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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情天抱憾 月華圖避世


  譚月華雖然面對著呂麟,一動也不動地,跌坐了杬個時辰之久,但是呂麟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她都听得清清楚楚。而且,呂麟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也都像利箭一樣,直射入她心中!
  呂麟在譚月華不理睬他的那几個時辰中,痛苦莫名,但是譚月華心頭的痛苦,絕不在呂麟之下!
  譚月華原是在譚翼飛和韓玉霞兩人,傷好了之后,便悄然离去的。
  她也听得了六指琴魔在中條山麓,建造了武林至尊之宮,僭稱武林至尊一事,因此在漫無目的地游蕩中,也向中條山而來。
  但是她并未到達至尊之宮,便無巧不巧地來到了這個庵堂之中。
  自從青云岭上,婚變之后,譚月華心情之坏,無以复加,好几次,她都想要自己了卻此生,但終究未曾付諸實現,她一見到處在山坳之中的庵堂,輕輕地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那個跌坐在地的老尼姑,那裊裊上升的煙篆,那庄嚴的佛像,使得她在片刻之間,肯定自己已然為自己找到了歸宿!
  她毫不猶豫地來到老尼姑的面前,雙膝一屈,便跪了下來。
  那老尼姑仍是在數著她的念珠,并不理會譚月華,譚月華跪了好久,才抬起頭來,道:“師傅,弟子懇求收錄!”
  或許是她那一句話中,充滿了誠摯的請求,老尼姑立即睜開眼來,眼光停留在譚月華的身上。譚月華只覺得那老尼姑的眼光,像是一片澄澈的月光一樣,心頭頓時覺得一陣清涼!
  那老尼姑望著她微微一笑,道:“女施主,別跪著,快起來!”
  譚月華忙道:“師傅,弟子懇求剃度?”
  老尼姑笑道:“施主,佛門廣大,但是卻也不是歇足之所!”
  譚月華愣了一愣,道:“師博,弟子一心懇求剃度,絕無二心!”
  老尼姑伸出手來,在譚月華的肩頭上,輕輕地拍了兩下,道:“施主,你年紀輕輕,偶有創痛,何必一生寄情于青燈古佛!”
  譚月華在才一進來時,只當那老尼姑是普通的出家人,可是此際,她卻已看出,那老尼姑不但神目如電,而且出言高雅絕俗,絕不類常人,呆了半晌,又道:“師傅,弟子心中所受的創痛,斷然不是一生光陰,所能彌補,請允許弟子在此出家,永世不渝!”
  老尼姑搖了搖頭,道:“施主,難啊!還是請去吧!”
  譚月華哪里肯起來,道:“師傅,弟子懇求剃度之心,唯天可表!”
  老尼姑又望了她半晌,衣袖略略一拂間,一股大力,已然將譚月華托起,道:“你暫時且莫削發,就在偏堂修行。”
  譚月華答應了一聲,向外走去,走到門口,又听得那老尼姑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向她言說,道:“心有煩惱,寄身佛門,豈是易事?唉!多少年來,自身尚未能平靜!”
  譚月華在門口呆了半晌,低聲道:“師傅,我已決定此心絕不再起波瀾了!”
  老尼姑點頭道:“但愿如此!”
  那是杬天之前的事情。
  譚月華只當自己在這個闃無人跡的庵堂之中修行,可以從此心如止水了。第一天,她果然摒除雜念,什么事都不去想它。
  可是第二天,各种思潮,便紛至沓來,她費了极大的心神,才按捺了下去。
  第杬天,她心中更是亂到了极點,令得她忍不住向外面走去。
  她原來只不過是要到外面去走一遭,寬一寬心再回來,但是卻又碰上了呂麟!當她回到了庵堂,跌坐在蒲團上的時候,听著呂麟痛苦的聲音,她恨不得大叫大嚷,沖了出去。
  但是,她卻竭力按捺著,一動也不動,想要做到不聞不問之境。
  可是她越是想收攝心神,卻越是不能,呂麟的話,像利箭攢心,她自己的思潮,如野馬奔騰,她想起了自己和東方白之間,如此純洁的愛情,如今卻被破坏了,以致自己落得如此境地,心中的難過,更不是任何言語,所能形容于万一!
  直到端木紅的那一聲叫喚,傳入了她的耳中,她全身為之一震,再也無法靜坐下來,電光石火之間,手在地上一按,身形如箭,便已然從窗中,向外疾穿了出去!
  呂麟一見譚月華向外穿出,也連忙身形如飛,向外跟了出去。
  兩人的身法,全都快疾到了极點,是以端木紅雖然立即循聲尋到,但是呂麟和譚月華兩人,卻早已出了庵堂了。
  他們兩人,一前一后,向前飛掠而出,馳出了七八里,譚月華才停了下來,呂麟道:“月姐姐,你為什么不理我,你為什么不理我?”
  譚月華面上,現出了一個极其痛苦的神色,但是卻又一閃即逝已
  她面上冷漠的神色,本來是竭力鎮定心神,所裝出來的。
  而那個痛苦的神色,才是她心中思緒起伏的反映,呂麟連忙道:“月姐姐,你心中想些什么,何不令它痛痛快快地渲泄出來?何必郁積在心?你明知那是沒有用的,為什么要這樣做?”
  譚月華心中對自己拼命地叫道:“不要出聲!不要出聲!”
  她重又跌坐了下來。可是,她雖然不斷地提醒自己,不要出聲,到后來,還是忍受不住地,回答起呂麟的話。
  這時侯,天色早已黑了,端木紅也恰好在此際,來到了他們的身旁!
  以后所發生的事,前文已經詳述,此處不再贅言。卻說呂麟緊緊地抱住了大石,好久以后,才又痛苦地叫道:“月姐姐,你不能就此寄跡空門,了卻一生!”叫完之后,他呆了半晌,又以臉貼石,道:“紅姐姐,我對不起你,你們兩人,都被我害苦了!”
  他自言自語,心頭實是難過之极,好一會,才一躍而起,向前疾馳去。
  沒有多久,他已重又來到了那庵堂的門前,“砰”地一掌,便拍開了大門,向內闖去,只見正堂中燈光搖曳,老尼姑在跌坐念佛,呂麟也不去理會她,直闖向偏堂中去。
  可是偏堂中雖然有燈光如豆,卻是一個人也沒有!
  呂麟連忙回到了正堂,對著那老尼姑大聲叫道:“譚姑娘哪里去了?”
  那老尼姑睜開眼來,道:“她來的時候,貧尼已知她和佛門無緣,此際她向哪里去了,貧尼如何知道?”呂麟听了,心中又是難過,又是高興!
