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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扮狐仙 志敏戲摑松林怪 打擂台 信儿勇胜震天雷


  說到羅鳳英,戴文玉和秦浣霞三人,由衛家庄回到客棧,打開房門一看,猛然見一個身影,羅鳳英一聲尖叫,立刻打了一劈空掌。
  照理說,這個距离又近,羅鳳英的掌力又重,就是老虎也會被她打死,可是,羅鳳英這一掌打去,那人霍地一個轉身,吃吃地笑道:“姐姐!你好狠!”仍然文風不動地屹立著。
  羅鳳英一听那人的聲音,喜得扑向前去,一把抱著,一連問道:“原來是你!打傷了沒有?什么時候來這里的?你那個志敏怎么沒有來?”
  戴文玉跟在后面,听到羅鳳英這些問話,已知道房里面是誰了,連忙打燃了火鐮,點起燈來,望著那人笑道:“王女俠!你真會捉弄人啦,只有你那敏哥才是對手!”
  王紫霜粉臉一紅,就勢滾到她的怀里,仰著臉,睜開秀目問道:“戴姐姐!你今天心里疼不疼?”
  戴文玉一怔道:“我心疼什么?”
  王紫霜道:“人家把你那燕儿打傷了,不心疼?”
  話一說完,立刻跳了起來,躲到羅鳳英身后吃吃地笑。羅鳳英也拍掌笑道:“好啊!這回我才見到師姐……”
  話沒有說,被戴文玉啐一聲“該死!”追過來要打,三人笑成一團,卻把秦浣霞怔怔地站在房門里面發呆。她們亂了一陣,戴文玉才記起還有一個秦浣霞,忙喊道:“浣霞妹妹,怎的還不進來?”
  話聲剛畢,就听到浣霞笑道:“我老早就進來了哩!”
  各人听了反而覺得不好意思起來。戴文玉忙招呼浣霞過來道:“過來吧!這位就是我們常常提起的梅花女俠王紫霜妹妹!有了她來,什么都用不著怕啦!”
  王紫霜笑道:“我被你這么一捧,可真要替你賣命了!”
  戴文玉不經意地笑了一笑,給她引儿了秦浣霞之后,才問道:“敏弟為什么不和你一同來?”
  王紫霜道:“來倒是來了,他現在還在衛家庄,因為原士道那邊今夜又到了几個高手,我倆恐怕你們人手不夠,而且明天又是最后一天的擂台,那些奸賊可能要施行偷襲,所以我們才分開來。”
  羅鳳笑道:“原士道那邊來了些什么人,你可知道?”
  “我從來就不和江湖人來往,誰知道他們叫些什么阿狗阿貓,反正都是老而不死的廢物!”
  “這回他們遇上你們兩個,總是要死了嗎?”
  “這倒不一定,因為要留一兩個引出隱藏多年的凶徒哩!”王紫霜停了一停,又說:“而且,我們都還不准備正式露面和那些人交手?”
  戴文玉詫道:“為什么?”
  “人怕出名豬怕肥,給人多認識了,做事很不方便哩!”
  “那么你該連梅花女俠的封號也不要!”
  王紫霜笑道:“誰希罕什么女俠不女俠,就是他們也不知道這個我就是那個我呀!”停了一停,又笑道:“你們赶緊去把恐怕賊人暗襲的事,告訴那兩位老人家准備,我一個人怕招呼不過來。”
  戴文玉應了一聲又道:“和你一齊過去!”
  王紫霜搖搖頭道:“現在我還要往原士道那邊去,看看他們還有什么陰謀,沒有時間哩!”
  羅鳳笑道:“你認得路?”
  王紫霜笑道:“我們住在他的家十天,睡得好吃得好,一個錢不花,還要謝謝他哩!”
  羅鳳英大愕道:“你這話怎講?”
  王紫霜笑道:“他們自己搞鬼,又自己惊慌,現在拿我們當做狐仙供奉,那還不好?”
  戴文玉听她這樣說,“噗哧!”一下笑出聲來。
  王紫霜又笑道:“現在我要走了,省得他供奉的東西被耗子仙吃了去,如果有好東西,我給你們帶一點來。”立刻一堆窗門,身形一幌,只起微微的輕風,燈影輕搖了一下,人已不知去向。
  羅鳳英把窗子關好,歎了一口气道:“僥幸!如果不是他兩個都赶來這里,到了明天我們不知在那里了!”
  秦浣霞道:“姐姐們常說她人美武功強,當初我還有點不信,到了今夜看來,好像姐姐們還沒有說完她的好處哩!”
  羅鳳英還要答話,戴文玉拖著她兩人道:“我們先過去告訴師伯准備才好!”
  戴文玉等三人來到師伯所住的房間,敲了門進去,文亮詫异道:“你們不睡,還要鬧什么!”
  他看到她們臉上都孕著笑容,以為她們頑皮來告什么狀了。
  戴文玉正容道:“今夜事情不大順利,師伯和秦伯伯還要准備才好!”
  接著就把王紫霜來說的話,告訴了文亮。
  文亮、秦平和文信儿听到這個消息,無不半喜半惊。信儿知道戴文玉所說的人,就是自己所要找的師父,一路來沒有一天不想念著那未來的師父,可是,到了現在就快見面了,又擔心師父不收,尤其是恐怕師父一瞥即逝,所以頃刻之間,小臉上變化万千,連到爺爺和姑姑們商量如何應敵的事也沒听到半句。
  羅鳳英看到信儿臉上的表情,閃爍不定,不由得笑道:“小鬼頭一下子就拜兩位師父,還要擔心什么?”
  信儿小臉一紅,卻沒有做聲。
  各人商議了一陣,都認為有了王紫霜在暗中照應,大体不致于出什么亂子,唯一可擔心的,是王紫霜只得一人,万一被漏進來一二位強敵,傷害了別人,不得不各自准備著。
  戴羅三女俠又在文亮那邊議定了方針,也就辭別回房,在床上靜靜地打坐,低頭瞑目,各自用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然窗門一響,一條小白影已經穿窗而入。
  戴羅各人同時惊醒,睜目一看,已經認出來人是誰,急忙跳下床來,羅鳳英低聲問道:“來了敵人么?”
  王紫霜搖頭笑道:“那些笨東西,被我嚇破了膽,那還敢來?我還帶來不少吃的哩!”
  這時,各人才注意到她左手提著一個大袋子。
  王紫霜笑嘻嘻地從那袋子里掏出几色冰藏水果,几塊熟的鹿脯,三四十個肥鵝掌,兩只肥雞,一只肥鵝,一小壇酒,和八付杯筷,最后還提出一個拜盒。
  羅鳳英打開那拜盒一看,里面裝滿了炒的,炖的,煎的,不由得笑道:“這下子原士道可損失慘重了!”
  王紫霜笑道:“可恨他對我的供奉過于慳吝,今夜卻用這么好的東西來招待那几個糟老頭,气他不過就席卷了他一桌,讓我們姐妹好享受一番。”
  秦浣霞笑道:“王女俠帶來八付杯筷,我們只得四人,要不要請師伯和我爺爺過來?”
  王紫霜想了一想笑道:“也罷!在房里吃把人家鬧醒不好,不把人家鬧醒又吃得不舒服,今晚還有點月色,我們就搬上房頂的晒台去吃,人多了也熱鬧些。”
  秦浣霞見她不反對,一跳一蹦地往文亮那邊說了。
  戴文玉、羅鳳英幫忙王紫霜把菜肴搬上晒台,布置完畢,文亮、秦平、信儿,已隨著秦浣霞上來。信儿事先已得到指示,一上來看到台上站著一位披著銀白色披風的少女,知道正是自己要找的人,立刻走到王紫霜的面前,扑通跪下,喊聲“師父”,叩頭不已。
  王紫霜見到文亮等人上來之后,秦浣霞還沒有引見,就有一個小孩子來到自己面前,原以為是那小孩好奇,也不在意,那知忽然被人家把自己叫成“師父”,在這一愕之間,那小孩已叩了十几個響頭,鬧得她連連跌腳道:“這是什么一回事?”
