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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施妙術訪神醫


  聶云飛怀著困惑的心情,急步下樓,只見街上熙來攘往,行人眾多,玉面羅剎頭也不回,在人群中穿梭而行,徑向一條僻靜的街巷中走去。
  聶云飛急走兩步,追上去道:“芳駕要去什么地方?”
  玉面羅剎收住腳步,微微一笑道:“方才不是跟你說過了么,想要尋到留春谷,血旗門是一條捷徑,要想進入血旗門,必須化裝成另外一個人,那酒樓上豈是改裝易容的地方?”
  聶云飛皺眉道:“你要化裝成什么人,為什么不先說個明白?”
  玉面羅剎眸光四處一轉,道:“不要急,立刻你就會明白了!”
  身形轉動,又向前走去。
  穿過那條狹窄僻靜的小巷,是一條比較寬廣的大街,但卻冷清得多,玉面羅剎腳步未停,徑向一家旅店走去。
  聶云飛立刻發覺,那旅店的前門在方才比較熱鬧的大街之上,玉面羅剎所走的則是旅店后門。
  他對玉面羅剎的神秘行動,不禁又浮起了層層疑念,看來她是個頗工心計之人,但她究竟打的是什么主意?她要自己化裝成什么人?怎樣進入血旗門?又怎樣查出留春谷的所在?……
  他沒有追問原因,隨著玉面羅剎大步走入旅店,玉面羅剎已經召來店伙,開了一間僻靜的臥室,与聶云飛相偕入內,并且順手插上了門閂。
  那房間不大,除了一張大床之外,只有一几二椅,聶云飛劍眉微蹙,道:“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倘若傳揚出去,只怕對芳駕的名聲有礙。”
  玉面羅剎不在意的一笑道:“江湖儿女,最好不要注重這些小節,如果你這樣道學气,只怕要寸步難行了!”
  聶云飛淡然一笑道:“如果不必注重小節,芳駕盡可与在下由前門人店,又何必穿街越巷,走它的后門呢?”
  玉面羅剎沉凝地一笑道:“如果你不問,我倒不想說了,有五名老儿在暗中跟蹤你,你可曾發覺?”
  聶云飛面色微紅道:“這……在下倒沒有注意。”
  玉面羅剎正色道:“在江湖道上闖蕩,什么事都得留心,什么事都該注意,一念之差,一著之疏,往往會釀成大患!
  說罷,眸光溫柔地投注了他一眼,又道:“不過,那五個老家伙看來并無惡意,他們是……令先尊的舊仆么?”
  聶云飛頷首道:“大概錯不了。”
  玉面羅剎笑道:“這樣說來,他們倒是很值得尊敬,為報故主知遇之恩,不惜餐風宿露,風塵仆仆,暗中保護著你,只可惜……他們到底有些老朽無用,在万象谷中之時,若是單靠他們,只怕你早就毀在病郎中齊明時的手中了!”
  聶云飛哼一聲道:“那是他們多管閒事,其實,我最討厭他們。”
  玉面羅剎欣然一笑道:“當咱們再离開這旅店之時,他們就再也找不到你的下落了。”
  聶云飛不自然地一笑道:“這樣最好,芳駕究竟有什么計划,現在可以明說了么?”
  玉面羅剎柳眉微蹙道:“旅店之中,最是雜亂不過,万一被人竊听了去,咱們的計划不但會變成泡影,而且你我兩人都會有生命之險!”
  聶云飛搖搖頭道:“在下不能糊里糊涂地盲從別人,如果芳駕不肯明說,你我合作的約定只好就此取消!”
  玉面羅剎幽幽地歎口气道:“好吧,我告訴你,不過,你要附耳過來。”
  聶云飛只好當真附耳過去,玉面羅剎則以低得使聶云飛几乎無法听清的聲音,嘀咕了半天。
  聶云飛面色凝重,靜靜听完后方道:“這辦法雖然過分周折冒險,但卻值得一試!”
  玉面羅剎一笑道:“這問題我考慮得夠久了,除了這樣做之外,實在沒有更好的辦法,你還有另外的問題么?”
  聶云飛板著臉道:“只有一個問題,為什么你一定要找我合作?”
  玉面羅剎皺眉道:“這個問題多奇怪,你不是武林第一家的后人么,須知我的消息絕不會錯,血旗門主是你的叔叔,留春谷中有你母親与姨母!”
