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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這個狐王真是善變,眾奴全都搞不清楚她重回雷公岭去,又要玩什么狐狸把戲了。
  飛奴斜眼看到釵奴的嘴巴正在無聲自動,立刻知道她是在以傳音入秘法和狐王轎里轎外地互通訊息,但他不敢告知其他的奴才。
  狐王的大座轎也是十分具有特點的,除了轎藏雙蛟和銀龍外,前后都有轎門和門帘子。因此,狐王說重回雷公岭,兩拳雙腳只要向后轉,肩托轎杠子的改為手提,手提的把轎杠子放在肩上,在上下岭時,狐王都可平穩地端坐轎內。
  座轎快速,地奔回到了雷公庵前的兩株大松樹下。
  庵前,蛇王的尸体早已移走,零亂的血跡也已打掃干淨。
  庵前,正坐在石凳上閒聊的兩個小沙彌,見了狐王的座轎,像見了魔鬼似的,慌慌張張地跑進庵里去了。
  “諸位奴才!”轎內傳出狐王的聲音,“住持方文是個問題人物,你們可瞧出來了,”
  “他頭發全禿,雪眉有寸多長,霜樣的胡須長垂胸前,至少有九十以上的高齡了;”釵奴侃侃地說,“他的雙眼卻炯炯發亮,臉皮子紅潤潤地像個三十歲的年輕人,顯然是個內功修養的高手!”
  “不錯,他的武功至少是不在釵奴之下。”狐王說,“這樣一個武學高手擔任住持,怎么容許讓蛇王谷的人坐收香火錢呢?”
  釵奴習慣地揀了掠劉海儿,揚著柳眉說;“問題就出在這里!”
  “飛奴!去庵里通報住持方丈,請來廣場相見!”
  飛奴正准備進庵里去,老遠望著住持方丈,手持拂塵,身后緊跟隨著剛才看熱鬧的几位長老,正從大雄寶殿向廣場走了過來,大概是剛才跑進庵去的小沙彌稟告了他。
  狐王靜坐轎里,眾奴恭立四周。
  住持方丈到達轎前施了一禮后說:“不知施主去而复返,尚有何賜教?”
  “貴庵廣場上松風習習,百鳥鳴唱,秋陽普照,楓葉飄飛,好個秋景!小女子想在這儿欣風賞景和問學教奴,不敢有勞大師父出迎!”狐王文質彬彬地說。
  “既然是施主問學教奴,老袖告退了!”
  “大師已經來了,釵奴向住持雙掌合十說,“就請看我家主人如何問學教奴吧。不是之處,祈望賜教!”釵奴說后,雙眼青光閃閃地直射著老和尚,心頭不覺寒懾不已,赶快把青光收了回來。
  釵奴接著問道:“請教大師法號,如何稱呼,”
  “老袖了空,請施主賜教;老納雖身為住持,不問庵里佛事,更不問世間塵事,剛才施主斬殺蛇王,老袖理應不答可否,看在施主師父的臉面上,老納破了例。蛇王谷的人在本庵收受香火錢,老袖閉關三年,前日才出關,完全不知情,請施主見諒!”
  “那……小女子在轎內拜別!”狐王在轎內說后,立刻命令:“起轎!”
  沒想到了空上前用拂塵攔住了轎子:“施主剛才說要借本庵廣場問學教奴,讓老納旁听,不知以為如何?”
  “小女子就獻丑了!”
  狐王的話剛說完,釵奴代狐王下達了命令:“眾奴轎前恭立,听候問學!”
  轎內傳出來了聲音:“諸位奴才听著!‘風吹幡動’到底是誰在動?”
  刀奴挺身而出:“自然是幡在動!”
  眼奴接著說:“沒有風,幡怎能動,自然是風在動啊!”
  ‘兩個沒用的奴才!”狐王在轎內不悅地說:“扇奴,你來說說看?”
