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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誤會叢生,赫青花斗掌


  盛靈一言甫畢,只听得車中突然傳出“哈哈”一笑,道:“武林中人,叫我什么?”盛靈道:“若閣下便是身怀八龍天音絕技的人時,武林之中,稱閣為六指琴魔,”
  那人又笑了兩聲,道:“六指琴魔,六指琴魔,這外號倒還不錯。”
  鬼圣盛靈心中,一直怀著鬼胎,不知六指琴魔將自己叫住,是為了何事。听車中人的口气,他自然便是怀有八龍天音絕技之人。
  盛靈想了一想,道:“不知閣下以前,如何稱呼?”
  也這一言甫畢,已然听得車中,傳來了“咚”地一下琴音
  那一下琴音,突如其來,聲音雖然不高,但也因為聲音的低沉,使人像是在胸膛上,以鐵錘重重地擊了一下一樣。
  鬼圣盛靈功力修為,何等深堪,可是利那之間,也不禁感到心神欲飛,不自由主,向后退出了一步,同時,听得“咕咚”一聲,盛才竟已然一屁股坐倒在地,面色灰敗。
  鬼圣盛靈連忙鎮定心神。此際,車中所乘,正是六指琴魔,已然再無疑問。
  因為,除了八龍天音之外,世上還有什么琴音,有如此厲害?
  只听得車中人冷冷地道:“從今以后,我便是六指琴魔,以前我是什么人,你又何必多問。”盛靈受了剛才那一下,心中已然大是吃惊,暗忖不要別的,就是他一連彈上二三十下,只怕自己也禁受不住。
  因此,車中人的口气,雖然狂妄已极,他也是不敢出聲。
  過了片刻,那車中人又道:“盛鬼圣,聞得你鬼宮中有一個人,持有火弦弓,可是也不是?”鬼圣盛靈見六指琴魔什么都不問,卻問起鬼奴來,心中不禁感到大是奇怪。
  頓了一頓,道:“不錯,多年以前,我曾救了一人之命,那人無名無姓,他自愿与我為奴,因此人皆稱他為鬼奴。”
  六指琴魔道:“他生得什么模樣?”
  鬼圣盛靈道:“生得奇丑無比。”
  六指琴魔呆了半晌,又問道:“他如今有多大年紀了?”
  盛靈實在并不懂為什么名揚天下,已經儼然是武林第一人物的六指琴魔,會對微不足道的鬼奴,表示如此關心,但是他卻又不敢反問,道:“三年之前,他二十歲,如今應有二十三歲了。”
  六指琴魔道:“也如今還在鬼宮么?”
  鬼圣盛靈不由得怔了一怔。
  因為自從三年多前,鬼奴擅開鬼宮的大門,放譚月華進入鬼宮之后,便再沒有出現過。鬼圣盛靈,將他恨之切骨,几番派人,到處搜尋他的蹤跡,但是卻沒有發現他的蹤跡。
  此際六指琴魔突然問起,鬼圣盛靈,當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他呆了沒有多久,六指琴魔已然不耐煩道:“還不快說?”
  鬼圣盛侄在鬼宮之中,發號施令,何等威風,就算在江湖上走動,等閒人也不敢小覷于他,几時曾被人如此呼喝過?
  心頭之中,不由得怒气勃發,但是他還是勉力地忍了下去。道:“他在三年之前,已然不知所蹤。”六指琴魔又道:“一點音訊也沒有?”
  盛靈道:“确是沒有。”
  六指琴魔叱道:“胡說,那張火弦弓,乃是武林至寶,如何會一點音訊也沒有,莫非是你奪寶,已然將他害死了?”
  鬼圣盛靈一听,不由得啼笑皆非,一聲長笑,道:“閣下也太小覷盛某的為人了!”
  六指琴魔道:“你如今往何處去?”
  鬼圣盛靈道:“我們父子兩人,到峨嵋山青云岭去走一遭。”
  六指琴魔訝道:“為什么?你和峨嵋派,卻是向無往來的啊。”
  鬼圣盛靈听了,心中暗忖,听六指琴魔的口气,像是他以前,也是武林中人,但是卻藉藉無名,是以他剛才,才會不愿自己問起他過去的稱呼,此際卻又知道自己和峨嵋派沒有往來。
  他一面想,一面答道:“蛾嵋俗門,新任掌門,玉面神君東方白,和火礁島主譚升之女譚月華聯婚,是以要去走一遭。”
  盛靈講到此處,在一旁的盛才,突然憤然插言道:“譚月華本來是要嫁給我的!”盛靈吃了一惊,喝道:“畜牲,住口!”
  六指琴魔接著道:“這是武林之中的盛事啊。盛鬼圣,你自峨嵋山回來后,便去尋訪鬼奴,只要將他找到,我便可以為你的儿子作主,令他娶得嬌妻?”
  盛靈剛來得及答應了一聲,已然听得六指琴魔道:“走!”
  車座上那人,立即揚鞭一揮,蹄聲得得,車子已然向前馳疾而出。
  鬼圣盛靈父子兩人,呆了半響。勾魂使盛才方道:“爹,六指琴魔肯与我為媒!”
  盛靈瞪了他儿子一眼,道:“別痴心亂想了!”他雖然這樣責叱盛才,可是他的心中,卻也已高興到了极點。
  因為,廳六指琴魔的口气,似乎只要他能夠找到鬼奴,便可得到莫大的好處。
  可是,天地茫茫,鬼奴的輕功,又是如此之好,上哪儿去找他呢?
