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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只身勇入洪洋庄


  聶云飛照樣施為,將紅、黃、藍、白四級一個個俱點了啞穴,廢去了武功而后喝道:“去吧!”
  汶水五煞被點了啞穴,廢了武功,但畢竟保住了性命,當下相顧一眼,起身急急而去,眨眼間走得沒了蹤影。
  聶云飛向沉香夫人拱拱手道:“請怨在下專斷。”
  沉香夫人啼笑皆非地道:“他們武功雖廢,但雙手能書寫,如果一紙羽書飛出,只怕……”
  喟歎一聲,住口不語。
  聶云飛不在意地道:“芳駕的憂慮不無道理,但他們真正的目的還是留春谷主對他們的許諾,希望將來能夠稱霸江湖,如今武功盡失,這份壯志只怕已灰,為了等待我們替他取來解藥,也許不至于敢向留春谷主報訊了!”
  沉香夫人搖搖頭道:“我仍覺得這是件十分冒險之事!”
  聶云飛一笑道:“好在你我都沒有再入留春谷的意思,就算消息報到了留春谷,留春谷主又能對你我奈何?”
  沉香夫人苦笑道:“別忘了我還有一個六歲的女儿在她手中。”
  聶云飛頷首道:“我知道,但我敢以性命擔保令媛的安全。”
  沉香夫人困惑的投注了他一眼,不再言語了。
  一直不曾開口的彤云仙子一笑接道:“天色將曙,現在應該決定行止了。”
  聶云飛目光一轉道:“不錯,我們該要告辭了。”
  沉香夫人微微襝衽,道:“兩位保重,恕妾身不遠送了。”
  聶云飛与彤云仙子略一拱手,急步离去。
  待走出徂徠山境之時,天色已經到了黎明時分。
  彤云仙子收住腳步,笑笑道:“還要回城中客棧么?”
  聶云飛怔了一怔,道:“再回客棧已無意義,目前咱們應該急去南屏山庄,但……”
  彤云仙子笑接道:“客棧中我已留下了一錠銀兩,足夠開發飯錢房錢,另外,我也給玉面太极夫婦留下了一張字條。”
  聶云飛欣然道:“姑娘在字條上寫了什么?”
  彤云仙子一笑道:“只寫了因急事他去,沒有再寫別的,不過,据我想她們夫婦很可能赶到南屏山庄去……”
  聶云飛苦笑道:“那也隨他們了,咱們快走吧!”
  于是,兩人展開提縱身法,徑向去黃山的方向奔去。
  晌午時分,兩人已經奔出了八十余里,在一處名叫青陽鎮的小鎮上打尖歇息。
  兩人找了一處飯館,匆匆用些酒飯,略一歇息,又繼續上路。
  但就當兩人走出市鎮不久,忽听背后有人沉聲叫道:“兩位慢走!”
  聶云飛与彤云仙子一怔收步,轉身看時,只見一個身著白衣,面蒙白巾的老者已經緩步追了上來。
  聶云飛心頭一震,連忙暗暗蓄聚功力,應聲問道:“前輩是招呼的我們兩人么?”
  那蒙面老者哈哈一笑道:“此處再無別人,自然是招呼兩位了。”
  那聲音听來极熟,但聶云飛一財之間,卻無法想起他是什么人來!
  蒙面老者笑笑道:“申大俠……不,該是聶公子,大約不認得老朽了吧!”
  聶云飛更加震惊,吶響地道:“請恕晚輩眼拙,但前輩把面巾……”
  蒙面老者呵呵一笑,伸手一拉,將蒙面的白巾取了下來。
  白巾一除,聶云飛不禁恍然叫道:“原來是伍前輩……”
  說著深深施了一禮。
  原來那白衣蒙面老者正是南海釣叟伍子漁,曾在血旗門中收了三夫人文湘玲為徒,又脅迫血旗門主將自己等送出血旗門之人。
  伍子漁攔住笑道:“不必多禮……這位該是彤云仙子洪姑娘了!”
  聶云飛連忙与彤云仙子引見,伍子漁更是爽朗的大笑不已,原來他与神斧開山洪不諱也是昔日故交。
  伍子漁嘻嘻笑道:“兩位眼下要去哪里?”
  聶云飛倒不禁有些做難,一時之間,不知應否把自己的秘密完全告訴于他,是以吶吶地道:“晚輩想去一趟淮陽山,因為……”
  伍子漁似乎倒不在意他回答什么,顧自又接下去道:“老朽倒有一件重要的事告訴聶公子,今天在此相逢,實是巧事……”
  聶云飛忙道:“不知前輩有何指教?”
  伍子漁笑笑道:“老朽日前是由太行山而來,在太行山中曾經遇到了南仙北圣兩人,有口信帶給聶公子……”
  聶云飛忙道:“不知他們兩位前輩說些什么?”
  伍子漁道:“他們兩位在太行山東麓的鹿角峰上相候,希望你越早去越好,倘若你去時他們已走,則由你去見鹿角峰下洪流洞中的一位老人!”
  聶云飛困惑地道:“那位老人是誰?”
