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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兩魔殞命

  令狐平道:“閣下練過邪門毒功?”
  支三解道:“算你小子還有點見識,如果你小子想用強,支某人不要你的手臂,只要你小子破點油皮,就夠你小子受用的了!”
  令狐平道:“閣下既然具有這等自信,為何還不動手?”
  支三解道:“那是因為本座有個坏習慣,每次下手殺人之前,一定要先加以折磨,直到對方喊爹喊娘為止——哎唷,我的媽呀!”
  這位藍衣護法正說到得意之處,臉上忽然現出痛苦之色,隨著一聲慘叫,五指逐漸無力松弛,瞳孔中的光芒也跟著打散暗淡……
  令狐平呆住了!
  誰救了他一命?
  直到支三解搖晃著向前倒下去,露出后腦門上的一截鏢尾,他這才突然想起一個人;回過頭一瞧,果然看到追命鏢錢大來正在另一大樹后向他招手。
  令狐平走過去拱手道:“多謝錢兄及時援手。”
  追命鏢錢大來連忙攔著道:“公子快不要說這些,你謝我,我謝誰——我錢某人這條性命當初又是哪里來的?”
  令狐平道:“錢兄是什么時候赶到的?”
  錢大來道:“昨晚。”
  令狐平道:“跟花臉老鬼他們在一起?”
  錢大來道:“是的。”
  令狐平微怔道:“不是說這次只來了三名錦衣護法和三名黃衣護法嗎?”
  錢大來道:“他們怎會告訴你真話。”
  令狐平道:“錢兄是不是早就來了這里?”
  錢大來道:“是的。這是几個老魔頭對你最后一次的考驗。你如果這次不赶來,便證明你是真心歸順,但花臉老鬼已料定你一定會起疑赶來,所以留下我和這姓支的,守在這里等你前來。”
  令狐平道:“錢兄救了小弟,將如何向几個魔頭覆命?”
  錢大來歎了口气道:“錢某人一時誤人歧途,如今已深深覺悟,今后只要有一口太平飯吃,哪怕是為人幫佣,亦屬在所不計,哪還會回去。”
  林外突然傳來一陣嘿嘿冷笑道:“別打這些如意算盤了,伙計。你伙計今天能落個全尸,就算夠運气的了!”
  錢大來臉色微交道:“是哈魔!”
  令狐平道:“一听腳步聲,辛魔大概也來了。你等會儿站在我身后,不到万不得已,切記不要出手,如果一對一,錢兄必然吃虧,不如一起交給小弟對付,由你從旁以飛鏢策應,反而易占胜算。”
  說話之間哈魔与辛魔已大步走來林中。
  令狐平拔出降龍劍,迎上去笑道:“本公子如今已是副幫主的身份,你們見到本公子,為何不按幫利參拜?”
  哈魔切齒道:“老夫早就看出你小子不是東西,果然被老夫料著了。”
  令狐平道:“你老鬼若是真有知人之明,獸心老魔就不會枉送一命了,虧你老鬼還好意思往臉上貼金!”
  哈魔瞪大眼睛道:“你是說我們老大是死在你小子手上?”
  令狐平笑道:“雖然不是直接死在本公子手上,不過卻以本公子出的力气最大,你們等一下去問問他就知道!”
  哈魔勃然大怒道:“混蛋!”
  說著向辛魔道:“這小子詭計多端,我們先收拾下來,再抓那姓錢的回去,這山中到處有我們的人,不愁他飛上天去。”
  辛魔一听獸心老魔之死与這位浪蕩公子有關,雙目中登時送射出一股懾人的凶焰。
  這時經哈魔一招呼,立即問聲不響的与哈魔成剪形之勢,向令狐平分左右包抄過來。
  令狐平故意拿話刺激兩魔找他一個人動手,好讓錢大來暫時置身事外,如今日的已達到,連忙提足全部精神,准備跟這兩個聞名的大魔頭好好的一決雌雄。
  林中地方不寬,兩個老魔只追上三五步便將令狐平困在兩株大樹之間,要想再退,已無去路。
  令狐平哈哈一笑,劍光閃處,身形突然凌空扑起。
  兩魔以為他想逃走,迅即追扑過去,同時抖臂打出一股勁風。
  林中枝葉為這兩股掌風震動紛紛斷折,飛揚如雨。
  這兩個魔頭的一身功力,果然深厚惊人!
  令狐平左手一伸,在三丈多高處,抓住一根橫枝,一面隨風搖蕩著,一面扭頭向下笑著道:“兩位要不要先來高處玩玩?”
