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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玉笛解仇


  龍女把箭接著,取黃布一看,十字中心,果然划著圓圓的黑圈。布為絹質,柔軟非常,正中央,用條形實竹,把布釘在尾端,非常堅牢。這位蘭心蕙質的美麗妮子,拿手彎了一彎,果然竹質堅韌,斜口邊緣,鋒利如刀。
  倩霞正想用手撫摸時,寶琉忙把手一抄,立即撈取放入自己革囊里,微微含笑道:
  “這東西,亂玩不得,當心惹出麻煩?”
  霞儿嗔道:
  “大不了一支竹箭,有何稀罕?”
  麟儿目視霞儿微笑,又拿眼朝她眨了一眨。倩霞玲瓏透頂,忙伸手向寶琉再取竹箭,仔細一看,竟察出竹子當中,似沾上一層薄皮,內有液汁。這才恍然大悟,低語寶琉道:
  “原來這是一种最為厲害的毒矢,如此构造,想必有它獨到之處,琉姊何不簡述二遍,也使我們懂得預防?”
  寶琉似覺心神不屬,微皺雙螓,朝周圍望了一眼,才向霞儿苦笑道:
  “妹子要听,自然得說,可是這儿處處危險,步步殺机,必需小心防范為是?”她輕微地歎了一聲,妙目流輝,掃掠之處,就在左斜方樹木稠密之地,同時示意麟儿,把純陽雙鐃,拿在手里,以免發生不測,麟儿自然如命。
  寶琉續道:
  “本門掌教覺明大師,原是一位极具城府的人,如論武功,并不可怕,正因為想增強自己力量,對于毒藥暗器之類,無一不悉心從事。也是本門厄運當頭,五夷蕭使君与本門最有淵源,來往無間,更加包藏禍心,口甜腹劍。雖然輩份极高,但与覺明卻是沆瀣一气,終至弄出事來?”講到此處,她粉臉通紅,脈脈含情地望了望玉郎,似若嬌羞不胜。
  龍女早已飛扑上前,摟著她的細腰,悄聲笑語道:
  “他沖著姊姊,才有不少醜態。也不想想,年紀相差一大把,而且駐顏無術,條件上,就不夠糾纏,偏還強作多情,暗使陰謀,這种人,真是無恥已极?”說得元儿等人,早已忍悛不住。
  寶琉也笑了一笑,又忽續道:
  “凝碧岩多實心黑竹,堅韌無比。峨嵋更有七寶弓,蕭使君靈机一動,于是削竹造箭,并還利用毒藥,注入中空之地,上沾蛟皮,箭不中敵,毒藥不出,但如碎去蛟皮,或用兵刃攔途削落,那無异中敵詭計,自找煩惱?千万招惹不得?”
  惠元笑道:
  “我們得多留意啦!被他射上一箭,又不道惹上多少麻煩,沒有麟哥哥,我有三條命,也早完了?”他一臉感激之容,兩眼望著盟兄,閃閃生光。
  麟儿也朝他笑道:
  “你暗器被人收去,我們得把它找回,留諸人手不知又要惹上多少事故?”
  他突笑容一收,身子折左,朝一處崢嶸峭石走去。寶琉龍女知他心細如發,必有所見,忙隨身后走來。‘
  惠元一縱身,腳點枝梢,朝石后疾落,但見麟儿面石,悄然而立,近前一看,不由目定口呆。
  原來大石之上,卻現著一雙三尺方圓的手印,入石深有數寸,而且還是一雙左手,一股檀香味籠罩四周,想是麟儿感到奇特,怔在當地。
  惠元愕然道:
  “誰有這么大的怪手?除非他不是人類?”麟儿搖頭不語。
  寶琉龍女,也扑近身來,一見這等情景,龍女不免暗中惊奇,回顧寶琉,粉臉上業已變顏變色。惠元深覺納悶,但—時卻無法打開疑團。
  龍女突地冷笑道:
  “來人大約走開不久,看他這种排場,定是武林中极為成名的人物,石前留印,無殊威脅,但可嚇不住我們?”
  惠元一怔神,正待動問,麟儿知他好奇之心特盛,一把拉住他的手,微笑道:
  “威脅之物,還不止此,稍加留神,不難察覺?”
  元儿往地下一瞧,星光之下,石地上,卻留下不少足印。獨看,這足跡竟比常人大上兩三倍,一連五個,作梅花形,足印距离,總在一丈以上。更使元儿,如墮五里煙云,大惑不解。麟儿似怕他窮根究底,忙用語話岔開。
  寶琉与龍女,忙走近身來,招呼麟儿,立即返觀。
  麟儿正色道:
  “觀中的人,當不至無事,這一點,足可不忙,倒是地上尸骸累累,不能不予掩埋,而且死去的人,有兩位于我們有恩,這一輩子,可無法報答,使人難于自己?”說著他已流下淚來。
  寶琉怕他傷心,忙道:
  “徐朱兩女,迷途知返,但天不假年,令人惋惜,我們自得好好地將她兩人埋葬,可是眼前強敵環伺,決不可再度涉險,速回清貞觀,會合瓊妹后,共圖良策便了?”
