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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釵奴被綁在藤椅上,乖乖地讓金扇公子背著走;她一時還真想不出應付的辦法來。她說要小解,金扇公子毫不留情地說什么囚犯坐在囚車里,屎尿都拉在褲子里的呀!他把她看成了囚犯,恨得她杏眼圓睜,咬牙切齒地說:“這筆帳記在你老子頭上,只要我以后能走出白馬山庄,第一個就要去殺罩家堡主!”
  “那是以后的事!”金扇公子不怕要脅,淡淡地說:
  “等以后再說吧!”而且緊接著取笑于她:“你的腳還痛不痛呢?”
  釵奴气急了。
  “你以為我金屆公子是這么好騙的,你這是叫做‘自作茧’!”
  “嘻嘻嘻……”釵奴突然嘻笑著說:“快乖乖地替我解去臭腰帶子,不然……”
  金扇公子不信欽奴能奈他何,搶著她沒說完的話說:
  “不然,是要殺掉我的老子,是嗎?”
  “扇奴,我說句真心話,我很喜歡你,把我松綁放了下來,算我欠你一份人情,好嗎?”釵奴溫和得像頭綿羊,哀求似的說。
  “我不需要別人欠我的人情,我也不欠別人的人情啦!”金扇公子傲慢地說。
  “難道你也不欠鐘鐵嘴和黑衣蒙面人的人情?”
  “你怎么知道的呢?”金扇公子惊訝地說。
  “史半仙說的呀;我直截了當地告訴你,丐幫幫主見了狐王雙腳被嚇得直發抖,你可知道是什么原因呢?獨我知道這個秘密;因此,臭老叫花子見了我,雖然雙腳不發抖,也得唯命是從!你們覃家堡的臭事,也是他告訴我的呀,為了不被張揚出去,只要你替我松了綁,我和你聯手除去老叫花子;以免覃家堡的臭事,傳遍五湖四海;”釵奴說了一大堆話,就是希望扇奴松綁放了她。
  “我們覃家堡沒有做過見不得人的事,不怕老叫花子去張揚!”
  “你既然是迷了途,不知道返回,就怪不得我了!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我絕不會殺你,而宁愿死在你的扇下!”
  “我不領你這份情!”
  “那……你我兩人完全敵對了!-
  “我不要跟你羅嗦了!”金扇公子說后,加快了腳步。
  “我也不要跟你羅嗦了啊!我這人話都要說在前頭,請快把我的嘴巴塞了起來!”
  “我金扇公子出身于名門正派,塞入嘴巴是下三爛的勾當,君子不為也,“,
  “你可不要后悔啊!你如果不相信,只要我發出叫聲,救我的人,立刻就擋住你的去路;”其實呢?釵奴早已看清楚了后頭追上來的人,而且知道他是誰,金扇公子只顧著向前奔跑,當然不知身后有人跟了上米。
  “哦……啊!……”突然一聲狐狸的啼叫。
  釵奴向后頭追來的人使了個臉色,來人便飛躍而上,打狗棒擋住了金扇公于的去路。
  “啊!是史老前輩,久違了!”金扇公于抱拳說。
  “什么史老前輩不史老前輩的!”史幫主拉下來了臉孔說:“快把釵奴放下!”
  “請老前輩見諒,晚輩奉狐王之命,押解釵奴去啟馬山庄,恕難從命!”
  “你別拿狐王來壓我,你不放下釵奴,可別怪老夫來硬的了!”
  “老前輩,務請見諒,務請見諒!”金扇公于再次抱拳施禮說。
  史幫主順手給了金扇公子一耳光:“你怎么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呢?但愿老夫這一巴掌,能使你清醒了過來,快放下釵奴。”
  金扇公子無可奈何,這是因為丐幫史幫主威震大江南北,他們覃家堡正如釵奴所說“小小的覃家堡”,可惹不起啊!況且,狐王自八歲以后的行蹤,只有丐幫幫主才完全清楚呀!他必須求助于他。挨打,認命了吧!于是,他徐徐地把釵奴放了下來。
  “你這條腰帶,是天蚕絲制成的!”史幫主沉著臉說:
  “它也是你們覃家堡三大寶之一,你要是自己不動手,老夫替釵奴松綁后,可要圍在自己的腰上,也許日后自有用處!”