  聶云飛板著臉道:“但你要我冒充的是另外一個人,与我的身世無關。”
  玉面羅剎輕盈的一笑道:“至少,你是肯為此事冒險之人,我們的目的都是要找到留春谷,若是找別人的話,怎能找得到這樣肯于賣命的同伴,何況在血旗門中雖然要你扮另一個人,但到了留春谷之后,也許有必要恢复你本來面目。”
  聶云飛搖搖頭道:“不行,留春谷的人更急著要殺死我!”
  玉面羅剎笑笑道:“為什么呢?”
  聶云飛哼了一聲道:“誰知道?這也是我要查的真相之一!”
  玉面羅剎仍然不在意地笑道:“當年使武林第一家破碎的奇案,沒有人知道真正的原因,但依我看來,留春谷派人殺你的事,實在值得研究!
  聶云飛咬牙道:“這有什么可研究的,大約他們怕我与聶華天串通一气,當起武林第一家的第三代家主,才處心積慮的要把我殺掉!”
  玉面羅剎不以為然地道:“虎毒不食子,如果留春谷中真住著你的母親,絕不會有這种舉措!”
  聶云飛痛苦地叫道:“不必說下去了,進行我們的計划吧!”
  玉面羅剎一笑住口,緩緩解下腰間束著的衣包,打了開來,那包裹雖然不大,但里面的東西卻實在不少,有衣服、面具、假發,以及一個錦盒。
  聶云飛望著玉面羅剎把那些東西一樣樣的拿了出來,皺眉道:“單是靠了面具衣飾,只怕很難瞞得過別人!”
  玉面羅剎笑道:“桐柏山流云崖諸葛巧匠所做的面具沒有人能看出真偽來。”
  口中在說,手中卻不怠慢,迅快熟練的替聶云飛与自己改扮了起來,不大時光,兩人已經完全換了一副模樣。
  聶云飛變成了一個白髯垂胸的七旬老者,玉面羅剎則變成了一個傴腰駝背的老嫗,對鏡自照,聶云飛不禁啞然失笑。
  玉面羅剎又把那錦盒打了開來,只見其中有兩個透明小瓶,每一瓶中都裝有數十顆藥丸,但一瓶紅色,一瓶白色。
  她將紅色的藥丸取了一顆,張口服了下去,卻白色的遞向聶云飛道:“你我兩人眼下的面貌敢說已經惟妙惟肖,但成問題的卻是講話的聲音,這藥丸可以補救這缺點……”
  聲音一沉,又道:“記住,一顆藥丸只能在六個時辰之中有效,每隔六個時辰之后必須再服一顆,否則你的聲音又會恢复如常。”
  聶云飛半信半疑,但卻毫不遲疑,打開藥瓶服了一顆下去。
  那藥丸滾人喉嚨之后,并沒有特殊的味道,但喉中卻有一股麻痒的感覺,使他情不自禁的咳了起來。
  咳了一陣之后,他立刻發覺自己的聲調果然大變,蒼老低沉,一听就是七八十歲的老人聲音。
  他駭异得差一點跳了起來,及至听到玉面羅剎的聲音時,卻又忍不住想笑,原來她也像自己一樣,聲調完全符合她的身份,一個八十左右的老太婆。
  玉面羅剎笑笑道:“現在什么時候了?”
  聶云飛道:“大約初更已過。”
  玉面羅剎忖思著道:“現在正好离店,擺脫那五個老鬼!”
  聶云飛頷首同意,于是兩人悄悄推開房門,向院中走來。
  這次他們不再走后門,卻是由前門而出,此刻時光尚早,店中出出入入的人极多,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一對老年夫妻。
  兩人踏出店門,只見街上正在熱鬧之時,玉面羅剎悄聲道:“大門前有兩個人,另外三個想必早已堵到后門去了。”
  聶云飛轉頭望去,果見店門左右不遠之處站立著兩人,雖然兩人都掩上了一層面紗,但他仍然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來,其中一人是風部侍者丁子捷,另外一人則是神鷹侍者歐陽雄。
  兩人故意裝得輕松從容,似是在觀看街景,但聶云飛直覺的感到,他們兩人都在死盯著店門。
  玉面羅剎微微一笑道:“不必擔心,你可以去逗他們一逗,看看他們是否能認得出你來。”
  聶云飛也想藉机試試玉面羅剎的化裝易容之術是否能夠瞞得過別人,當下怀著忐忑的心情,与玉面羅剎一同向風部侍者丁子捷走了過去。
  丁子捷見一對老年夫妻向他筆直地走了過來,淡淡地掃了兩人一眼,卻向一旁退了開去,顯然不愿与兩人搭訕。
  聶云飛卻赶上一步,拱拱手道:“這位兄台,……小老儿可否借問一聲?”