  伍子漁搖頭一笑道:“南仙北圣未曾說明,老朽自然也不知道,但聶公子一去,想必就立刻知道了。”
  聶云飛忙道:“多謝前輩指點……”
  伍子漁呵呵一笑道:“小徒尚在鎮中等候,老朽不及多陪了!”
  雙拳一拱,反身而去。
  望著伍子漁走去的背影,聶云飛皺眉道:“這該怎么辦呢?”
  彤云仙子不在意地道:“什么事啊?”
  聶云飛奇怪地投注了她一眼,道:“南屏山庄百端待理,我是非回去不可,南仙北圣有急事相召,又是非去不可,這……”
  彤云仙子一笑道:“這也好辦,目前我已是留春谷主授封的副總提調,有金牌令符為憑,只要我獨自前去,還怕他們赶我出來么?”
  聶云飛聞言欣然,但旋即又面泛愁容道:“但姑娘畢竟是女流之輩,倘若万一出了差池,叫我日后如何對得起令祖父洪老前輩?”
  彤云仙子忽然冷冷地哼了一聲道:“公子也太把我看得沒用了……”
  聲調一沉,又道:“公子只管放心前去,南屏山庄的事包在我身上了!”
  聶云飛怔了一怔,但卻連忙應道:“也好,姑娘凡事珍重。”
  彤云仙子噗哧一笑道:“只要你別怪我爭你這總提調的權柄也就是了!”
  聶云飛連忙將怀中的羊皮簿子取了出來,遞過去道:“這是在下所轄的全部人馬,一切委請姑娘斟酌處理了。”
  彤云仙子將羊皮簿子接了過去,恬然一笑,道:“希望你能早些赶回來,若有必要也給我傳個信儿!”
  不等答話,嬌軀轉動,飛身而去。
  聶云飛微吁一聲,轉向太行山的方向奔去。
  三日之后,聶云飛已到太行山中。
  那時不過尚在清晨,但太行山万峰連綿,等他找到了鹿角峰時,則已是黃昏日落之時。
  聶云飛攀上峰頂,只見坎坷不平,山勢險峻,在亂石如林的峰巔之上,哪里有一點人跡。
  他小心的在峰上游走,在一處較為平坦的地方,發覺了一堆柴灰,与一座枯枝小棚,證明有人到過而已,但是否就是南仙北圣,卻不得而知。
  聶云飛細細尋找,再也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但有一點是可以知道的,那就是南仙北圣已經离去。
  聶云飛只好攀下峰來,去找那伍子漁所說的洪流洞。
  几經尋覓,方才在北面的峰壁下尋到了一座不算太大的洞穴,但見洞口外則是一處山澗,洞水滾滾,發出震耳鳴聲。
  聶云飛心頭暗忖:“大約就是這里了。”
  但那山洞不但低矮,而且潮濕陰暗,如何會有人住在此處。
  他怀著困惑的心情俯身去洞內走去。
  但甫行邁入洞口,卻听得一陣鼻息沉重的打鼾之聲,分明有人在洞中沉睡,好夢正酣。
  聶云飛怔了一怔,沉聲叫道:“什么人在洞中?”
  但听啊的一聲,一個身著青衣小帽之人連滾帶爬鑽了出來,睜著惺忪的睡眼,失聲叫道:“是我……是……我。”
  及至見到聶云飛時,方才住口停了下來。
  聶云飛定神看時,不由大為奇怪。
  原來那人是一副仆人打扮,年紀大過二十來歲,怔怔的望著聶云飛,有一副呆頭呆腦,傻兮兮的味道。
  像這樣的一個人,為何會住到這座山洞之中?
  聶云飛皺眉喝道:“你是什么人?”
  那人忙道:“我是洪洋庄的家僮李二呆。”
  聶云飛更加困惑地道:“你為什么跑到這山洞里來了?”
  李二呆眼珠轉了半天,傻兮兮地一笑道:“我是等人的……對了,這里原來住著一個老婆婆,昨天被我們庄主請到洪洋庄去了,就叫我在這里等著……”
  聶云飛道:“叫你等誰呢?”
  李二呆拍拍腦袋道:“忘了……反正等人就是了……”
  又凝注了聶云飛一會儿,忽然若有所悟的跳起來叫道:“對了,大約就是等你吧!”
  聶云飛試探著道:“為什么你知道是等我呢?”
  李二呆笑道:“要是你來找洞里住的那老太婆,就是等你了?”
  聶云飛頷首道:“我正要找那老太婆的,她到哪里去了?”
  李二呆指著他的鼻子道:“你真傻,我不是告訴你她給我們庄主請去了么?”
  聶云飛頷首道:“我也想起來了,你們庄主要你在這里等我,然后帶我去洪洋庄,見你們的庄主去,是么?”
  李二呆拍手道:“對了,一點不錯,我給您帶路了。”
  聶云飛道:“慢著,你那庄主是什么人?”
  李二呆哼了一聲道:“庄主就是庄主,怎么是什么人,是大家都怕的人。”
  聶云飛失笑道:“我是說他叫什么名字?”