  金扇公子只得自己去松綁,釵奴怒不可遏地說:“我說過的話,像狐王那樣地全都算數,我絕不會殺你;可是,你得小心取回腰帶,你的髒手,只要碰上我的身体,我便把它砍了下來!
  金扇公子不敢怠慢,小心翼翼地把腰帶取了回來后,再系在自己的腰間。
  釵奴松綁后,把頭上的樹皮帽,气憤地扔出了一丈多遠,帽儿把一株碗大的小樹,一分為二。
  接著,釵奴對史幫主說:“謝史幫主及時相救大恩!”
  “不必客气了!”史幫主用打狗棒支撐著下顎說:“我曾在劉氏宗祠里向狐王說明不必押解你去白馬山庄,她為何改變初衷呢?
  “狐王一生重承諾,不得不押解我去白馬山庄啦!”
  “這也是我一生崇拜狐王,見了她就雙腳發抖的原因之一;人之所以為万物之靈,要是說出來的話不算數,豬狗都不如了!”史幫主十分認真地說。
  “所以我說過不殺扇奴就不能殺他;要是殺他,他十條小命全都魂歸离恨天了!”
  “好了,好了!”史幫主像和事佬似的說:“人家金扇公子今年才二十三歲;七年后才能‘而立’,少不更事,釵奴,你就原諒了他吧!”
  兩人像是一唱一和,把個金扇公子說得垂下頭來,像是無地自容;但他究竟是個飽讀詩書的書生而且兼“俠士”的“完人”,腦子里靈光一間便說;“請史老前輩明示,我奉狐王之命,押解釵奴分白馬山庄,此事我該怎么辦呢,”
  “此事以后再辦,出了岔子,有我老叫花子負責!”史幫主拍著胸部說:“我三人先去過街岭的三陽春面店,大吃大喝,酒醉飯飽后再辦事!”
  釵奴卻一本正經地說:“不,我得先去殺一個人,在我沒進白馬山庄以前!”
  史幫主偏著頭,斜著眼睛問釵奴:“去殺誰呢?”
  釵奴毫不考慮地說:“覃家堡的覃老堡主!”
  “釵奴!”金扇公于光火了:“家父到底是哪儿得罪了你?要是該殺,傲儿子的我,代父引頸受戮!”
  “殺你,污了我的手!何況,我說過今生不殺你,令尊大人為什么該殺,這又牽涉到劍道的問題了!”釵奴望著史幫主說:“史幫主,你是當今武林唯一最能主持公道的人,請你公正判決;覃老堡主該不該殺?”
  “我們覃家堡沒做錯過一件事,史老前輩,你直說吧!”金扇公子急了。
  “用劍的人最高修養是何時,對何人,如何用劍?”史幫主侃侃地說:“用得恰到好處時,便算是習得劍道真傳了!像釵奴殺蛇王,他死有余辜,該死,當眾宰殺,以傲效尤;一劍劈分為二,讓死者瞬間死去,以減少痛苦,不是殘暴,而是殺人的仁德。而令尊大人呢?一生污辱了劍……”老叫花子向四周張望后說:“此地沒有別人,希望我說出覃家堡的臭事后,金扇公子也不必自己慚愧,因為你當時年幼,管不了上一代的事,至于我和釵奴呢?誰要是張揚了出去,誰便嘴里長蛆虫……”
  “不,不,不……”釵奴連連搖著手說:“我可不愿意
  嘴里長蛆虫,我憑什么要替覃家堡保密!
  “殺人的事我已訓誡過覃老堡主,他已深知悔悟,十多年來未再犯過;
  釵奴說:“就算我看在你史幫主的薄臉上,不干我的事,勉強和他了了!那……他無情無義的事,以后再說吧!””
  老丐走近釵奴身前,拍著她的肩膀說:“今天先把覃老堡主殘暴的事揭了出來,讓它和你殺蛇王兩相比較,也好讓金扇公子了解什么是劍道!
  “好,請快說吧!這件事,我和他就算結案了!
  “謝姑娘賞臉,我老花子日后對你定有所報。
  “廢話少說,誰稀罕你對我有所報;”釵奴對老叫花子像是很不客气。
  “我就來說‘廢話’吧!