  他們父子兩人,繼續向前赶路,路上已然商議好,到了青云岭,便抬出六指琴魔的名字來壓服眾人,如果能令得譚月華就此下嫁盛才,當然最好。
  所以,當他們父子兩人,才一闖進大廳中時,才會如此大模大樣。
  可是,他們卻未曾想到,毒手羅剎赫青花也會在場,以致片刻之間,父子兩人,各自身負重創,吃了一個大虧。
  鬼圣盛靈遇到六指琴魔的情形,便是如此。
  當然,他在敘述的時候,還夸大了好些,又將自己的膽怯之狀,隱去不講,以致听來像是六指琴魔,將他當作好友一樣。
  等到鬼圣盛靈講完,眾人面上的神色,更是惊疑不定。
  七煞神君譚升的面色神肅,站直了身子,向在座所有的人,作了一個羅圈揖,接道:“今日小女婚禮……”他才講到此處,赫青花突然叱道:“老賊,我女儿的婚禮,豈能由你作主。”
  一言甫畢,身形疾展,向前直沖了出去,來到了喜堂之上,手伸處,便向那老大的一個雙“喜”字,抓了過去。
  玉面神君東方白沉聲喝道:“別逞凶!”順手抓起一副象牙筷子,中指連彈,“颼颼”兩聲,便已然向赫青花背后射到。
  這兩人的動作,全都快疾已极,只見赫青花左手向后一揚,像是背上生著眼睛一樣,突然伸指便挾,已然將第一筷子夾住。
  緊接著,手腕向上略提,“拍”地一聲,已將另一只筷子,也自擊落。
  東方白本來并無意傷害赫青花,因為赫青花是他以前的戀人。
  他如今,會愛上譚月華,也是因為譚月華身上,有著赫青花影子的緣故。
  東方白只是想將赫青花的去勢,阻上一阻,是以那一對筷子發出,只用了五成力道。可是他自知,即使是五成力道,那筷了上所用的大力,也已然強勁之极,十分惊人。
  他卻未曾料到,毒手羅剎赫青花,竟然在毫不在意之間,便將之擊落。
  由此可知,毒手羅剎赫青花,在將她父親所遺的“魔經”,全部練成之后,武功之高,實已到了惊世駭俗的地步。
  東方白只是怔了一怔,已然听得“乓乒”之聲不絕,赫青花已經將喜幛全都撕了下來,桌上的陳設,也已亂成了一片。
  玉面神君東方白心中不禁大怒,喝道:“毒手羅剎,你當我怕你么?”
  毒手羅利倏地轉過身來,道:“你就是怕我,敢与我動手么?”
  東方白沉聲道:“毒手羅剎,我只不過是看在譚兄份上,才百般謙讓,你當真要太過份時,我就要出手了?”毒手羅剎赫青花“哼”地一聲,哈哈大笑道:“笑話,我与老賊,早已夫妻情斷!”
  東方白怔了一怔,當日,他雖然因為情場失敗,而難過了好多年。
  但是,他卻也曾衷心地祝賀過赫青花和譚升兩人,白頭偕老。
  他本已看出,他們夫婦之間,有了齟齬,但是卻未曾想到,已然嚴重至此。
  當下他向七煞神君譚升,望了一眼,七煞神君忙道:“東方兄,請勿動手,我們還是商量正事要緊。”赫青花一聲冷笑,道:“東方白,多年不見,你容貌依然,不知武功已如何了?當年,你曾經叫我千百聲青姐,此際何不再叫我一聲?”
  東方白強忍住了气,听得赫青花如此說法,想起她當年的花容月貌來,一時之間,也忍住了不再出手,長歎一聲,道:“譚兄,你有什么話,快說吧。”
  七煞神君道:“据盛鬼圣所言,六指琴魔,可能到峨嵋山來了。”
  他只簡簡單單地講了一句,眾人心頭,便已然大受震動。
  丘君素冷冷地道:“譚島主,你根据什么,才如此肯定的?”
  七煞神君道:“自從三年多前,飛虎呂騰空接獲那單怪鏢以來,六指琴魔的目的,便在于令得武林中的精英,一齊喪生于他的“八龍天音“之下,好使武林之中,唯他為尊。當年他在武夷仙人峰上,大展神技,便是為了這個緣故!”
  七煞神君到此處,頓了一頓,續道:“如今,他既已知道峨嵋青云岭上,高手云集,焉有不來之理,丘青燕以為如何?”
  青燕丘君素“嗯”地一聲,道:“你說得不錯,但是何以過去三年來,絕不聞得六指琴魔,有什么行動,這又是何故?”
  七煞神君譚升一笑,道:“在下到如今,也不明其中原因。”
  丘君素又道:“依譚島主之見,我們該當如何對付才是?”
  譚升道:“依在下之見,武功差的,不妨暫時离開這個大廳,只留高手在此,人人先均以布團,塞住了耳際,以防……”
  他才講到此處,烈火祖師已然“哈哈”大笑,聲音震耳欲拄,道:“好笑已极,若是塞住布團,便能防八龍天音時,八龍天音還有何用?”
  七煞神君譚升,經多年蔗居之后,當年的火性,已然盡消。
  因此他聞言只是淡然一笑。
  但玉面神君東方白,卻是按捺不住,道:“依你又該當如何?”
  烈火祖師冷冷地道:“等他來到了再說不遲,如今影子也還未見,便吵了起來,卻不笑死了人?”東方白怒叱道:“放屁……”
  烈火祖師面色陡地一變,霍地站了起來,袍袖展動,看來像是要有所動作,東方白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也已注定在烈火祖師的身上。
  雙方盡皆劍拔弩張,看來又要生出一場激斗,正在此際,突然听得大門之外,響起了一聲嘹亮已极的佛號,人影一閃,一個老僧,已然進了大廳,竟正是僧門掌門人水鏡禪師。
  東方白這伙,和譚月華成婚,因為這是俗家之事,因此僧門中人,絕不理會。此際,水鏡禪師突然來到,東方白也不禁為之一怔。
  只見水鏡禪師的面色,异常神肅,東方白忙道:“師兄何事?”