  李二呆拍拍后腦,笑道:“我不知道,等見了他你自己去問吧!”
  聶云飛無法從李二呆的話中間出頭緒,一時不由大為焦灼。
  這洞中的老太婆是誰?南仙北圣為何要自己來見她,而南仙北圣又何以不等自己,先行离去?
  洪洋庄是什么地方?洪洋庄主是什么人物,他為什么先把那老太婆接走,而叫個傻小子等自己?
  他越想越覺不解,越想越覺迷离,但他卻毅然決然的做了個決定,當下向李二呆沉聲吩咐道:“快些帶路吧!”于是,兩人一先一后,沿著坎坷的山路走去。
  聶云飛見那李二呆是個傻里傻气的渾人,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跟著他向前走去。
  几經轉折,終于到達了洪洋庄外,只見那并不算是個很大的庄院,但地勢卻十分險要,而且,他立刻明白了這庄院為何叫做洪洋庄的原因了,原來那庄院之后是一片汪洋大水,因為地勢低洼,所有山上的溪流俱都匯集于此,乍然看去,真像一片無邊的海洋樣的一般。
  這是一處幽美的山庄,有山有水,是避世隱居的理想所在,但卻不知道這庄主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更使聶云飛關心的是那山洞的老太婆,她究竟是誰?南仙北圣為什么要自己來見她,南仙北圣為何不等自己而去,這洪洋庄的庄主又為何把她弄來此地?
  這些問題使他百思難解。
  李二呆蹦蹦跳跳,一副傻相,不大時光就到了庄院大門之前,伸手叩門。
  此刻已然入夜,庄院中靜謐無聲。
  不久,大門緩緩而開,一個青衣小帽的男仆目光向聶云飛轉了一轉,笑向李二呆問道:“貴客請到了么?”
  李二呆傻傻一笑,指指身后的聶云飛道:“就是他,到那山洞中去找人,于是我就帶他來了。”
  那男仆向聶云飛拱手一笑道:“請教尊姓大名?”
  聶云飛略一思忖,道:“在下申不明。”
  那男仆又擠出一絲笑意道:“正是敞庄主恭候的貴客,申大俠請。”
  側身肅客,站于一旁。
  聶云飛心中雖然困惑,但卻毫不遲疑,隨著那男仆的指點,一路向庄院之內走了進去。
  在一座燈火明亮的大廳中,聶云飛被讓于上座,另有數名仆婦穿梭來去,先是敬煙奉茶,而后又擺上了一桌盛宴。
  那名應門的男仆一直陪于聶云飛身旁,除開一些添酒布菜往來奔走的男女仆婦之外,一直未見庄主出現。
  聶云飛几次向那男仆催問,回答則是霎時就來,及至酒菜几乎已經全冷,方見一雙中年夫婦相偕而至。
  在那中年夫婦之后,則跟隨著一名老仆一名老嫗,兩人年齡都已在六旬之上,但精神矍爍,一望而知是練武之人。
  跟在聶云飛身旁的男仆連忙肅聲道:“這就是我們庄主与夫人。”
  聶云飛連忙起身拱手道:“請教庄主貴姓大名?”
  他暗中卻覺得十分納罕,原來這位年約四旬的庄主,看上去卻十分面熟,但一再忖思卻又是不曾晤過面之人。
  只過那四旬左右的庄主含笑道:“老夫姓盧名杰……”
  伸手指指他的夫人,又道:“賤內岳氏。”
  盧夫人襝衽為禮,聶云飛還禮不迭。
  他暗暗觀察兩人,心中更是充滿了疑問。因為這一雙夫婦不但看著眼熟,而且兩人俱有一股沉郁之色,行動言語之間有些呆滯的意味。
  盧庄主帶著一份勉強的笑容,讓聶云飛入席飲酒,聶云飛本已肚餓,當下也不謙讓,果然坐了下來,開始吃喝。
  隨在盧氏夫婦身后的老仆老嫗,仍然站在背后,兩人則气氛沉肅,不言不笑,兩張老臉繃得死緊。
  那應門的男仆也仍然站在聶云飛身邊,雖然聶云飛看不到他的面貌,但卻直覺的可以感到他也是一副沉肅的神色。
  酒過三巡,聶云飛推杯含笑道:“承蒙盧庄主見過,盛宴款待,申某感激無地,不知那洪流洞中所住之人,因何被庄主請來貴庄,而在下又复蒙庄主見邀,這……”
  盧庄主強笑接道:“這也沒有什么稀奇,是老夫的一位手下總管,無意中發覺那山洞之中有一位老嫗居住,因那老嫗身患重病,故而老夫手下的諸葛總管差人把她接來敝庄,這不過是怜老恤負之意……”
  聶云飛忙道:“這是庄主仁德,但她現在何處,可容在下一見?”
  盧庄主沉凝地道:“那是自然,不過……”
  為難的笑了一笑,接道:“眼下她卻不在此地。”
  聶云飛大奇道:“她去了哪里?”