  史幫主的“廢話”是這樣說的。
  遠在十一年以前,罩家堡抓了三個潛入帳房竊取銀錢的偷儿,覃堡主把他三人帶進私人刑房,就像金扇公子今天捆綁釵奴的手腕一樣地雙手牢系,直吊在大梁上,讓腳尖可以著地。第一一天用鐵鑽子在背上刺下了許多洞后,再噴上一盆鹽水,第二、三天各割下來一只耳朵,丟給黑狗吃;第四天用鉗于拔掉他三人的牙齒,第五、六兩天割去雙手指頭……第十天死亡……”
  “嗚嗚嗚……”說著,說著,史幫主哭了起來:“我一生都沒嚎啕痛哭過,先幫主神丐仙逝時,也只留下几滴無聲的淚水;但每想到覃老堡主殺偷儿的事,淚水便像泉涌而出,這是因為最可怜的還是他三人的孤儿、“寡婦、老母,其
  中之一的七旬慈母,連哭了三天后懸梁自殺,一直到十一年以后的今天,他三人的遺孤,仍然是由我丐幫濟助中。”史幫主擦干了眼淚,望著金扇公子說:“令尊就只因為內心恨偷儿而大開殺戒,既殺,又不知道如何殺,糟踏了劍,劍道的邊都沒摸上,怎不慚愧呢?比起釵奴殺蛇王來,兩者就有天壤的分別了!”
  金扇公子為老父的暴行,慚愧得低下頭來。
  老丐走上前去,安慰金扇公子:“這三年來,自你离開覃家堡以后,我經常去看覃老堡主,他已大澈大悟,常跪在佛陀前,忏悔過去的罪行,尤其是令我最欣慰的是,他居然生有你這么一個好儿子,這也許是他能及時悔改,佛陀寬大為怀,才沒禍延下代!”接著,老丐握著扇奴的手說:“你文武全才,尤其是心地善良,快抬起頭來!世事不如人意者十常八九,只要我們抬頭挺胸地面對‘不如意’,學習蒼鷹在遼闊的天空飛行中,遇上狂風立刻掉轉頭來逆風而飛,以免被風吹离故土的堅強毅力,一定可以把‘不如意’蛻變成‘如意’,甚至是‘十分滿意’!”
  “謝謝史老前輩的教誨,晚輩奉為圭桌,終身實踐力行”
  史幫主進一步獎勉他:“就憑你虛怀若谷的心胸,將來一定可以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俠士!”
  金扇公子從怀中掏出來了三張各五十兩紋銀的票子,交到史幫主手上說:“老前輩下回再去粵北,請將這一百五十兩紋銀轉交三個偷儿的苦主。千万別說是我給的啊!”
  “老丐遵命!”史幫主把銀票塞進臭腰帶后,雙手分別拉著釵奴和金扇公子,向過街岭方向走去。為了輕松心情,
  老丐邊走邊哼著“撒謊歌”:
  從來不唱撒謊歌,
  風吹石頭滾上坡;
  去時正逢牛生蛋,
  轉來看見馬長角;
  四兩棉花沉了永,
  一個石磨游過河。
  突然,老丐把釵奴和金扇公子的手連在一起,眯著雙眼,擠動眉儿說:“奴才配奴才,哪儿有奴才配主子之理!”
  沒想到釵奴扔開了金扇公子的手,嬌怒著說;“好髒;好臭!”她說后在路旁的水溝再三清洗著她的雙手;洗完了以后,兩眼對金扇公子發射著怒火:“你今天捆綁我的事,帳還沒有算完;打從今天起,你膽敢碰我一下,我便折斷你的髒手!”
  “釵奴!”史幫主想做和事佬,“不能責怪金扇公子,錯在老叫花子胡說!”
  “你——臭老叫花子,瞎了你的叫花子眼,別以為天下你只怕狐王,我比她更厲害!”
  “對,我的姑奶奶,你比她更厲害。普天之下,只有你和狐王敢叫我臭老叫花子啊!”
  “剛才,你對扇奴胡說八道!”釵奴越說越怒火大了,
  “你說什么他將來是頂天立地的俠士;我姑且問你,天讓扇奴頂了,地也讓他立了,我去頂什么天,我又去立什么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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