  水鏡禪師踏前一步,道:“老僧在禪房靜坐,听得不遠處,若斷若續,瓢來陣陣琴音,其音靡靡,引人作非份之想!”
  東方白一惊,道:“琴音?”
  水鏡禪師低念佛號,道:“不錯,那是八龍天音!”東方白向烈火祖師冷冷一笑,接著道:“如今來了,你有什么辦法?”
  烈火祖師的心中,事實上也在大大吃惊。
  但是,總因為當年仙人峰上,他早走了一步,未曾遭劫。
  因之,“天音天龍”究竟如何厲害,他也只是想象,未曾親嘗。
  此際,當著那么多人,他當然不愿意示弱,一聲長笑,道:“到了此間不遲!”
  青燕丘君素也急了起來,道:“東方先生,不必理此狂人,我們自擬對策便了。”
  烈火祖師勃然大怒,道:“誰是狂人?”
  水鏡禪師轉過身來,道:“善哉,大敵當前,我們何必爭吵!”
  烈火祖師一聲冷笑,道:“等我華山一派,去會會六指琴魔!”
  身形幌動,便已然出了大廳。
  青燕丘素凜然一笑,道:“說得好听,已然腳底抹油了!”
  烈火祖師身何等快疾,一幌之際,已然走出三丈,可是一听得丘君素如此說法,又倏地回到了大廳之中,厲聲道:“好!大家便在此處守候,誰若走一步的,以后在武林之中,人人得對之當面而唾?”
  烈火祖師此言一出,眾人的心中,不禁盡皆為之怔了一怔。
  本來,當眾人一听到六指琴魔,可能來到此間的時侯,已有不少人离座而起,而給玉面神君東方白的一番話壓了下去。
  那是因為六指琴魔究竟是不是會來,尚未曾确定的原故。
  如今,根据水鏡禪師所言,他在東天峰上靜修,已然可以听得“天龍天音”,可知六指琴魔,已然确實來到了峨嵋山。
  因此,不少人心中,早已然打定离開此間,以避風頭的主意。
  但是,被烈火祖師如此一說,那些想走的人,卻全都你望我,我望你,變得不能再离開了。因為烈火祖師的話,說得极為明白:“誰要走的,以后武林中人,可以人人對之當面而唾!”
  雖然,就算此際一走了之,以后的情形,也不致于如此,但是那一派中人,以后在武林之中,毫無地位可言,乃是可以肯定的事。
  武林中人,爭殺殘唾永無休止之日,為來為去,無非是為一個“名”字,在武林中毫無地位,實是比死尤甚!因之,剎時之間,大廳之中,靜到了极點,沒有一個人出聲。
  大廳之中一靜了下來,每一個人的耳際,也可以听得一陣陣的琴音,從山下面,斷斷續續地送入了耳鼓之中來。
  那琴音因為從老遠處傳來,听在眾人耳中,根本不成其為曲調。
  但是,每一下琴音,卻仍然不免令人心旌神搖,因為那琴音极是淫邪,座間有几個功力稍淺的人,不禁面紅耳熱起來。
  烈火祖師講完之后,便立即坐了下來,只見他雙眼微閉,屏气靜息,沒有多久,他頭頂之上,便已然冒起淡淡熱气。
  看他的情形,分明是在提前凝定心神,抱元守一,以防六指琴魔突然來到之后,“八龍天音”.一起,便顯得手足無措。
  玉面神君東方白向烈火祖師望了一眼,臉上現出了不屑之色,轉過身去,道:“毒手羅利,你將月華藏在什么地方?”
  毒手羅剎赫青花冷冷地道:她是我的女儿,何勞你動問?”
  東方白面色一沉,道:“如今大敵將臨,她孤身一人,若是遇上了六指琴魔,就算她是你的女儿,六指琴魔便會手下留情了么?”
  毒手羅剎赫青花聞言,也不禁為之一怔,但隨即“哈哈”一聲長笑,道:“我將她帶到了一個山谷之中,剛才呂麟正是去看她去了!”
  玉面神君東方白一听此言,心中不由得陡地大吃一惊,玉面生怒,陡然喝道:“這話當真?”他那一聲巨喝,宛若是半天之中,響起了一個霹靂,震得瓦面也為之簌簌作響。
  赫青花也厲聲道:“有什么不真?你這老不死,還想娶人家黃花閨女為妻,羞也不羞,月華和呂麟,正是一對,你要与徒弟爭妻么?”
  玉面神君東方白一張俊俏已极的面臉,漲得通紅,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只听得“格格”兩聲,他腳下的青磚,已然被他踏破,頓了一頓,道:“毒手羅剎,你可知你會害了月華的一生?”
  赫青花夷然一笑,道.“你怎知?”
  玉面神君東方白向外一指,道:“你听這一闋八龍天音,其音淫邪無比,我們老遠地听到一兩下琴音,已然心神飛逸,此刻他們兩人正在岭下,豈有能力抵御琴音?怎能不有夫妻之實?”
  赫青花仍然滿不在乎,笑道:“好哇,那倒要謝謝六指琴魔了?”
  赫青花話未說完,玉面神君東方白已然再也按捺不住,蓄勢已久的一掌,突然揚起,手腕才一翻起,便自轟地一聲巨響,整個大廳之中,气流激蕩,狂飆陡生,附近几張桌子上的杯碗筷碟,一起向外飛去,有几個人避之不及,竟自椅倒人翻,跌到在地。
  那一掌,旁邊所及的力道,已然如此之大,正面向毒手羅剎赫青花襲去的力道,更是大得出奇,掌力凝滯,宛如實物。
  那情形,就像玉面神君東方白,突然抬起了一條老粗的大石柱,向赫青花的胸際撞去一樣?而且,功力到了玉面神君東方白這一地步,隨意出手,丈許方圓之內,便全在他的掌力籠罩之下,因此也根本不必再講究什么招式了。
  毒手羅剎赫青花見東方白手掌才一揚起,聲勢之猛,已然是見所未見,心中不禁也大為吃惊,暗忖這二十年來,自己苦練父親所遺下的那部“魔經”,只當“魔經”之中,無所不包,因此才拼舍卻花容月貌,拼著和丈夫翻臉,也要去練。
  只當練成之后,從此便可以獨步天下。
  卻未曾料到,不但,“八龍天音”再度出世,不讓自己專美于前。而且,就東方白的這一掌之力來看,自己即使傾全力以赴,只怕也是打個平手而已。
  當下她心中因為失望,轉而變成了憤怒填胸,怪叫道:“好掌力哇!”