  盧庄主慢悠悠地道:“因為她病勢甚重,敝庄無法醫治得了,故而由諸葛總管送往山外的梓林城去求醫了!”
  聶云飛起身道:“在下急于要見到她,是否可以麻煩庄主派人帶在下去看她?”
  盧庄主搖手一笑道:“不必如此匆忙,她病勢雖重,但卻沒有生命之險,眼下已經入夜,急也不在一時,何況明晨諸葛總管就會歸來,那時再去也不遲。”
  聶云飛只好重行坐下,但卻不釋地道:“請恕在下還要問一件事,盧庄主因何要請貴介把在下找來,盧庄主又怎會知道在下會去那洪流洞?”
  盧庄主沉凝地一笑道:“這個自難免申大俠怀疑,但老夫說出來之后,就沒有什么可疑的了……”
  暗暗喘吁了一聲,又道:“當敝庄的諸葛總管發覺了那位老嫗之時,另有兩位武林中的前輩也發現了她,据這兩位前輩說她与申大俠有些淵源……”
  聶云飛接口道:“可是南仙北圣?”
  盧庄主連連點頭道:“正是他們兩位。”
  聶云飛急道:“他們兩位曾帶信与在下,要在下赶來,但在下赶到之后,卻未見他們兩位前輩的影蹤……”
  盧庄主木然接口道:“他們兩位另有急事走了,敝庄的諸葛總管因見那老嫗在山洞中不适居住,又兼病魔纏身,方才把她接到此處,而后由諸葛總管陪去梓林城醫病!据南仙北圣兩位前輩說申大俠不日將到,所以老夫才派了一名家憧去先期等待。”
  聶云飛喚了一聲道:“原來如此,但在下……”
  盧庄主忽又笑接道:“由南仙北圣兩位前輩口中,老夫知道申大俠武功高強,故而以上賓之禮相待,請申大俠開怀暢飲几杯!”
  說著舉杯相敬。
  聶云飛只好干了一杯,道:“在下愧不敢當!”
  盧庄主夫婦雖然有說有笑,但兩人卻始終有一層抹消不掉的沉郁之色,以致席間的气氛十分室門。
  良久,聶云飛又試探著道:“在下雖由南仙北圣兩位前輩相召,來此會晤那位老嫗,但卻不知她与在下究竟有些什么淵源,盧庄主是否知道一二?”
  盧庄主連連搖頭道:“這個老夫實在不知,好在明天申大俠就可以會晤到她,到時申大俠豈不就一切都是明白了么?”
  聶云飛不便再問,只好繼續飲酒,半個時辰之后,酒飯用畢,由盧庄主親自把他送到了客房之內。
  那名七旬左右的老仆,一步不离的隨在盧庄主身后,像是以備隨時听候傳喚,又像是盧庄主的貼身保鏢。
  盧庄主匆匆告辭,急步而去。
  聶云飛細細打量,只見那是一座精巧的小院,一明兩暗,陳設十分雅洁,院中幽篁搖曳,清雅無比。
  外間備有茶具,香茗早已泡好,內室中也早已掃榻而待。
  然而,那名中年男仆卻在外間中坐了下來。
  聶云飛皺眉道:“你可以去了。”
  那男仆連忙欠身道:“小的在此侍候申大俠。”
  聶云飛笑笑道:“在下就要安歇,沒什么要勞動你的事了,你盡管去吧!”
  那男仆沉凝地道:“這是庄主吩咐下來的,小人不敢違命。”
  聶云飛困惑地道:“莫非你要在這里坐上一夜么?”
  那男仆頷首道:“正是如此,申大俠盡管安歇,若有召喚,隨時可以吩咐!”
  聶云飛強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委屈你了。”
  舉步進入內室,半衣而臥,瞑目養神。
  但他腦海中思緒翻騰,良久良久,無法靜得下心來。
  他越想越覺困惑不安,盧庄主夫婦的沉肅曖昧態度,而且冷峻平板的那老仆老嫗,一直跟著自己的這名男仆……
  這一切都使他覺得奇异難測,至于洪流洞中那名老嫗究竟与自己有些什么關系,他反而不再去想了。
  側耳听去,整個洪流庄中悄寂無聲,可以清晰的听到一陣流泉奔騰之聲,坐于外間的男仆一直沒有什么聲音,可以想像到他正靜靜的坐在原處。
  聶云飛耐著性子假寐了一會儿,心中更加煩躁不安,于是他披衣起床,向外間緩步走來。
  那名男仆微帶困惑的起身道:“申大俠有何吩咐?”
  聶云飛淡淡地搖了搖頭。
  那男仆目光一轉,又道:“那么……申大俠一定是要去便所了?”
  聶云飛又搖了搖頭,人卻向門外踱去。
  那男仆連忙橫身攔住道:“申大俠究竟有什么事情?”
  聶云飛面色一沉道:“什么事情都沒有,只不過睡不著,想到院中走走。”
  那男仆怔了一怔,忖思著道:“小的替申大俠引路。”
  舉步當先,向門外走去。
  聶云飛沉聲冷哼道:“慢著!”
  那男仆急忙收步道:“申大俠還有什么吩咐?”