  惠元突然惊叫道:
  “麟哥哥,觀中起火?”一道紅光,凌空而上,東北角火星冒起老高。
  龍女怒道:
  “這般惡魔,居心險惡,不可以常理猜忖。說不定,他們想把春儿瓊妹,擒獲之后,挾為人質!那一來,麻煩可就大了。”她迫不及待,一式飛燕掠翅朝東北沖去。
  山巒起伏,老樹撐云,荒徑狹隘,曲折無比。清貞觀离此并不太遠,但為樹木所掩蓋,除望見火光外,其余的一切,确實使人難于臆測。
  麟儿最初以為郭祥武屬于峨嵋弟子,熊玉儀雖与師門交惡,但畢竟是峨嵋的人,如果是峨嵋出動包圍,多少總得有顧忌。誰知事情卻与他想像的大相徑庭,連打家劫舍,殺人放火,他們全無顧忌,這不能不使麟儿憤怒了。
  他挫身拌臂,雙臂一揚,縱身十余丈,如一只大鷹,睥睨空中。這一來,才把那起火之處,看得清楚。
  那确是清貞觀,大約從后面起火直朝前燒,該觀年久失修,屋頂門窗,异常干燥,火光竟越燒越大。
  龍女同寶琉惠元,彼此疾同飛扑,朝火場扑去。
  但聞劈啪之聲震耳,火舌業已卷到前面,知道燎原之勢已成,絕難扑滅。
  麟儿藝高膽大,雙鐃一揚,人已上屋,朝那火舌較高之處,拿鐃往前一封,他內家掌力奇重,太清神功,天運掌力,均成江湖上罕見之藝。一陣寒風,隨鈸出之后竟朝烈火一罩,火花起處,雖然噴起老遠,但仍被寒風打滅。
  惠元卻不知從何處弄來一口木桶,滿盛清水,跳上觀,協同扑火。
  龍女卻朝寶琉道:
  “聞家父傳授江湖百藝時,謂救火宜采隔絕之法,避免火勢擴展,火從后面扑向前燒,火勢雖成,但總得為觀中人留一栖身之地。頂住火勢,我們何不將邊緣削去,兩旁松柏砍倒,上有惠元在屋頂動手,彼此協力營援,減少三清責怪,豈不也好。”
  霞儿拔取驪龍,火光下,卷成一道銀光,如匹練橫空,矯天無比,頂檐著火的木板,竟紛紛墜落。兩旁松柏,在黃光閃爍之下,如同雷折一般,轟然倒地。
  火勢一經隔斷,立即小了很多,不到半時,終歸寂滅,留下的雖是斷壁頹垣,但前殿竟賴以保存不少。
  龍女關心瓊娘,忙招呼寶琉道:
  “敵人縱火,是否有人受害,尚在未知之數,我們赶緊往后面察看?”
  寶琉也惦念諸人安全,一聲不響,沿著右側,朝殿后扑來。房間已是一片瓦礫,蕩然無存,四周白煙彌漫。殘余瓦礫中,不時發出劈啪之聲,間或冒出几點火星,但余火中絕無尸体存在。
  龍女舒了口气,輕聲歎息道:
  “只要他們能有命在,未受重傷,那我就放心多了?”
  東方已現曙光,晨曦一抹,從樹梢之上直射而來。
  照得有點使人眼花,霞儿穿著一身白衣,和寶琉并立一處,兩人秀發,略現蓬松,越顯得嬌姿欲滴。
  突聞麟儿在身后呼喚道:
  “琉姊,我有話問你?”
  寶琉一怔神,笑答:
  “有話請說?”
  “佛門滅魔寶錄,是否載有大手印這類功夫?”
  寶琉愕然道:
  “你問這個干嗎?”
  “石上手印,地下足痕,我怀疑是令師叔黃衣古佛故作獐智,而且那檀香味也是獨有排場。玄門紫金缽,可以接人暗器,元弟的鐵燕金鉤,難免不是被他收去。覺淨生性偏狹,殺人放火的勾當,他們都能干得出來。果真如此,這實是佛門敗類,我叫他們永墜犁鋤,只要遇著,就得毀他。”
  寶琉知他動了真怒,只好据實告道:
  “黃衣師叔習婁掌,大手印這類功夫,似乎与他道路不對。至于此間放火的舉動,是否覺明所為,則不得而知了?”
  元儿笑道:
  “想不到為求靈藥,如此波折重重。据最近一連所發生的事件看來,武林各大邪派,均已發動,這對正教而論,無殊劫運當頭。麟哥哥,你可拿走什么主意?”
  麟儿笑了一聲道:
  “水到渠成,我們只好靜以待時,糾合武林同道,為人類正義,作殊死之爭。只要相信真理永存,邪道必滅,即使真正不敵,意志以歿,則有限之年華,存天地之正气,自也問心無愧了?”
  晨曦照在他的臉上,反射出無限光芒,如白玉中微透淡紅,從側身望去,宛如天上神童,謫降凡間,使人倍起敬念。
  惠元不覺暗中傾倒,心說:
  “這等資質,确不是煙火中人所有,而存心之厚,抱負之高,更使人望塵莫及?”這一想,不覺呆在一旁。
  突聞身后有人嗤的一笑。回顧間,霞儿和寶琉,正望著自己微笑,元儿不由跳了起來,笑道:
  “麟哥哥,兩位嫂嫂專一使坏,常不斷在身后盜听我們的話哩?”
  寶琉嗔道:
  “你疑神見鬼,難道有什么隱秘,怕人揭發么?”
  倩霞接口道:
  “有他在師兄身旁,絕對作不出好事。云英有病,元弟便沒了管頭,蘅春有時嘴不饒人,但畢竟還顧忌三分,我們只有別理他們,找個清靜處所,燒茶品茗。運气好時能得上几件野味,除去內髒,敷上濕泥,往火里-丟,待肉熟油出,泥團已干,剝取外泥,剩下淨肉,那白里透黃、油而不膩、芳香扑鼻的味道,使饞嘴的人遇上,包管口角流涎,干咽口沫。到時,講盡好話,我也決不讓他嘗上半點,琉妹妹,我們走吧?”