  他所難過的是,自己和譚月華這一分別,又不知在什么時候,方能相逢,高与的是,譚月華未曾回庵堂來,分明是她自己也明白了她不是佛門中人,已息了此念了!
  他不再耽擱,一個轉身,便向外走了開去,不一會,他已然來到了大路之上。
  大路靜蕩蕩地,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他自己長長的身影,投在路面之上。
  呂麟竭力地定了心神,譚月華去了,去向不知,自己當然要設法找到她。
  但是端木紅在猝然之間,受了那么大的打擊,口噴鮮血,不知傷成怎樣,又不知去何處,自己更是要將她找到!
  雖然,在將她找到之后,她可能會再摑上自己一掌,但無論如何,就算她斷下自己的一條手臂也好,絕不龍讓她傷后獨自一人,浪跡江湖!
  呂麟想了一想,見馬匹已經不在,端木紅已然來過,當然師傅等人,定已向前而去,端木紅极可能也是追了上去。
  他身形閃動,便自向前面,疾掠而出,掠出了杬四里,只見迎面,一條人影飛馳而來!那條人影來勢之快,快得出奇,簡直像是一縷輕煙一樣,一閃之間,就自遠而近!
  但是那一股輕煙,卻不是筆也似直地向前射來,而是歪歪斜斜地,像是那人喝醉了酒一樣!
  顯而易見,那是一個輕功絕頂之人,但是卻又像是負了傷!
  呂麟立即停了下來,那人也已將要來到他的面前,呂麟早已料定,除了黃心直之外,余人不可能再有那么高的輕功。
  他一等那人來到了近前,便高聲叫道:“黃兄弟!”
  他這里一聲未畢,那人已疾停了下來,雖然停了下來,可是身子,卻仍在不斷地搖晃,呂麟定睛一看,一點不錯,那人正是黃心直!
  黃心直此時,也抬頭向他,望了過來,一見呂麟,黃心直蒼白的臉上,現出了一個极其惊怖之容,道:“呂公子,你……也遇上了……強敵了嗎?”
  呂麟知道黃心直是因為自己的面上,滿是血污,是以才如此發問的。
  他听到了黃心直的這一句話,心頭著實吃了一惊,因為黃心直既然如此問法,可見他是遇到了強敵!呂麟連忙問道:“我師傅他們怎么啦?”
  黃心直道:“我……我……”他仍是未曾說出所以然來,身子便突然向前一傾,向呂麟的怀中,跌了下來,呂麟連忙一伸手,將他扶住,只見黃心直的右手,仍然彎向背后,但是卻又立即軟垂了下來。
  呂麟定睛向他的背后一看,不由得嚇了一大跳!原來在黃心直的背后,插著一柄明晃晃的匕首!那柄匕首,只有杬寸左右,露在外面,入肉竟有四寸之多!
  呂麟仔細一看,才知道黃心直中了匕首之后,所以能未曾立即死去的原因,一則是匕首所刺的部位,在“靈台穴”之側,未曾正中要害。二則,是因為匕首刺中之后,血未曾流了出來。
  呂麟心知黃心直暫時,雖然不致于死去,但是他的傷勢卻是极重!
  尤其是這柄匕首,更是不能輕易拔起,因為匕首一拔起,鮮血泉涌之閒,他可能立時喪生!
  呂麟心知黃心直本身武功,雖然不濟,但是輕功之佳,卻是罕見。
  若是遇上了敵人,他除非不想走,否則,万無走不脫之理!
  但此際呂麟,卻沒有心思去想及黃心直何以會受如此重傷的道理。他連忙將黃心直輕輕地放了下來,真气運轉,將金剛神指,至陽至剛之力,凝于右手中指,在黃心直的背后,匕首所插中附近的“神堂”,“心俞”,“督俞”諸穴上,輕輕地點了一點。
  在他手指和黃心直的穴道相触之間,一股純陽之力,已隨之而發,透入黃心直的体內,只听得黃心直一聲呻吟,睜開眼來。
  呂麟忙道:“黃兄弟,你受傷极重,不可亂動!”
  黃心直點了點頭,道:“我……知道……呂公子,我活……不長了!”
  呂麟听得他斷斷續續,講出這樣的一句話來,心中難過之极。
  黃心直雖然是六指琴魔的儿子,但是對呂麟而言,卻有數次相救之德。
  而且呂麟也素知黃心直為人心地极為善良,如今眼看他性命難保,卻是無能為力,如何不感到難過?他眼中噙淚,只能道:“別胡說!”
  黃心直苦笑了一下,道:“呂公子……我帶著東方大俠……他們……赶路……不料陡遇強敵,我……力戰之下,無法敵得過……他們……”呂麟忙道:“黃兄弟,你放心,沒有人會怪你的,敵人是誰?”黃心直張開口來,想要講話,但是他嘴唇動了几動,卻講不出話來.面色慘白,又已昏了過去!
  呂麟心知他重傷之后,又提气飛馳,更是傷了元气,而自己剛才以純陽之气,沖擊他的穴道,令得他蘇醒的這個辦法,卻是可一而不可再,因為他在昏迷狀態之中,生命可能延續得長久一些,而如果再次令他醒過來,可能立即出現回光返照,當場畢命!
  呂麟呆了半晌,在他背部審視了一下,只見已隱隱有鮮血沁出。
  呂麟想起自己將要眼看黃心直死去,而無能為力,心中實是難過之极。
  但是,在片刻之間,他便霍地站了起來,在心中自己問自己道:當真是無能為力嗎?呂麟,你憑自己的良心說,當真是無能為力嗎?
  他在自己向自己發問之后,半晌答不上來!
  因為,如果真要救黃心直的話,并不是真正地無法可施!
  很簡單,這里离至尊之宮,只不過杬二十里的路程,飛步而馳,不消一個時辰,便可以到達,而心直的傷勢再重,多支持上一個多時辰,也還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而只要支持到了武林至尊之宮,將黃心直交給了六指琴魔,他便一定有救了!六指琴魔手中有著那么多的靈藥,豈有挽救不了黃心直之理?
  但是,自己卻也要到至尊之宮去,面對著最凶惡的敵人,六指琴魔!
  一剎時間,去与不去的問題,在呂麟的心中,激烈地斗爭起來。
  可是奇怪得很,在那么緊要的關頭,他心中卻想起了許多看來無關緊要的事情來。他并不去想自己到了至尊之宮后,六指琴魔將會怎樣地對付自己,卻想起了青云岭下,黃心直奪走了“八龍吟”,想到了黃心直夤夜為自己送來“毒龍再生丹”,想起了黃心直護著自己,逃出至尊宮等事來。
  他心中并沒有矛盾了多久,便已然下了決定!