  羅鳳英忙替她介紹各人姓名,淵源,然后把信儿的親仇略略說了,接著就代信儿請求收納。
  王紫霜沉吟之間,文亮淚流滿面一躬到地道:“王女俠,可怜可怜這孩子的身世吧!”
  王紫霜急忙還禮,正容道:“老前輩不必過謙,因為晚輩奉師命在最近這几年,需要在江湖上行走,漂泊不定,沒有時間,而且練功必需要靜的地方,所以万難承命,只好指點他內功口訣,由老前輩親自督率他練習如何?”
  文亮想了一想,知道王紫霜所說的确是實情,雖然得不到王紫霜親自教導,但是,融通了口訣之后,進步也是很快,忙道:“能夠如此,老朽也同時獲益了!”
  又怜憫地對信儿道:“快謝謝師父!”
  王紫霜忙道:“免了,還不快點起來!明天事完了我再替你引見另一個人。”
  文亮听王紫霜這樣說,已知道她所要替引見的是誰,心里大喜,不斷地稱謝。
  這時,各人心事一完,就在晒台上吃喝了起來。
  羅鳳英拿起一只鵝腿遞給信儿笑道:“這些東西都是你師父弄來的,將來你學會本事,也可要照樣搞几份來才好!”
  信儿接過鵝腿笑道:“師父怎么弄得來的,我還不知道哩!師父肯不肯教這套功夫給信儿,待信儿也弄來給姑姑們吃?”
  王紫霜嗔道:“我不要你叫什么師父師母的,明天見了那個人,你要叫他做師父,可當心他打你!”
  羅鳳英把話听了一半,就已笑不可仰,王紫霜回頭一想,知道口快失言,不由羞得粉臉通紅,一伸手就把羅鳳英擒過來就擰,嗔道:“都是你,還要笑哩!”
  羅鳳英邊笑邊嚷道:“好不害羞!那點點年紀就要做師母,也不怕徒弟笑你!”
  王紫霜把手一松,站起來恨道:“都不是好人,我要走了!”
  信儿听說師父要走,忙跪下道:“徒儿不敢笑!師父你別走!”
  更惹得各人大笑不已。就在這時候,忽然听到一句:“你要躲起來吃,不讓我有份可不行!”
  各人微微一愕,已听到王紫霜接口道:“不讓你有份,你待怎的?”
  話音一停,又听到嘻嘻一聲長笑,席上那只肥鵝,竟憑空飛去。文亮諸人見了,不禁大惊。
  王紫霜嗔道:“你敢搗鬼,看我可再理你!”
  這時又听到嘰嘰的笑聲,各人辨那音源分明是在那邊樓角,可是笑聲還未停下來,已看見王紫霜身邊多了一位少年,他把那肥鵝朝王紫霜手里一塞笑道:“看你一個人可吃得下去?”
  羅鳳英忙笑道:“敏弟也來了,讓我做個魯仲連,替你們這對歡喜冤……”
  話沒說完,就被王紫霜一捶,打得她“唷——”了一聲,又惹起了大笑。
  到頭來還是羅鳳英替于志敏引見了。各人坐定之后,王紫霜側著頭問于志敏道:“你要不要收徒弟?”
  “我收什么徒弟?”
  “你在滕王閣答應教人家劍法?”
  “那算是什么徒弟?你別盡問這些,讓我吃點好東西好不好?”
  “我偏要你說明白了,才准吃!”
  王紫霜把于志敏將要送入嘴里那塊雞腿搶了過來。于志敏皺一皺眉道:“放著東西不吃,纏什么?”
  王紫霜笑道:“你到底收不收徒弟?說!”
  把手上那塊雞腿朝他面前一揚倏又收回。于志敏忙道:“收!收!”就伸手出去問王紫霜要回雞腿。
  王紫霜嘻嘻一笑道:“且慢!你說話可是算數?”
  于志敏道:“怎么不算?”
  “好!”王紫霜望著信儿道:“還不快點拜見!”
  信儿連忙即席拜倒,于志敏被她這一鬧,知道上當,但是于志敏到底胸有成竹,也不惊不慌,立刻把信儿拉起來道:“拜師的事暫且慢提,過一會我帶你到一個地方去,你敢不敢去?”
  信儿也是心机乖巧,時來運至,那肯放過机會,連忙答道:“只要師父敢去,徒儿也敢去!”
  “我要是不去呢?”
  信儿忙道:“只要師父叫徒儿去,徒儿就敢去!”
  “那么你就先去把毛水西的腦袋拿來吧!”
  信儿料不到于志敏會這樣,不禁大愕,答不出話來。
  王紫霜嗔道:“你到底教不教這孩子?”
  于志敏笑道:“你怎知道我不教?”
  “為什么要出离題給他做?”王紫霜瞪著秀目。
  于志敏被王紫霜的眼光攝住了,陪笑道:“要吃飽了才教啊!”
  “那怕你不教!”王紫霜恨了一句,才把雞腿遞回給于志敏。
  于志敏邊吃邊笑,笑得王紫霜恨他一眼道:“有什么好笑!”
  “你這個人,連到笑都不給笑?”
  “就不給你笑,要說出埋由來,才准你笑!”
  于志敏反問道:“你怎樣把原士道這些酒菜拿來的?”
  “不告訴你!”
  “不告訴我,我也知道。”
  “你知道什么?說!”
  于志敏噗哧一笑道:“還不是用我剛才奪鵝的那种手法?不過,你差一點點,要闖出禍來!”
  “你胡說八道!我闖什么禍?”
  “你以為那几個老頭怕事么?他們才不哩!你把他們的菜偷了,當時固然亂成一團,可是后來那松林老怪就要去搜我們住的地方,還是由我來收他的尾巴!”說完又是大笑。
  各人听于王兩個盡在拌嘴,說得藏頭露尾的,都個個心急,羅鳳英忍不住道:“敏弟上你就一古腦儿說出來罷,人家心都听得煩了。”
  于志敏先看看王紫霜的臉色,見她微微地點頭,才敢說出一番話來。
  原來王紫霜回到原士道庄上的時候,于志敏也正巧到達,他看到王紫霜偷听廳上松林老怪和原士道的談話,知道老怪劉大正對于偷襲,主張最力,他的理由是,為了取得明天擂台的絕對胜利,先用偷襲消滅衛家庄一部份實力,同時,在偷襲時候,還可以搶奪一批小孩子,以供煉劍之用。
  王紫霜听到那些話之后,又見到那些庄漢端上熱騰騰的菜出來,她立刻退到后面四處亂找,于志敏仍然用“納芥藏身”的功夫,把自己縮得像一只蝙蝠,貼在走廊上的黑影里,兩眼卻注視著廳里。
  過了一會,廳上已擺下了五桌酒席,原士道請那些凶徒入席坐定,那松林老怪就坐在居中一桌的上座,正待舉箸夾那塊肥鵝的時候,忽然那肥鵝無緣無故地來一個大翻身,“呼-——”一聲飛出門外,把那老怪嚇得“哎呀!”叫了起來。
  于志敏知道是王紫霜使用“虛空接引”的功夫,和那群賊人搗蛋,不由得暗暗好笑,接著就看到雞啦、鹿脯啦,都一件接一件地往外飛。
  松林老怪把臉都气青了,恨恨道:“這是怎么一同事?”
  原士道忙道:“老前輩不知,敝處近來出了狐仙,而且正住在舍下的水閣上,今夜可能是雞肉燒得太香了,惊動了狐仙來開這個玩笑哩!”
  于志敏在牆上听原士道這几句話,几乎要笑出聲來。
  松林老怪道:“有這個事?你這里的狐仙,住多久了?”
  “沒有多久,大概是十天的光景,我們都不敢走到水閣的橋上,只好在橋前供上一點水果、清酒,以求他不來干扰。”原士道据實回答。
  這時,不但酒菜飛走,連到碗筷也統統飛走。桌上已是和初時一樣,半點東西也沒有了,松林老怪往桌面上望了一會,忽然怒容滿面,站起來喝道:“好一個小輩,敢到老夫面前來耍玄虛!”