  慌得元儿忙打拱作揖道:
  “好姊姊,算你頂行,我和麟哥哥熬了一夜,連水也沒有沾上一口,照你這樣一挑逗,肚子里面的饞虫,直欲爬出口來,而今這么辦吧!你和琉姊,專作主婦,責在庖廚,我与麟哥,去找野味。這一來,職責分明,麟哥自得唱隨之樂,我這做小叔子的,也可一解饞吻了?”
  霞儿笑罵道;
  “他愈來愈覺嘴貧,這都是師兄把他帶坏了?”
  麟儿也笑道:
  “如果我也算坏,那只能算是師妹的魅力,把我引錯方向了?”他笑著,攜著元儿,拔腿便跑。
  深山里,一片凄清,除獵取了几支野鴿外,此處便一無所有。
  元儿气道:
  “麟哥哥,我們算是倒霉透頂,這几雙野鴿,還不夠我一頓吃的,拿給霞姊,包不笑掉她的大牙才怪?”
  麟儿笑道:
  “誰怪我們時運不佳呢!聊胜于無,總也不可厚非?”
  灌木叢里,茅草盈尺,突發出一陣蟋蟀之音。麟儿耳尖,忙朝元儿一使眼色,兩人朝樹上一躍,眼睛卻注視草叢之中。惠元悄聲道:
  “我想是蛇!”
  “是蛇也罷,毒蛇肉味极精美,我和你正可拿它飽餐一頓?”
  就在离樹五丈左右,突然,草里鑽出一物,形如小犢,后腿細長,兩耳豎起很高,緩緩前移。不一會,即停了下來,兩道目光,似乎含著畏懼一般,左顧右盼之后,才扭轉頭來,伏首地上,啃食嫩草,但舉動輕微,絲毫不帶聲息。
  一見,几乎叫出聲來,原來那是一只山獐,此物肉极鮮美,但登山如履平地,獵取很難。
  元儿性急,那肯錯過机會,暗將真气一沉,點足之間,身子朝前一縱,如星馳電掣一般疾落而下。山獐受惊,四足飛揚,往前直竄,身子伏起間,已沖出六丈余遠。惠元笑道:
  “到口美食,如被逃脫,豈不惹人恥笑?那怕上天入地,我也得把它捉拿到手?”人隨身起,二度朝前扑去,并隨手使出太乙五靈掌力,出手便是一股可柔可剛的無形勁風,朝山獐后身撞去。元儿以為這一掌,山獐即使不死,也得受傷。誰知這种野物,天生有護身本能,一聞風聲襲來,突地往左折轉,蛷松逾抱,被掌風一擊,樹皮碎落不算,連松樹主干,也毀卻不少。
  惠元大急,折轉身,雙臂一抖,從枝葉之中,斜躍而過,獲取物离身前不過兩三丈,正向一處橫坡馳去。上山容易下坡難,但見它几個飛縱。輕巧如履平地,不但未曾接近,反覺越追越遠。元儿無奈,只好隨手打出無數松針。
  這是百衲禪師摘葉飛花之藝。千絲破空之聲,從三面傳來,
  往那獐身射去。元儿把真气上提,“拿云赶月”對空抓了一把,那山獐似乎受著吸力一般,前驅之勢頓減。
  猛可里,一株碗口粗細的松干,突地折落,把那山獐嚇了一跳,堅耳攢背,擬朝右邊折轉,但驟停之下,卻仍有部分松針,射中它的身上。
  就在此時,竟從松葉里,飛落一條青影,朝山獐身后,揚手一拍,獐儿倒地,四足亂抖,立即死去。
  元儿大喜過望,笑道:
  “麟哥哥,還是你行,有了此物,我們這兩日,不愁沒得吃了,快找處泉水,去皮洗淨之后,著霞妹烹調,那才吃得夠味?”
  霞儿和寶琉,已在一處山洞之外,架石生火,獐肉由元儿提著,談笑而回。兩女不免問一陣,然后著手烤肉,山獐肉嫩香甜,烤吃猶美。二女本非煙火中人,淺嘗即止,但元儿卻是興頭十足,加以囊中尚有余酒,酒冽肴香,越吃越覺有趣。
  麟儿也被他引得豪興大發,不覺和盟弟拇戰起來,惠元連輸,酒肉著實吃了不少。
  霞儿見兩人臉泛紅暈,但以惠元為最甚,但猶不愿歇手。
  元儿還擎著玉杯,极著霞儿代喝,龍女笑道:
  “惟酒無量不及亂,那能恣情縱飲?而且瓊姊蘅春等人,行跡不明,如已陷敵,那正是天大麻煩。此處暴顯行蹤,有岷山峨嵋各派,互相攜手,如今寸步難行,怎能這般樂法?”
  元儿大吃一惊,忙停酒不飲,正待謝罪,目視麟儿,似在變顏變色。惠元以為盟兄因倩霞語言說得太重,酒醉之間,冒起火來,忙大惊失色,一把拉他的手,顫聲道:
  “麟哥哥,都是小弟不好,快莫生气?”
  嘉麟知道他會錯意思,忙搖首笑道:
  “你听,這是什么聲音?”吱吱之聲,出自麟儿革囊里,正是陰山天娛,振翅作響。
  龍女一听,惊道:
  “這事情,太以蹊蹺?”
  寶琉皺著秀眉道:
  “此物感覺极靈,是否周圍又有毒物?”
  麟儿額角上已沁出冷汗,忙叮囑霞儿道:
  “你快去弄點水來,切莫慌張!”
  山泉就在附近,倩霞用劍斷石挖缽,滿盛清泉,石重不下百余斤。這俏麗妮子,拿手一托,肩不晃,身不搖,步伐如飛,瞬間即至。
  麟儿已放出天蜈,三線紅光,离頭頂不過兩丈,盤旋飛舞。突間嘶的一聲,蜈蚣正落在那獐肉之上。元儿急道:
  “這小東西,真是可惡,也不知它們毒有多重,食物給它爬過,還能吃么?”