  只听得他自言自語地道:“呂麟啊呂麟,若是你為了怕自己危險,便不去設法救他,你還算是人嗎?”他一面說,一面已輕輕地將黃心直抱了起來,負在肩頭之上。
  他的動作,雖然小心已极,但是當他將黃心直負上了肩頭之后,側頭一看,只見匕首附近,又已然滲出了不少鮮血!
  呂麟心知若是黃心直的身子,再受到移動,可能鮮血涌出,便不可救藥!
  因此,他小心翼翼,上身不動,身形微矮,展開輕功,向前穩穩地馳了出去,大半個時辰之后,他已然來到了閘口附近?
  呂麟一到了那閘口附近,心便跳得十分劇烈,他心中忽然閃過了一個念頭,那就是如果如今要棄黃心直而不顧的話,還可以來得及。
  可是他立即臉紅了起來,因為這樣的想法,實是十分卑鄙!
  他只希望能在閘口之旁,碰到守衙的人,便將黃心直交給他們。
  可是,他來到了閘口之外,空蕩蕩地,卻無一人,他身形一晃,便穿了過去,揚聲道:“有人嗎?快出來!”
  他才叫了一聲,便見“刷刷刷刷”,四條人影,掠了出來。
  呂麟一見有人,心中一喜,忙道:“六指琴魔之子,身負重傷,我將他送來了,你們快來小心接了過去,遲則不及了!”
  那四個人听了,相互望了一眼,其中一人,倏地向前,欺了過來,但是卻又立即退了回去,道:“你肩上所負,乃是少主人,但你是呂麟,我們卻也認得的!”
  呂麟道:“不錯,我是呂麟,快來將你們少主人接了過去吧!”
  那四人卻一齊哈哈大笑起來,道:“姓呂的,你當我們是杬歲小娃娃嗎?”
  呂麟怒道:“此話怎講?”
  那四人中的一個道:“少主人分明是你所傷的,你卻要訛我們近你身旁來,你將以金剛神指來傷我們,可是也不是?”
  呂麟听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只想到自己的至尊宮之行,大是危險,卻未曾料到六指琴魔,他手下的人,已然不信自己?
  照這樣情形來看,六指琴魔,只怕更以為黃心直是自己所害的了!
  一時之間,呂麟的心中,又不禁大是猶豫起來,他真想將黃心直放下便走,可是側頭一看間,卻見黃心直傷口處的血漬,已然將他的衣服,滲濕了一大幅,若是向地上一放,再由那些人去將他負了起來,只怕自己一番心血,也盡皆白費了!
  他咬了咬牙,冷冷地道:“笑話,我要傷你們這干毛賊,易如反掌,何必出此狡計?”
  那四人仍是遠遠地站著,齊聲道:“若是你怀好意而來,可敢去見六指琴魔嗎?”
  呂麟將心一橫,心想自己為了救黃心直,早已豁了出去,怎可以半途而廢,便斬釘斷鐵地道:“有什么不敢,快帶路!”
  四人之中,立即閃出兩人來,呂麟道:“但需要另一人前去通報,他傷勢极重,遲則不及了!”那兩人中的一人,身形一晃,便向前掠出。另一人帶著呂麟,向前走去。
  此時,呂麟不敢令自己走得太快,唯恐有什么震動,令得黃心直傷勢加劇,不及救冶,他穩穩地向前走去,尚未來到至尊宮之前,便听得“當當當”鐘聲大作“呂麟松了一口气,仍然向前走出,不一會,已然來到了至尊之宮的面前。
  只見火把照 ,如同白晝,六指琴魔,怀抱八龍吟,滿面怒容而立。在他身旁,如同眾星拱月也似,站著杬十余個高手。
  呂麟定了定神,朗聲道:“六指琴魔,令郎身負重傷,快取靈藥來救!”
  六指琴魔卻并不回答,一揮手間,原來圍在他身旁的杬十余人,身形如飛,已然疾散了開來,頃刻間,那杬十余人,圍成了一個圓圈,將呂麟四面八方的去路,團團圍住!
  呂麟心中,又惊又怒,喝道:“六指琴魔,你儿子的傷勢极重,你不理嗎?”
  六指琴魔一聲怪笑,道:“你傷了他,又來假做好人,是何意思,快照實說!”
  呂麟聞言,呆了一呆,他已想到,自己此舉,在俠義之士而言,自然是理所當然之專,但是在六指琴魔這干邪派中人看來,卻是絕對不可理解的!當然他們要怀疑自己,一定別有用心!
  他想了一想,苦笑道:“六指琴魔,你先將他救活了再說!”
  六指琴魔向前跨出兩步,將怀中的八龍吟,橫了過來,右力枝指,共有六只手指的手,已然按在八龍吟的八根琴弦之上。
  四周圍靜得出奇,只有火把劈劈拍拍的爆裂聲,呂麟鎮定心神,道:“你若是再延誤下去,可就遲了!”
  六指琴魔目光閃閃,望著呂麟,突然陰惻惻道:“凌風子!”
  一個人應聲而出,道:“在!”
  六指琴魔手一揚,一只錦盒,已向凌風子飛射了過去。
  那凌風子乃是一個面肉瘦削的中年人,看來武功頗高,他一伸手,將那錦盒接住,面上現出了一個頗是惶惑的神色。
  六指琴魔緊接著吩咐道:“你走向前去,將盒中丸藥,給少主人服了下去!”
  那凌風子乃是 甘道上,出了名的獨腳強盜,武功也頗有獨到之處,但這時候,他一听得六指琴魔如此吩咐他,也不由得呆了一呆。
  呂麟和端木紅兩人,闖進至尊宮,又從容离去一事,凌風子是曾經目擊的。
  而凌風子當然知道,武林中久已失傳的功夫,金剛神指,已然在呂麟的身上重現,如果呂麟此行是詐,他走向前去,呂麟猝然發指
  凌風子想到此處,便不敢再想下去。
  他覺得他自己所想的事,极有可能變成事實,因為六指琴魔不肯自己將藥丸送到黃心直的口中去,分明也是為了怕呂麟傷人!
  凌風子握著錦盒,僵在當地,額上已然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而六指琴魔見他 立不動,心中也自大怒,面色一沈,厲聲喝道:“凌風子,你不听命嗎!”
  凌風子全身震了一震,呂麟看了這等情形,心中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連忙道:“凌朋友,快過來,我絕不傷你便是了!”
  凌風子向前踏出了一步,但仍然是滿面惊駭之色,道:“呂小俠,你可能發個誓嗎?”
  呂麟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趄來,道:“我呂麟若是趁机傷人,豬狗不如!”