  金扇公子今天受盡了霉气,臉龐上仍然顯出頹喪的表情,他不慌不忙地說:“禪宗六祖慧能,為了答允五祖弘揚佛法,由中原遠來廣東法性寺,他到達的時候,寺中印宗法師正在講解‘涅籌經’,忽然間一陣大風吹起,以致幡聲隱隱作響。寺中有一僧人出口就說‘是風在動’,另一僧人不甘示弱,硬說‘是幡在動’,兩人因此而爭論不休,甚至要
  大打出手,慧能正在這個時候到達。他告訴爭執中的兩位僧人說:‘既不是幡動,也不是風動,是你兩人的心在動啊;’在座的大小和尚听說以后,全都大惊失色!印宗法師更是欽佩慧能悟性超人,虔誠地自愿對慧能執弟子禮……”
  “好了!”狐王在轎內制止了扇僅再說了下去:“笛奴,你接下去說吧!”
  笛奴連搖了三個頭后說:“奴才才疏學淺,怎能接下去說呢?”
  “劍奴,你來說2”
  “奴才一生只知玩劍,沒喝几滴墨水……”
  “混帳的奴才,你知道怎樣玩劍呢?”劍奴的話,激怒了轎內狐王:“我就劍論劍,姑且問你,請說出七大名劍的名字來!”
  “七大名劍……是……”劍奴邊思索邊結結巴巴地說:
  “是干將……莫邪……是……”
  “別‘是’下去了,讓我來告訴你吧!七大名創除了莫邪和干將外,尚有魚腸、巨闕、湛盧、純鉤和胜邪!而這些名創,全都是春秋時吳、越兩國的名匠,如歐冶子、干將和莫邪夫婦等精心錘煉而成的;”狐王像是气急了:“好個奴才!對劍毫無認識,妄自尊大地自稱為劍王,怎能濟世救人呢?棍奴何在?”
  棍奴持棍恭立:“奴才在!”
  “快給我重打劍奴四十大棍!
  “不!不!老納有個不情之情!”了空大師揚著手中拂塵說:“問學教奴,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知的事,為人師和為人主者應為教導,怎可動輒打人呢?”
  ,“是”沒想到狐王對了空大師像是百依百順,不像對老叫花于史幫主那樣地盛气凌人:“謹遵大師吩咐,就饒了劍奴吧!
  飛奴看著釵奴的嘴巴,不停地在無言自動。
  釵奴是何等聰明的人,立刻發現了飛奴在對她察言觀色,對他笑了笑,柔和地說:“飛奴,狐王問學,轎前低頭恭立,眼珠子不准亂轉動啊!”
  于是,飛奴不敢再看釵奴,其他的奴才,听了釵奴的話以后,當然也得垂頭恭立。
  “哈哈哈……”了空大師仰頭大笑:“兩位女施主,才真正不愧為是人中的蛟龍呀!”
  “嗯!”轎內狐王像撒嬌似的說:“大師怎么取笑我和釵奴呢?”
  “告訴你家師父,永遠都不要來見我,因為他像劍奴那樣地根本就不知道怎樣用劍!”了空大師右手揚著拂塵,左手捋著白髯說:“不過,我好想念他——師徒之情吧!”
  “既然是大師父直說了!”轎內狐王說:“出轎!”
  眾奴照本宣讀地叫著:“狐王出轎,奴才敬禮!”
  狐王出轎后,俯伏在了空大師的腳下;“徒孫參見太師父!”
  了空大師把孤王扶了起來說:“我要看看你的臉蛋儿——人頭可不能落地啊!”接著,了空大師把狐王拉進轎內,看完了狐王的真面目,走出轎后說:“老納深感榮幸,沒有人頭落地,就看到了當今武林雙嬌之一的狐王真面目;釵奴,你怎么還不快拜見太師父呢?”
  釵奴立刻俯伏于地:“徒孫拜見太師父!”
  了空把釵奴扶了起來后說:“你那一招‘天鳥飛瀑’自上而下壓劈的絕招,把個蛇王一分為二,你師父可有這個能耐?”
  “師父自稱有負于大師父,隱跡江湖二十年,精研劍道,徒孫怎敢和他相比?”釵奴謙虛地說。
  “不管你是否青出于藍而胜于藍,除了完全習得如何用劍外,必須深切了解何時,何地對何人和為何用劍——不能再犯你師父的罪行!”
  欽奴恭敬地說:“謹遵大師父教誨!”
  狐王和釵奴是同門師姐妹,眾奴都搞清楚了,唯有金扇公子聯想到夜宿劉氏宗祠時,釵奴和他的對話,心想:“釵奴在騙我啊!”
  這時,轎內狐王傳出來了話:“釵奴,你別以為我和你是同一個師祖,敢對我半點怠慢,速死藥的味道,你可嘗過了!”