  一個箭步沖出門外,雙足微微一動,已扑上對面的房頂,可是,他四周看一會,也看不出到底有什么异象,只好頹然回到廳上。
  原士道陪笑道:“老前輩不要發惱,原來那些酒菜既已被狐仙要去,料道他也吃不了那么多,等晚輩再叫做好的來!”
  松林老怪道:“我就不信真有狐鬼的事,近來我已收到南昌那邊傳遞站傳遞來的飛鴿傳書,知道新近出現几個高手,年紀都是小小的,在大庾岭、分水坳行凶的是他們,毀霸王庄,破繩金寺的也是他們;听說其中有一個叫做龍卷風的,更是了不起,就拿近几個月來江湖上傳說的梅花女俠來說,也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現在貴宅不先不后在對敵的時候,出現狐仙,可別是這几個小搗蛋來耍的玄虛,還是我們一起往水閣看看才是。”
  于志敏听到松林老怪這個主張,也暗暗心惊,這時看到他們都已站了起來,就要前往水閣,如果讓他們進了水閣,則自己的一切秘密都要被他拆穿了,于是,更不猶疑,先一步走到書房,寫了兩張紙條,拿了一塊紅綾,在半路上等候著。
  松林老怪一行三十多人,由原士道帶路,看看就要到達通上水閣的小橋,忽然對面吹來一陣狂風,風沙揚塵,扑面打到。
  松林老怪自恃功力深厚,大喝一聲,沖上小橋,忽然對面一陣勁風吹到,自己立腳不穩,竟被吹落小橋,跌進魚池的水里,走在后面的群賊一聲喊,狼狽逃去不少,原士道跪在橋前,不斷的磕頭,高喊:“大仙饒命!”
  松林老怪好容易爬得上岸,卻又見小閣里刮起一陣狂風,一朵紅云升上半空約有二十多丈,紅云上站著一個小孩吃吃地笑道:“今天我們大人都不在家,居停主人免見罷!”
  松林老怪始終認為是人搗鬼,大喝一聲,縱身而起,倒也跳起十五六丈,可是,云里一聲長笑,那小孩子卻跳出云端,手掌輕輕一吐,又把松林老怪打落塵埃,說時遲,那時快,松林老怪身形還沒有落到地上,那小孩子已追了下來,“拍!拍!”兩聲,兩個耳刮子,打得松林老怪如醉如痴,眼看著那小孩穿上了紅云,只一個轉身,帶著紅云飛進了水閣。
  群賊看那小孩子不過是身高二尺,最多也不過是周歲的孩子,竟能把上百年功力的老怪打得毫無抵抗,這時心膽俱碎,就是老怪也嗒然若喪,再也沒有膽量進入水閣了。但是,松林老怪回到廳上,覺得臉頰上有點黏繃繃的,急忙用手一抓,卻在臉上抓下兩張小紙條來,忙就燈下一看,原來那兩張小紙條分別寫著:“入閣者死”,“偷襲者亡”八個字,更把他嚇得心里發毛,那還敢抗命?
  于志敏在水閣上看到松林老怪等賊人退去,知道他們不敢再來水閣,可是,自己也得把那付枕褥藏到山洞里,送還那張紅綾,又檢查了一遍,如是沒有什么東西遺落,才到城里,卻遠遠听到這方面有人說話,特意來到一看,果然遇上了。
  文亮听了笑道:“小友這一手玩得真好!”
  王紫霜噘起小嘴道:“還說好哩!他就懂得欺負人!”
  于志敏詫异道:“我欺負你什么?”
  “你當時為什么不提醒我,卻讓我做錯了?”
  于志敏見她強辯奪理,只好望著她傻笑了一下,和各人搭訕起來。
  文亮和秦平各人經過這一陣子,知道于王兩人除了有絕世的武藝之外,其餘一切都和小孩一樣,胸中沒有城府,也不知道忌諱為何物,所以也不客气,老少一群,天南地北亂談,吃得滿晒台都是殘肴廢骨。
  于志敏拍拍身上,對王紫霜笑道:“你今夜回不回去?”
  王紫霜道:“你自己回去吧!”
  于志敏笑道:“照我看,還是回去以逸待勞的好,只要他們一動,我們立刻知道,截在他們的前面,倒比這樣分開來好得多。”
  王紫霜嗔道:“你剛才為什么不說?”
  “現在說也不遲呀!”
  “現在我不高興回去哩!”
  于志敏無可奈何,只好對文亮各人道別,拖著信儿道:“現在就跟我去罷!”
  雙肩微微一聳,帶著信儿破空而去。
  王紫霜看了笑道:“他不知道帶信儿到什么鬼地方闖禍了?”
  羅鳳英笑道:“難道他不回水閣去?”
  王紫霜道:“他走的那個方向,分明是走陰風洞!”
  文亮听說于志敏把信儿帶往陰風洞,骨肉情深,微微一愕,可是,王紫霜已經看出來,也微微一笑道:“老前輩盡管放心,他比鬼還要靈些,絕不會出毛病,陰風洞雖然險惡,但不能擋得住我們,而且那地方正是練武的好地方,他一定是帶信儿經歷去了。”
  文亮听她這樣說才稍微放心,其實文亮并不是不知道于志敏不會出岔子,但是兩代一身,形單影只,有點挂念而已。
  第二天羅鳳英醒了起來,卻不見了睡在身邊的王紫霜,雖然知道她必定是走了,可是,也不由得暗暗吃惊,如果万一遇上像王紫霜這樣高手,在自己的身邊做了手腳還不知道,豈不是要吃大虧?所以從這一天起,一遇有机會,也就依照玉山樵者給她那木“內功訣要”苦練起來。
  當天各人梳洗完畢,吃了早點,正待前往打擂的地點,卻見文信儿徐徐而來,各人不禁大愕,文亮把他摟過來問道:“你不是跟著師父去了?怎么一個人回來?”
  信儿吃吃一笑道:“師父不要我了!”
  各人看他那种神情,知道他是故意頑皮,個個眉頭皺了一皺。羅鳳英笑罵道:“小鬼頭去了一個晚上,本事沒有學會,倒學會了你師父那古怪的名堂了!”
  信儿也不甘示弱地,笑笑道:“我師父有什么古怪?他還說你們古怪哩!”
  戴文玉望著羅鳳英笑道:“昨夜王紫霜說的話,一點也不錯,果然是功夫和利嘴都學到了。”
  文亮奇道:“玉女俠和你們說什么?”
  戴文玉笑道:“她說,志敏要教一個人的功夫是很快進步的,他有一套速成的辦法,并且帶有稀奇古怪的東西,可以增加受教者的功力,可是,也同時學到他那不讓人的利嘴。大半個晚上,真不知道志敏編排我們什么了。”
  文亮聞言大喜,把信儿摟得緊緊地,問道:“你師父教了什么給你了?告訴爺爺喜歡喜歡啊!”
  信儿笑道:“他教我睡覺!”
  秦平笑道:“睡覺有什么好教的?”
  信儿笑道:“睡覺的奧妙才大哩!他把我帶往一個大大的深谷里頭,拿三顆很香的藥丸給我吃了,就要我平睡在一張石凳上,把我周身的衣服脫光,然后在我身上撫摩著,只覺得他那掌心的熱气灌進我的身上,燒得那骨頭似乎要酥了,后來又覺得周身甜暢舒适,我才沉沉地睡去。可是,并不是睡,而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在那夢里似乎有三年的時間我自己練了六套劍術,十八套拳術,學會了旋風舞絮和七十二种的點穴法,學到這里,就听到一聲雷震,把我震醒,卻見師父仍然在我身邊微笑。這時,他把衣服給我穿好,然后立刻把夢里的招式練上兩遍,果然我全部記得,他滿意的笑了,就叫我回來,我不肯走,他說我沒學會他的個性,就不是他的徒弟,硬要赶我回來,不容分說,把我一抓,凌空而起,出了那個深谷之后,人就不見了……”
  “啊呀!”文亮惊叫了起來問道:“你怎么識路回來呢?”