  聶云飛冷笑道:“沒有什么吩咐,但在下不愿身邊有人纏繞不休,只要一個人靜靜的散散步,不用別人跟著。”
  那男仆吶吶地道:“這……似乎有些不妥。”
  聶云飛冷喝道:“有什么不妥,難道你是受命來監視我的么?我連院中散散步都不行么?”
  那男仆連忙賠笑道:“小的不敢,小的受命侍候申大俠,也受命保護申大俠的安全……”
  聶云飛目光冷然一笑道:“在貴庄范圍之內,會有什么危險,縱然真有危險,憑你大約無法保護得了我吧!”
  那男仆忙道:“申大俠誤會了,敝庄主為了防盜之故,在在中各地有甚多的机關布置,申大俠不明就里,設若誤触机關,豈不……”
  聶云飛哈哈一笑道:“這倒是你過慮了,机關埋伏,土木建筑之學,在下還懂得一些,還不至于踏入陷阱之內。”
  說話之間,又向院中走去。
  但那男仆鍥而不舍,也跟了出來。
  聶云飛十分不悅,轉身沉聲道:“看情形大約你是纏定我了?”
  那男仆賠笑道:“小的職責所在,不得不如此,還請申大俠体諒小人的苦衷,不計較這些小節,以免小人因而受責。”
  聶云飛目光一轉,笑笑道:“我倒有一個可以使你不致受責之法……”
  那男仆困惑不解,方欲開口動問,聶云飛卻手起指落,以快得不能再快的速度,點了那男仆的志堂穴。
  那男仆頓時變成了僵尸一般。
  聶云飛淡淡一笑道:“只有這辦法才可以擺脫你,你既然是受了暴力不得不放棄職責,你們庄主就不會責備你了。”
  那男仆雖是被閉了穴道,但卻能听能看,只是難言難動而已。
  聶云飛快速的把他拖入房中,將他按到原來的座椅之上,又點了他的左右肩井及左右涌泉四處穴道,方才閃身而出。
  由外面看去,那男仆姿勢如前,面內背外,似是正在瞪視著內室房門,只要沒有人進去查看,或是開口詢問,就不會發覺。
  聶云飛要藉此暗暗查探庄中,尋出一些蛛絲馬跡,故而立刻展開提縱身法,向庄院深處扑去。
  一連穿過三重院落,只見到處都是一片靜寂,他行走得十分小心,但所經之處,卻看不出有什么机關布設,這使他意識到那男仆的話不過是恫嚇之言,其實這洪洋庄中根本就沒有什么布設。
  忽然——
  聶云飛猛然收住腳步,向一塊太湖石背后躲去,原來來路之上也有一條人影向這邊急馳而來。
  他悄悄注視,及至那人影讓到近前,方才長身而出,攔住了那人去路,五指罩定那人前胸,沉聲喝道:“不准出聲。”
  但他自己卻差點惊呼出聲,原來那人竟然就是這洪洋庄主盧杰。
  聶云飛征了一怔,正欲再度開口,卻見盧庄主伸手一搖,急道:“快隨我來!”
  盧杰聲調急迫,神色惶遽,使聶云飛不由像墜入了五里玄霧之中,一時實在摸不著頭腦。
  這盧杰乃是本庄一庄之主,為什么他會有這樣惶遽急迫的神色表情?他單獨飛馳而行,目的何在?他要自己跟他去什么地方?
  心中雖如此忖思,腳下卻毫不怠慢,如影隨行,与他一同向左旁的一處花園之中奔去。
  在一處假山之下,盧庄主停了下來,伸手向聶云飛一招,向假山之下的一處山洞中鑽了進去。
  那山洞只是人工修建,僅供觀賞的一處石景,認真鑽了進去,卻實在低矮狹小了一些。
  但聶云飛也相偕俯身而入,就在不足五尺見方的洞穴中促膝坐了下來。
  他困惑万端地道:“這算怎么回事?”
  盧庄主卻審慎万端地道:“為了安全起見,請申大俠改以傳音之術交談如伺?”
  聶云飛皺眉道:“好吧!盧庄主是本庄一庄主,為什么要這樣偷偷摸摸,方才獨自急奔,不知要去何處?”
  他果然已改以傳音之術發問。
  盧庄主自然也換用了傳音之術道:“說來話長,這真是一言難盡了……”
  目光向洞外一轉,又道:“方才申大俠是如何离開客舍的?”
  聶云飛微微一笑道:“庄主所派的貴介,一再干涉在下的行動,迫不得已,在下只好暫時閱了他几處穴道,還要請庄主原諒!”
  盧庄主歎口气道:“這不是老夫的意思,唉……”
  聶去飛皺眉道:“盧庄主似乎有什么難言之隱,可否坦白說了出來,使在下明了其中原委,大約庄主有些情不得已吧!”
  盧庄主頷首道:“申大俠說得不錯,老夫這庄主實際上不過是一名傀儡。”
  聶云飛道:“那么真正的庄主是誰?”