  丁子捷又淡漠的投注了他一眼道:“老大哥有什么事?”
  聶云飛道:“這鎮上哪里有賣鐵器的舖子?”
  丁子捷苦笑一聲道:“老朽不是這鎮上的人,老大哥去問別人吧!”
  不待話落,又向一旁移去。
  聶云飛又追上去道:“兄台既然不是這鎮上的人,可是站在這里做什么呢?”
  丁子捷不耐地笑了一聲道:“老朽在這里……等個朋友。”
  聶云飛還想再說什么,玉面羅剎卻一把拉住他道:“算了吧,人家也是外鄉人,還窮問什么,咱們到那邊去問問吧!”
  兩人拖拖拉拉,一路走去。
  聶云飛暗中回頭,只見丁子捷早已把頭轉了開去,對他絲毫未起疑念,顯然他本來的聲調面目,已經完全改觀。
  玉面羅剎得意地笑道:“如何?”
  聶云飛有些感慨地道:“想不到江湖道上會有這么多的花樣,看來單憑武功爭胜,是最靠不住的了!”
  玉面羅剎也慨然一歎道:“你不過才踏入江湖,往后的波折困難也許會越來越多,以我這老江湖而論,有時也難免會栽跟頭!”
  于是,兩人不再多言,專心向前赶路。
  由于兩人改裝得十分神似,一路上沒有人對這對老年夫婦注意,也沒有一點枝節發生,朝行夜宿,十分順利。
  他們橫越過中條,太行兩座大山,取直路經濮具,渡黃河,經過五天地仆仆行程,進入了距泰山兩百多里的沂山之內。
  第五天黃昏時分,玉面羅剎拍拍滿身的征塵,向聶云飛道:“再越過前面那座山峰,就是黃草坪了,只要他們兩人在家,咱們的第一步計划就算完成了。”
  聶云飛皺皺眉道:“如果他們不在呢?”
  玉面羅剎苦笑一聲道:“如果不在,咱們的計划只怕要成泡影。”
  聶云飛長吁一聲,心頭不禁又沉重了起來。
  玉面羅剎顯然也有一份沉重之情,腳下加快了不少,徑向面前的山峰馳去。
  一盞熱茶的時光之后,他們兩人已經并肩站立在一片廣漠無垠的山腹斜坡之前,坡上荒草如毯,雜樹成林,雖然触目盡是一片荒涼景色,但卻另有一番風味,使人流連忘歸。
  玉面羅剎略一佇立,一拉聶云飛徑向坡上馳去。
  几乎是在那片廣漠的山坡盡頭。一片桃林之中已經現出了一座整洁精巧的竹篱茅舍,但卻寂靜無聲,漆黑一片。
  聶云飛心頭不禁為之一沉,只听玉面羅剎沮喪地輕聲道:“只怕我們要白費心机了!”
  聶云飛道:“你是說他們不在么?”
  玉面羅剎頷首道:“眼下已交初更,如果他們在家,為何不見燈火?”
  聶云飛強笑道:“這也難說,也許他們睡得早,也許他們是到附近去了。”
  玉面羅剎搖頭道:“不,我對他們的一切,打听得最清楚不過,梅子和每晚都要煉藥,沒有重大事故,絕不會輕易离開一步。至于他的夫人田中秀更是寸步不离地陪在他身邊,梅子和不論煉藥治病都离不開他的夫人!”
  聶云飛歎口气道:“這樣說來,只有一個可能。”
  玉面羅剎凝重地道:“不錯,他們一定到泰山血旗門去了。”
  聶云飛付思著道:“但他們比你所說的時間早了一個多月。”
  玉面羅剎苦笑道:“梅子和五年前第一次被血旗門主威迫利誘弄到血旗門替他醫治風疾之時,就診斷出他的風疾必須花五年時間才能治愈,五年中他每年去一次血旗門,處方配藥,現在已經過了四年,這是最后的一次,很可能他是想早一點結束這事,才提前而去。”
  聶云飛苦笑道:“真要是如此的話,血旗門這一關又是打不通的了?”