  信儿笑道:“我在那谷口靜靜地打坐,想著師父有什么個性?想了很久,才想到他有一個不讓人的嘴巴,和愛開玩笑,正在這個時候,我看到王師父遠遠地走來,我忙喊她一聲:‘師母’卻被她重重地打了一掌……”
  羅鳳英噗哧一笑道:“該打!”
  “倒不是白打!她這一掌打后,我自己感到濁气下降,一連放了几個響屁,霎時身体也輕飄飄地,要想拜謝,她人已經走了,這時,卻听到師父在我的耳邊說:‘從現在起,你算是我的徒弟了,回去吧!’我周圍尋找,卻不見人影,此時,天已大亮,我認清了這里的方向,就赶著回來。”信儿笑嘻嘻地說。
  文亮笑道:“信儿!你的緣份不小,自己再苦練几年,必定能夠報仇了。你要好好地仗義行俠,報答師父的恩情罷!”
  秦平惊奇地問:“文大哥!你可知道志敏用的是什么方法教人?這种在夢里受教的事,從來沒有听說過。”
  文亮正容答道:“于小俠這种方法是天竺瑜迦教里‘心靈交感’,可以把教者的意念,灌輸進受教者的心靈,把數十年的時間,縮為一瞬;把數万里的空間,縮為一粟,所以受教者雖然是在短短的時間,也可以得到長時間學習的功夫,信儿雖然是做了一夢,而這個夢里的時間是三年,那么就等于他隨師父三年了。”
  羅鳳英听完接著道:“師伯說的全對。听說志敏還會一套‘瑜迦劍法’,可以把寶劍离手搏刺。”
  各人听了,更加惊訝,贊歎不已。
  各人到達擂台的地點,已是日近晌午,因為是最后一天決戰,廣場上已經擠滿了人山人海,可是,文亮一行人卻不愁沒有地方坐,一直逕走到西棚。這時,雙方的人都還沒有到來,棚里僅有几個打雜的壯漢,他們已經認出文亮等人是昨天到過庄上的人,連忙招呼坐下,倒茶倒水。不久,雙方都也來到,衛千里一眼看到文亮各人坐在棚里,急忙趨前几步,文亮也率領各人起立相迎,寒暄之后,戴文玉急忙問飛云燕的消息。
  衛千里望了她一眼,才含笑道:“飛云燕已經能夠走動了,他還托老朽問候戴女俠哩!”
  戴文玉聞言芳心大慰,嘴里客气几句,忽又問道:“昨夜貴庄上發現奇事嗎?”
  衛千里一愕道:“女俠怎知道?”
  羅鳳英笑道:“可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到貴庄打扰了?”
  衛千里又望了她一眼,才笑道:“沒見到什么少年來庄上,只是在各位走后不久,從外面飄進來一張短箋,要庄上注意防敵偷襲……”
  這時,居中那高台上一聲大喝:“衛家庄的狗子快上來領死!”
  西棚各人忙往台上一望,原來那台的前面已站著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武威非常,雙目凶光四射。坐在衛千里旁邊的躉尾針万波平告訴各人道:“那人是瞿塘漁夫的大弟子鐵釣竿史丹,手下倒有几招毒招……”
  話沒說完,各人身后忽然起了一個小小旋風,一條小黑影已越過頭頂,扑上高台,羅鳳英“呀!”一聲叫了起來,文亮更是大惊失色。
  各人定睛一看,原來上台的小黑影,正是文亮的惟一孫儿文信,同時都感到意外,尤其是文亮的心情,更是沉重。但是,台上那鐵釣竿史丹惊訝的程度,更不亞于西棚各人,原來他正在台前發威的時候,忽然眼前一花,一個小黑影當胸扑到,史丹本能地往旁邊一閃,那小黑影已搶上高台,停了身法。
  這時,鐵釣竿史丹才發覺,一個周身穿著黑衣褲,年約十一二歲的蓬頭童,笑嘻嘻地站在自己的面前。史丹枉自練了三十年的功夫,卻看不出人家用的是什么身法,惊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文信儿見史丹怔怔地發獃,笑罵道:“大個子!你犯了什么离魂症!”
  史丹這時才如夢初醒,喝道:“你家大人不來,卻要你來送死!”
  文信儿嘻嘻道:“不見得理!一定是你先死!”
  史丹大怒喝道:“你找死!”
  右掌往前一探,“金龍現爪”向文信儿頭上抓到。信儿的小身子滴溜溜一轉,卻轉到史丹的身后,小拳頭“咚!”一聲,捶在史丹背上,台下的觀眾雷轟似的喝起采來。
  史丹的武技雖然不算太高,但也是長江上游的一霸,因為過于輕敵,頭一招就被文信儿打個正著,自然气往上沖,大喝一聲,一個“鷂子翻身”反扑了過去,雙拳由外向內合擊,“鐘鼓齊鳴”又朝著信儿的太陽穴打來。文信儿看著史丹那對斗大的拳頭將要打到的時候,猛然把頭往后一仰,史丹的拳頭來勢太猛,不及收回,“澎!”一聲,左右兩拳同時越過了信儿的門面,對打起來。本來信儿這時如果起一招“無影飛腳”,很容易就制對方死命,可是,他并不那樣做,反而抽身后退一步,嘻嘻笑道:“大個子!打痛了么?”
  惹得觀眾一陣大笑。
  羅鳳英皺一皺眉道:“才是半個夜晚,居然就變成了志敏的影子!”
  戴文玉也道:“真是哩!前几天在大巴山還要給藏在山洞里,而且是一個不會說話的孩子,那知被志敏教了半夜,就教出這高的武藝,同時還會作耍人。”
  秦浣霞笑道:“在大巴山的晚上,我問他的武藝,知道比不上我,可是現在變成我望塵莫及了!”
  西棚里各人不明就里,都交聲贊譽文亮教得高明,信儿那么小的年紀,居然就練到了上乘的輕功。文亮臉孔紅紅地謙道:“信儿雖隨老朽學過几年,但老朽這點能耐也不過如此,那能教出什么好的輕功?”
  躉尾針万波平笑道:“文大俠過于謙虛了,誰不知道你的輕功水功是黃蓋湖的二絕?”
  文亮苦笑道:“万兄太過于捧我了,老朽這點能耐算得什么?說起來也許你不相信,事實上我這個小孫儿另有他的師父。”
  衛千里忙問道:“他的師父是誰?”
  秦平笑道:“就是羅姑娘問你的那個少年啊!”
  衛千里“哦——聲。又望了羅鳳英一眼。羅鳳英這時精神都貫注在台上,也不理會。秦平知道衛千里和西棚各人都有點誤解,心里暗笑,也不再加以解釋。
  但是,羅鳳英在這時候,卻“呀!”一聲叫起來,接著滴姑著:“小鬼頭好大膽!”
  文亮更是睜著銅鈴似的眼睛,站了起來,一步一步地向棚外移去。
  因為那史丹連連失招之后,竟不顧道義,也不怕惹人恥笑,霍地拔出明晃晃的寶劍來,喝道:“小鬼快取兵器,免得說我史丹欺你!”
  信儿嘻嘻笑道:“對付你這個大蘿卜頭,那用得著兵器?快點過來待小爺收拾你!”
  史丹气得滿臉通紅,殺机透頂,大喝道:“現在我有兵器,你沒兵刃,就先讓你三招吧!省得說我欺你!”
  信儿還是嘻嘻地笑道:“慢說三招,就是一招你也受不了,還是你先進招罷,省得說我欺你大蘿萄。”
  史丹也是一個成名人物,那吃得下這一口气,橫豎受辱已夠了,一不做二不休,惟有寄望在這只寶劍上能找回多少面子,大喝一聲“看招!”白光一閃,“長亭送別”斜著劍鋒直削信儿的腰肢。
  信儿年紀既小,又缺乏對敵經驗,忽然遇上這种怪招,也吃了一惊,幸虧他學會旋風舞絮的身法,舉止飄忽,對方不易捉摸,這時,看到對方的寶劍,倏然一轉身軀,已繞到史丹的后面,喝聲“打!”右手一揚,卻是虛招。
  史丹眼看自己的劍尖快刺上對方,忽然眼前一花,對方已失了蹤影,就知道不好,這時听到“打”聲自起背面,急忙跳前一步。寶劍往后一撇“回光反照”身形跟著一轉,原來那“回光反照”的劍勢“就變成了“秋風掃葉”,劍光如環,護住了自己的中盤。
  信儿看到史丹這种劍式,知道他有點心怯,更加嘻笑道:“你專顧中盤有屁用,看小節擰下你的頭來!”