  盧庄主道:“該算是總管諸葛武,老夫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要受他所左右,否則就是橫禍臨頭。”
  聶云飛喃喃地道:“諸葛武……這名字好像很熟。”
  盧庄主道:“他就是桐柏山流云崖的諸葛巧匠。”
  聶云飛愕然道:“諸葛巧匠不是已經投身于血旗門了?”
  盧庄主微喟道:“申大俠現在總算明白了,這洪洋庄實際上就是血旗門的一處外圍机构,是一個不公開的分舵!”
  聶云飛恍然道:“那么盧庄主也是血旗門的人了?”
  盧庄主頷首不語。
  聶云飛皺眉道:“但盧庄主為何反而有助在下之意,難道盧庄主要背叛血旗門了么?”
  盧庄主道:“老夫本來就是被迫而為,說不上背叛与否,而且,老夫所以要冒此險,也是有原因的……”
  聶云飛插口道:“什么原因?”
  盧庄主道:“先請申大俠恕我要問一個問題,申不明當真是您的姓名么?”
  聶云飛震了一震道:“盧庄主這問題問得好,在下确然不叫申不明,但在下卻有難言之隱,不便將真實姓名相告。”
  “可容老夫猜上一猜?”
  “自然可以。”
  “那么……您該是武林第一家的第三代家主聶云飛聶少俠。”
  聶云飛又震了一震道:“既然盧庄主已經知道了,在下也不便再相瞞下去,在下确然就是聶云飛,但盧庄主是怎么知道的呢?”
  盧庄主低喟道:“老夫原不知道,是南仙北圣兩位老前輩暗示老夫的。”
  聶云飛恍然道:“原來如此,但不知那諸葛總管去了何處?”
  盧庄主沉凝地道:“他去了泰山,已將那老嫗弄走了!”
  聶云飛大急道:“他去了多久,在下似乎應該追去。”
  盧庄主搖頭道:“聶少俠莫急,諸葛武走了才不過一天,南仙北圣兩位已經追下去了,由于無法通知聶少俠,才暗示老夫……”
  不待他說完,聶云飛急急地道:“不知那老嫗与在下有何關系?”
  盧庄主皺眉道:“這個南仙北圣倒沒提起,但曾說她不但与聶少俠有些淵源,与血旗門主也有淵源,想必她也是武林第一家中的人了。”
  聶云飛大感困惑地道:“不知南仙北圣可有什么指示?”
  盧庄主道:“老夫与南仙北圣會晤時接談不便,但他們兩位前輩的意思,似乎是要聶少俠暫時不必再去追逐諸葛武,他們兩位自會与聶少俠設法聯絡……”
  聶云飛道:“但在下也不便再留在此處,何況留在此處也是毫無益處。”
  盧庄主接道:“不然,据南仙北圣暗示,大約就在今明兩日之中有一位由留春谷來的人要到此處,須要聶少俠接待……”
  聶云飛大奇道:“這消息可靠么?”
  盧庄主道:“這是南仙北圣兩位前輩匆忙之中以傳音之術相告之言,想來大約是不會有錯的了!”
  聶云飛更加困惑了起來,南仙北圣所留的消息,自然不會有假,由留春谷而來,這人會是什么人,莫非自己的背叛留春谷,已被留春谷主知道了么,否則如何會有人自谷中出來?……
  但使他更加不解的是這由留春谷而來之人為何不去黃山南屏山庄,或是徂徠沉香坪,卻要來這太行山的洪洋庄?
  他越想越加困惑不解,但由于南仙北圣已追蹤諸葛武去,心中比較定了一些,當下微微一笑道:“既是諸葛武已經遠去,盧庄主為何還如此顧忌,与在下還要用傳音之術互相交談?”
  盧庄主搖頭微吁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這庄中上上下下,差不多都是諸葛武手下之人,老夫雖有庄主之名,實際上卻在被監視之中!”
  聶云飛目注盧庄主良久,忽道:“現在在下已經知道庄主是什么人了。大約您不會是姓盧名杰吧!”
  盧庄主怔了一怔,道:“這……聶少俠怎會知道?”
  聶云飛微微一笑道:“在下不但知道您不是姓盧名杰,而且還知道您与尊夫人的真實姓名,可要在下說出來么?”
  盧庄主激動地道:“那就快清說出來听听。”
  聶云飛不假忖思地道:“如果在下沒有猜錯,您該是姓路名子杰,尊夫人則姓岳名凌霜,對么?”
  盧庄主大惊道:“一些不錯,聶少俠如何知道的呢?”
  聶云飛慨然一歎,道:“在下受令尊之托,打听兩位下落,現在總算把兩位找到了……”
  目光一轉,悠然歎道:“難道尊駕不惦望高堂老父与可愛的幼女?”
  于是,他把在揚子江中覆舟遇救的經過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等他說完,路子杰已是淚流滿面了。
  聶云飛最后又道:“路老前輩与小青姑娘思念兩位至切,路前輩最好早些脫离血旗門,快些回轉家鄉!”