  “奴才不敢,奴才從今后,更對狐王唯命是從!”
  “哈哈哈……”了空大師听了后仰頭大笑,誰也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笑?
  “釵奴!你接下扇奴對‘風吹幡動’的解釋說了下去!”
  “婢子遵命!”釵奴習慣地掠了掠劉海儿后說:“奴才也正好藉此机會,問學于我的奴才,飛奴听著!”
  飛奴垂手恭立地說;“奴才恭請教導;”
  “慧能大師為什么不說是風動,也不說是幡動,而說是心動呢?
  誰也沒有想到飛奴竟接著說了下去:“六祖說心動的意
  思是在說明眼、耳、鼻、舌、心、意這六根是自然而本有的,既是自然本有,因此不能消減,只能運轉.有六根便有色、聲、香、昧、触、法六塵。依境相來說,黑和白都是色塵,沒有美丑的分別。可是,人心見了這黑白境相,喜歡黑色者,便舍棄了白色;愛好白色者,硬說黑色丑絕了!這是因為我們不知物的本性本同,而不自覺地在境相上起爭執,煩惱和好惡的心,便因此而產生了!……”
  飛奴的話還沒有說完,釵奴揚著柳眉儿說:“倒洗腳水的又如何?誰比得上倒洗腳水的!我以有飛奴這么一個奴才而引以為驕傲,以后我會好好對待他!”欽奴停了停后接著說:“‘風吹幡動’正如飛奴所說的是同樣的道理,風与幡是兩种不同的事物,在因緣而結合時,風起而吹幡動,風動或是幡動,都不是物的本性。這是因為因緣消失后,風仍然是風,幡依舊是幡,彼此都恢复了本性,又何動之有?因此,執著于風或皤動,都是不明白究竟的深義。由此可知境相的分別起于心,慧能祖師因此要我們在自家的心田上下工夫,便說是‘心動’!”
  “哈哈哈……”了空大師仰頭大笑后說:“沒想到我的那個蠢徒弟,替我教出來了你這個聰明的好徒孫啊!”
  “諸位奴才!”狐王再次開始問學:“佛家所渭‘四大皆空’是指哪‘四大’呢?笛奴,你說吧!”
  笛奴冰冷得發白的臉,毫無表情地說:“是指‘酒色財气’!”
  “刀奴,你說吧!”
  刀奴說:“奴才也認為是指‘酒色財气’!”
  “耳奴,你同意他兩人的說法嗎?”
  耳奴連點了三個頭。
  狐王光火了:“點頭不能代表說話!”
  順風耳只得恭敬地說:“奴才同意笛奴和刀奴的說法!”
  “還是讓我來說吧!”釵奴昂著頭儿說。
  “誰要你來說?”狐王本來已對耳奴光火了,正好藉此机會發泄在釵奴身上。“惹禍殺身都因強出頭!釵奴,你好大的膽子!誰要你來說呢?”
  “奴才知罪,奴才知罪!”釵奴被嚇得雙腳直發抖;“請狐王寬恕,請狐王寬恕;;
  “得給你一次教訓,免得你以后持文傲人,持武斗人!
  棍王何在?替我重打釵奴四十大棍!”狐王說打就打,下達了懲罰令。
  “慢,慢,慢!”了空大師揚了揚拂塵說:“老納以為……”
  “太師父!”沒等了空說完,狐王在轎內嚴嚴肅肅地說:“這是我桃花谷的規矩,是我狐王在管教奴才,請大師父別過問。棍奴,快打人!”
  釵奴無可奈何,只得雙手扶著轎杆子,任由棍王抽打。
  每打下一棍,釵奴“哎喲”地尖叫一聲,打得眾奴都雙膝跪了下來,代釵奴求情:“奴才等請求狐王寬恕欽奴!”。
  “小奴才——飛奴我愿代我的主人挨打!”飛奴俯地說。
  “好,打飛奴十棍!”狐王說。
  飛奴挨打了十棍。
  “好吧!看在諸位代釵奴求情的臉面上,更看在飛奴一
  片忠于主人的真情上,釵奴,我饒了你,要是下次再敢強出頭,我可沒這么容易放過你!”
  “婢子不敢,下次再也不敢了!”釵奴手摸著挨了九大棍的屁股,亮晶晶的淚珠滾滾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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