  身形一拔,喝聲“照打!”趁勢扑往史丹的頭上。
  史丹因為先就听到信儿調擰下他的頭。已暗暗准備著,現在看到他真個身形縱起,扑向自己頭上,心里大喜,大喝一聲,劍鋒往上一撩“舉火撩天”,以為對方非死即傷。文亮更是“哎呀!”一聲,急得几乎栽倒,就是連到戴文玉也以為信儿難逃一劍之危。
  那知信儿原是存心戲耍史丹,使他當眾丟更大的臉,所以,他這一扑并不是向史丹的頭上進招,在表面上看來似乎是“餓虎扑食”,而事實上是“玉燕歸巢”,勢急如箭;當史丹的劍鋒往上一撩的時候,信儿的整個身子已越過了史丹的頭上,從史丹的背上滑了下來,兩手剛剛到達台上,立刻雙腳往后一踢,“黔驢戲虎”正正踢在史丹的屁股上,“蓬!”一聲,把史丹踢個踉蹌几步,惹得台下轟然大笑,觀眾的叫好聲,竟掩沒了台上的緊張場面。
  秦浣霞更笑得彎腰喘气,羅鳳英邊笑邊說:“他的功力還不見怎么樣,但是招式刁鑽,就和他那師父一樣,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了!”
  文亮本來提心吊膽地恐怕信儿失招,經過了這陣子之后,知道信儿已經大非昔比,大大地放心,也就退回棚里坐下。
  台上的史丹受了一踢之后,知道這小孩子确不易与,也就劍招一變,施展起苦練三十多年的“万花劍法”,一團白光護著自身,一味只守不攻,想以逸待勞,消耗對方的体力,果然,這一個計划頗為收效,信儿一連攻了几次,都無法攻進,身法也漸漸緩慢下來,而文亮的心情又漸漸地緊張起來,惟有羅鳳英看出信儿絕不會落敗。
  五十招之后,信儿的身法更是遲滯。史丹的心中大喜。暗道:“看你這小鬼還凶得起來不?我不出百招,就要你送命!”
  可是,信儿卻胸有成竹,并不理會,一面施展他那旋風式的輕功,繞在劍光的外面,嘴里卻不斷地嘲笑道:“大蘿卜!你可是跟師娘學的功夫?為什么半招都不中用?”
  這話一出,史丹的心里可真有點著急了,因為他那“万花劍法”只有八十一招,現在已經用出大半,還是僅能夠保衛自己,為了要拖延時間,只好把劍式緩緩地施展,那知道這么一來,居然是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子,上了文信儿的大當。
  文信儿一見對方的招式緩了下來,立刻雙腳一蹬,身直如箭,搶入了對方的洪門。史丹想不到對方的身法那樣奇快,而且居然憑著雙手,搶進自己的洪門,一時大意,收招回救已經來不及,只得往后一退。右手劍橫著往前一推,“攔江截斗”擋上一著,再行打算。那知信儿的旋風舞,飄忽到不可捉摸,倏地一個轉身,又已繞出外門,左掌朝著史丹的面門一照,忽又收回。史丹看見信儿的右掌朝著面門打來,本能地把劍一起,卻沒有防備信儿左手一伸,正點中他的“曲池穴”,史丹感到右臂一麻,“噹榔!”一聲,一只長劍已經落在台上。這時史丹亡魂直冒,急忙往左一跳,逃到台下,向著東棚一拱手,說句:“兄弟丟臉回去,他日有緣再見了!”
  說畢,頭也不回,走出場外。
  文信儿撿起史丹跌在台上那只長劍,正待要走,忽然東棚里喝聲“且慢”,又躍出一位六七十歲的老頭子到了台上。
  西棚各人一儿那老頭子上台,就是一怔,文亮急忙喚道:“信儿下來!”
  本來信儿已經贏了一場,下台換人上去,在武林的規矩上是可以的,尤其是他的年紀小,對方更不應該采取車輪戰。
  羅鳳英看到西棚各人緊張的樣子,和文亮師伯惊叫的聲音,雖然她不認識那老頭子,也知道那老頭子絕非易与,急忙輕身一縱,飛跳到中央擂台上,叫道:“信儿!你打胜一場了,就下去罷!”
  文信儿那肯答應,反而嘻嘻笑道:“姑姑讓這一場給我罷!等我打乏了,你再來好嗎?”
  這時,那老頭子已經等得不耐煩了,沉聲大喝道:“到底你們兩個是誰上來領死?”
  羅鳳英還沒有答話,就被文信儿搶著說:“糟老頭別吹破了,待小節教訓你!”
  沖過羅鳳英的面前就是一掌朝著那老頭子面門打去。
  那老頭子的功夫确是不弱,見信儿的手掌打來,肩膀微微一幌,人已离開三尺,喝道:“誰教出你這野雜种,連規矩都不懂!”
  信儿唯恐別人搶了他的生意似的,急忙接著道:“糟老頭,要打就來,不打就滾!”
  他那知道面前這個老頭子卻是三湘七澤草湖英雄中,坐穩第二把交椅的震天雷徐嚴谷。
  提起徐嚴谷這個名聲,在湖廣四川這一路上,不論是俠義道,綠林道,無不讓他三分,豈肯受黃毛孺子的戲弄?
  果然,震天雷徐嚴谷听到信儿無情的嘲笑之后,眉藏殺气,面罩寒霜,反而仰天大笑道:“我震天雷徐嚴谷也遇上了對手了,不過這個對手卻是個無知的孩子,他的長輩是誰?請出來答話!”
  震天雷這几句話,是用內功的真气從丹田里迫出來的,在場觀眾不論遠近,都听得异常清晰,羅鳳英和文信儿從他那宏亮的音調里,也知道這人有精湛的內功,實在不可輕視,都不禁微微一怔。
  可是,信儿小時就受爺爺几年的熏陶,再加上夢里三年的名師指點,所謂初生犢儿不畏虎,管他是震天雷震地雷,還不是按照敵人來辦理,當時又朗笑一聲道:“憑你也配問我?我也不管你是震天雷,轟地炮,盡在說那么多廢話怎的?”
  信儿這話一出,東西兩棚的人物,連帶觀眾,都不由得一震,個個暗叫:“這小鬼好大膽!”
  文亮心里一急,飛身出去喝道:“信儿不得無禮!”
  震天雷徐嚴谷看到文亮出面,雙眉往上一豎,冷冷道:“哦——我當是誰教出來的小輩,原來是黃蓋三杰大阿哥的傳人,怪不得有這么驕橫,可是,黃蓋三杰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放屁!你敢輕視我爺爺!”