  辛魔遙空揮掌一切,那根樹枝立告啪的一聲折斷。
  令狐平足尖一登,又向另一株大樹平射過去。
  哈魔跟過去又是一掌,如此往复追逐,有如兩名頑童,在赶一只飛鳥,雙方顯然都有意想借法消耗對方的內力。
  哈魔一邊發掌追逼,一邊嘿嘿冷笑道:“看你小子這樣能堅持多久!”
  錢大來不知道令狐平一身毒性早已解除,這時不由得大為著急。
  他覺得這樣纏耗下去,對令狐平相當不利,如果時間一久,引發体內毒性,令狐平縱然不會死在這兩個魔頭手上,一身功力必然要受影響。
  他無法出聲警告,情急無奈之下,只好不顧令狐平的吩咐,抖腕向哈魔打出一支飛鏢。
  誰知哈魔耳听腦后風響,連頭也沒回一下,衣袖向后一拂,便將那支飛鏢掃飛一邊,深深釘在一棵樹干中。
  錢大來的飛鏢向有追命之稱,其威力可知,可是,他這种追命鏢,竟對兩魔一點也發生不了作用!
  不過,錢大來這一鏢雖然未收克敵之效,卻因而触動了令狐平的靈机。
  他于飛身騰縱之際,悄悄折下了几段堅硬的樹枝,然后在樹葉紛揚中,以靈巧的手法,用樹枝代暗器,對准辛魔雙目射去。
  辛魔想不到飛揚的樹葉中,竟藏著由人發出的利器,一時大意不查,竟被射中一目。
  一根樹枝插進眼眶,會有什么結果,自屬不難想象。
  辛魔負痛大吼,伸手一撥,竟將左邊一只眼珠子一起拔了出來。
  好個絕情老,果然絕情得可以,他拔出了自己的眼珠子,就像不是從自己眼中拔出來的一樣,信手一扔,丟得遠遠的,鮮血流滿一臉,擦也不擦一把,繼續搶攻如故,發出的掌力,亦較先前更為凌厲。
  令狐平接著又以同樣的手法,向哈魔發射了几支樹枝,雖然沒有收到同樣的效果,不過卻達到了使這魔頭心浮气躁的目的。
  他看看時机已至,知道是他以七絕劍收拾這兩個魔頭的時候了。
  于是,真气一提,像蟬過別技一樣,口發長嘯引身飛出林外。
  兩魔自然不肯放松,跟著亦自林中緊緊追出。
  等兩魔自林中追出,令狐平已在外邊空地上仗劍含笑而立!
  兩魔均屬大行家,一見令狐平這派气勢,不由得凜意潛生,自然而然地放慢了腳步。
  令狐平微微一笑道:“你們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四奇士的武功路數嗎?今天你們有机會可以看到了。兩位用不用兵刃?”
  兩魔互相望了一眼,然后一步一步向前退去。
  在逼至离令狐平丈許處,兩魔一聲輕嘿,四掌齊翻,一陣狂飆,平地卷起,方圓五丈之內,盡為這股罡气所籠罩,沙飛石走,塵埃蔽日,聲勢好惊人。
  可是令狐平一閃身,人影便告消失不見。
  兩魔正訝异間,身后有人笑道:“這是丙寅奇士的九宮移形身法。知道誰是丙寅奇士嗎?就是在太原收拾了你們老大獸心老儿的那一位!”
  兩魔猝然轉身,呼的一聲,又是一掌。
  令狐平這一次未再問讓,含笑仗劍,屹立原處,竟正面硬生生的承受了老魔一掌。
  當兩魔那股強烈無比的掌勁襲至時,他的身軀就像迎風荷柳一股,只輕輕搖擺了兩下,便又回复原先之姿態,含笑屹立如故,絲毫未受損傷。
  兩魔全給瞧呆了,竟忘了接著再發第二掌。
  令狐平微微一笑道:“兩位看清楚了沒有?這便是甲子奇士的‘如意玄功’。逢堅則柔,逢柔則剛,剛柔隨心,變生一念!”
  說著,笑意一斂,突然手中那口降龍寶劍向半空中化虹擲去。
  兩魔見狀又是一呆!
  這小子難道瘋了不成?
  好好的一口寶劍,又不是變戲法,這樣丟去空中干什么?
  兩魔念轉未已,只听令狐平突喝一聲:“請再嘗嘗乙丑奇士的無相神掌!”