  一面叫,一面身形,向后猛地一挫,手腕翻處,也已然發出了一掌。
  她那一掌發出,聲勢又自不同,只听得一陣陣銳厲已极,令人心惊肉跳的嘶空之聲,隨之而發,令人神魂皆冒。
  一旁七煞神君譚升,一見兩人竟然在大敵當前之際,傾全力動上了手,也大聲喝道:“不要動手!”一面叫喚,一面身形也向前疾欺而出,雙掌一錯,身形一矮,兩掌一齊向前推出!
  那兩掌,合為一招,正是他獨步天下,七煞神掌之中,威力最猛的一招“天崩地裂”!
  三人出手,全都快到了极點,總共只不過是電光石火之間的事,只听得惊天動地也似的一聲巨響,三股掌力,已然相交!
  這三人,全是力今武林之中,一等一的高手,三股掌力相交所發出的巨響之惊人,也實在是難以形容!而三人之間,卻是誰也未曾傷得了誰,各自都覺得自己的掌力,為一股大力所阻,猛地一震,一起向后面“騰”地退出了一步。
  就在他們三人,各自退出一步之際,三股其大無比的掌力,并在一起,各不相讓,變成了向上激竄了上去,剎時之間,大廳中人人皆覺得腳下動搖,所有的易碎之物,全皆破裂,那綠幽幽的燭火,也在剎那之間,一齊熄滅。
  緊接著,一聲惊天動地的巨響,眾人眼前,又是一亮。
  抬頭向上看時,只見整個大廳的屋頂,已然被激竄向上的三人掌力,抬起了大半來,碎磚碎瓦,各自帶起銳厲已极的嘶空之聲,向著半天,紛紛地飛射開去,月光照進了大廳來,照見每個人的面上,盡皆現出了愕然之色。
  連得華山烈火祖師,飛燕門掌門丘君素等人,也不例外。
  水鏡禪師高宣佛號,道:“三位掌力之奇,天下罕見,在此間眾人,連老衲在內,今日總算大開眼界,得知學無止境!”
  不要說眾人見到了三人掌力合一之后的威力,感到心中吃惊。
  便是東方白、譚升、赫青花三人,自己心中,也是意料不到。
  但是旭們三人,究竟全是一等一的高手,剎那之際,已然明白了何以自己三人的掌力合一,會生出大過數倍的力道來。
  因為玉面神君所練的內力,原是純陽至剛一路,而赫青花的掌力,卻是陰柔無比。若是單單就他們兩人的掌力相并,則陰陽互消,絕不會再有那么大的方道。可是,譚升的七煞神掌,其內功的路子,卻是另樹一幟,剛猛陰柔,兼而有之,遇剛則柔,遇柔則剛,他的掌力一加入,宛若是在狂風吹拂之下的干草堆中,突然投進了一個老大的火把。
  干草堆立被點燃,而風助火勢,才變得一發而不可收拾!這實是武林之中,千載難逢的异事。
  當下三人呆了一呆,七煞神君譚升,面上突然露出了大喜之色,道“青妹,東方兄,咱們三人,掌力合璧,威力如斯之猛,當真是始料所不及,只怕用以對付八龍天音,也已有余!”
  水鏡禪師的面上,也已露出了喜容,因為剛才,當他們三人的掌力交并之際,的确是什么琴晉也听不見,不要說是琴音,連世上任同猛烈的聲音,也全為他們掌力交并之聲,掩了過去!
  七煞神君譚升此時所說,雖然還只不過是想象,但是卻也真的有這個可能。
  可是,譚升的話才一講完,卻听得東方白和赫青花兩人,同時一聲冷笑。
  毒手羅剎赫青花搶先道:“放屁,我豈与這等無恥之徒為伍?”
  東方白哈哈大笑,道:“笑話,當年仙人峰上,是誰以一扑之力,扑退了六指琴魔?”
  譚升見他們兩人,絲毫也沒有台作之意,心中不禁焦急。
  正在此際,突然又听得“咚”地一下琴音,遙遙地傳了過來。
  那一下琴音之后,山中又复歸靜寂,一點聲音也听不到了。
  譚升忙道:“東方兄.青妹、六指琴魔已在山下,一闋“八龍天音”,已然奏完,只怕要上青云岭來了,何不捐棄前嫌?”
  赫青花厲聲道:“老賊,你做什么好人?”
  譚升眼中,精光四射,大聲道:“青妹,你一意孤行,已然自食其果,難道還不能自悟么?”赫青花勃然大怒,一張鬼臉,不住抽動,更是駭人之极,道:“什么自食其果?”
  譚升道:“你為了練那魔經,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還……”
  七煞神君譚升尚未講完,毒手羅剎赫青花,已然一聲厲嘯,身形展動,向前疾扑而來。
  赫青花的身形,快疾加電,几乎是一扑即至,但是就在她向前扑出的那一瞬間,突然听得大廳之外,響起了一陣凄厲的叫聲,道:“爹!”