  玉面羅剎點點頭道:“梅子和這一次一定可以使血旗門主的風疾复原,我們還有什么辦法能混入泰山,當今之世,除了血旗門主之外,再沒人知道留春谷是在何處,我們又如何去找法?”
  聶云飛目光轉動,道:“不論那梅子和夫婦是否已去血旗門,咱們總不能就這樣放手吧!”
  玉面羅剎頷首無言,卻邁步向桃林深處的茅舍走去。
  聶云飛相偕而行,迅快的到了那茅舍之前。
  只見竹篱內冬青成行,梅花含蕊,搖曳的幽篁,仍然盡是綠意,清雅的環境,使人心胸一定,塵念盡消。
  但在房門上卻扣了一把鐵鎖。
  玉面羅剎徘徊了几步,探手一捏,將門上的鐵鎖捏了開來。
  房門隨之而開,只見房中是一明兩暗,中間一間是廳房,另外一間是藥室,一間是臥房。
  房中窗明几淨,甚是雅洁。
  聶云飛見床上有半截蜡燈,順手掏出火把子點了起來,一時房中大放光明,兩人分明細細查看。
  忽然,聶云飛輕叫道:“那梅子和夫婦會武功么?”
  玉面羅剎轉身道:“在江湖道上可算二流人物,你為什么要問?”
  聶云飛:“武功僅屬二流,輕功一道自然不會高明到哪里!……”
  玉面羅剎困惑地道:“可能是吧!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
  聶云飛道:“芳駕以老江湖自居,也許疏忽了一件事,此處風沙甚大,但房中窗明几淨,纖塵不染,大約他們啟行未久,頂多也不會超過半天,只要咱們全速追赶,也許能在半路上截住他們!”
  玉面羅剎拊掌道:“這次是我栽在你手里了,看來你比我還強,……”
  聶云飛興奮地急聲道:“事不宜遲,咱們快追!”
  聶云飛更不怠慢,邁動腳步,就欲向外走去。
  但就在兩人甫欲踏出房門之時,卻听得一聲低笑,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兩位不必追了,其實愚夫婦尚未動身。”
  聶云飛与玉面羅剎大吃一惊,但卻旋即轉惊為喜,因為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神醫梅子和夫婦兩人。
  聶云飛注目細看,几乎又要跳了起來,因為兩人不論神態或模樣,連衣飾穿著也都与自己和玉面羅剎完全一樣。
  惟一可以分辨的,只有低沉蒼老的聲音稍稍有些差別而已。
  但梅子和的神情語調卻使人不免有些駭异,因為他對聶云飛与玉面羅剎的化裝易容,打扮得与他們夫婦完全相同一事,一點也沒有奇怪的表示。
  玉面羅剎尷尬的一笑道:“賢伉儷不曾動身,那真是太好了——”
  梅子和拂髯一笑道:“兩位請坐!”
  玉面羅剎投注了聶云飛一眼,道:“這樣也好,咱們不妨跟他們兩位老人家開誠布公地談談。”
  梅子和大方地一笑道:“兩位的易容之術實在巧妙,除開愚夫婦本人之外,世上只怕再也無人可以分辨了,我梅子和當了一輩子郎中,居然有人肯于冒充,也算值得夸耀了!
  但聲調隨之一沉道:“然而兩位為何要這樣做,現在該可以說個明白了。”
  玉面羅剎笑笑道:“這是不得已的事,除了改裝成兩位之外,無法進入血旗門!”
  梅子和哼了一聲道:“兩位進入血旗門又是為了什么?”
  玉面羅剎輕盈地一笑:“至于這一點,卻要請賢伉儷原諒,怨我不便明言了!”
  梅子和朗然一笑道:“可惜這事卻由不得你們……”
  說著身形一晃,站了起來。
  玉面羅剎端坐不動,冷厲地一笑道:“這句話應該由我來說,你知道我是誰么?
  說著,用手輕輕將面具揭了開來。
  梅子和投注了她一眼,皺皺眉道:“玉面羅剎上官倩云。”
  玉面羅剎傲然一笑道:“不錯,大約你總該知道我這羅剎二字是如何得來的吧!”