  隨著這一聲斷喝,一片幢幢掌影,已然疾奔而至。
  兩魔大吃一惊,慌忙發掌格架。
  可是當兩魔迎著那幢幢掌影要想加以化解時,那一片幢幢掌影又告消失不見。
  哈魔情知不妙,正想招呼辛魔后退,后背上卻如有烙熱鐵,已遭令狐平一掌印個正著!
  令狐平毫不貪功,一擊得手,立即抽手,正好及時接住自空中落下的那一口降龍寶劍。
  一旁觀戰的追命鏢錢大來,對令狐平這几個連續的神妙動作比誰都看得清楚,于是情不自禁,竟鼓掌喊起好來。
  哈魔中了一掌,气血泛涌,星斗滿天,向前連沖了好几步,方才勉強穩住身形。
  令狐平接住寶劍后,不再客气,立即將傳自丁卯奇士的一套七絕劍法綿綿展開。
  這套七絕劍法是他習成之后,第二次正式使用。
  第一次正式使用是在襄陽的那座擂台上,當時他只運用了其中的一個招式,便与甲子奇士交成平手,雖說那是甲子奇士有意相讓,但已不難想象這套劍法的威力。
  這套劍法最大的長處,便是每一招看上去都很平凡,使敵人易生輕視之心,但實際上的變化,卻精奧無比,如果不是老江湖,閱歷過人一等者,几乎每一招都能制人于死地。
  兩魔均具有一等甲子以上之修養,放眼當今武林,無論輩分或功力,已罕有其匹,臨敵之經驗,自更不必說。
  兩魔若是平心靜气,將這位浪蕩公子當成一名真正的對手,這套七絕劍法雖然精奧,鹿死誰手,尚難預卜。
  問題是令狐平在正式動手之初,即已定下步驟,如今兩魔分別受創,早已動了真火,實力自是大打折扣。
  令狐平心中坦蕩,意气如虹,這次返堡赴援,早將生死置之度外,視惡戰如儿戲,因之一把降龍寶劍更見揮洒自如。与兩魔之心情恰恰相反。
  三十多個回合下來,兩魔已被劍尖划下了十余處創口,衣衫飄零,滿身是血,令狐平雖然也中兩魔數掌,但仗有如意玄功護身,一時尚無大礙。
  就在這兩老一少殺得難分難解的當口,追命鏢錢大來突然高呼道:“令狐兄注意,那邊好像有人赶過來了!”
  說著不問令狐平同意与否,雙手齊揚,又向兩魔發出連串飛鏢,意在迫使兩魔后退,好讓令狐平脫身。
  兩魔當然不會在乎這几支飛鏢。
  相反的,兩魔一听援兵將至,精神反而因之大振,一時忘卻創痛,進攻更加凶猛。
  令狐平心腸一橫,突然舍身搶人兩魔掌影中,提足一口真气,劍如電閃,只攻不守,著著指向兩魔之要害。
  兩魔受激如狂,厲吼連連,亦不顧寶劍之鋒利,意欲舍命一舉把令狐平斃于掌下。
  令狐平一劍掃向辛魔之左臂,辛魔竟然視如不見,不但未將左臂撤回,反以右掌照准令狐平天靈蓋狠狠拍落!
  “啊”的一聲,血光閃處,辛魔一根手臂齊根斷落,令狐平亦因趨避不及,堪堪讓過頂門要害,而讓辛魔拍中左肩!
  這是可怕的一劍,也是可怕的一掌。
  辛魔臉色蒼白,有如醉酒一般,悶哼著向后踉蹌退去。
  令狐平亦告頹然踣地。
  令狐平雖然受傷較輕,但吃虧的還是令狐平。
  因為對方雖然傷了一個辛魔,尚有一個哈魔,而且哈魔這時就在他的身前不遠。
  哈魔自然不肯錯過這千截難逢的机會,切齒罵了一聲:“這次看你小子還往哪里逃!”
  哈魔之掌高舉,一掌疾拍而下!
  令狐平下半身麻木,要想騰身閃讓,已是力不從心。
  追命鏢錢大來見狀大駭,顧不得自己是否是哈魔之對手,大喝一聲,飛身扑上。
  哈魔冷冷一笑道:“你是找死!”
  舉起的手掌,一個翻轉,驀向追命鏢錢大來劈了過去!