  緊接著,一倏人影,飛越而入,也向譚升扑了過來。
  那從大門之外扑入的人,身法之快,絕對比不上赫青花。
  但是,她那一聲急呼,雖然語音不高,但是其音之凄涼幽怨,卻是難以形容,連得赫青花也為之一呆,在离譚升五尺處,突然停步。
  她一停步間,那人已然扑到了譚升的怀中,而譚升也已伸臂,將她摟住。
  眾人一齊就著月色看時,只見扑在譚升怀中的人,正是地的女儿譚月華。
  只見譚月華滿頭秀發披散,伏在七煞神君的肩上,雙肩抽動不已,像是遇到了么可怕已极,哀痛已极的事情”
  這件事突然發生,事前一點征兆也沒有,七煞神君譚升也不禁沒了主意,頻頻問道:“月華,你怎么啦?月華,你怎么啦?”
  譚月華卻只是哭之不已,哭聲之哀慟,當真令得鐵石人也為之心酸。
  玉面神君東方白身形一幌,來到了她的眼前,伸手向譚月華的肩上,輕輕按去。可是,他手才一按了上去,譚月華突然加為毒蛇所螯一樣,全身猛地一震,抬起頭來向東方白望了一眼,尖聲叫道:“不要碰我!不要碰我!快走!”
  東方白怔了一怔,后退一步,看譚月華時,只見她面色慘白,眼神渙散,一個人,若不是心靈之上,受了极大的打擊的話,絕不可能出現這樣的面容的。
  東方白退后了一步,又叫道:“月華,究竟是什么事?”
  譚月華尖聲道:“不要叫我!”
  她身子也向后退出了一步。
  東方白,譚升、赫青花三人,一齊向她踏出一步,迎了上去。
  可是,譚月華卻猛地一頓足,道:“誰也不要過來,由得我去!”
  話一講完,已然迎著七煞神君譚升,向前疾沖而出。
  譚升趁譚月華在自己身邊沖過之際,猛地一伸手,使了一式“玄武三拿”,可是譚月華的那一沖之勢,實在太猛,太快。
  而七煞神君又怕自己用的力道太大,反倒傷了女儿,因此那一式“玄武三拿”的力道,也并未曾完全地使足。
  只听得“嗤”地一聲,只將譚月華的一只衣袖,撕了下來。而譚月華已然箭也似疾,沖出了門外,她來得突然,去得更突然,而尤其是她到了大廳之后的動作,更是突兀之极。
  七煞神君譚升和東方白互望一眼,兩人正要一齊向外追出時,突然,大廳門口,又傳來撕心裂肺一下呼喚,叫道:“月姐姐!”
  可是譚月華一出大廳,便頭也不回,向前疾馳了開去。
  那一聲呼喚,雖然哀慟之极,感人之极,但是她只怕根本未曾听到。
  譚升和東方白兩人,搶到門外,只見譚月華已然不見。而月色之下,呂麟失神落魄也似地站著,雙眼怔怔地望著譚月華的去向,對于譚升和東方白兩人,在門口出現,竟像是全然未覺。
  譚升怔了怔,忙道:“麟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呂麟轉過頭來,雙眼淚水直流,向著玉面神君東方白,“扑”地一聲跪了下來,道:“師傳,請你將麟儿,斃于掌下?”
  呂麟繼譚月華之后,突然出現,玉面神君東方白心中,對事情已然明白了一大半。
  他知道,剛才自己對毒羅剎赫青花所講的那番話,已然不幸而言中,在“八龍天音”那淫邪的琴音之下,呂麟和譚月華兩人,已然有了夫婦之實,是以譚月華才如此痛心,是以呂麟才要自己,將他斃于掌下。
  東方白的心中,此際也是哀痛到了极點。
  也左掌,已然揚了起來,將要向呂麟的頭頂,擊了下去。
  因為呂麟奪走了他心愛的人,若是沒有變故,此際已然成為他妻子的人。
  看譚月華的情形,她的一生,已然整個地毀滅了,她沒有面目再見自己,如今再奔了開去,也不知道是生還是死!東方白的心中,又恨,又痛,他几乎要將世上所有東西,盡皆毀滅掉!
  但是,當他的手掌,漸漸向下壓下去,將要擊到呂麟的頭頂之際,卻突然停住了手。
  在剎那間,他心中突然感到,事情已然如此,但卻絕不是呂麟的錯。
  不是呂麟的錯,也不是譚月華的錯。
  他在心中,厲聲問自己,是誰的錯,是誰的錯?那是六指琴魔,是毒羅剎赫青花。
  他徒地收住了掌勢,轉過身來。
  只見毒手羅剎赫青花的眼神之中,也自現出了茫然之色。
  東方白知道赫青花也已料到了事實的真相!東方白數十年來,不論受到怎樣地打擊,也從來沒有想到過一個哭字。
  可是此際,他突然揚聲大笑起來。在反常的笑聲之中,眼淚已然奪眶而出。
  笑了半晌,反手一掌,一股大力,將跪在地上的呂麟,涌了起來,呂麟呆呆地站著,遲遲道:“師博,你……為什么不下手?”
  東方白慘笑一聲,道:“麟儿,不干你事!”
  一個轉身,又是一陣怪笑,道:“毒手羅剎,你看到了么?”
  玉面神君東方白的喝問之聲,划空而至,尖銳到了极點。
  可是毒手羅剎赫青花,卻呆在那里,像是未曾听到一樣。
  這時候,她的心中,也在被极度的后悔折磨著,以致心頭生出了陣陣的劇痛“赫青花為人,秉性何等固執,她一生做事,從來也沒有想到過“后悔”那兩個字過。
  但是此際,她卻后悔了。
  她給女儿所帶來的,不是幸福,而是极度的痛若,正像玉面神君東方白所說的那樣,是她,一個做母親的人,毀了女儿的一生。
  一時之間,眾人一聲不出,東方白等三人,也是一聲不出。
  大廳的內外,又靜到了极點。
  赫青花的眼中,也忽然滴下了兩滴淚來,突然尖聲叫道:“月華,媽對不起你!媽不知你的心意,是媽不好!是媽不好?”