  信儿兩肩一幌,人隨聲至,一揚右掌,五指如鉤,一招“寒鶴尋魚”拍向震天雷的左頰。
  震天雷一看文信儿居然使出“鷹爪力”的家數,到底他的功力如何,不得而知,但是年紀小小,一出手就是毒招,也不敢輕視,急忙左手一翻“金絲纏腕”,企圖倒扣信儿的寸關尺。
  信儿的功力雖不如人,但是小身軀卻像風車一樣,看到對方并不回避,反而要抓自己的腕臂,立刻趁勢“曲脈三折”右掌往后一收:“合浦還珠”肘向前擊,沖向對力的掌心,同時身子一側,左掌“閉門謝客”,掌沿切向對方的脖子。
  震天雷想不到這小孩子竟會用出這种怪招,當下如果不收招退避,則左掌必然被他撞中,雖然不見得就會被打折,可是也要丟個大臉,搞得不好要是被他切上脖子,更無异犧牲了江湖上的生命。所以,迫得又往后一跳,避過來招。
  信儿見到自己已搶到主動,更不怠慢,雙掌就像蝴蝶似地上下翻飛,忽而“輕舟搏浪”,忽而“西子浣紗”,忽而“范蠡游湖”,忽而“葵花向日”,雖然震天雷經驗丰富,見多識廣,可是,看到信儿所使用的招式,忽然是三寸門,忽而是八卦門,忽然又轉入五行門,不論是少林、武當、崆峒、昆侖,樣樣都有;明明看到他右掌是實招,立刻加以化開、那知自己的招式剛剛發出,對方的招式已經化為虛招,接著下一個招式,又沖向自己身上另一個部位。
  震天雷一個大意,竟吃信儿在他的背上連拍了兩掌,雖然因為自己的功力深厚,沒有傷到內髒,可是以一個成名的人物,連打一個小孩子就打不過,那不羞得老臉發紅,無奈眼前這個小孩子的身手确也太快,招式确也太怪,由得震天雷小心應戰,發出十足的功力,也不過是扯得一個平手。
  信儿也覺得震天雷這個老頭子,确是与眾不同,連捱了自己兩掌,不但招式不亂,而且功力似乎又增強得多,所以也就小心翼翼,沉著應付,打成惊心動魄,東西兩棚諸位英雄都暗暗惊服。
  三四百招過去了,棚里各人還沒有看出胜負,可是,信儿卻嘻嘻笑道:“糟老頭,你要敗了,快拿兵器!”
  震天雷徐嚴谷聞言,心頭上微微一震,大喝道:“就憑我雙掌毀你——”話音未斷,信儿吃吃一笑,身形一起竟扑了過來,右手一伸“雙龍搶珠”指向震天雷的雙目,右掌反推向上“猴子偷桃”暗藏著“金剛掌法”沖擊震天雷的小腹。震天雷看到信儿來勢洶洶,知道必有所恃而動,急性坐定馬步,身形一側,左掌“天王托塔”,右掌“武松擒虎”,先把來勢化開,然后續用“獅子拋球”將信儿擊退回去。
  本來震天雷采用這种招式應戰,是絕對正确,台下各人無不以為信儿是勞而無功,尤其是文亮更擔心信儿身体懸空,万一被人家運用劈空掌力反擊過來,豈不被打落台下?那知信儿老早就看出對方的弱點,所以掌似屏風,拳如驟雨,打得對方無暇運用劈空掌力,這時看到對方居然應招,小身子凌空一挺“懶虎伸腰”輕輕一扭,已閃往震天宙的身后。
  震天雷左右兩手同時出招,突然眼前人影一幌,信儿已落往身后,自己就知道上當,急忙身形一挫,沉肘托掌,左腿猛然一掃,把整個身軀憑藉腿力轉往后面;這一招“金龍繞柱”雖然用得不差,但是信儿更為賊滑,他那小身子一到震天雷的后面,立刻一跺腳,凌空躍起一丈多高,此時,震天雷只顧到前后左右,上面完全空著,等到發覺信儿不在身后的時候,“汰!”一聲斷喝,信儿已經當頭落下,左掌一招“蒼鷹喙食”奪去震天雷的頭巾,那斑白的頭發散披了下來,右拳就勢一抓,把震天雷的頭發抓緊,趁著身軀落下的時候,雙腳又往震天雷的膝彎一點,右手往后一捽,就把震天雷摔倒在台上。
  信儿這几招不過是瞬間的事,震天雷一倒,台下的觀眾和西棚的英雄,都震天价地叫起好來,把東棚的群賊气得臉色大變,就在這個亂鬨鬨的時候,忽然東棚里飛出一片淡淡的輕煙,飛往正中的擂台,信儿不知就里,微微一怔,看看就要被那股輕煙罩上。
  可是,這种千鈞一發的時候,台下卻吹上一股勁風,把那輕煙吹上了棚頂,同時,西棚里也一聲嬌喝:“信儿快退!”
  人隨聲至,台上又多站了一個二十八九歲的女郎,東棚各人一見這人現身,都竊竊私議起來。
  那女郎一上台,立刻喝了信兄回去,一雙鳳目往台下一掃,怒容滿面,朝著東棚喝道:“那一位是施放‘瘴煙’暗算的朋友,有膽的就出來過兩招!”
  這時,東棚那邊一位三十五六歲的漢子出得棚來,輕輕一縱,就飛身上台。戴文玉看來人頭戴英雄巾,身披大氅,背上斜插一只長劍,生得眉長入鬢,秀目含春,美貌之中,眼角眉梢都隱含蕩意。
  這個漢子上台之后,立刻向著戴文玉拱一拱手道:“女俠何人?為什么也要來淌這淌渾水?”
  戴文玉一听那人的口音很熟,想了一想,知是頭一天晚上在客棧外面被不知名前輩罵跑的那位狡賊,料道不是什么好東西,也就冷冷地說:“你還要問我么?本來我并不上來淌這渾水,可是,就恨你們這些施暗算的狡賊,有膽的就報上名來,讓本姑娘打發你回去!”
  那漢子吃這几句話一激,也就怒道:“你當我不知道你是芙蓉女俠不成?既然你要找死,就等我采花蜂送你回去,要不然就陪老子玩玩也好!”
  說完立刻取下寶劍,沉著气,注視著戴文玉。
  戴文玉听到來人自稱為“采花蜂”,也就知道是荊山孟良臣老俠的徒弟,想不到卻在這里遇上,當下冷笑道:“原來你就是背師叛道的溫嘉烈,好!好!讓我來替孟老英雄清理門戶!”
  立刻也拔出寶劍,喝道:“淫賊!進招罷!”
  采花蜂孟嘉烈見戴文玉居然知道他的師承,也暗地一惊,答聲“好!”身軀猛然一轉,劍走輕靈,一招“游龍戲鳳”當胸點來。
  戴文玉見他一出招就是輕薄,心里大怒,但是對方招式輕巧,倒也不敢大意,立刻橫移玉步,避開正面,玉腕一翻,掌中劍就如游龍般刺了過去。
  孟嘉烈想不到戴文玉的劍招恁般精熟,急忙把寶劍往怀里一吞,接著一沉腕,劍尖反向上挑,身軀同時一轉,“天魔舞杵”竟圖一招就把戴文玉的寶劍擊落。那知戴文玉也恐怕自己的腕力不濟,如果自己的劍給他碰上,弄得好落個兩敗,弄不好是自己的寶劍被擊落,犯不著和他拚硬,所以寶劍往怀里一帶,接著再往前一吐,直指孟嘉烈的后心,喝聲:“著!”
  掌中劍已像閃電般發出。
  孟嘉烈一招“天魔舞杵”沒有碰上對方的兵刃,已知危險,這時忽听身后一聲斷喝,急忙往前一縱,卻料不到戴文玉身隨劍走,已扑到他的背后,又喝道:“著!”孟嘉烈這時真個嚇得惊魂出竅,連到應招的机會都沒有,凌空一個翻身,飛落台下,惹起觀眾一陣鬨笑。
  戴文玉見采花蜂已逃下台去,自己不便追著下去,立刻收回寶劍,站在台口盈盈一笑道:“想不到好一個成名的人物,原來只會腳下抹油……”
  話聲未畢,一股淡淡的輕煙,隨著一股烈風飛上台來。
  戴文玉雙肩一沉,正待運用劈空掌力,把這股“瘴煙”倒撞回去,這時,側面一聲嬌叱,一股烈風把那“瘴煙”吹向空中,接著東棚里“哎呀!”一聲,一位五十多歲,骨瘦如柴的老年人,倒在地上,東棚的群凶也一陣鳥亂。
  戴文玉微微一愕之間,東棚里又哈哈一聲長笑,一條人影搶上台來,戴文玉一听那笑聲,就知那人的內功精湛,這時見到人影扑到,急忙往側方一退,眼前一花,來人已經安安穩穩地站在台上,身法之快,是前所未見。
  戴文玉定睛一看,來的這個人年紀約有六七十歲,高約七八尺,瘦得如同一根竹竿,唯有雙目露出兩股凶惡的光芒,碧籃籃地令人可怕。戴文玉連忙拱一拱手道:“這位前輩何人,為何助紂為虐?”