  追命鏢錢大來救人心切,一時不及閃避,竟遭老魔攔腰掃中。
  這一掌比令狐平中的那一掌要重。
  追命鏢一個翻滾,從半空中栽落下來。
  人一落地,即告失去知覺。另一邊,十多名青衣護法,已向這邊赶了過來,帶頭的正是那位黃衣護法天台星叟古永年。
  這時候的情勢,真是緊迫极了。
  令狐平和追命鏢已相繼受傷,就是沒有這批青衣護法赶來,單是哈魔一個人,也夠兩人受的了。
  還好令狐平受傷的只是一條左臂,經追命鏢從中打一岔,已經緩過一口气來。
  不過,他并沒有馬上有所動作,他仍裝作無法動彈的樣子,半欠著身軀跌坐在那里。
  這一來哈魔上的當可就大了。
  他打發了追命鏢錢大來,不分青紅皂白,轉身又是一掌,照准令狐平當頂狠狠拍下。
  令狐平直等到這老魔力道完全發足,方以毫厘之差,閃身避開,同時劍尖一挑,向上送去。
  一劍正好扎在老魔心窩上!
  天台蟹叟古永年領著十多名青衣護法赶到,恰好看清了這一幕。
  令狐平若無其事地緩緩站起身來,一面拂拭著寶劍上的血跡,一面望著那位天台掌門人冷冷說道:“本公子很少趁人之危,躺在那邊的辛老儿,好像還有一口气,你們先過去救活他,然后你們誰認為可以在本公子劍下走几招,本公子一定要使你們滿意;如果你們誰也沒有這份自信,就替我快快滾開,回去再換別人來。”
  說著看也不多看一眼,徑向昏迷中的追命鏢錢大來走去。
  天台蟹叟古永年當日親見這位浪蕩公子一劍解決毒馬蜂宗一鳴,几乎比削蘿卜還要輕松,如今眼前的哈魔和辛魔,又是一慘死一重傷,當然不敢輕舉妄動,好在令狐平已給他一個下台的借口,當下連忙領著那十多名青衣護法,用樹枝布條結成一副擔架,匆匆抬走了絕情老魔。
  令狐平查看了追命鏢錢大來的傷勢,知道一時難以复元,不由得皺眉沉吟起來。
  山中非養傷之所,又乏人照料,再加以那些魔頭獲訊之后,隨時均有赶來的可能。
  這怎么辦呢?
  他思索了一會儿,決定先療好自己的臂傷,然后冒險將追命鏢送去奇士堡。
  夜色如墨,山路崎嶇,遠處不時傳來一陣陣的刺耳狼嚎……
  但這些都難不倒令狐平。
  他是在這座深山中長大的,即使閉著眼睛,他也能分辨方向。
  使他擔心的是,他不知道什么時候敵人會由道旁突然沖殺出來,如今他身上多背了一個人,除非他忍心棄追命鏢于不顧,否則哪怕是來的一名青衣護法,他可能都無力應付。
  他猜測著敵人可能設伏的地方,盡量選擇難走的小路,這樣足足摸索了大半夜,總算僥幸未遇阻礙。
  但由于他是繞道而行,雖然走了大半夜,卻只走了十多里路。
  本來一晝夜即可走完的路程,如照這樣速度走下去,顯非三天三夜不可。
  他身上只備了少許干糧,一個人一天的口糧,如由兩個人分用,且須維持三天以上,自是一件辦不到的事。
  他雖然感到极度的疲累和饑餓,可是他不敢停下來休息,也不敢取干糧充饑,他怕一停下來,就失去了再舉步的勇气,就像一個渴睡的守夜人,不敢輕易合上眼皮一樣。
  這樣直到東方露出魚肚白色,他才深深噓出一口气,無力地在一塊大石背后坐了下來。
  他放下背上的追命鏢,去山間中盛來一革囊清水,取出三分之一的干糧,交給追命鏢食用。
  追命鏢迷迷糊糊睜開眼道:“那……那兩個魔頭……是不是……都走了?”
  他竟不知道那已是昨天的事。
  令狐平笑了笑道:“是的,都走了,這里是干糧和清水,你快用一點吧!”
  追命鏢道:“你呢?”
  令狐平道:“我已經吃過了。”
  追命鏢大概是餓极了,聞言不再客气,頃刻之間便將一袋清水和干糧吞食得干干淨淨。
  追命鏢填飽饑腸,精神馬上好起來,他四下打量了一眼,不禁咦了一聲道:“這是什么地方?”
  令狐平笑道:“你說這是什么地方?”
  追命鏢道:“我記得……我被那哈老鬼打了一掌……之后……之后……我就記不起來了。之后又發生了一些什么事?”