  凌風子這才放心,大踏步地走了過來,來到呂麟的面前,呂麟剛才雖然已發了誓,可是凌風子雙手,仍然在簌簌發抖,面色也白得可怕,只見他好不容易,才從錦盒之中,取出了一枚金色的丸藥來,塞入黃心直的口中。
  他才一將那枚丸藥塞入黃心直口中,便慌不迭地,向后倒掠了出來。
  呂麟一刻不停地注視著黃心直傷勢的變化,對于圍在他身旁的杬十來個高手,和面前的六指琴魔,根本未曾放在心上!
  他看到黃心直的面色已然漸漸有了一絲血色,他背上也不再有鮮血滲出。
  這一切,約莫過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周圍靜得一點聲音也沒有。
  而呂麟卻在此時,心中才開始想起脫身的方法來。
  他假裝仍是注視著黃心直傷勢的變化,但是卻偷偷地向旁,看了一看。
  他看到自己是被圍在一個兩丈見方的圈子之中,四面、八方都有敵人,那些敵人,和他相隔,都有丈許遠近。就算是沒有六指琴魔在場的話,在那么多黑道高手的包圍之中,想要脫身而出,也絕不是容易之事。
  但如果沒有六指琴魔在場,至少事情尚有可為,不致絕望!
  呂麟一面想,一面又看了看黃心直,只見他面色不但紅潤,而且气息也已調勻了起來,看他的樣子,像是在沈睡著,絲毫也不知道眼前气氛的緊張。
  呂麟心知剛才那枚金色的丸藥,是极其靈效的丹藥,黃心直的性命,定可無礙,如今的問題,便是在于自己如何脫身了!
  他想了一想,抬起頭來,剛好和六指琴魔凶狠已极的眼光,打了一個照面,呂麟以极其平靜的聲音道:“你儿子的傷已不礙事了!”
  六指琴魔冷冷地道:“將他放下來。”
  呂麟“嘿”地一聲冷笑,道:“將他放下來之后,你便如何?”
  六指琴魔面色一沈,伸手便向“八龍吟”的琴弦之上按去丁,
  但呂麟早已防到他會有此一著,不等他撥動琴弦,手伸處,已然握住了黃心直背上那柄匕首的柄,六指琴魔愣了一愣,呂麟一聲長笑,道:“六指琴魔!不論你發動八龍之音中任何一個樂章,想來我將匕首插進去的時間,總是有的!”
  本來,當六指琴魔雙手按在“八龍吟”上的時侯,四周圍那些黑道高手,已然有的在竊笑和低聲談話,但陡然之間出現了這樣的局面,便突然又靜了下來。
  呂麟繼續冷冷地說道:“我將他送來此處,純粹是為了好意,但如果你要害我的話,我倒也不懼一拚,你意下如何?”
  六指琴魔面色鐵青,一言不發。
  呂麟突然提高了聲音,厲聲喝道:“快叫圍住我的人讓開!”
  六指琴魔呆了半晌,呂麟的心中,當真是緊張到极點!
  但是他緊張了并沒有多久,終于看到六指琴魔將手一揮,那圍住他的杬十余人,身形飄動,于片刻之間,盡皆向后,退了開去!
  這時候,呂麟的心中,各种念頭,一齊疾閃而過,他想到帶了黃心直,离了開去,使得六指琴魔不敢發動八龍天音。
  但是這一來,六指琴魔一定會率眾追在后面,自己終不能加害黃心直,也就脫不了身。
  他也想到,可以趁机叫六指琴魔前來,要他親手接過黃心直。
  若是那樣的,那自己還可以趁机使出“金剛神指”,奪走八龍吟……
  但是他知道這個辦法,是無論如何行不通的,因為六指琴魔絕不會不防,他雖然愛護儿子,但比較起來,當然是他自己更重要。
  片刻之間,他想了不下六七個辦法,但最后他決定了險中求胜!
  他要以极其巧妙的方法,去博取极短的時間,只要博到了這一剎那,他就可以逃脫了!
  呂麟緊抿著嘴,站在眾人的面前。只听得六指琴魔又道:“將他放下來。”
  呂麟全身真气運轉,已然將至剛至猛之力,蓄于左右雙手的中指,六指琴魔的話才一說完,他左手突然向外一揮!
  他右手本來是握住了插在黃心直背后那把匕首的柄的,在他左手一揮之間,也已然將那柄匕首,從黃心直背后,拔了出來。
  而几乎是在同時,他左手向前一推,一股大力,將黃心直托起,推向六指琴魔,疾飛而出,而黃心直因為背上匕首,已被拔出,傷口之上,鮮血疾涌而出!
  六指琴魔一見這等情形,大叫一聲,喝道:“好小賊!”
  眼看他立即要發動“八龍天音”,可是此際,黃心直卻已然落到了他的附近,六指琴魔不知黃心直究竟如何,不由自主,俯身下去看視……
  而呂麟所要的,就是要他俯身下去看視!
  事實上,呂麟根本不知道六指琴魔,是不是會去看視黃心直。
  因為他一將黃心直托出之后,立即一個轉身,向外掠去!
  他才一掠出間,面前人影連閃,杬個人已然將他的去路攔住,但呂麟全然不停,五指一收一放,那柄匕首,幻成一道冷電,向前激射而出,當先一人,連聲都未出,便自倒地。
  而緊接著,呂麟左手一招“天地混沌”,右手一招“鴻蒙未辟”,已疾發而出!
  這其間,几乎連一點間隔都沒有,但此際在場的,全是黑道上或是邪派中,成了名的人物,其間不乏高手,就在那電光火石的一瞬間,攔在呂麟面前的,由兩個人變成了五個人!
  但呂麟竭盡全力所發的那兩招,乃是“金剛神指”功夫,一十二式之中,最后的兩式。金剛神指一十二式,依次排列,越在后面的招式,威力越大,從第一到第十式,全以數字排列,第十一.十二式,卻是另起招名,最是厲害!
  呂麟雙手,才一向前揚起,指風交織,帶起轟轟發發之聲,已舖天蓋地,向前襲出,那攔在他身前的五人,有兩個見勢不好,連忙向旁,閃了開去,有兩個倉皇之間,發招來迎,但是他們的掌力,一和金剛神指的指力相交,便大叫一聲,向后跌出。
  尚有一人,則連還手的机會都沒有,便見他身如斷線風箏也似,竟向外疾出了七八丈遠,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而這一切,自呂麟將匕首拔出,直到他將攔在面前的五人擊退,總共不過是一眨眼之間的事情,呂麟的身形,根本未曾停過,向前疾掠而出。等到六指琴魔,看出黃心直傷口雖然出血,但是卻毫無妨礙,直起身來之際,呂麟早已走在六七丈開外了!
  六指琴魔心中不由得大怒,右手在琴弦上一按,中指已然扳動了那最粗的一根琴弦!