  話聲未落,那條最長的蜈蚣,突然振翅長鳴,凌空而起,嘴中噴出一團黃霧,山風吹來,正好拂向麟儿等人坐立之處。元儿正想縱身閃開,口中還不斷喝罵道:
  “這無知蠢物,大約一點靈性全失,如今反傷起自己人來?”
  黃霧已离自己不遠,麟儿卻-把將他拉住,微笑道:
  “你不妨吸上一口,要死也在一處?”惠元一急,想張口回答,青煙已扑向口里,喉頭頗覺奇痛,前胸也微感一麻,已知中毒,回顧麟儿,龍女和寶琉,卻是低眉合目,相應不理,不由突然覺悟,竟也依著麟儿,閉目行功。
  先是:丹田里熱气蒸騰,如飲烈酒,极其難耐,千百毛孔里,突爆出點點冷汗,心頭陣陣翻滾,想把所食的酒肉,全部吐出嘔吐出來。喉頭里,一抹腥涎,直咽而下,說也奇怪,這一陣泛惡,自腥涎吞下之后,如沸湯中,加上了一瓢冷水,立即宁靜得多。
  惠元這才知道,天蜈毒气,可以死人,但也可以解毒,不由深深地再吸一口,并運用佛門跌坐行功之法,暗中調息?
  也不知經過了若干時候,一陣木魚之聲,似在耳邊響個不停。這聲音特別奇怪,“榷!榷!榷!榷!”單調無比。起初,似覺心靈上泛起無比空虛,人也到失魂落魄,玄門靜坐,竟不能把自己穩定下來。
  那聲音,越來越大,好似千百斤的鐵錘,捶在墩上,不但使人眼花耳鳴,唇干舌燥,木魚每響一下,一顆心,直欲脫口而出。那情形,簡直比死還難受得多!
  突聞寶琉低聲喝道:
  “元師弟,我們業已落入圈套,中了人家的奸謀,你身上余毒未除,可是人家就趁此下手,這是滅魔寶錄中的玄音叩心之法,越是佛門高弟,抵抗越難,你快不要繼續打坐了,一切听其自然,反好一點。等你盟兄醒來,或有了解救之道?”
  惠元睜眼一看,寶琉和龍女正站在身前,麟儿雖然跌坐,人卻熟睡,而且微帶鼾聲。
  木魚怪響,猶在耳邊煩噪,使人心煩已极。但不打坐,那聲音似覺小一些。
  元儿歎了一聲,竟從石上立了起來。除自己一行外,四顧無人,那木魚聲音,四方八面,划空而至,知道這一強仇勁敵,功力非淺。回顧龍女寶琉,白衣素裳,并肩而立,兩人都凝重非常,但玉頰微呈慘白,想系被木魚聲音,鬧得心神不屬,但猶強作矜持,靜以觀變。
  正北方,林木中危石凸起,高樟撐云。瞥見岩石上,人一晃,一聲震耳佛號,竟出現一位身材高大,紫目濃眉,月白僧袍,背負長劍的和尚。
  這是峨嵋掌教,覺明大師。
  元儿心頭一怔。眨眼間,那和尚竟從高逾二十余丈的岩石上,振袖飛來。衣袍帶風,人如灰鶴,斜瀉而下。元儿暗中估量此人功力,見他雖然身輕如燕,但猶藉居高臨下,僧衣鼓風,乘勢而來,不由后退了半步,一橫身,擋在麟儿身前。龍女和寶琉,同向左右一分,只要覺明出手,准備用內家掌力,擊退來人。
  麟儿猶在跌坐運功,冷汗如流,衣衫盡濕,雖然身臨強敵,似乎絲毫無半點反應一般,彼此相隔不過丈余。惠元突地一斜身,真力聚于掌心,正待抬腕劈出,覺明一展袍袖,疾落而下,冷笑道:
  “暫時不動手,還可讓你久活一會?”他把雙眸一轉,目光如刃,望著寶琉,緩緩往前逼近兩步。
  寶琉將粉臉一沉,嬌叱道:
  “覺明,你敢動手?”
  來人輕微地冷等-聲,眼望麟儿,注視一會之后,才大聲喝道:
  “想不到駐顏有術,輩份极高,在本門至具身份的人,挾人私奔,乃至失去童貞,奸情若揭,現在落入長輩逆料之內。方寶琉,你見著本掌門,難道毫無痛悔之心么?”
  惠元見他咄咄逼人,知道決無法善了,也怒道:
  “覺明大師,你是佛門弟子,自應以慈悲為怀。前次峨嵋之事,其曲在爾,我們死里逃生,不計前仇,并絕報复之意,几至喪命。如今她已脫离峨嵋,并得三老恩怜,收歸門下,想再以峨嵋教規把她約束,覺明大和尚,那你打錯了主意了?”
  這位峨嵋掌教冷哼一聲,也未答言,突地右手從肥大袍袖里伸出兩顆紅彈,大如鶉卵,一揮手,兩顆彈丸,直射而上,沖起十來丈高。
  陡聞啪的一聲,兩彈相激,爆出一蓬紅光,散出星花點點,鮮艷奪目之极。那木魚聲音,立即加大。不一會,崖頭上人影連晃,連番現出五人
  元儿一看,見是峨嵋四僧覺虛、覺淨和覺性,身后還隨著兩位少年人物,均是—十上下的人,和郭祥武的打扮,相差不多,不過臉上微帶傲容,平淡中略顯狡猾,正是青城三鳳的未來夫婿,楊立与文華。
  覺虛大師為首領先,一聲佛號,直瀉而下。五人降落之后,除覺虛微皺雙眉,似有不釋之外,余均惡狠狠地朝四面一分,將麟儿等人團團包圍。
  覺明望了師弟一眼,也未言語。倒是覺虛什為禮道:
  “掌門師兄,你已經把話說明了么?對于晚輩,我主張盡量容忍。師兄,我們不能一錯再錯?”