  令狐平笑道:“之后發生的事很多很多,總說一句,如果不是你錢尼舍命挨上老鬼一掌,咱們現在都不會坐在這里,咱們究竟誰救了誰,這個賬我也算不清楚。”
  追命鏢歎了口气道:“錢某人除了會發几支飛鏢,可說別無所長,平時對這一手功夫,一向相當自負,這次遇上這兩個魔頭,才知道連自保都不夠,真使人慚愧之至。”
  令狐平道:“錢兄這話就差了,武功一道,浩瀚無涯,誰也不能以已有之成就為滿足,別說是錢兄,就是本堡的四位奇士,他們也不自視天下無敵,問題端在是否用在正途上,處處能求心安,處處無負公益,便是英雄,便是俠士,便不愧一身所學……”
  追命鏢又歎了一口气道:“錢某人哪能与公子比。”
  令狐平道:“哪一點不能相比?如果錢兄指的是武功,那就更不用說了,我的武功高,為何仍會傷在辛魔掌下?你的武功低,為何結果反而救了我一命?”
  追命鏢苦笑著正想再說什么時,眼光偶掃,忽然訝聲道:“那起火的是什么地方?”
  令狐平順著望去,不禁臉色一變道:“不好,起火之處,正是本堡,那些魔頭可能已經攻進堡中去了!”
  追命鏢大叫道:“這怎么辦?錢某人雖然行動不便,尚能夠照顧自己,公子留點干糧下來,快點赶去看看吧!”
  令狐平苦笑道:“本堡离此少說也有百里左右,等我赶到早已燒光了。”
  追命鏢著急道:“那怎么辦?”
  令狐平道:“盡人事,听天命,堡中防守甚嚴,也許這只是魔頭們的一种騷扰行動,我們且看看火勢進展的情形再說,現在急也沒有用。”
  于是,兩人一起注視著遠處天際那片裊裊上升、有如一團黃云似的濃煙,心情都很緊張。
  這樣過了約莫盞茶之久,那片煙云忽然呈現停滯,竟未再見擴大。
  追命鏢錢大來深深噓了口气道:“謝天謝地,火勢終算小了下來了。”
  令狐平突然跳起來道:“我們真是兩個大笨蛋!”
  說著,一把挾起追命鏢錢大來,放開步子便朝起火的方向奔去。
  錢大來有點詫异的道:“公子莫非……”
  令狐平邊走邊答道:“既然那邊起了火,便證明一些老魔頭都已集中在那邊,這正是我們赶路的好机會,我們居然還坐在這里觀望,豈非笨不可言?”
  錢大來不安地道:“公子已一天一夜未曾獲得安息,會不會太累?”
  令狐平道:“這比堡破人亡,總強得多。”
  一路上果然未遇阻礙,令狐平一口气奔馳了六十多里,方才停下來喝了几口澗水,喝過了水,繼續上路,日落時分,高聳的堡樓,已隱約在望。
  現在令狐平不敢再大意了。
  他找一隱僻之所歇下,取出剩下的干糧,与追命鏢一人吃一半,這是他兩天來的第一頓,吃過干糧之后,他一句話不說,倒身便睡。
  睡到半夜醒來,他吩咐追命鏢守在原地,然后取出降龍劍,飛身掠出樹林。
  他并沒直接取道奔向三里外的堡樓,因為他知道這條路必然已遭到封鎖,硬闖只有吃虧。
  他要找的是魔方設在這附近的第一道樁卡,他可以先解決很多很多問題。
  在一排林木后面,傳來一陣低低的交談聲。
  只听其中一人說道:“沒想到四奇士都不在堡中,這座奇士堡還是這樣難攻,如果四奇士聞訊赶來,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另一人接口說道:“小弟的看法恰巧相反,如果四奇士回來,事情反而好辦得多。”
  原先那人道:“這話怎講?”
  另外那人道:“因為四奇士一旦赶回,就會發生大廝殺的場面,你想想,我們這邊有多少人,對方一共才有几個人,那時……”
  原先那人忽然咦了一聲道:“你干嘛捏住我的頸子?”
  另外那人也咦了一聲道:“沒有啊,你看,我的兩只手不都在這里?”
  原先那人道:“那么,是誰在開玩笑?這邊只有我們兩個,老鄭和老馮他們無事不會來這里,而且——”
  那漢子說道,便想轉過身去看個清楚。
  身后有人微微一笑道:“這里只有你們兩個嗎?那么本公子可要對不起了!”