  他雖然明知呂麟已然逸出了那么遠,轉眼之間可能更遠,自己就算發動“八龍天音”,也沒有多大的用處。但是他心中這口惡气,卻是無處泄出,還是要試上一試!
  他一撥動了那根最粗的琴弦,宛若半空之中,陡地響起了一個霹靂。
  在場眾人,雖然人人心中,和六指琴魔并無敵意,不會為八龍天音所傷,但也不免心頭受了震動,呂麟一听得霹靂聲起,更是加快了腳步,向前飛掠而出!本來以他的輕功而論,足可以從容逃了出去。可是,就在他掠過剛才那個,被他兩式金剛神指擊退,那一個飛出七八丈遠,直挺挺地躺在地上的那人時,那人卻出其不意,陡然之間,從地上一躍而起,手揮處,一掌已然向呂麟當胸擊到!
  從剛才的情形來看,那人像斷線風箏也似地跌了出去,是五人之中,武功最差的一個,就算不死,也已然身受重傷!
  可是非但呂麟料不到,便是在場所有人,都沒有一個料到,那人的武功极高,而且,城府之深,心計之縝密,無以复加,而且,和呂麟還有一段宿怨!
  剛才,呂麟一將黃心直托出之際,那人已然看出呂麟此舉,是以進為退,想要爭取時間溜走,是以他在呂麟那兩式金剛神指,疾襲而出之際,足尖一點,像是為指力所擊一樣,向后疾跌了出去,跌出了七八丈,又直挺挺地躺著不動!
  呂麟因為事情緊急之极,极短時間的耽擱,便可能使他,永遠逃不出去,匆忙之間,只見五人之中,有一人跌出了老遠,只當這人武功不濟,絕不知其中另有奸謀,而且,他更未曾去看清楚那人是誰!
  等到他眼看可以逃出六指琴魔的毒手之際,在那人身旁掠過之際,那人卻在突然之間,躍了起來,向呂麟一掌擊出!
  不要說六指琴魔,剛才撥動了主弦的那一下巨震,已令得呂麟的心神,震動了一下,就算完全沒有六指琴魔,那人的這下偷襲,來得這樣地突然,而且那一掌之力,也如同排山倒海,极是強勁,呂麟在完全沒有准備的情形之下,也不容易避過去。
  饒是呂麟的武功,在近年來,更是突飛猛進,陡然之間身形一凝,一式“雙峰插云”,向前發了出去,將那人騰騰地震了杬步,但是呂麟的身形,也已被那人阻了一阻。
  而就在這一阻之間,六指琴魔已向前赶出了兩丈許,一輪急驟已极的琴音過處,呂麟只覺得頭重腳輕,心血翻騰,再也站立不穩,他想要發招,但竟然已沒有力道揚起手臂來。
  在呂麟將要失去知覺昏迷過去之際,他看到那個向自己偷襲的人,正在對著自己,咧嘴獰笑。那人面肉瘦削,陰森之极,面色蒼白,猶如厲鬼,不是別人,正是泰山万笏谷的黑神君!
  呂麟只來得及認清那人是泰山万笏谷的黑神君,便已然眼前金星亂迸,“咕咚”一聲,栽倒在地!
  就在呂麟跌倒之際,黃心直也已醒了過來,他一見自己已經在至尊之宮的面前,火把燭天,心中不由得大奇,一抬頭間,又看到了六指琴魔的背影,忙叫道:“爹!”
  六指琴魔一听黃心直的叫喚,便立即轉過身來,也停止彈奏“八龍天音”,黑神君踏前一步,一俯身,將呂麟提了起來,手伸處,在呂麟的“帶脈”.“气海”兩穴上,重重地點了一點,手一松,“砰”地一聲,又任由呂麟跌在地上。
  六指琴魔來到了黃心直的身旁,道:“你沒事了嗎?”
  黃心直背后傷口的血,也已然因為靈藥的效驗發揮而自動止住,他手在地上一按,坐了起來,卻未曾看到背對著他跌在地上的呂麟,滿面皆是迷惑之色,道:“爹,我怎會在此處的?”
  六指琴魔面色一沈,道:“休得多說,快去休養!”一揮手間,立時有四個人,將黃心直抬了起來,向至尊之宮,疾馳而去!
  六指琴魔轉過身來,向黑神君一笑道:“黑神君,若不是你奇兵突出,這小賊只怕已然逃脫了,我能蒙你前來,實是榮幸!”
  要知云集在至尊之宮的武林中人,固然有不少是邪派之中的高手,但是像山東泰山,万笏谷黑神君這樣,已具一代宗主身分的一流高手,卻還沒有,六指琴魔心知像黑神君這樣的人吻,也來投靠自己,极是有用,所以言語之間,頗是客气。
  黑神君也是一笑,道:“至尊何必太歉,若不是八龍天音,具有不可抗拒,無上之威,我怎制得住這個小賊?”
  六指琴魔听了,心中得意,呵呵大笑,道:“黑神君,天下武林人物,舍我而外,自然唯你是尊了,你昨日方到,我尚未曾將我對付敵人的計划,与你說起過,何不秉燭夜談,共商對策?”
  眾人見六指琴魔如此看重黑神君,面上不禁現出了欣羡之色。
  黑神君卻道:“至尊,這小賊与我大有過節,能否待我處置他之后,再來聆教?”
  六指琴魔道:“好!好!明日中午,齊會眾人,在大殿之上議事?”
  一時之間,四面八方,響起了一片轟然答應之聲,六指琴魔左顧右盼,躊躇滿志,丑得像鬼的臉上,浮起了极是邪惡的笑容!
  等到答應聲低了下去,也才一揮手,眾人又圍護著他,向至尊之宮而去。
  黑神君等眾人走出了五六丈,才向著呂麟,一聲長笑,道:“小賊,你今日還有何話可說?”
  呂麟在八龍天音停止之后不久,便已然醒了轉來。因為六指琴魔彈奏“八龍天音”的時間并不太長,是以他也未曾受什么內傷。
  但是他的“气海”.“帶脈”兩穴,卻已被黑神君以重手法封住!
  在他醒了過來之后,一連几次,運气沖擊,卻是未能將穴道沖開!
  黑神君和六指琴魔的對話,他也几乎全部听到,他不禁想起了魔龍赫熹來,他實是不明白,像魔龍赫熹這樣的人物,怎么會有這樣儿子!
  可是,當他想起相反地,六指琴魔會有黃心直這樣的儿子時,他也不再覺得奇怪了?
  當黑神君向他講話之際,他根本出不了聲,只是目射怒火,望著黑神君。
  也這次的失敗,可以說是敗在黑神君之手!