  覺明毫不考慮,怫然不悅道:
  “一切都有長輩作主,事到盡頭不由人,你難道沒有听到這木魚之音?——
  “蕭使君他可不能把本門一手斷送?”
  覺虛把雙眉一揚,臂上七寶弓光華閃爍,那情形,似乎動了真怒,對他也曲事憂容。
  紫光繚繞,射入九霄,佛號木魚之聲,扣人心弦,但庄嚴中透著千重煞气。
  寶琉与龍女得三派絕傳,深知佛理,見在這种排場聲勢,不用問,已知來人為誰,不由忐忑難安,彼此不約而同,反首后望。但見玉郎垂眉合目似在定中,冷汗如流從毛孔中不斷迸出,心中又惊又急。龍女情不自盡地呼喚一聲:
  “師兄醒來?”玉郎恍如不覺。
  空中連續爆出七聲絲嘯,銀光閃閃生輝。龍女抬頭一看,不由震撼异常。因為那是陳惠元的鐵燕分作三層,上單下四,中間一層,卻是兩支。鐵燕旋空,越飛越快,使人眼花繚亂。
  惠元-聲大喝:
  “妖僧敢用本人之物?”靈虎劍在空中划了-道銀彩。正待縱身上躍,眼前紫光銀芒亂閃,白衣龍女,已揮動驪龍和七寶金幢,長劍護身,七寶金幢,徑逾三尺,卷起無數疾勁旋風。翹首上望,這妮子竟用天女散花的身法,把金幢朝著鐵燕金鉤卷去,下面四支鐵燕,已被幢光罩住。
  但來人所用的手法,在武林里可說另成絕響。第二層鐵燕本是旋舞之勢,翅膀內側,受著風力影響,立即朝下疾瀉。頂上一支,銳嘯刺耳,疾風而下,都朝龍女頂上扑來。
  惠元惊叫:
  “霞姊留神?”忽于無意之間,瞥見覺淨僧竟從覺虛手上,取過七寶弓,左手除拿了一把實心黑竹箭以外,口中也含著不少,覺明覺性,也緩緩前移。看情形敵方依人多勢眾,想對麟儿猝下毒手,如果搭救霞儿,只需亂箭朝麟儿攢射,盟死不死也非受重傷不可!惠元倒抽一口涼气,忙橫劍朝后疾退一步,寶琉也拔劍相護。
  空中情勢,卻到生死關頭。
  陡听倩霞嬌笑一聲,如惊鴻掠影,朝地疾落,空中三支鐵燕,立即星隕而下。霞儿玉臂一抬,金幢陡張,另三支鐵燕金鉤,立即彭彭數響,一齊落在地下。但覺明覺淨,适于此時猛施煞手。
  覺明打出從不一用的毒龍砂,砂為黑色,經不盈分,上有棱角,穿肌入肉,見血封喉,出手便是連續三蓬,驟如狂風吹冰雹,麻麻密密,猛罩而來。
  元儿勃然震怒,靈虎劍洒落滿天銀星,護住麟儿。覺淨則張弓搭箭,連環射出十余支。惠元知道,箭內儲有毒汁,長劍加緊,風雨不漏,紛紛將來劍擊落。
  “再接兩支?”利箭貼地飛來.竟有兩支穿過元儿劍幕,射在麟儿腿上下。只嚇得元儿臉色驟變,几乎叫出聲來。
  木魚佛號聲.業已停止。林木中.竟走出四位年事很輕身著白衣的小沙彌。前面兩個,左手執著木魚,右手則執著烏木棒,身后的人.一位捧著紫金缽,一位則扶著一根錫杖,緩步而至。相隔十來丈.卻又止步不前,彼此垂著光頭,閉目不語,似有問候。
  藍光一閃,蕭使君也從林子里閃身而出。他望著寶琉,陰森森兩聲冷笑,倏地面色一沉,綻口大喝:
  “古佛降臨,你們還不棄刃請罪,稍敢拂逆,立將陷于万劫不复之境!”
  惠元朗聲笑道:
  “蕭使君,別來無恙。峨嵋斷指之痛,是否猶念念不忘?兩派成仇,不在我,既然無罪,何用請罪?我們暢游山澤,誰也不能干扰,就算動手,你也未必准贏!三番兩次不斷糾纏,蕭使君,据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元儿寶劍一槍,俊目生光,又激發了他那种俠義之气,頓把周遭危險,忘得一干二淨。
  前面的小沙彌,突起梵音,紫金缽內,裊裊生煙,缽杖齊舉過頂,并緩緩跪倒當地。四僧肅然而立,連蕭使君也低著垂眉,空中風聲颯然,如落葉根秋,使人泛起一片肅然。黃衣古佛,突立在四位沙彌的前面,無儿竟未看出他是如何降落。
  這位峨嵋派至高無上的老僧,自從伏龍寺敗在元妙書生的手下后,時隔數年,衣著舉止,仍然一絲未變。他把右手無名指,微微一抬,四位小沙彌,尊命而起,長眉覆著黃衣古佛的兩眼,把周圍的人視若無睹,然后緩緩轉過身來。
  小沙彌竟從身后前移,執木魚引為前導,持缽和持杖的人,則一左一右,靠著黃衣古佛,朝麟儿身前走來。
  到底他是長靠,寶琉心中大有怯意,低著頭,不敢正視。元儿龍女,心中大急。把寶琉望了一眼之后,不由暗中歎息道:
  “寶姊姊人太好了,人家恩義已絕,干嗎還對他如此敬重了!”