  一面說,一面揚起手來,便向著自己的天靈蓋,猛地擊了下去。
  她那一掌,掌真是蓄足了全力,意圖自己結束自己的生命。
  但是,在一旁的七煞神君譚升,卻早已看出她的神情,大是不對,就在她手掌剛一揚起之際,中指一彈,“嗤”地一聲,一片破瓦,已然電射而出,正中赫青花腕際的“陽溪穴”上。
  赫青花的那一掌,雖然仍是“拍”地一聲,擊中了自己的頭頂,但是因為“陽溪穴”已被碎瓦擊中,力道全被消去,因此那一擊,只是輕輕地在頭上拍了一下,并不足以致命。
  赫青花抬起頭來,七煞神君譚升,已然飛逸而前,叫道:“青妹!”
  赫青花向他迎了上去,夫婦兩人,緊緊地抱在一起,好久未曾松開。
  也們兩人,本來是一雙恩愛夫妻,婚后,居住在火礁島上,不啻神仙。
  引致他們反目的,乃是那部“魔經”。
  那已是近二十年之前的事情了,那一年,譚月華剛出世,赫青花的父親,魔龍赫熹,突然到了火礁島上,帶來了他畢生心血,所作成的那部“魔經”,交給了赫青花。
  赫熹一到火礁島,沒有多久,便又离去,從此便不知所終。
  等嚇熹走了之后,赫青花在坐月子之中,翻閱那部“魔經”只見其中所載,除了几門厲害之极的武功之外,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乃至各种陣法,各种毒物的出產之處,甚至于各种毒藥的調制之法,無所不包。更有一部份,專講煉丹一途。
  古時的“煉丹”,實則上就是今日的“化學”,在魔龍赫熹所著的“魔經”之中,已然記載了調制各种能腐蝕五金的藥水之法。
  因此赫青花越看越喜,已然下定決心,要將“魔經”上的一切,全部學成。
  但是譚升在赫青花翻閱魔經之際,在旁也一起觀看,他知道若是依那魔經上所載練去,雖然不難成為天地間的第一奇人。
  但是,不但那几門武功,能令人性情大變,而且,調制毒藥之際,難免為毒藥所傷,只怕不等練成,便已然遭了不幸。
  因此,當他知道妻子已然下定決心,要練那魔經之后,便竭力反對。
  可是毒手羅剎赫青花的性格,何等剛愎,夫妻兩人,吵了几次,終至反目,赫青花一怒之下,竟不等譚月華滿月,便自帶了魔經,离開了火礁島。
  七煞神君譚升,起先還只當妻子總會回來的,怎知赫青花一去,行蹤杳然。
  譚升想去找她,又因為子女幼小,自己要分神照拂,是以一直未能成事。直到譚月華已然三歲那年,他才帶著他們兄妹兩人,离開了火礁島,到處去找尋妻子的下落。
  可是,天地茫茫,要尋找一個人,當真是談何容易之事!
  七煞神君譚升,帶著一雙小儿女,浪跡江湖四年,仍然一點結果都沒有,他已然心灰意懶,便帶著子女,定居下來。
  他一面教授子女的武功,一面卻絕不對子女提起自己是什么人。
  直到三年之前,譚升在得知八龍天音,再度出世之際,想要挽回這場武林浩劫,在河南境地,遇到呂騰空夫婦的那個晚上,他突然間听得三下短嘯聲,那三下嘯聲,他一听便已然認出,那是失蹤多年的妻子,毒手羅剎赫青花所發。
  所以,他當時連話也未曾和呂騰空夫婦講完,便自循聲尋去。
  他找到了那個山洞,但是卻并未和赫青花見到面,只不過他已然可以肯定,多少年來,赫青花多年以來,一直在這個山洞之中,苦練“魔經”,而且,她的性情,也更是乖戾!
  所以,當他听到赫青花托呂麟和韓玉霞兩人傳言,說她將要來到之際,心中已大大的吃了一惊,直到赫青花現身,昔年如此美麗的一個人,終于因為修練“魔經”而變成了厲鬼一樣。
  而且,由于赫青花反對譚月華的婚事,他們夫婦之間的裂痕,似乎更加無法彌補。
  可是,赫青花在看到了譚月華哀痛已极的神情之后,她卻后悔了,夫妻兩人,在分手多年之后,重又緊緊地摟在一起。
  赫青花練魔經多年,雖然將一副花容月貌,盡皆毀去,但是她心中卻一點也沒有后悔之意,她來到峨嵋山青云岭,摸上西天峰,确是正好在譚月華從呂麟房中,出來的時候。
  雖然,在她离開譚月華的時候,譚月華還只是一個未曾滿月的女嬰,可是她卻一眼,便已然認出了自己的女儿。
  在赫青花的心中,只當譚月華之下嫁東方白,是受了東方白和譚升兩人的擺布,因此她下決心要阻止這樁婚事的進行。
  她在一見到譚月華之后,便立即出手,將之制住,提著她,身形拔起,以一掌之力,將她自己的身子,緊緊地吸在檐下。
  是以,當呂麟听到了譚月華“啊”地一聲惊呼,立即赶出來看時,已然一個人也不見。而呂麟一現身,舫青花見自己的女儿,半夜三更,竟從呂麟的房中,竄了出來,她又哪知道,譚月華是為了避免呂麟傷心,而去勸解他的?