  那個被捏住頸子的漢子張口欲呼,聲音還沒有發出來,頸骨已發出一聲脆響,應手折斷。
  另外那名漢子跳起身來便想逃跑,沒想到兩腳剛剛站好,整個身軀便又像斷了腿的田雞一樣,叭噠一聲,摔了下來。
  令狐平伸出一足,踏在那漢子胸口上,笑著道:“你伙計最好是看清楚來的是何許人,有沒有你伙計還手的机會,再動歪腦筋。”
  那漢子翻了翻眼皮,失聲道:“是……是……令狐護法!”
  令狐平笑道:“怎么樣?服气了吧?”
  那漢子忙道:“護座無論要小的干什么,小的都答應,只求護座饒了小的這條狗命。”
  令狐平道:“幫主在哪里?”
  那漢子道:“就在這附近一帶,确實的地方,小的……不……不……太清楚”
  令狐平道:“白天堡中起火的是什么地方?”
  那漢子道:“据說是一座糧倉。”
  令狐平道:“据說?”
  那漢子道:“是的,因為這一把火……不……不……不是……我們這邊的人放的。”
  令狐平道:“誰放的?”
  那漢子道:“听說是在堡中臥底的一名護法放的。”
  令狐平道:“那人叫什么名字?”
  那漢子道:“小的不……不……不知道。”
  令狐平道:“從這里再過去的一道樁卡,相离多遠?”
  那漢子道:“不遠,就在那邊的一塊青石背后。”
  令狐平道:“若是發生事故,樁卡与拉卡之間怎樣聯絡?”
  “老方法。”
  “放號炮。”
  “是的。”
  “你們已經來了几天?”
  “四天。”
  “向堡中進攻過几次?”
  “兩次。”
  “都沒有成功?”
  “是的。在靠近堡樓的那一段路,似乎每一步都有机關,兩次死了二十多人,幫主便沒下令再進攻。”
  令狐平想了想,又問道:“那么你有沒有听到什么新的攻堡計划?”
  那漢子道:“舒老護法想出一個主意,幫主打算明天開始進行。”
  “什么主意?”
  “調集六十名護法,分三批,從設有机關的那段路面上,一尺一尺的挖過去,一直到堡樓為止。”
  令狐平皺了皺眉頭,又道:“你們這几天都吃些什么?”
  那漢子道:“我們帶的口糧很充裕,差不多什么都有,可以支持一個月沒有問題。”
  令狐平道:“你們這邊兩個人的口糧放在什么地方?”
  那漢子嘴巴一努說道:“在那邊樹底下,有個麻袋,里面裝的便是,護座如果不嫌棄,可以全部取去。”
  令狐平點頭道:“橫豎你伙計已用不著了,我當然要全部拿走。”
  那漢子一听口風不對,腰杆一挺,便待死命一拼。
  令狐平哪還會留給他這种机會,足尖一沉一捻。那漢子渾身一陣顫抖,便告四肢舒展,寂然气絕!
  令狐平將兩具尸体提去遠處拋棄了,方轉回來拿起那只麻袋。
  麻袋中果然樣樣都有,炒米、麥餅、鹵蛋、鹵菜、肉脯之外,居然還有兩包煙絲和一大皮袋的酒。
  令狐平將麻袋提回追命鏢錢大來藏身的地方,向追命鏢錢大來道:“小弟原擬將錢兄以硬闖的方式送去堡中療養,剛才听到一個消息,又加上獲得這袋食物,小弟的計划,打算變更一下,不悉錢兄是否同意?”
  追命鏢錢大來忙說道:“錢某人腰傷并不嚴重,只須靜養數日便可复元,公子有何計划盡管去做便是,用不著為錢某人操心。”
  令狐平道:“魔方現有的厲害人物計有龍虎幫主、庄老、艾老、風云劍客舒老儿、多刺蛾眉陰小小、青城劍客柳奕吾、天台蟹叟古永年、太白八指叟蕭人甲等八名之外,那些藍衣護法尚不包括在內,就是四奇士能在三天之內全部赶回來,這一仗都不一定樂觀,如果三天之內赶不回來,將不堪設想……”
  追命鏢大惊道:“怎么呢?”
  令狐平道:“据剛才一名藍衣護法招供,從明天起,這邊將調集六十名藍衣護法,分為三組,進行挖掘,以硬除靠近堡樓路面下的机關埋伏,這种方法雖然很笨,但在人力充裕的情況下,卻是一种最有效的辦法,依小弟估計,六十分三組,輪流不停地動手,大約三天即可完成……”
  追命鏢著急道:“公子只有一個人,有什么方法加以阻止?”
  令狐平苦笑了一下道:“還是一句老話:盡人事听天命,處在這种情形之下,誰又有什么更好的辦法?”