  黑神君“哈哈”一笑,當胸將呂麟提了起來,向至尊之宮掠去。
  因為六指琴魔對黑神君与眾不同,眾人也對黑神君极是恭敬。
  黑神君提著呂麟,一直來到至尊之宮中他自己的住所之內,才將呂麟放了下來。呂麟不知道他將要怎樣處置自己,反正他自己為人所制,只得听天由命。
  黑神君將呂麟放在床上之后,先將呂麟,以背向上,一伸手“嗤”地一聲,已然將呂麟背上的衣服,全都撕開來!
  呂麟此際,不知道黑神君要對他作啥,心中實是駭然!
  只見黑神君自怀中扑出一只大如拳頭的葫蘆來,那只葫蘆,其色通紅,看來十分可愛,呂麟也不知葫蘆放的是什么。
  只見黑神君獰笑了一下,將塞子拔了開來,呂麟立即便嗅得一陣酒香!
  那一陣酒香,十分濃冽,片刻之間,便已然充滿了整個屋子!
  呂麟的心中,不禁大是奇怪,心想那只葫蘆如此之小,所發出的酒香,卻又如此濃冽,可見那酒之好,實是無出其右。
  但是黑神君在這個時侯,拿出這葫蘆酒來,又是什么意思呢?
  難道他要剖了自己,以人心來下酒嗎?呂麟想到此處,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一個寒戰,果然,又見黑神君取出了一柄利刃來。
  那柄利刃,其薄如紙,可是鋒口之利,也是無以复加。
  呂麟的身上,不由得滲出了冷汗,他想不到自己,終于死在至尊宮中,而且還是死在黑神君之手。可是呂麟的心中,卻絕未想到“后悔”兩字。當他打定主意,將黃心直送回到至尊之宮來的時候,他早已將一切可能發生的事,全都作了最坏的估計。
  他所沒料到的,只是自己會死在黑神君之手,而不死在“八龍天音”之下而已!
  呂麟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黑神君,等到黑神君手中的利刃,向自己刺來。
  但是黑神君將這柄利刃取出來了之后,卻又取了過來。那柄利刃,約有杬寸來長,半寸寬狹,鋒口如雪,黑神君又將之取在手中之后,以大姆指在鋒口之上,試了一試,是否鋒利,突然轉過身來,將利刃向呂麟晃了一晃!
  呂麟心中暗叫道:“來了!”
  在那一剎間,他心中反倒感到十分平靜,只是想起,端木紅在吐了血之后,不知怎么樣了!譚月華又不知上那里去了……
  黑神君將利刃在呂麟的面前一揚之后,突然一下獰笑,將利刃的鋒口,貼近了呂麟的鬢邊,向上猛地一移,只听得“刷”地一聲,鬢際一涼,已然被利刃剃去了一片頭發!
  呂麟吸了一口气,索性不再理會黑神君,他要把握時机,如果能夠在黑神君尚未下手之際,便將穴道沖開,情形便可改觀?
  可是,一任呂麟運气沖穴,黑神君究竟不是武功泛泛之人,他下手之際,也早已料到呂麟不甘心就此被制,會運气沖穴,因此運足了十成功力,呂麟無法將穴道沖開!黑神君剃去了呂麟的一片頭發之后,將利刃重又放在桌上。
  然悛,又取起了那只小葫蘆,向手掌中心,傾出了十來滴金黃色的液体!
  那十來滴金黃色的液体,一傾了出來,室中的酒香更是濃冽到了极點,呂麟直到此際,仍是不知道黑神君在鬧些什么鬼。
  只見黑神君轉了過來,曳了一把椅子,在床前坐了下來,手掌一覆,便已然將他滴有酒漿的左手,覆到了呂麟的“靈台穴”上。
  呂麟只覺得“靈台穴”上,一股力道,壓了下來。本來,“靈台穴”乃是人身要穴,若是有外力襲到,任何武功有火候的人,郡會自然而然,運气与之相抗,但此際呂麟一覺出“靈台穴”上,有一股大力,襲了進來之后,心中一動,非但不運力相抗,反倒真气一收,將那股大力,引了進來!
  片刻之間,他只覺得“帶脈”.“气海”兩穴,略略松了一松,雖然穴道一樣被制,但是卻已然可以開口講話!
  他立即一聲陡喝,叱道:“黑神君,你想作什么?”
  呂麟在陡然之間,一聲巨喝,著實將黑神君嚇了老大一跳!只見他身子震了一震,几乎連那張椅子,一齊跌倒!
  可是他立即看出,呂麟只不過是可以出聲講話,身子并不能動彈,便定下神來,冷笑一聲,道:“等一會你就可以知道了!”
  呂麟只覺得他按在自己背上的手,在不斷地來回移動著,所移動的方位,全是督脈上的穴道,呂麟殫智竭力,也想不出黑神君在鬧什么鬼,便冷冷地道:“黑神君,你如想要折磨我,實是在做夢,我如今想要自斷經脈而亡,也极容易!”
  黑神君听了,面色微微地變了一變,雖然一閃即逝,但是卻逃不過呂麟的眼睛。
  呂麟心中,不禁更是奇怪,暗忖他听得自己要自斷經脈而亡,又何必惊慌,莫非他不想自己死去嗎?他正在想著,已然听得黑神君恨道:“呂小賊,你要自尋死路,可是你自己的事!”
  呂麟听了,心中不由得猛地一動,暗忖听他的口气,竟像是不希望自己死去一樣,這卻又是為了什么?他想了一想,“哼”地一聲,道:“反正都是死,總比死在你這种畜牲手中的好!”
  黑神君右手在呂麟“督脈”的穴道上,移來移去,左手卻是空著,他一听得呂麟罵他,反手一掌,便向呂麟的面上,摑了過來。
  呂麟的身子不能動彈,無法躲避,“叭”地一聲,已然被他摑個正著,半邊臉立時紅了起來!呂麟心中,不由得勃然大怒,罵道:“畜牲,枉你父親如此英雄!”
  黑神君冷笑一聲,道:“你再罵,若是我按不下怒火時,可是你自討苦吃!”
  呂麟吸了一口气,道:“你如今究竟想將我怎樣,快說!”
  黑神君咧嘴,陰惻惻地一笑,道:“我想要你還一件東西出來!”
  呂麟听了,更是莫名其妙,可是看黑神君的情形,卻又不像在開玩笑,便道:“我取了你的什么,你要我還了出來!”
  黑神君一字一頓地道:“七色靈芝!”
  呂麟愣了愣,突然“哈哈”一笑,道:“七色靈芝我早已服了下去,你有什么辦法,可以令我將它還給你?”
  黑神君冷冷地道:“我离開了唐古拉山之后,遇到了一個老朋友,和他講起七色靈芝一事,他連叫可惜不止,便教了我一個方法,可以令你將七色靈芝,還了出來。小賊,你若是想活命的,可別弄什么花樣!”