  那瘦老人雙眼一翻,仰天大笑一陣,才又陰惻惻地望了戴文玉一眼道:“你不是我的對手,快找那施暗算的人上來說話!”
  戴文玉听了,不由得气往上沖,秀眉往上一揚,星目含嗔喝道:“我尊你一句前輩,不過是見你那么老的年紀,好意叫你退去罷了,難道還怕你不成?既然不肯通姓名,就請進招罷!”
  那瘦老人又杰杰一笑,才又冷冷地說:“你這娃儿真不知道厲害,要知道我赤發靈官說一是一,二是二,從來就不准違拗的,不過,姑念你無知,就此准你退去,饒你活命!”
  戴文玉听到瘦老人說出名頭,不禁就是一怔,暗喊句慚愧,仔細地往老人的頭上一看,果然見判官帽下面的鬢腳,隱約透出赤光,自己在江湖上行道,也曾經听說過此老的名頭,卻不知道在這時候遇上,但是,自己也不便示弱,就在這一沉吟之間,赤發靈官又冷冷道:“怎么樣?還不快點退下去,難道要找死?”
  這時,戴文玉再也忍不住了,也就拱一拱手,冷笑道:“既然老前輩一定要淌這渾水,那么晚輩也只有領教几招!”
  此話一出,赤發靈官登時須目俱張,沉聲喝道:“算你有膽!進招罷!”
  戴文玉陪笑道:“既是這樣,就請老前輩亮出兵刃,好待晚輩進招!”
  赤發靈官更加大怒道:“老夫三十年來,不用兵刃,就憑這雙肉掌打發你!”
  戴文玉還是陪笑道:“既然老前輩不用兵刃,晚輩也只好收起兵刃了!”
  果然一挽劍花,“噹!”一聲,把劍納回鞘里;這一下反而把東西兩棚的成名人物嚇了一跳。文亮和秦平都相對地看了一眼道:“這孩子好大膽!”
  文亮更輕輕地推著羅鳳英道:“這個赤發老賊辣手得很哩!你去照顧照顧,必要時助你師姐一臂!”
  羅鳳英微笑著,點一點頭,緩步离開西棚,原來這赤發靈官的功力确非常人可比,尤其他練的完全是陰柔掌勁,和劈空掌勁是殊途而同歸,劈空掌打出是一路的勁風,而陰柔掌擊出只是一團的柔气,要到達跟前,才能夠發覺,因此,也使對方最不容易躲開。
  自從赤發靈官練成這套掌法之后,江湖上成名的人物不知被他毀去多少,可是,作惡多端,必然身斃。正當他練陰柔掌到達极頂的時候,不知在何處一個墓窟里得來半部道書,又說明練陰柔掌之后必須練僵尸功,否則必然喪生在自己掌力反彈之下。
  赤發靈官當然將信將疑,立刻找到一株大樹來試驗自己的掌力,那知掌力發出之后,那棵樹仍然紋風不動,而自己的身上卻起了反應,幸虧他有很好的輕功,一個“筋斗翻云”倒縱了回來,可是下半截已經受了重傷,調養一年多,仍然不能复原,陰柔掌也未能到達造极的階段,僵尸功也只能練個兩三成,于是,懊悔不迭。尤其奇怪的是:他那陰柔掌勁發出石也為穿,可是朝著樹上打擊,卻不傷毫末,屢試不爽,這才悟出道理來,原來陰柔掌是純柔之力,所以能夠制剛,但遇上柳樹,卻是至柔之物,而陰柔掌反為所制。
  這時懊悔已遲,仔細想了又想,反而疑心到有仇敵故意遺書害他,因此藏慝多年,苦練白骨掌的絕技,雜入陰勁,到了最近才來到酆都,卻被松林老怪网羅了進丟,戴文玉雖久聞其名,但那知他真個厲害?
  赤發靈官一見戴文玉收起寶劍,气得他老臉都紅了起來,喝道:“你要找死,可怨不得我!”
  戴文玉微笑道:“老前輩!看招!”
  雙掌往外一分,然后往里一合,掌心微微朝前面一推,一股勁風,已扑往赤發靈官的胸口。
  赤發靈官原已知道戴文玉劍法精奇,只須兩招就把采花蜂迫落了擂台,后來苗疆毒瘴的門人曹岳風發出一把“瘴煙”,卻被旁邊一女子的劈空掌力震散,連帶曹岳風也被人家不知用什么東西打瞎雙目,自己才出來叫陣,卻不知道戴文玉頭一招就用起劈空掌力,但是,仍以為這一女子能有多少內勁,于是,袍袖一揚,也用出三四成掌勁,推往前,雙方掌風一触,只听到“繃!”一聲過處,台板閣閣作響,三丈多高的席棚,也被這一陣風刮得沙沙作響,這時,雙方都惊覺到對方厲害,不敢輕視。
  赤發靈官一時大意,接了戴文玉這一掌,雖然身体沒有受傷,但也覺到真气受了震蕩,這時更不容戴文玉進招,雙掌一錯,就勢往前一推,發出一股柔勁。
  戴文玉見赤發靈官雙掌推出,分明是用內功進招,可是卻沒有感到什么拳風,知道對方用的是柔勁,急忙嬌軀一挺,平地拔起五六尺,然后雙腳往上一蹺,倒扑了下來,兩臂往外一揚,再往里一圈,“寒塘鶴渡”挾著強烈無比的掌風,罩到赤發靈官的頭上。
  赤發靈官見到自己的掌勁發出,對方已躍開原地,急忙縱身往后,蓄勢以待,這時忽見勁風起自頭上,知道對方用的鶴形掌,凌空擊下,方圓兩丈之內都已被掌風籠罩,万難逃避,只得一沉身軀,雙掌往上一翻,用足了功力反托向上,這時,忽听到“照呀!”一聲,接著“蓬!蓬!”兩聲巨響,各人眼睛一花,戴文玉已經像斷線風箏,輕悠悠地飄出台外四五丈遠,可是赤發靈官卻癱在台上,一動也不動了。
  這時,台側一聲嬌喝,飛過一條身影,直沖往戴文玉那邊,一伸手,把戴文玉抱在怀里,接連兩縱,進入了西棚,急忙從身上取出几粒丹藥,納入戴文玉的口中,順便度一口气,把那靈藥灌進戴文玉的肚里,然后把戴文玉平放在一張長椅上,拿了斗蓬給她蓋好,才望著文亮笑道:“好險!”
  文亮笑了一笑道:“你這一手做得很好,可是,恐怕那些賊人會胡賴哩!”
  秦平忙問道:“羅姑娘!是你做的手腳?為什么我都看不出來?”
  西棚各人都同時注視著羅鳳英等著她答覆。
  羅鳳英搖一搖頭道笑道:“我只是叫了一聲吧!”
  秦浣霞笑了起來道:“姐姐!你的嘴可是有毒?”
  羅鳳英怔一怔道:“你這話怎么講?”
  “如果不是嘴里有毒,為什么叫了一聲,那赤發靈官就被你叫死了?”
  羅鳳英瞋了她一眼,才笑道:“你這個笨虫,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秦浣霞被羅鳳英說得粉臉通紅,低下頭去,羅鳳英見了又怜恤地說:“你這個人哪!”
  秦浣霞抬頭一望。羅鳳英又笑道:“你听到我剛才喊一聲是什么?”
  秦浣霞想了一想道:“是不是照呀?”
  羅鳳英點一點頭道:“你听的對了,可是你能猜到赤發靈官听到的是什么?”
  秦浣霞順口說:“還不是听到‘照呀!’”羅鳳英笑著搖頭道:“你錯了,赤發老怪必然听到一聲‘照打’!”
  秦浣霞奇道:“這是為什么?”
  羅鳳笑道:“譬如兩個人在面對面相打的時候,忽然有人在后面喊聲‘照’,你說他這時是什么樣的心情?”
  秦浣霞道:“當然恐防暗算呀!”
  “所以他就會把‘呀’字听成了‘打’字!”