  路子杰哽咽著道:“老夫何曾一日忘記老父幼女,羈身于此,實是万不得已……”
  長吁一聲又道:“其中詳情,老夫不愿細說,總之,老夫實有万不得已的苦衷,但遲早總有歸家之日,而且……看情形大約不久就可實現了!”
  聶云飛不便深問,黯然無言。
  路子杰目光轉動,忽道:“老夫話已講明,聶少俠最好暫時住在此地,等候那位由留春谷來此之人,見机而作!”
  聶云飛頷首道:“那么在下應該回去了!”
  路子杰悄悄點首,聶云飛首先鑽出山洞,四顧無人,立刻展開輕功提縱身法,飄然轉回客舍而去。
  客舍中并無异樣,那名男仆仍然坐在椅上。
  聶云飛大步而入,探手拍開了他的穴道。
  那男仆掙扎而起,面色泛青,吶吶地叫道:“申大俠何苦開小的這樣大的玩笑,倘若被庄主知道,小的必然要受到嚴厲的處罰!”
  聶云飛暗暗冷笑,但口中卻說道:“這也怪不得你,因為你實在沒有保護我的本領。”
  那男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地道:“這只是申大俠惡作劇,使小的出丑罷了!”
  聶云飛冷然一笑,道:“在下步已散夠了,現在卻要安歇了,希望你好好守著門戶,不要讓任何人闖了進來。”
  不待那男仆答話,舉步向內室走去。
  他此刻心中宁靜了許多,恬然就枕,沉沉睡去。
  及至他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那男仆已經備好了盥洗用具,只見他面色平板,不言不笑。
  聶云飛梳洗既畢,又見仆婦穿梭,送來了早點,酒飯。
  他故意打听了一下那諸葛總管是否業已回庄,然后又在房中歇息。
  一日之中,只見路子杰來過一次,仍然是由那名不苟言笑,面目沉肅的老者相伴,匆匆數語,即行离去。
  但在他臨去之間,卻以傳音之術向聶云飛悄悄地道:“日內或有劇變,聶少俠自己謹慎!”
  這話十分含糊,聶云飛方欲詳細詢問時,路子杰卻已匆匆去了。
  有什么劇變,使聶云飛苦思了良久,但他卻想不出所以然來,最后的結論則是:以不變應万變,隨他有什么變化,見机而作。
  太陽西沉,黃昏已至。
  客舍中燃起了燈燭,卻沒有路子杰的消息。
  直到將要定更之時,才見穿梭往來的仆婦,搬來了一桌酒飯,一名年約六旬的老仆代替了那中年男仆。
  客舍中漸漸沉靜了下來,只有那名老仆一旁侍立,也是一副沉肅之態,目光不停掃視聶云飛,卻是默無一言。
  聶云飛心中有數,這人与那中年男仆的使命相同,當下微微一笑道:“你們庄主很忙么?”
  那老仆忙道:“不,敝庄主本來十分清閒,每日除了侍花養鳥之外,就是飲酒讀書,但今天……因有一位遠親到訪,不免冷落了申大俠……”
  深深一揖又道:“老奴代庄主向中大俠致歉了!”
  聶云飛還禮道:“不敢當,前輩今年高壽?”
  就眼下而論,那老仆終究是一名仆人,听得聶云飛突然以前輩相稱,不免有些受寵若惊,當下連忙俯身道:“申大俠如此稱呼,豈不折煞老奴,老奴万不敢當。”
  聶云飛微笑道:“年長為尊,前輩比在下大了好几十歲,稱呼一聲前輩,是十分應該之事,前輩尊姓大名?”
  那老仆臉上有一抹掩不住的笑容,忙道:“老奴复姓諸葛,單名一個凌字。”
  聶云飛怔了了怔道:“听說貴庄總管也是与前輩同姓是么?”
  諸葛凌被聶云飛左一聲前輩,右一聲前輩叫得心花怒放,當下滿面堆笑,但也有些驕傲的道:“不錯,老奴与總管同宗,也是總管一直提攜親信之人。”
  聶云飛暗暗冷笑,心想:“早已料定了你是他的爪牙。”
  他目光一轉,笑道:“前輩何不來同飲三杯?”
  諸葛凌忙道:“在申大俠面前,哪有老奴的坐位,讓敝庄主知道了,老奴也吃罪不起,一定會辦老奴一個越禮之罪!”
  聶云飛暗道:“大約你們庄主奈何不了你,真正有權有勢的人還是那位總管諸葛武吧!”
  心中在想,口中卻笑道:“在下一向放蕩,何況江湖之中,不須拘泥這些俗禮,快請入坐不妨!”
  諸葛凌沉吟了一下,笑道:“既是申大俠如此豪爽,老奴恭敬不如從命了!”
  果然在下首陪坐,与聶云飛對飲了起來。
  聶云飛看准了他是個樂于受人恭維与貪杯之人,故而一面恭維,一面敬酒,不大時光就把他灌了個醺醺大醉。
  諸葛凌醉眼迷离的笑道:“申大俠真是難得的江湖豪杰,單是這份謙恭下士,与落拓不羈的個性,就使老奴由衷心折。”
  聶云飛笑道:“前輩跟隨諸葛總管多久了?”