  赫青花只當自己女儿,所愛的乃是呂麟,但是卻怯于東方白的本領,不敢反抗。
  這一個誤會,才導致了那件大錯。
  赫青花將譚月華帶到了房中,表露了自己的身份,譚月華只是將信將疑,几次想反抗,均不是赫青花的敵手,只得听憑她的擺布。
  而當呂麟与東方白兩人,那一天晚上,來到譚月華的房前詢問時,回答的也根本不是譚月華,而是毒手羅剎赫青花。
  她們母女兩人,本极相似,語音也是一樣,是以東方白和呂麟兩人,皆未曾听出來。
  而赫青花連夜將譚月華帶到了那個山谷之中,點住了譚月華的穴道。
  她下的手頗重,本來以為,待呂麟到了之后,一見到譚月華的穴道被封,便會替她解了開來。怎知譚月華的功力甚高,在呂麟赶到之前的一剎那間,已然運功將穴道沖開。
  而赫青花在將譚月華送到那山谷之后,又回到了青云岭上,夤夜在所有紅燈之中,做了手腳,到時候,燭光一暗,她也便突然現身。
  以后的事情,前文已然詳細表過,不再贅言,卻說當下,譚升和赫青花兩人,相擁了好一會,才分了開來,赫青花順手取出一只面具,罩在自己的臉上。
  那只面具,是以胎羊的胞皮制成的,赫青花花了多年心血,方始成功,一戴了上去,她立即變成了一個和譚月華十分相似的中年婦人,那可怖已极的面容,全被蓋了過去。
  七煞神君歎了一口气,道:“青妹,錯已鑄成了,何必后悔?”
  赫青花咬牙切齒,道:“雖然啟端在我,但是罪魁卻還是六指琴魔!”
  七煞神君一喜,道:“青妹,你可是愿意一試,以我們三人的掌力,合力來對付六指琴魔,為武林中除此大害了么?”
  赫青花默然無語,點了點頭,表示答應。
  七煞神君譚升轉過頭去,道:“東方兄,你道如何?”
  玉面神君東方白“哈哈”一聲長笑,道:“武林大害?武林大害,与我何干?”七煞神君听了,不由得猛地為之一怔。
  他知道,因為譚月華的事,東方白的心中,已然哀痛到了极點,而他的乖僻偏激之性情,也已然一發而不可收拾。
  七煞神君頓了一頓,道:“東方兄……”
  東方白厲聲道:“你不必說了!”
  呂麟也恰在此際,走了過來,自怀中摸出一只小盒子來,道:“師博,這是事情發生之后,月姐姐……哭著,要我還給你的!”
  那只盒子中所載的是什么東西,玉面神君東方百心中自然知道。
  那是他費了二十年心血,几次險死還生,方始得到,但是在一見面間,卻又送了給譚月華的那顆前古至寶,雪魄珠。
  東方白一伸手接了過來,打開了盒蓋,立時之間,人人眼前,全都現出了一層銀輝,那顆徑有寸許的雪魄珠,正晶瑩無比地躺在盒中。
  東方白怔怔地望著雪魄珠,突然長吟道:“還君明珠雙淚垂……”只吟了一句,情淚已然紛墜,將蓋合上,道:“麟儿,給了你吧!”
  呂麟想要不接,東方白一伸手間,早已塞進了他的手中。
  東方白“哈哈”大笑,身形飄動,連頭也不回,便向外逸開去了。
  七煞神君譚升大惊道:“東方兄,你在此際,如何能一走了事?”
  東方白“哈哈”長笑之聲不絕,身形飄動之際已然飄出了七八丈開外,譚升足尖一點,已然追了上去,赫青花身形幌動,此譚升更快,也向東方白赶去。赫青花的輕功,乃是“追云躡霧”之法,快如鬼魅,幌眼之間,竟已追上東方白。
  東方白身形一凝,一聲長嘯,正待拍出一掌時,突然,只見兩個人,并肩向西天峰上,疾馳而至,身法也是頗為快疾,幌眼之間,已然來到了西天峰上,朗聲道:“武林至尊,六指琴魔駕到,所有人等,一齊跪接,不得有違!”
  那兩人的話才一說完,大廳中不少人,已然面上失色。七煞神君譚升忙向那兩人看去,只見兩人不過四十上下年紀,其中一個,面目甚是清秀,便喝道:“你們兩人是誰?”
  那兩人傲然道:“我們是六指琴魔的使者!”
  東方白一聲怒吼,已向兩人扑去,譚升伸手便攔,道:“且慢!”
  那兩人一見東方白竟向自己出手,面色不禁為之一變,后退几步,喝道:“若有違抗,死期立至!”玉面神君東方白一聲長笑,身形突然一轉,繞過了譚升,又突向兩人,扑了過去!
  譚升一攔沒有攔住,那兩人怪叫一聲,東方白手伸處,已將他們夾頸抓住!
  七煞神君忙道:“東方兄,且慢出手,且為眾人著想一下!”
  東方白因為譚月華和他之間婚事的變化,心中本已大受刺激。
  而譚月華的突然出現,突然离去,給他的打擊之大,當真是無可比擬。
  他這人,武功之高,普天之下,不再作第二人想,但是他卻极重感情,乃是個至情至性的人。當年,他追求毒手羅剎赫青花失敗,也曾因之大受刺激,濫傷了不少人,終至于被逐出峨嵋門牆,埋身雪山,几達二十年之久,心靈痛苦已极。
  如今,他昔年心靈上的創痛,剛被譚月華以少女的似水柔情,漸漸醫愈之際,想不到就在最后的一晚上,又發生了那么大的變化。
  這一次大變化,給他的打擊之重,比起往年的來,又要重了許多。
  住年,只是他一個人傷心。如今,卻連譚月華也自傷心欲絕。
  剛才,他已然看出了譚月華的情形,只怕就算她能夠不死,只怕此生此世,也必然隱跡深山大澤,再也不在人前露面。
  因此,玉面神君東方白心中的難過,實是無可名狀,昔年的偏激之性,早已被引發,當下一听得譚升如此說法,便怪笑一聲,道:“譚兄,你要我顧及一下眾人,誰又肯顧及我一點?”
