音還要快的人!神雖已快絕,但聶風猶有能力可以挺動雙掌及時擋著他的殺人眼勁。只是,即使聶風能夠及時挺掌,他并沒有移天神訣或滅世魔身,他真會抵擋得了神“摩訶無量”的五成功力?
  答案當然是一一不!
  不過就在同一時間,已傳來神母的高呼;
  “四气合一!”
  一旁的阿鐵与雪緣隨即會意,聶風驟覺三雙強而有力的掌迅速抵在自己背門,接著三股真气登時貫進他的体內,聯同他体內原有的真气,合成一道洶涌澎湃、雄猛絕倫的無上真气,逼得他挺起的雙掌像要即時爆開……
  “轟隆”一聲!雪緣的移天神訣、神母各自一半的神功內力。阿鐵体內的复雜真气与及聶風本身的內力在合而為一同時,終于与神“摩訶無量”的五成功力拼個正著,頃刻爆出一聲地動山搖、震耳欲聾的巨響,整個神墓內的藥瓶亦給震得四分五裂,情景慘烈非常!
  一旁的法智与神醫目睹此情此景,此招此拼,登時雙雙站了!
  只有變為神獸的阿黑,依舊木然!
  到底合四人之力,能否戰胜神僅施一半的摩訶無量?
  答案仍然是一一
  不!
  巨響過后,阿鐵四人皆被反震地上,四人阻角盡淌著濃濃血絲,顯而易見,四人全部受傷!
  惟四人之中,聶風所受的傷明顯最重,因為适才一招火拼,他是為首一人,直接与“摩訶無量”正面較量;這一擊即使沒把他的五髒六腑盡碎,也非同小可!
  故此聶風甫一墮地,便立即坐起盤膝調息,可是神智已開始模糊,漸漸陷于昏沉,阿鐵眼見聶風為了自己竟落至重傷地步,私下感激之余,亦連忙強忍本身內傷,挺立在聶風身前,守護著……
  神僅施五成功力的“摩訶無量”,一擊便把四人轟至五靂七傷,功力之巨之高,恐怕當今之世已真的無人能出其右。而且神的表情猶是這樣气定神閒,力戰四大高手,居然連喘气也沒半分,“摩訶無量”,真的如斯駭人?
  法智已在一褲瞧得滿頭大汗,一百年前,其師祖“法海”亦能与神窮斗一日一夜,但如今,恐怕法海重生,亦無法与神斗上一個時辰……
  更何況是法智?
  法智也會与神比試?不!怎會?他絕不會背叛神的!
  法智身畔的神醫瞟了瞟他滿是汗珠的臉,笑道:
  “嘻嘻,法智,怎么連你也這樣害怕了?神的摩訶無量雖然利害,但若你始終忠心于他,你根本例不用擔憂自己能否對付摩訶無量呀,是不是?”
  不錯!,如何對付摩訶元量,并非神的忠心門下的煩惱,而是神對頭人的煩惱!
  就像現下神眼前這四個不識抬舉的對頭人!
  神盯著阿鐵,雪緣,神母、聶風四張傷疲不堪的臉,臉上不期然泛起一絲不應是神者的獰笑,且還一步一步逼近四人,道:
  “呵呵,怎么樣?本神窮盡百年心思所成的摩訶無量,是否出乎你們意料之外?”
  阿鐵不語,只是緊握著手中神石所化的長刀,他心知以他們四人功力,今日莫說要“對付”神,即使要“抵擋”神亦岌岌可危;眼前,只有神石或許尚能勉強把神稍為抵擋,要消滅神,也許只有……一個方法……
  一念至此,阿鐵猝地鎮定無比的吐出一個字:
  “走!”
  走?雪緣与神母齊齊一愕,就連正极力以內力調息、漸陷昏沉的聶風亦為之一震;只因阿黑尚在神的手上,阿鐵向來視阿黑如親弟,怎會不顧而去?
  然而就在阿鐵吐出這個“走”字同時,他已猛地把重傷后的殘余真气,其中一半貫注于神石之上,神石驟起突變,頃刻綻出万丈光芒,頓時把整個神墓再度照得亮如白畫!
  神這回反應更快,立即緊閉雙目避看強光,真可笑!一個自尊為神的人居然怕光?
  阿鐵這一招分明是“故技重施”!雪緣与神母迅即明白阿鐵是想以強光再度扰亂神的視線,以掩護他們及時逸走;當下也無暇細想為何阿鐵會放棄阿黑,心想他必定另有原因;而且阿鐵亦已閃電挾起正傷重不堪的聶風飛逸,雪緣与神母更是刻不容緩。俺著雙目,先隨他一起奪門而出再說!
  四人走后,墓內又回复一片幽黯,神又再度睜開他那雙如妖魔般的眼睛,卻似乎并沒有立即窮追的意思……
  法智忙走上前囁嚅的問:
  “神,阿鐵他們……”
  他還沒把話說完,神已漠然的截斷他的話,道。
  “法智,你的意思,是不是想說阿鐵他們走了,本神為何不追?”