  追命鏢道:“希望公子以生命為重,最好不要輕易冒險,說不定還有別的法子可想。”
  令狐平道:“至于如何阻止對方,不使順利完成挖掘工作,小弟已有成竹在胸,小弟擔心的只是錢兄一個人在這里,要被對方發現了,小弟返救不及,將如何是好?”
  追命鏢道:“公子應該看得出錢某人并非貪生怕死之輩,此處地形隱蔽,又有足夠的食物,別說不容易被人發現,就是不幸落入對方手里,充其量一死而已,算得什么?錢某人能挨到今天,還有這條命在,已是夠僥幸的了!”
  令狐平點頭道:“好,錢兄珍重,小弟要走了,如果都能逃過了這一劫,我們就還會見面的!”
  語畢,引身一掠,再度沒入夜空之中。
  第二天,當一批藍衣護法在青城刀客柳奕吾督率下,正准備挖掘奇士堡前的那段路面時,忽然之間,嗖的一聲,一道藍色火焰,直沖天際。
  眾人正疑愕間,第二道火焰,又接著升起!
  青城劍客臉色微變,擺手約住眾人道:“大家停一停,好像有人從這邊闖過來了!”
  接著又點頭道:“你們守在這里別動,待本座去向幫主報告,如果來人出現,不問來者是誰,千万別放過去!”
  說罷,轉身匆匆奔入不遠處的一座樹林。
  青城劍客去后,帶著藍色芒尾的號炮,仍在不斷地沖向天際;從這种報急信號所發放的位置不斷移近看來,來人無疑正在以最快的速度,闖過一道又一道拉卡,樁卡上的護法,根本攔擋不住。
  這些原被派為挖路清除机關埋伏的藍衣護法,眼看事態嚴重,不由得一個個都放下挖洞工具,而自身邊撤出各人之兵刃。
  就在這一瞬間,兩組人影,同時出現。
  自左側那座樹林中出現來的,是龍虎幫主、護幫二老、錦衣護法風云劍舒嘯天、黃衣護法多刺蛾眉陰小小、青城劍客柳奕吾、天台蟹叟古永年、太白八指叟蕭人甲,以及三十名黃衣護法。
  遠處山路上出現的,只有三個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年約六旬的紫臉老者;稍后是一名五十上下的灰袍老人;走在最后面的,是一名一身儒服的中年文士。
  三人正是四奇士中的甲子、乙丑、丙寅三奇士!丐幫弟子的腳力真是快得惊人,居然在短短不到十天之內,就將這項重要的消息傳給了這三位奇士!
  從這三位奇士身后不見一名丐幫弟子看來,可知這三位奇士也和令狐平有著相同的想法,發生在奇士堡的事,得由奇士堡的人自己解決。
  另一邊帶頭的龍虎幫主,看上去仍是太原出現時的那副老樣子,臉上明顯的戴著一副人皮面具,除了一雙鬼气陰森的眼珠子,面部看不出任何表情。
  這位龍虎幫主的雙目中,這時明顯的浮露出一片詭秘的笑意,因為他已看清,這三位心高气傲的奇士,并沒有邀約任何幫手;以他這邊現有之人手,用來對付三位奇士,自是綽綽有余。
  三奇士抬頭看到去路已遭封阻,立即相繼停下腳步。
  甲子奇士司徒鼎冷冷注目道:“這位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龍虎幫主吧?”
  龍虎幫主道:“不錯。”
  甲子奇士道:“幫主這次率眾前來本堡,有何見教?”
  龍虎幫主道:“久仰四奇士武功蓋世,特來請教几手高招。”
  甲子奇士道:“誰要請教?”
  龍虎幫主道:“本幫的弟兄,人人都要請教。”
  甲子奇士道:“老夫汞居四奇士之首,尊駕身為一幫之主,是不是先由我們兩個印證几乎?”
  風云劍舒嘯天突然飲劍搶出行列道:“老朽奉陪。”
  甲子奇士眼一瞪道:“閣下在幫中算老几?”
  風云劍怔立當場,臉都气青了,半晌未能說得出一句話來。
  龍虎幫主回過頭去眼色一使,庄、艾二老,雙雙緩步而出。
  丙寅奇士越列上前,向風云劍笑著道:“來未來,我上官某人陪你老儿走几招,平白气坏了身子,可不是鬧著玩的。”
  風云劍正感气無可出,聞言不再打話,長劍一抖,疾逾閃電,一道熠熠光网,應手洒出,一起手便將丙寅奇士罩在一片幢幢劍影之中。
  丙寅奇士朗聲一笑道:“好劍法,只可惜煞气太重,比起我們老四的劍法來,仍然差得太多,你老儿小心了!”