  呂麟冷笑道:“黑神君,你莫非是在做白日夢嗎?”
  黑神君一聲長笑,道:“一點也不!我如今將兩百年陳酒漿,在你督脈的穴道之上,用力按擦,令你血脈奔騰,然后──”。
  他講到此處,伸手拿起了那柄利刃,揚了一揚,道:“以這柄利刃,割破你的脈門,待行走督脈的血液,全都噴了出來之后,我服食了下去,雖然抵不上服食七色靈芝之功,也可以有八成效力!”
  呂麟听到此處,心頭不禁大受震動,呆了好一會,才道:“你說我不會死,卻不是在騙人?”
  黑神君冷笑道:“裁騙你作啥?你自然功力驟減,但斷不致于死!”
  呂麟一聲怪笑,道:“你倒說得好听,我功力驟減,身在至尊之宮中,難道還能飛上天去嗎?你別做夢了,我如今一死,你一番心机,也是白費!”
  呂麟早已想到自己已然万難脫身,因此話才一講出,真气便自逆轉!
  呂麟的真气,才一逆轉,他全身便自發出一陣“格格”之聲來。
  黑神君面色一變,叱道:“小賊,我一黑砂掌下來,先將你打成重傷,只不過減卻一半效力,你一樣難免為我所制,到時卻真是難逃一死了?”
  呂麟面色血紅,那是真气逆轉之故,望著黑神君,掙扎著吼道:“左右是一死,我怕什么?”
  黑神君手掌已揚了起來,掌心變得漆也似黑,一掌已將擊下,但是卻倏地停住,喝道:“小賊,你且听我說!”
  呂麟道:“你有什么話要講,盡量說便是了,鬼叫作啥?”
  黑神君狠狠地望著呂麟,道:“你若不逆轉真气,我保你逃出去!”
  呂麟听了,心中不禁一動,立時停止了逆轉真气,他心知此際,雖然受制于黑神君,但因為黑神君要盡多地取得那七色靈芝的功效,不到万不得已不會下手打傷自己,也更怕自己自斷經脈而亡。
  當下呂麟冷笑一聲,道:“你保證我逃出至尊之宮?”
  黑神君忙道:“不錯,你雖然失了一大半武功,但是卻不致于死!”
  呂麟“呸”地一聲,道:“你這种畜牲,說話如同放屁一樣,我信你才怪哇!”
  黑神君面色一沈,道:“小賊,你莫非當真要自尋死路嗎?”
  呂麟道:“你要我信,倒也不難,除非你去找一個中人來作保!”
  黑神君冷冷地道:“你要我找什么人來?”
  呂麟道:“你不妨找六指琴魔之子,前來作一個中人!”
  呂麟之所以要提出黃心直來,是他希望黑神君不知道黃心直和自己之間的關系,以為既是六指琴魔之子,當然是和他站在一邊。但事實上,只要黃心直一到,一定不讓黑神君再對自己下手!”
  呂麟話才說完,黑神君已然“哈哈”大笑,道:“你做夢哩!我又不是杬歲小娃子!”
  呂麟已知自己此計無用,不由自主地,歎了一口气。黑神君道:“小賊,如今你唯一辦法,便是信我的話?”
  呂麟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來,道:“黑神君,要我信你難,但你卻可以信我!”
  黑神君問道:“我信你什么?”
  他一面和呂麟說話,一面仍不停地傾出葫蘆中的酒漿來,倒在手掌上,在呂麟的背脊上按擦。呂麟道:“你如果現在就解開了我的穴道,我脫身而出之后,一定為你取一件和七色靈芝,功效不相上下的靈物來!”
  黑神君冷笑道:“這辦法更好了,等你靈物取到,只怕我已然死在金剛神指之下多時,連骨頭也都已然成了灰了!”
  呂麟忙道:“黑神君,你可曾听得四十九煞,通天秘道之名?”
  黑神君陡地呆了一呆,在不斷移動著的手,也為之略停了一停。
  只見他目射异光,道:“你知道秘道何在,能進秘道去嗎?”
  事實上,呂麟只是知道秘道昀所在,能否進入秘道,他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他想了一想后,卻點頭道:“不錯,是令尊告訴我的,若你能放我出去,我通過秘道,為你取一件寶物出來!”
  黑神君眼中,凶光閃閃,望定了呂麟,卻不出聲。呂麟的心頭,极是緊張,等著他的回答!
  呂麟此際,心頭“怦怦”亂跳,因為若是黑神君不答應的話,他實是死路一條!
  好一會,才听得黑神君道:“小賊,你到過那寶庫之中嗎!”
  呂麟听得黑神君問出了這樣一句話來,心中便已然松了一口气,道:“不錯!”
  黑神君“桀”地一聲怪笑,道:“小賊,你想在我面前弄玄虛,道行還差得遠哩!”
  呂麟忙道:“若是我存心騙你,便不得好死!”
  黑神君冷笑道:“你眼前已經是不得好死了,發誓何用?”
  呂麟听得出他所說的話,雖然仍是不信,但是口气卻已然松動了許多,連忙道:“黑神君,你我之間,雖然仇恨甚深,但如果你如今肯以助我脫身,我一定不會忘了這件事,也一定會冒險通過那四十九煞,通天秘道,為你去取寶物!”
  黑神君“霍”地站了起來,在室中來回踱了几步,沉聲道:“那你且說說,老頭子的寶庫之中,究竟有一些什么?”
  呂麟想了一想,道:“一共是有七樣寶物!”
  他才講了一句,黑神君眼中,已然异光閃耀,道:“是哪七樣,你快一件一件,仔細說來!”
  呂麟道:“第一件,是一疊手掌大的黑紗。”
  黑神君惊呼了一聲,呂麟趁机問道:“那疊黑紗,是什么東西?”
  黑神君一瞪眼,道:“再說!”
  呂麟道:“在黑紗之旁,是一塊扁平的鐵塊……”他一面說,一面留意黑神君的面色,只見黑神君的面上,露出了极是貧婪之色!
  呂麟心知黑神君見多識廣,那兩件東西,自己絲毫不知妙用,但是黑神君卻一定深知底細,所以一听之下,神色才會如此激動!
  他只不過略停了一停,黑神君已然一迭聲地摧道:“快說!快說!”
  呂麟續道:“再就是一柄色作淺青的匕首──”
  黑神君一听至此,已然忍不住失聲道:“松石匕!那匕首可是上有木紋的嗎?”
  呂麟點頭道:“正是。”
  黑神君又道:“快說,還有四件是什么?”