  諸葛凌不假忖思地道:“有多少年老奴也記不清了,但至少也是三十年以上了。”
  聶云飛忙道:“這樣長久的時間,諸葛總管一定把前輩視為心腹之人了?”
  諸葛凌怔了一怔道:“申大俠為何要問這些?”
  聶云飛道:“實不相瞞,在下深為敬佩諸葛總管。”
  諸葛凌欣然道:“申大俠有眼光,諸葛總管當真是胸羅玄机,學究天人!”
  聶云飛道:“便值得敬佩的是諸葛總管的眼光,血旗門聲勢日大,諸葛總管不日也是血旗門中的得力之人了。”
  諸葛凌啊了一聲,道:“申大俠如何知道此事?”
  聶云飛答非所問地道:“實不相瞞,在下也想加盟血旗門,只是尚不得其門而入。”
  諸葛凌酒意甚濃,早已忘卻了應有的避忌,當下欣然道:“申大俠果有此意,老奴就可以負責介紹。”
  聶云飛道:“這樣說來,前輩也算是血旗門中的人了?”
  諸葛凌笑道:“這是自然,諸葛總管既加盟了血旗門,老奴也就當然是血旗門的人了!”
  聶云飛忖思著道:“貴庄主呢?難道他就不是血旗門的人么?”
  諸葛凌笑笑道:“我們這位庄主雖是一庄之主,也是血旗門中之人,但比起諸葛總管來,卻是差了一些!”
  聶云飛奇道:“為什么呢?”
  諸葛凌忖思著道:“申大俠是這樣豪爽的人,老奴也不瞞您,我們庄主在血旗門中的地位并不比諸葛總管高……”
  聶云飛故做惊奇的道:“這倒怪了,總管總壓不過庄主去,這……”
  諸葛凌笑道:“我們庄主的地位不但比不上諸葛總管,而且還是受迫而為的呢!”
  聶云飛道:“這就更怪了,在下實在听不懂前輩的話。”
  諸葛凌笑道:“讓我告訴你吧!我們庄主原是不肯加盟血旗門的,但庄主夫人被血旗門主點了‘血眼穴’,每年必須活一次穴道,否則必死無疑。”
  聶云飛道:“推宮過穴,難道你們庄主不能做么?”
  諸葛凌搖頭道:“申大俠說得好輕松,那是門主的獨門手法,除門主而外,世上沒有第二個人會這种手法,所以我們庄主才只好死心塌地的在這里做了庄主!”
  聶云飛道:“這樣說來,在下如欲加盟血旗門,還是托前輩与諸葛總管介紹的好了?”
  諸葛凌拍拍胸脯道:“包在老奴身上了!”
  聶云飛又恭維敬酒,不大時光,諸葛凌爛醉如泥,伏在桌上沉沉睡去。
  聶云飛長身而起,觀看天色,已是定更之后。
  傾耳听去,庄中仍是十分沉靜,四外靜蕩蕩的沒有一點聲音。
  由那老仆諸葛凌口中,他已知道了路子杰受迫的原因,雖然這种點了“血眼穴”的手法他無法破解,但他卻有一种想法,那就是他怀中尚存的兩顆玉芝神丹,諒必可以醫治得了這种閉穴之術。
  于是,他希望再遇上路子杰,替他把岳凌霜的毛病治好,使他可以脫离了血旗門的控制。
  然而,他并不知道路子杰夫婦住于何處,昨夜是碰巧遇上的,今夜又該如何去找到他呢?
  忽然——
  他听到了一陣扰嚷之聲。
  隨著突起的聲音,整個庄院中頓時一片大亂,只見燈籠火把,一片通明,人潮紛紛,向庄外涌去。
  一時之間,聶云飛并不知是發生了什么事故,投注了仍在桌上沉沉而睡的諸葛凌一眼,飛身向外走去。
  及至踏出庄院大門,只見數十名庄丁俱皆擁了出來,聶云飛一眼就看到了庄主路子杰。
  他先不管究竟發生了什么事,連忙摸索著取出一顆玉芝神丹,沖向路子杰身邊悄悄遞了過去,以傳音入密道:“快些收下。”
  路子杰不知究竟是什么東西,但卻應聲收了下來,他以傳音入密道:“這是什么?”
  聶云飛道:“玉芝神丹一顆,大約足可以治得好尊夫人被點的血眼穴……”
  路子杰雙目大睜,一副又惊又喜的神態,道:“聶少俠是怎么知道的?”
  聶云飛笑道:“前輩不必問了,還是及早擺脫血旗門,快些回家的好……”
  微微一頓,又道:“請代在下問候令尊与小青姑娘!”
  路子杰感激地道:“老夫永感大恩……”
  聶云飛不便多說,忙以普通的聲音道:“發生什么事了?”
  路子杰忙道:“大約是留春谷的人來了,聲稱要血洗本庄,已經有不少庄丁被殺而死了!”
  聶云飛心中大動,分開眾人,疾步而前。
  及至他看清來人是誰時,又不由愕然一震,一時說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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