  黃衣古佛,突地把眼一睜,環顧峨嵋門下弟子,鄭重吩咐:
  “絕不准放過一人。如非武功不敵,被人逃脫,則圍守者立斃掌下?”
  (以下部分及陰山派進攻昆侖的部分,原書有漏失)
  麟儿也看出了苗頭,長笛一指,嘶嘯連聲,罡風如濤,朝她側腰猛擊。這一抵擋,啞娥已逃出追襲。她白色皮衣上,也染上了點點血花,秀眉皺了一皺,似乎慌不迭的從革囊里取出一團白色之物,只几捻,團碎成粉,竟敷在傷者創口之上。這劍創長逾兩寸,位當胸口稍斜,似為致命之傷,但藥末一洒,肌膚自合,立時把鮮血封住,其效如神。
  麟儿已知道啞娥用意所在,不由暗中佩服員此女机靈,自然精神倍增,長笛連揮,卷起一片碧霞,不但把全身裹住,而且嘶嘯連連,風雷并作。
  這是元妙書生的特殊手法,從易經天地運行之理,變化而來,笛招三百六十式,虛虛實實,一气呵成,微妙處,玉笛脫手,從笛孔內,發出一种天然妙樂,隨著麟儿手式,盤旋飛舞。這种怪招,實窮天地之奇,探造化之妙,不是強敵,決秘而不使。
  一愚和元霧真君,武功上,几和鐃鈸并駕齊驅,元霧更是功致絕境。但聞毒龍臾一聲暴喝:
  “一愚道友和四弟,從速加緊出手,昆侖老鬼可恕,小狗難留,能毀他兩個,也好复命?”語音如春雷暴響,震人心弦。
  元霧真君被麟儿玄妙笛招震住,正待施展蚩尤掌法,合力圍攻。陡聞一聲朗笑,音遏流云,一條人影,從真人身后,一閃而出。
  寶琉和龍女,竟暫舍敵人,兩柄長劍,光華交展,疾扑而至,立將那人影護住。
  這正是元儿!他挾持著陰山四惡之首哭道人。大踏步向前走來,并還大笑道:
  “你們早輸定了,還凶個什么屁勁?所謂陰山五老的首徒,被人擄獲,全無抵抗,直挺挺的任人宰割,此語傳出,將在江湖成為笑柄,想要留人,還不赶緊停手?”
  毒龍叟兩道長眉一掀。雙眸里精光如電,朝前一掃,冷笑道:
  “本門把元儿恨透入骨,久想置之于死……”說話之時,已蓄滿功勁,突把身子一長,腳不离位。似乎全身具有伸縮之性,探空抓來,右手五爪,寒風如潮,奇腥扑鼻,疾如電擊,位當元儿百匯要穴,聲勢嚇人之极。
  真人一聲大喝:
  “惡魔你敢?”虛空劈出一掌,大清神罡以剛克柔,疾襲而至。不料毒龍叟早防此一著,那白色如雪的冰絹袍袖,迎著罡風一卷,竟把真人掌力,方向擋斜,五指仍疾探而下。
  這一著,已遠出真人意料,几乎怀疑本門鎮山神掌失效,方待發掌再拼,但時机已轉瞬即逝。
  眼看元儿危險,銀紫兩道光華,匝地而起。龍女和寶琉,已揮動手中寶刃,師門劍法,神妙無方。雙劍交叉,斜穿而上,剛好把元儿頂門護住。
  毒龍叟的一只右掌,正好迎上雙劍刃口。
  但見兩條白影,微微一動,劍上光芒,似乎暴漲,千絲寒气,激射而來。饒是對方武功奇高,縮手疾快,還把那冰絹素袖,裂了一道三寸長的大口,逼使對方縮胸吸腹,斜退兩步,才勉強閃過。
  元儿得勢,也不饒人,右手微抬,靈虎出鞘。五劍已現其三,光芒陡漲,如一只巨大銀球,被強日光一照,現出奪目銀彩,絢麗之极。
  他把手上的哭道人,高舉過頭,大聲喝道:
  “四五年以前,陰山派糾岷山妖人,來此扰山。哭道人為主凶之一,甚至掌門夫人為他傷害。今日落网真是惡有惡報,我們也要讓你們親自目見,他是怎樣死法。”左手朝天一托,哭道人立被提起老高,緊跟銀光閃爍,血雨紛飛,這半人半鬼的凶徒,立被斬為兩截。
  元霧真君,陰森森的道:
  “司馬子陽,我兄弟五人,如不把你昆侖,夷為平地,江湖上從此除名?”紅光閃爍間,他又把那紅凌帶取出,揮手便是一丈有奇,朝惠元探腰便卷。
  元儿正待糾合龍女寶琉,三劍迎敵,突聞麟儿笑道:
  “元弟退開,讓我來接這种別開生面的兵刃?”
  玉笛已脫手揮來,笛走弧形,橫空而落。元霧真君也知這种怪招吸取心神,但蚩尤寶錄中的心法,為魔家絕傳,自以為有恃無恐。紅帶飄起空中,朝笛子迎去,這正是以神馭气的獨有奇招,在武林里,几乎可遇而不可求,連昆侖五子的几位長老,也是初見。
  大家都怀著惊奇眼光,注視敵我發展。
  玉笛被紅光一卷,裹個正當,眾人一顆心,也隨著下沉。
  龍女笑道:
  “霞飛玉笛,劍震風云,為大恩師獨門心法,自是不同凡響,我和琉姊,就沒有得他傳授,今日倒得開開眼界?”