  呂麟道:“還有一只玉盒,不知其中放的是什么,再就是一件似劍非劍的兵刃,晶光閃耀,和一只徑可尺許的圓輪,顏色黝黑,和一枚藍色的果子,那果子還帶著兩片葉子!”
  黑神君每听呂麟講出了一件,面上便露出了一陣惊喜之色。
  等到呂麟講完,他仍然問道:“沒有了嗎?”
  本來,在寶庫之中,最后還有一只大木盒,盒中乃是放火羽箭的,但是盒中卻已然空無一物,因此呂麟便道:“沒有了!”
  黑神君听了,又在屋中,來回踱了几圈,道:“小賊,沒有老頭子帶路,那通天秘道之中,共有四十九個關口,皆足以致人于死,你自信能夠通得過去嗎?”
  呂麟想了一想,道:“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然當盡力而為。”
  黑神君來到了床沿,湊近了身子,目光之中,邪光隱射,道:“我如何可以相信你?”
  呂麟听得他如此問法,心中不禁大喜,忙道:“你盡可放心,不知那七件寶物之中,你要取哪一件?只要你說了,我一年之內,定然設法,為你取到!”
  黑神君“哼”地一笑,道:“小賊,你可得弄清楚,如今,你性命是在我手中!”
  呂麟道:“我自然知道,不然何必答應冒險為你去取寶物?”
  黑神君又是一聲冷笑,道:“你知道就好,你听著,我要你將那七件寶物,全都替我取來!”呂麟万料不到黑神君竟然會如此貪心!竟然要將寶庫之中的异寶,全都据為己有!”
  當下他不禁呆住了,作聲不得。
  呂麟歎了一口气,道:“黑神君,令尊曾經有言,任何人,只要能夠通過那四十九煞通天秘道,便可以取上一件寶物,但是卻也只准取上一件,絕對不能多取,更何況是要全部取來!”
  黑神君“嘿嘿”冷笑,道:“你不答應,那也由得你!”
  在那一瞬間,呂麟心念電轉,想到了不知多少事情!他想到以黑神君的為人而論,若是自己不答應他的要求,他一定毫不猶豫地將自己殺死!
  他也想到,自己死在至尊之宮,而且是死在黑神君之手,簡直一點意義也沒有!
  但是魔龍赫熹,既然只准能入得寶庫之人,取一件寶物,當然不是空口說白話,而一定是在寶庫之中,設有极厲害的埋伏!
  以魔龍赫熹的為人而論,那通天秘道中的埋伏,雖然厲害,但是他為了提掖后進,如果真要是不怕死,有勇气的人,才可以通過的。但如果貪念一起,只怕定要葬身寶庫之中!
  當然,如果呂麟不是十分守信的人的話,他盡可以先答應了黑神君,然后才若無其事,根本不去冒通過通天秘道之險!
  但如果黑神君不是深知呂麟為人的話,當然也不會如此輕信于他!
  呂麟想了片刻,道:“黑神君,你若是一定要我將七件寶物,一齊取來,那只怕害人害己!”
  黑神君冷冷地道:“如何會害人害己!”
  呂麟道:“赫老前輩曾立下條例,身入寶庫之人,只准取一件寶吻,若是多取,只怕埋伏發動,我死在寶庫之中,你則連一件寶物都取不了!”
  但是黑神君此際,負念正熾,如何听得進去?呂麟話才說完,他已然答道:“那不干你事,你要命的,便得小心從事!”
  呂麟見黑神君不肯听自己之言,心想縱便死在寶庫之中,和如今死在黑神君手中,至少有一年的時間可過。
  如果在這一年之中,能以找到火羽箭,除掉六指琴魔的話,那么父母之仇既報,自己就算死去,也可以沒有憾事了!
  因此,他想了半晌之后,道:“好,我答應你便是,你快解開我的穴道!”
  黑神君面上,露出了一個滿足的笑容,一伸手,便要向呂麟的腰際拍下。但是,在他的手掌,离呂麟身子,尚有半尺許的時候,卻陡地停住,道:“小賊,你如果食言,又該當如何?”
  呂麟苦笑道:“黑神君,你大可放心,若是我存心食言,剛才又何必考慮那么久才答應你?只不過我仍要提醒你,若是你想將寶物之中的寶物,盡皆取來,我賠上一條命不打緊,只怕你到頭來,仍然是一件寶物也到不了手!”
  黑神君冷笑道:“就算我一件寶物也到不了手,能借老頭子的埋伏,除去了你這小賊,我也可心滿意足了!”黑神君毫不保留地講出了這樣的兩句話來,呂麟心中,也不禁為之一凜!
  但是,他剛才既然已經答應了黑神君,此際自然沒有再改口之理!
  當下他呆了半晌,道:“你快解了我的穴道吧!”黑神君這才拍下掌來,呂麟只覺得身上一輕,便即一躍而起!
  呂麟才一躍起,黑神不由自主,身子向后退了几步,橫掌當胸,如臨大敵!
  呂麟見了他這等情形,心中不禁大是好笑,道:“黑神君,你放心,既然你肯解我的穴道,我焉有立即害你之理?”
  黑神君被呂麟叫破了心事,面上不由得一紅。呂麟更不欲在此久留,一個轉身,閃到了窗邊,足尖點處,已然穿出!
  他剛一穿出窗子,便突然听得黑神君在室內叫道:“誰?”
  呂麟愣了一愣,心忖黑神君為何大呼小叫?他身子一隱,靠在牆上,側耳紐听。
  只听得一人叫道:“黑神君嗎?黃公子已然醒轉,他吩咐切不可害了呂小俠,他立即要來此處,探視呂小俠了!”
  呂麟一听得那人的話,心中不由得后悔不迭,l暗自悲傷!
  也其實是應該料到,黃心直醒轉之后,一定會奇怪何以自己會在至尊之宮,左右服侍他的人,當然也會將事情的經過,講給他听。
  而黃心直听了之后,也一定會立即制止黑神君加害自己!
  可惜黃心直派來的人,遲來了片刻,以致自己答應了黑神君盜寶一事!
  只听得黑神君道:“相煩上覆黃公子,遲了一步,呂麟已然死了,那是六指琴魔之命,卻怪不得我!”那人答應了一聲,便自离去。
  呂麟心知這一來,黃心直心中,一定會難過之极,但是自己此際,卻是無法現身。因為黃心直雖然會保護自己,但六指琴魔,卻是非將自己置于死地不可,眼前第一要務,便是先离開了至尊之宮!
  他定了定神,身形展動之間,便向前疾掠而出,一路上,小心翼翼,唯恐打草惊蛇,一見有人,便立即躲在黑暗之中。
  沒有多久,他已然從閘口之中,疾掠了出去,一口气奔出了十余里,才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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