  羅鳳英這話一出,西棚各人除文亮早就雪亮,秦平也已經明白之外,自衛千里以下,全都“哦——”了一聲,恍然大悟。
  衛千里望了東棚一眼,回頭笑道:“赤發老怪料想難活了,但戴女俠也已受傷,我們還是得不償失……”
  羅鳳英接口道:“衛庄主放心,我師姐決不妨事,而赤發老怪斷難活命,因為他是被我師姐的掌力直接擊中的呢!”
  東棚那邊經了這一陣混亂之后,忽地又傳來一聲長嘯,嘯聲一停,居中那台上已站了一個須眉皆白的老人,羅鳳英定睛一看,認得是昨天戴文玉指給她看的那個白額巴蛇万世仇,正待飛身出場,卻是信儿跑過來笑道:“羅姑姑,你要招呼戴姑姑,這場讓給我吧!”
  也不待羅鳳英答話,兩臂一揚,旋風陡起,擁著小身子又飛上台去。
  万世仇見旋風颯颯,一個蓬頭童已到了台上,認得又是打傷震天雷的那個小孩子,立刻大喝一聲:“小鬼嫌命長了,又來找死么?”
  信儿笑嘻嘻道:“小爺和你有万世仇,卻要抓條蛇儿耍耍。”
  万世仇見信儿把他的名號拆開來取笑,須眉一展,右手往腰里一探,抽出一條長約四尺的奇形短鞭來,漫看他這條鞭長僅四尺,卻是兩頭都帶有三寸多長的暗舌,而且一端藏有毒汁,一端藏有毒針,如果功力不敵人家的時候,就一手執定中段,一按暗鈕,毒汁就射向對方的頭面,毒針就射向對方的身上。万世仇几十年也就仗這一條“毒龍鞭”而成名,差不多在江湖上行走的人物,都知道他這條鞭的歹毒。
  文亮在西棚里一看万世仇亮出兵刃,也知道厲害,急忙喝道:“信儿小心,鞭上有毒!”
  信儿先應了一句:“知道了!”
  又對著万世仇嘻嘻笑道:“听說你這鞭上還會放毒,就先放出來吧,省得過一會來不及了!”
  說完也不進招,就站在万世仇的面前,昂著小腦袋,打量著万世仇,一臉蔑視的表情。
  万世仇被信儿惹得他心頭火起,也不顧什么道義不道義,大喝一聲,手中鞭“迅雷轟頂”當頭打下。
  信儿在起先已連胜了兩人,那把這條白額巴蛇放在心上,等到鞭梢將到頭上,小身子立刻往下一坐,搶入万世仇的洪門,就要進招。那知万世仇的“青龍鞭法”确是非凡,而且因為鞭身很短,使用起來更是靈活,他一見信儿欺身一招,心里暗叫:“你找死!”
  右手一抖,鞭梢倒卷了回來。“瀾江撒网”攔在信儿的前面。如果信儿不是收招的快,那么,雙手都要被他打斷。
  信儿吃了這一下子小虧,再也不敢輕視,立刻施展起“旋風舞絮”的身法,繞著白額巴蛇亂轉。說到這种“旋風舞絮”的身法,确是不同凡響,施展起來只見塵沙滾滾夾著一條小身影在轉,而這條小身影也變成了一堵矮牆把白領巴蛇圍在中心,本來和“鵠鶿奪蝮”是同源的身法,因為信儿是在夢中學藝,所以沒有練成劈空掌力,以致不能盡量發出它的功力,由他這樣也把這條老巴蛇圍困起來,一時也沖不出去。
  白額巴蛇雖然不懂得信儿用的是什么功夫,但是當信儿空手奪下史丹的長劍,摔倒震天雷徐嚴谷的時候,已經賞識了這种身法,這時,看到信儿又施展起這种身法,倒也識得厲害,立刻鞭梢一轉,握緊了中段,兩端就像兩個毒蛇頭,伸伸縮縮,盡朝著信儿的身影,迫得信儿進不了招。漸漸,信儿的身法越來越快,白領已蛇的鞭法也越來越緊,兩棚的英雄和台下的觀眾,除了少數的几名高手之外,都只看到兩團影子在台上打轉,分不是誰是信儿,誰是巴蛇。
  文亮和秦平看得緊張起來,都走出西棚到了台前,東棚里的黑玄壇宋東明、翻江犀宋一波也都走出棚外,雙方劍拔弩張,一触就要變作群毆的時候,文亮似乎听到身旁有一個蒼老的口音道:“那小孩不致落敗,你緊張什么?”
  聲音清晰异常,可是,回頭一看,那有什么老人,其餘的觀眾個個都凝神望著台上,文亮知是高人指點,心里也稍覺安慰,轉眼之間,台上又是百几十招過去了,雙方仍然是無法進招,直打得惊魂落魄,台前的觀眾不用說也是個個盼望信儿得胜。
  忽然看到外圍的圈子驟然一緊,一個灰白的影子被拋落台下,文亮和秦平緊張過度竟“哎呀!”喊出聲來,但是,卻听到台上“吃吃!”在嘻笑。
  文亮急忙定睛一看,原來是信儿滿頭大汗,仍然屹立在台上,手里還拿著白額巴蛇的毒龍鞭,這時,觀眾已經一陣歡呼,但是文亮卻喜得一聲也響不出來,反而是流下几滴惶然的清淚。
  就在這個時候,東棚一聲大喝,飛上一個像鐵塔般的老人,剛一到台上,立刻運劍如風,往信儿當頭就劈,信儿連忙一閃身軀,避過一招,正待發話,秦平已經怒不及待,雙腳微微一頓,飛身上台,一挺手中劍攔在信儿的前面,朝著宋東明喝道:“你們以老欺少還不夠,又想用車輪戰么?”
  朱東明大怒道:“你是什么東西,敢橫來架梁?”
  秦平冷冷地笑道:“你瞎了眼不認識我,可是,我卻認得你是在玄武廟守門的那只畜生!”
  這話說完,台前又是一陣鬨笑。
  宋東明那能再听下去,左臂往后一分,右肩一側,劍走偏鋒,攔腰削到。秦平看見敵招已發,立刻一沉右腕,劍尖斜斜往上,“撥霧看天”化開了來勢,同時劍鋒順著對方的劍身往前一削。
  宋東明見對方用此奇門險招,知道如果不急把寶劍收回,勢必被削斷手腕,可是,此時自己的劍已被人家黏緊,要想收回已是不易,只得雙腳往前一挺,使一個“金鯉穿波”的身法,全身抽退。
  秦平沒有防到他會來這樣一著,身軀被迫得往前一頓,幌了兩幌,几乎失招,心里暗罵一句:“狡賊!”
  宋東明看到秦平身形幌了一幌,急忙穩下自己的身形,上体往前一探,右手劍“乳燕尋巢”直點秦平丹田。秦平這時身形未定,一見寒霜耀目,敵劍已到,只好把手中劍往台板上一點,使出一個“倒卷珠帘”的身法,把身形翻上空中,輕輕巧巧地落到宋東明的身后,趁勢一提寶劍,“抽刀斷水”反由下向上划切宋東明的前胸。
  這一招乃是秦平的救命絕招之一,不用則已,一用了出來,對方非死必傷,尤其是這時的黑玄壇宋東明距离又近,更是万無幸理,可是,就在秦平快要得手的瞬間,東棚里飛出兩枝“流云梭”,不偏不倚正射在秦平的劍身,“噹!噹!”兩聲,秦平的寶劍竟被擊偏了一尺多,震得手腕發麻,几乎連劍也拿不穩。
  宋東明檢回了性命,更不打話,“回風掃葉”一劍又朝著身后撇出,秦平的身形剛剛落回台上,尚未站穩,只得一點腳尖,退后丈餘躲過這一招。
  這時,激怒了台前觀戰的文亮,大喝一聲,飛身上台,朝著東棚喝道:“朋友!有膽就出台來罷,躲在里面暗算人家,是什么好漢?”
  話聲未畢,東棚里一聲長嘯,夾著一條身形飛到,同時一陣勁風,竟把秦平、文亮,雙雙推落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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