  梅子和輕蔑地一笑道:“濫殺無辜,不知以多少人的生命,換來這么個匪號,并不見得就是你的光榮。”
  玉面羅剎怒道:“單憑你這几句話,就足以使你立刻喪命,大約你總該知道憑你們夫婦兩人,聯起手來也接不下我三招吧?”
  梅子和平靜地道:“這話倒也說得不假,不過,你也應該知道一點,老夫不但是治病的良醫,也是用毒的能手。”
  玉面羅剎冷笑道:“不管你是否精于用毒,只要防范嚴密,你也無奈我何!”
  梅子和大笑道:“老夫所說的能手二字,也許兩位還沒會過意來,在茶飯酒食之中下毒,面對面公開放毒,都是低劣的手法,……”
  聶云飛聞言一惊,插口道:“尊駕用毒又有什么高明手法?”
  梅子和笑道:“老夫用毒貴于使人不知不覺,如不經老夫點明,連如何中的毒也不會查覺得出來。……”
  玉面羅剎冷笑道:“尊駕,這几句話還不至于唬倒我們。”
  梅子和慢悠悠地道:“老夫平生待人沒有其他長處,但‘誠實不欺’四字,還在江湖中有些傳聞,至于謊言大話,老夫一向深惡痛絕。”
  玉面羅剎心頭怦然一震,但仍冷笑道:“這樣說來,你已經對我們用過毒了!”
  梅子和一笑道:“一點不錯。”
  玉面羅剎霍然而起,叱道:“何必危言聳听,果然我倆已遭暗算,為何卻無絲毫异樣?”
  梅子和淡淡地道:“這也是老夫用毒的高明之處,兩位此刻也許還沒有任何感覺,但毒素早已循經走脈,遍及全身,只要一提功力,毒素立刻就會沖入心經,使你們血淤气涸,一招不及使出就會頹然倒地。”
  玉面羅剎搖搖頭道:“我還是有些不大相信,你這毒素是如何用的?”
  梅子和伸手一指那蜡燈道:“不瞞兩位說,這是老夫特制之物,只怪你們點燃了它,散發出來的煙气中含有砒茸劇毒,任何內功精湛的高手,也無法抵御,更妙的是這种砒茸毒煙無臭無味,而且如不運功聚力,也許永不發作!……”
  說著微微一頓,又道:“兩位難道不覺得‘三焦’之處有些异樣么?”
  聶云飛与玉面羅剎俱皆大吃一惊,暗暗試探了一下,果然覺得三焦之處有些微麻木之感,方才相信梅子和之言不虛。
  玉面羅剎面色慘變,頹然坐了下去。
  梅子和淡漠地一笑道:“這砒茸毒雖然厲害,但卻容易解救,只要你們說出實話,老夫并不見得會要你們的性命!”
  玉面羅剎咬牙道:“休想,你可听說過玉面羅剎上官倩云向誰低過頭來?”
  梅子和道:“那是因為你還沒栽過跟頭,自然用不著低頭,但現在你的性命操在老夫手中,情形自然不同了!……”
  說完又緩緩踱向聶云飛道:“你呢,你也不肯說實話么?”
  聶云飛冷哼道:“大不了一死而已,在下沒有什么說的!”
  梅子和緩緩踱來踱去,忖思良久沉凝的道:“雖然你們不說,老夫也能猜測得出來,你們大約是想冒愚夫婦之名,混入血旗門去行刺那血旗門主……”
  說著,倏地喟然長歎一聲,又道:“血旗門荼毒江湖,天怒人怨,老夫為他療治風疾,也是被迫不得已而為之,其實老夫又何嘗不愿意他早日死亡。”
  玉面羅剎將錯就錯地道:“既然如此,你就不該用毒相害!”
  梅子和搖搖頭道:“老夫雖也深恨那血旗門主,但卻絕不容你們假愚夫婦之名混去行刺,而且以你們兩人的能耐,也絕不會成功,為了你們兩人,也為了愚夫婦今后的安全,老夫只有一個辦法!
  玉面羅剎哼道:“什么辦法?”
  梅子和道:“將你們兩人的武功廢去,自然今后使你們打消了這份念頭,而后,老夫可以解去你們的毒素,放你們离開沂山!”
  說話之間,右掌緩緩舉了起來,首先向玉面羅剎逼去。
  玉面羅剎咬牙叫道:“梅子和,你不能這樣做……”
  梅子和凝重地道:“認真說來,老夫是為了你好。”
  不理玉面羅剎之言,舉起的手掌就要向她背后拍去!