  七煞神君譚升知道他心中的哀痛,忙沉聲道:“東方兄,唯有忍得真正苦痛的,方是大英雄!”東方白抬頭向天,“哈哈”,“哈哈”,發出了兩下慘痛已极的長笑聲。
  然后,只見他眼中,竟在笑聲之中,垂下了兩行淚來,道:“譚兄,我不要做什么大英雄.大豪杰,我只要做一個普通人,哪怕是貧無立錐之地,也有一個相愛的人,可供牛衣對泣!”
  譚升听出東方白的話,出自肺腑,說得誠懇到了极點。
  他想起東方白的武功,人品,莫不是普天下所罕見的,但是他在情場之上,卻又偏偏接二連三地受到那么大的挫折,心中也不禁代他惋惜,聞言長歎一聲,道:“東方兄,事已至此了,你難過又有何用?”
  玉面神君東方白又是一聲怪笑,道:“誰難過來?我難過么。”
  譚升看他的情形,像是已入了魔道,說話也有點瘋瘋癲癲地起來,心中更是大急,暗忖也如果急痛攻心,神智一個迷糊,發起狂來,以他的功力之高,誰能夠擋得住他?
  而且,六指琴魔,眼看將要赶到,自己這一方面,唯有仰仗三人聯手,各以本身真力,湊巧配合,發掌迎敵,或則還有一線生机,如果他發了狂,只怕武林之中,再無瞧類。
  因此譚升一急之下,厲聲喝道:“東方兄,你若是為此而胡來,令師明都老人在九泉之下,焉能瞑目?你可得好好地想一想!”
  東方白在剛才,一講完話時,已然想要將抓在手中的那人,向外拋出,生生摔死,可是一听得譚升的話,他又不禁,呆了一呆。
  他的恩師,明都老人,与他之間,名為師徒,實則親若父子!
  當年,東方白犯了极嚴重的戒條,明都老人不得不揮淚將之逐出門牆,老人心中,實是哀痛之极,若說老人是為此事抑郁而亡,也實不為過。
  雖然,從來也沒有人將明都老人之死,諉過于東方白,但是東方白的心中,多少年來,卻一直為恩師之死而感到內疚。
  因此,他一听得譚升的話,呆了一呆之后,不禁歎了一口气。
  譚升心中一喜,忙又道:“東方兄,你且將這兩人放了,咱們從長計議,你身為峨嵋俗門掌門,焉忍見峨嵋數百年基業,毀于一旦?我知你心頭哀痛,但是卻仍需以大業為重?”
  東方白長歎一聲,雙手一松,被他抓住的那兩人,連忙掙了出來。
  剛才,也們被玉面神君東方白抓住之際,隨時隨地,都可能一命歸西。
  如今,東方白雖然已經放開了他們,但是他們自己知道,以東方白的武功,若是再要將他們抓在手中,當真是易如反掌。因此,才一掙脫之后,面上神色,青黃不定,身形一幌,便自离去。
  可是他們才閃出几步,七煞神君譚升手臂一張,早已攔在他們兩人的面前,道:“兩位且慢!”
  那兩人剛一上山來的气焰,不知跑到哪去了,語言發顫,道:“我們是奉六指琴魔之命而來,你……你們要怎地?”
  譚升一笑,道:“兩位不必害怕,譚某人對兩位,絕無惡意!”
  兩人面上一紅,道:“那你還不讓我們下山,攔住我們作甚?”
  譚升道:“兩位既為六指琴魔前來傳話,如今武林高手,云集在大廳之中,兩位話未傳到,怎可以就此猝然离去?”
  那兩人互望一眼,面面相覷,道:“照你說來,我們該……”
  譚升笑道:“兩位才一上山來時,口稱奉武林至尊六指琴魔之名,前來傳話,你們既是武林至尊的使者,如何這等膽怯,只管進去便了!”
  那兩人被譚升冷嘲熱諷,弄得面色通紅,遲疑了一陣,才向大廳中走去,譚升和東方白兩人跟在后面,不一會,便已然來到了大廳之中。
  東方白和譚升,以及那兩人的對話,大廳中眾人,實則早已听到,那兩人一進來,眾人都冷冷地望著他們,那兩人更是如芒刺在背,不知怎么才好,站在當地,作聲不得。
  須知六指琴魔,固然厲害。但此際,大廳中任何一個高手,一伸手間,便可以令他們死于非命,他們如何能以不惊?
  七煞神君譚升道:“兩位請坐,不如六指琴魔,現在何處?”
  提起了六指琴魔,那兩人的膽色,又壯了一些,齊聲道:“就在青云岭下。”
  此言一出,座間不少人,面上為之變色。
  那兩人看在眼中,心中又不禁暗暗得意,心忖你們武功雖然厲害,但是誰又擋得起“八龍天音”的一奏?還不是只好俯首貼耳,唯命是從?一想到此處,兩人的膽子更壯,眉宇之間,漸漸地露出了不可一世,傲然的神色來。
  譚升向東方白和赫青花兩人,使了一個眼色,道:“不知六指琴魔,夤夜上峨嵋青云岭來,究竟是為了什么事情?”
  那兩人冷笑道:“六指琴魔,乃方今武林至尊,青云岭上,如今武林人物頗多,六指琴魔要傳令各位,以后行事,悉依他號令!”
  那兩人話一說完,座間各高手,面上已然變色。一旁呂麟想起父母深仇,以及剛才,他和譚月華間所鑄成的大錯,更是心血沸騰,實在按捺不住,厲聲叱道:“放屁!”
  譚升連忙向他擺了一擺手,仍是和顏悅色地向兩人問道:“若是我們不肯依命呢?”那兩人道:“八龍天音一起,盡皆絕滅。”
  譚升淡然一笑,道:“若是依命行事呢?”
  那兩人洋洋得意,道:“各位列隊下山,將武林至尊,六指琴魔,迎上山來!”
  譚升一等兩人說完,便自“霍”地站起了身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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