  話聲中,身形一閃,人影杳然。
  風云劍大吃一惊,這才驀然想起丙寅奇士系以一套神奇莫測的移身法見長,當下不敢稍存大意,急忙揮劍旁退,總算他見机得早,方以毫厘之差,避開丙寅奇士擊向他后腦的一指。
  与此同時,庄、艾兩老亦与甲子、乙丑兩奇士,交代几句場面話后,分別戰成一團。
  這是一場惊心動魄的混合大決戰。
  一邊是名滿武林的四奇士;一邊則是龍虎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護幫二老,以及憑一套風云劍法享譽江湖甚久的潼關風云劍。
  這參戰的六個當中,平常的時候,隨便哪一個人的名號,都不難成為談話的資料,竟然戰在一起,自是很難,一名江湖人物能在一生之中,看到一次這樣的場面,就算夠眼福的了。
  在這三對惡斗中,使用兵刃的,只有一個風云劍舒嘯天。
  同時,就目前之狀況看來,在這六人之中似乎也就以這位錦衣護法的武功,稍遜一籌。
  另一邊那二位有姓無名的護幫長老,功力顯然都不在甲子和乙丑奇士之下;這兩對中誰想取得胜利,無疑的都不是一件容易事。
  不過,總括起來,目前仍以三奇士這邊占上風。然而就整個大勢而言,三奇士仍然處在不利的地位。
  因為三奇士別說一時無法取胜這三名強硬的對手,即使能夠僥幸獲胜,精疲力竭之余,也將無法脫身。
  龍虎幫的藍衣護法,在武功方面,差不多人人均有一技之長;追命鏢和惹不得等人,便是最好的例子。這時圍在四周的,除了龍虎幫主和四名黃衣護法之外,單是黃衣護法,就有百余名之眾。
  這是一個相當可怕的數字。
  因為一個人武功再高,精力終究有限,遲早總有油盡燈枯的時候,否則西楚霸王也不會有這該下之敗了。
  然而,奇怪的是,這時的三位奇士,似乎誰也沒有將這一點放在心上。
  “甲子奇士”与“庄老”以及“乙丑奇士”与“艾老”之戰,已漸化絢爛為平淡,四人的招式動作,愈來愈見緩慢,雙方的距离,愈來愈近,每人臉上的神情,也愈來愈凝重,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像這樣繼續下去如無意外變化,很有同歸于盡的可能。
  另一邊,由于風云劍始終化解不了丙寅奇上那套飄忽不定的神奇身法,一直處在挨打的局面,這時心余力絀,已漸呈不支;龍虎幫主回過頭去,朝青城劍客和天台蟹叟不知低聲說了几句什么話,兩人會意點了頭,分別抽出兵刃,悄悄向前移動,一步步向丙寅奇士与風云劍纏戰之處迫攏過去。
  就在這危机四伏的緊要關頭,不遠處的天際,突又升起兩道藍焰號炮。
  龍虎幫主微微一怔,連忙擺手止住青城劍客和天台蟹叟,示意兩人帶人前往告之處察看。
  這兩道及時升起的號炮,算是無意中為丙寅奇士解了一圍。
  青城劍客与天台蟹叟帶領十多名藍衣護法离去不久,先發出號炮之處,竟又再度發出緊急信號,藍色火焰,連續冒升,一口气竟出現五六道之多。
  龍虎幫主雙眉緊皺,目光露出不胜迷惑之色,那神情似說:怪了!四奇士已出現了三人,還有什么重要人物,值得這樣小題大作呢?
  但是,這第二次的告急信號,顯然發自青城劍客和天台蟹叟兩人,以兩人身份,應該不致庸人自扰。當然不能置之不理。
  于是太白八指叟再度領命帶人出發。
  現在這邊黃衣以上之護法,就只剩一個多刺蛾眉了。
  風云劍舒嘯天疲于奔命,手中長劍緩了一緩,終遭丙寅奇士一指點中背后鳳尾穴!
  多刺蛾眉奉命搶救,已慢了一步!
  丙寅奇士總算指下留情,一指雖然使被點者失了武功,但卻不足以使被點者送命。
  風云劍被兩名藍衣護法救下之后,多刺蛾眉無可選擇,只得接手与丙寅奇士戰在一起。
  龍虎幫主目光閃動,忽然高高舉起手臂,這是下令混戰的前奏動作,這條手臂只要向前一壓,一場可怕的腥風血雨,就要隨之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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