  忽然,就在梅子和右掌將落未落之際,只听院中忽然響起了錚地一聲。
  梅子和愕然一怔,收回右掌,熄去那仍點燃著的蜡燈,趨回房門向外看去,他的夫人田中秀則迅快的拔出了背后的佩劍。
  但院中一團漆黑,那掙然之聲似是發自冬青叢中,而且一發即止,根本看不出一絲端倪。
  梅子和沉聲喝道:“什么人?”
  沒有應聲,就仿佛根本無人一樣。
  玉面羅剎与聶云飛心頭也是一震,但那掙地一聲,卻听不出是什么聲響,像佩劍出鞘之聲,又像弓矢騰空之聲,但兩人心頭有數,此時此地,絕沒有援手之人,故而那聲音并沒引起兩人太多的興趣。
  梅子和困惑的在門邊站了一會儿,車轉身子,又向玉面羅剎走來。
  但院外又傳來了怪聲,是一串高亢的弦音,那弦音有一种懾人的力量,使人心弦大震,几乎透不過气來。
  這次聶云飛听明白了,那是一串悅耳的琵琶之聲。
  他不禁心頭大喜,頓時記起了“神斧開山”洪不諱,与他的孫女彤云仙子,他心中明白,除了他們之外,再無別人。
  果然,念頭尚未轉完,琵琶之聲已停,一條紅影迅快的向房中扑來,正是被叫做小紅的彤云仙子。
  在彤云仙子之后則緊隨著“神斧開山”洪不諱,兩人并不怠慢,一入房中就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點了梅子和夫婦的穴道。
  梅子和吭也未吭一聲,身子一挺,摔倒于地,与他的夫人滾成了一堆。
  “彤云仙子”在房中四顧一眼,笑嘻嘻地叫道:“爺爺,有怪味,……咱們點起燈來吧!”
  洪不諱仍是老樵夫的打扮,哼了一聲道:“你別裝痴弄傻,那蜡燈是點不得的,那怪味也虧你鼻子尖,才能聞得出來,那是有毒的。”
  “彤云仙子”失聲叫道:“那不糟了么,咱們也中毒了!”
  洪不諱笑笑道:“藥室中有的是解藥,爺爺還能認得出來,不用這該死的郎中指點,爺爺自己找去,……那邊書架上的油燈,大約是無毒的,點起來吧!”
  原來一旁書架上果有一盞油燈。
  不大時光,“彤云仙子”點起了油燈,洪不諱也從藥室中找出了一瓶黑色的藥丸,笑吟吟的拿了出來。
  “彤云仙子”忽又怪叫道:“奇了,奇了,……這兩位跟那兩位怎么是一個樣儿呢?”
  洪不諱笑叱道:“傻孩子,用不著廢話,咱們為的是救人,管他一樣不一樣呢?”
  聶云飛一時不由大為作難,他們祖孫本是他的救命恩人,此刻又复二度救了他,但隱密既未戳穿,卻又不便坦然直陳,但要他撒謊,卻又無法撒得出來,倒不知究竟應該怎樣才好。
  倒是玉面羅剎從容得多,欣然一笑道:“多謝兩位了!”
  洪不諱搖搖頭道:“算不了什么,小老儿是帶著孫女游蕩江湖,偶然經過此處,碰上了這樁不平的事儿,不能不管……”
  由瓶中取出兩顆藥丸,与彤云仙子分別服下一顆道:“咱們走吧!”
  “彤云仙子”皺皺眉頭道:“這里的事還沒完呢,怎么就要走?”
  洪不諱笑笑道:“看樣子他們四位是一對兄弟,一雙姊妹,要不然怎么長得如此相象,人家為點小事鬧意气,也算不了什么,反正他們大約鬧不出人命來,咱們落得清閒,走吧!”
  “彤云仙子”有些掃興地道:“爺爺做事從來都是有頭無尾!……”
  洪不諱哼了一聲,笑道:“好啊,你居然教訓起爺爺來了。”
  “彤云仙子”鼻頭一皺道:“我怎么敢呢,咱們走吧!”
  但就當舉步欲行之際,玉面羅剎忽然開聲叫道:“老前輩留步!”
  洪不諱轉頭,笑道:“唉,只怕芳駕比老朽還要大上一些,這老前輩三字,老朽如何擔當得起?”