  空中紅光一閃,紅綾緊附笛背,平地突發出兩聲暴嘯。麟儿与元霧真君,頓失所在。
  笛子和紅綾,似乎有人牽著一般,從空瀉落,紅碧光華交展。已現出麟儿和元霧真君,兩人手中所攜,正是自己的兵刃,紅綾就裹在笛子身上,如同粘附-般。兩人攜著兵刃-端,淵臨岳峙,都用力將兵刃往怀里硬拉。麟儿卻面帶笑容,若無其事,元霧真君,則森森冷笑,神色傲然。
  兩旁的人,都极為緊張,因為比拼內家真力,毫厘之差便成生死之失。麟儿武功雖博,畢竟年事太輕,而元霧真君,在陰山五老里,以狠險詭秘見長,時間一長,麟儿已見弱勢。
  紫陽真人素以沉著見稱,此刻關心愛徒安危,不由變顏變色。
  卻塵子和苦行禪師,滿臉嚴肅之狀,暗中和掌門打過招呼,如果麟儿不敵,師兄弟三人,立即出手相助,眼看麟儿秀眉頻皺,手中玉笛。微微一抖,頓呈敗征,那紅綾,被雙方拉得筆直,乍看似同儿戲,但正是兩人畢生的功力所聚,勢非小可。
  元霧真君,步履下陷,冰開地碎,地下白气,冒起老高。
  麟儿額上汗珠,大如黃豆,滾滾自落,龍女就叫道:
  “麟哥哥,天運神功,為武林之冠,赶快發揮它的妙用?”
  陡聞耳畔一聲口喝:
  “起?”元霧真君,須眉畢動,竟把麟儿從地上拉了起來,旋手揮舞,如同一根長線,吊著一物,越轉越快。只覺風聲呼然,麟儿身子,竟被人隨意擺弄,失卻控制了。
  這已是—敗涂地,四周樹木和岩石,隨處皆是,敵人只需把手略低,故意將人往岩上一砸,麟儿不死也得重傷!龍女寶琉,不由粉臉驟變,回顧惠元,他已眉發皆豎,雙眸如火,那情形,顯得憤怒之极。
  一愚子見元霧得手,也縱聲狂笑道:
  “畢竟道友棋高一著,何不赶快把這小子送回老家,免得他處處作梗?”毒龍叟沉著一付鬼臉,大拉拉地道:
  “人已落在我兄弟手內,那還逃得了么?看情形,似乎那是我們的事,你最好少來插嘴。”
  話未落音,元霧真君已陡起惡念,全身真力,凝注紅綾。突將身子朝后一退,右手一圈,把麟儿從前面帶回后砸。這一下,疾逾常情。眼看麟儿就得粉身碎骨,惠元龍女,不由叫出聲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惊愕當儿,一道碧光,疾溜而下,似与紅綾分家。元霧真君,立感手上一輕,嘩然大響,這突然而來的變故,使對手一愕。元霧真君,立感左臂一麻,麟儿已欺身而進,疾伸玉臂,朝老魔前身點來,眼看轉敗為胜。
  毒龍叟立把身子一長,卻從側邊猛扑而至,暴喝道:
  “小子,你接接這個!”十指如鉤,上扣百匯,下取期門,連攻兩處要穴。
  元儿龍女寶琉,三柄利劍齊舉。也將兩人緊緊圍住,真人兄弟,也于同時發動,眼看一場混戰立將產生,場中尚有三人,未曾發動。
  啞娥對眼前局勢,似乎漫不經意,她全神貫注在上官琪的傷勢。徐羽初醒之后,好比大病一場,望著愛妻,若惊若喜,緩緩朝啞娥走來。
  一愚子受毒龍叟奚落兩句,滿怀不是味道,對混戰局面,已是另一种想法,間立一旁,卻不肯動手。這位邪正參半的人,如果此刻乘隙向啞娥發動攻擊,整個情形,恐立即改觀。
  六人形成包圍之后,四劍一杖,神妙無方,陰山雙魔,卻也不愿就范。兩人已現出一种奇异武功,漫天劍气中,如兩只大雕,白袖紅帶,威力极強。元儿的劍,和真人的太白袖刃,几乎被人崩出手來。
  卻塵子一只指塵,射出千絲寒風,攻敵下盤,寶琉則用強烈燈光,眩敵兩目,最奇是也不知何時,空中突現出兩塊鐃鈸,繞著元霧和毒龍叟,离兩人頭頂,不過丈許。
  眼看鐃旋不快,也無筋索之類,控制雙鐃,這种功夫,明是內家修為已臻极頂。
  一愚子看得心頭一怔,暗道:
  “這少年,如此年紀,有些神功,真不可輕視?”
  劍光杖影,已构成一道光网,閃閃碧霞,隨著那兩塊鐃鈸,剛好把网項封住。
  陡聞兩聲暴叫。緊跟著,鐃鈸卻朝下一落,碧霞銀彩和紫光,如一道光球,往當中驟斂,聲如裂帛。兩條人影,踉蹌而出,但動作仍然疾快异常,元霧真君的左臂上,業已傷了一道三寸來長的口子,毒龍叟也垂著右臂,似已轉動失靈。
  這兩位魔頭,面容鐵青,四道目光,不約而的掃了一愚子一眼,卻朝紫陽真人喝道:
  “小輩,斗膽依多為胜,無恥之尤。貧道兄弟,如讓你立足中原,陰山派從此斂跡?”
  真人冷笑道:
  “嘉麟与道長對拆,原是被迫出手,惟胜負立分之時,令師兄不惜從側面偷襲,不知又如何解說?”