  法智點頭,一顆頭垂得更低:
  “請恕……屬下不才,屬下實在不很明白……”
  “不很明白并不要緊,切莫對本神不忠便好了。”
  神此言一出,法智當場滿臉通紅,神睨著他的面色,續道:
  “法智,适才你妄自出手維護步惊云,本神大可既往不究,但你需記著,你和本神同樣具有把人間一統的凌云壯志,在理想未達成前,少許心狠手辣在所難免……”
  少許心狠手辣?神把逾万平民主擒回來充當獸奴,還有殘殺親生女儿等等暴行,怎可以說是少許?
  惟法智像已完全屈服于神的懾人威儀之下,連忙唯唯諾諾稱是:
  “屬下……亦明白,适才屬下确是過于魯莽,險些誤了千秋大事!”
  神對于法智的態度感到滿意极了,他又老又的臉又在獰笑:
  “你明白便最好。”接著轉臉對神醫道:
  “神醫,本神目下就与法智及神獸一起追捕步惊云,你武藝較弱,還是留守在神墓之內,等候本神回來。”
  神醫涎著臉答:
  “這個當然!這個當然!”一臉和顏悅色,似乎對神這個醫理上的師父极為服從。
  稍作部署,神于是又回首對法智及阿黑道:
  “法智,神獸,隨我來!”
  阿黑看來已完全只听神一人的命令,立即舉步;法智卻狐疑問:
  “神,阿鐵他們應已遠去,我們如今應朝那個方向找?”
  “毋庸操心,本神已早知阿鐵他們去哪。”神极具信心的答。
  法一怔,道:
  “神早知他們去哪?”
  神徐徐頷首:
  “步惊云雖是神族中每隔一、兩代才會出的舉世奇才,但如今他的心思,還未到達神之境界的适當時候,他的每一著,根本逃不出本神法眼……”
  “他所作的一切,今日將會撤底徒勞無功,哈哈……”
  多么可怕!神居然已預知阿鐵的每一著?期至已預知阿鐵將往何處?
  無論神的預測是否准确,神已极具自信地一邊仰天狂笑,一邊昂首闊步踏出神墓,阿黑固然緊跟其后,法智亦惟有隨他一起前去。
  墓內,頃刻僅余下神醫一人,神醫掃視适才雙方火拼后遺留的滿地狼藉,倏地,他似乎發現了一些令他极為咋舌的東西。
  是的!那樣東西真的令他十分咋舌,那樣東西其實是——
  數滴答在地上的汗珠!
  那是……誰的汗珠?
  只見汗珠所落之處,正是已成為神獸的阿黑适才一直所站之位!
  淌汗是生理必需,也是人之常情,何解神醫乍見阿黑的汗珠,居然會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神醫一直定定的瞧著這几顆汗珠,額上也不由自主的淌下几顆汗珠,好像想与地上的汗珠爭相輝映,過了良久,向來嘻皮笑臉的神醫亦不期然翹首長歎一聲:
  “哎……”
  “天意!”
  神醫為何會深深歎息?難道他已發覺了一些盡管是神亦忽略了的事?
  這到底是甚么惊人的事?
  阿鐵究竟要往哪儿呢?
  雖然神自忖早已知道,然而神母与雪緣并沒像神那樣活了二百多年,她們并未能即時領會,她倆只是緊隨兵著听風的阿鐵,一直的向前飛馳!
  三人本因与聶風一起合力硬擋神的摩訶無量,已各自身受重傷,惟傷勢始終不及聶風;但見聶鳳的咀角猶源源不絕的淌出血絲,可想已知,他的內傷何等之深?
  但他還是于昏沉間強自張口,斷續的問:
  “阿……鐵,為問……要丟下……何黑?”他很不安,他恐怕因自己重傷而連累了阿黑。
  阿鐵微微側一瞥聶風,答:
  “放心!我走,并非全為了你。”
  緊跟在阿鐵身后后的雪緣問:
  “阿鐵,你還有其他原因?”
  阿鐵凝眸看著雪緣,不語,此時神母摹然道:
  “孩子,娘親如今已知道你為何要走了。”
  雪緣回望神母,阿鐵的腳步卻始終未有停下半刻。
  神母一字一字的道:
  “因為你知道即使离開,神亦會率領阿黑追上來的,而且……”
  “你是想誘神進入十殿閻罷的——第十殿?”
  阿鐵听罷只是苦苦一笑,并沒回答,不過,眼前的景物已為眾人解示答案!
  就在說話之間,四人已掠至海螺溝西面那片冰天雪地之前,這里,正是十殿閻罷第十殿的范圍所在!
  原來阿鐵真的是想誘神進入第十殿?那他适才于激斗中所想的唯一可以消滅神的方法,會否正是“法海”千百多年前早已布下的那個——“殺神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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