  玉面羅剎含蓄地道:“晚輩只想請問一事,老前輩可是‘神斧開山’洪不諱老前輩,那位姑娘可是‘海天一嫗’的高足‘彤云仙子’?”
  洪不諱怔了一怔,但卻呵呵長笑道:“芳駕好高的眼力,既然被你認出來了,小老儿也不便再不承認,我那孫女也正是‘海天一嫗’的徒弟……”
  轉向“彤云仙子”叫道:“小紅,咱們泄了底啦,再不快走,麻煩可就大了!”
  只見他身形疾掣,不再理會房中之事,与“彤云仙子”像雨團幻影一般飛馳而去,兩個起落之間,已經消逝了蹤影。
  玉面羅剎吁出一口長气,將那擺在桌上的黑色藥丸与聶云飛分別服下了一顆,立刻拍活了梅子和夫婦被閉的前胸要穴,但卻順手點了他們兩人的“肩井”及“涌泉”四處穴道。
  這樣一來,兩人都變成了四肢不能移動的殘廢一般。
  玉面羅剎嘻嘻一笑道:“形勢變化得真快,咱們又易地而處了!”
  梅子和吁歎一聲,瞠目不語。
  玉面羅剎笑笑道:“不用擔心,只要你肯于坦誠合作,絕對沒有性命之憂。”
  梅子和呼道:“你究竟想要怎樣?”
  玉面羅剎笑道:“簡單之至,只要你把先后四次進出血旗門的情形經過,詳細說上一說,以及与血旗門主治療風疾之事,講個明白就行了。”
  梅子和怒吼道:“辦不到,老夫不容許你們假借我夫婦的名義去闖禍滋事。”
  玉面羅剎笑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除了冒充賢伉儷之外,再沒有別的辦法進入血旗門,更別說接近血旗門主了!……”
  目光一轉,又道:“只要將血旗門主除去,血旗門立刻就會瓦解,沒有人會再找你們的麻煩,你又何必固執不應?”
  梅子和怒道:“不應就是不應,因為你們絕沒有成功的希望!”
  玉面羅剎苦笑道:“凡事都有兩個可能,至少我們可以有一半的希望!”
  梅子和歎口气道:“休說一半,你們連十分之一的希望都沒有。”
  玉面羅剎沉凝地一笑道:“何以見得?”
  梅子和正色道:“血旗門主雖染患風疾,但他究竟有多深的功力,老夫先后四次都沒查驗出來,……你們可知少林掌門悟因大師是死在何人之手么?”
  玉面羅剎不在意地笑道:“死在何人之手?”
  梅子和微瞑雙目,低沉地道:“血旗門中的一名血旗牌官,論地位在血旗門中只不過列為二流。”
  玉面羅剎哼道:“也許那是出之于偷襲暗算。”
  梅子和鄭重的搖頭道:“不然,此事老朽知之甚詳,那完全是一場公平的搏斗,有少林的四長老二尊者在旁目睹,那名血旗門的旗牌官在第四招上輕輕易易地取了他的性命!”
  玉面羅剎仍然不在意地道:“這也沒有什么好稀奇的,血旗門若不是武功蓋世,又怎能逐出武林第一家,稱雄武林?”
  梅子和皺眉道:“你仍然不愿改變主意,甘愿前去送死?”
  玉面羅剎朗然一笑道:“不錯,不管有沒有希望,我們的決定一點沒有變更。”
  梅子和冷哼道:“你不變也得變更,老夫絕不与你合作!”
  玉面羅剎大笑道:“這一點我有絕對的把握,你一定會乖乖的合作。因為你有無可彌補的缺點。”
  梅子和哼道:“老夫有什么缺點?”
  玉面羅剎一笑道:“你怕死!”
  梅子和老臉一紅道:“胡說,老夫宁死也不會答應你。”
  玉面羅剎目光一轉道:“如果你真的宁死不屈,大約早就死在血旗門之人的劍下了!”
  梅子和咬牙道:“為什么?”
  玉面羅剎笑道:“這太明顯了,你之所以答應替血旗門主醫風疾,就是因為你怕死,替他醫病是你不肯的事,但為了顧全性命,你還不是一樣答應了他?”
  梅子和頹然一歎,無力的道:“好吧,算我栽了!”
  玉面羅剎淡淡一笑,目光中泛出了兩抹胜利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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