  此語一出,毒龍叟与元霧真君,為之語塞,不由互相看一眼,惡狠狠地狂笑數聲,黃鶴沖天,拔地而起。麟儿龍女等人,此刻怀著除惡務盡之心,互相也聯袂直追。
  卻塵子皺眉:
  “敵人雖敗,實力猶存,我們也追去看看?”真人頷首稱是,回顧一愚子,也轉身退走。
  這兩位魔頭的去向,正是藏真塔,三子不敢大意,直抄近路而行。空中嘯聲刺耳,元霧真君和毒龍叟,腳點雪枝,并肩而進,一掠便是十丈余遠,几乎是御風而行,不假憑藉。藏真塔的左邊,下臨絕谷,因是冰雪之區,長年難得解凍,不要說無附腳之處,那底下寒風,血肉之軀,如無特殊功力,即難忍受。這兩位魔頭,如風馳電掣一般,從一株雪松之上,朝塔前一落。
  真人兄弟三人,也于同時赶到,隱身樹后暗中監視。
  毒龍叟受正欲進入藏真塔,卻被元霧止住,兩人似有爭論,遲疑未決間,麟儿嘯聲,已划空而來,元霧真君把毒龍叟的衣袖一扣,朝左邊一縱,已落岩緣。麟儿已出現在一根冰柱之上,手橫玉笛,狀似金童。寶琉和龍女,已先后扑至,惠元似已落單。
  敵人剛到邊緣,這孩子也縱落空中,手上玉笛,在空中划了一道碧彩,左手更擎著兩塊鐃鈸。龍女一手舉劍,連臂上金環,也退了下來,猛烈進攻,以暗器作前導。
  毒龍叟和元霧真君雖敗但猶未慌,略一回顧,帶著滿臉奸笑之狀,朝下便縱。麟儿龍女,業已扑近,正待下縱,突聞身后有人喚道:
  “麟賢契、霞姑娘,窮寇勿追,讓他們去吧?”
  霞儿回首一看,見是扶桑姥姥。知她仍然眷戀夫妻之情,暗中勸阻,自是不敢違命。
  龍女早已嬌笑一聲,停了下來,撒嬌道:
  “晚輩最气他們過份陰毒,但也佩服他們的武功,高得出奇。這一次,如果不是麟哥哥用計取胜,本門說不定一蹶不振,如今干元洞里的信物和師姊師兄們都已大受損傷,數百年來,這還是第一次遭遇?”她口中數說,一顆心,卻記著慈母,移動嬌軀,步入塔內。
  扶桑姥姥,點頭歎息道:
  “姑娘所言,确是實情,無如陰山派實力已成,果真聯手出擊,來日犧牲,只怕比目前還大,這一點我們還得預作准備?”
  麟儿暗中一怔,知道此姥語中含義在于提醒自己,一點也大意不得,只好含笑點首,步入塔門,又是一番惊人的景象。
  方子城業已醒轉,陪著師叔,肅然站在一旁,瓊娘卻抱著夫人,垂眉合目,狀如入定。
  那人面蜘蛛,此刻卻伏在水面上。不斷排除毒液。麟儿知道事情大約已獲初步成功,三腳并兩步,扑近身前,探看脈息,不由心中大喜過望。
  龍女已熱淚盈眶,蹲在夫人身前,拿手探了-會,卻看不出所以然來。
  麟儿笑著安慰道:
  “師母心脈已動,回生在際,師妹應該歡喜才對?”他用手按著夫人百匯,真气源源,直往下達。真人也走過來,略問倩霞及方干城的傷勢之后,不由注視愛妻回陽發展。
  陡聞夫人喉里,輕輕響了一下,龍女扑近身前,對著母親拿口渡气。
  這方法,對昏絕的人,确有意想不到之效,夫人已嚶嚀一聲,醒轉了來,竟不知從何說起。
  真人也攜著愛妻的手,淚如涌泉,這場面,感人之极。夫人蘇醒后,緩緩從瓊娘身上坐起,對真人和自己的愛女,直視若無睹。
  她撫著那停放在玉獅的石台,垂眉合眼,似乎陷入深思。這情形,違反了夫人往日性格,不由使真人异常困惑,只有笑道:
  “本門不幸,受人攻擊,殃及夫人。嘉麟倩儿舍身圖救,复得神山三老之助,終于如愿以償,真令人感憤?”
  她似乎全無感覺,了無片言,也不理睬。一陣心酸,透過龍女心頭,哭喚一聲“娘?”張開雙臂,朝夫人抱去。
  猛可里,麟儿劍眉一蹙,左臂一橫,把龍女齊腰抱住,往旁一帶,右手朝夫人背后,劈空一掌。這一式出人意表,而且掌力頗重,打得夫人往前一個蹌踉。真人大惊,往前猛扑,將人扶住之后,夫人突然呱的一聲,張口大吐。
  嘔出之物都是紫黑色的血塊,共計五六團。麟儿忙從怀中取出紫蘭仙寶,靈芝天露,交夫人飲訖后,就和龍女把她扶在石台之上。
  躺著休息,一會儿鼻息入微,似乎睡得极香。龍女不敢惊動母親,攜著麟儿,輕聲埋怨道:
  “适才這一掌,雖把母親体內淤血打出。但她初愈之時,体質至弱,能否承受這种打擊?”
  麟儿笑道:
  “師妹放心,師母淤血已盡,百脈已通,靜養一七之后,痼疾自痊。”
  龍女不禁微笑道:
  “如此甚好!”
  三月后,昆侖上下,喜气洋洋。麟儿,龍女,瓊娘与寶琉,終成眷屬。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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