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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杬章 無風起浪 呂小俠脫困


  厲空和楊賽環兩人,本來便不認得宮無風的。
  但此際离至尊宮已近,宮無風又气度非凡,他們兩人,自然可以猜到,來的是武林至尊之宮中,有地位的武林高手。因此厲空一拱手,道:“在下苗疆七魔之中,紅魔厲空!”
  厲空這句話,才一出口,宮無風的面色,便自微微一變。
  但是他卻立即恢复了常態。
  厲空一心前來投奔六指琴魔,也未曾覺察到宮無風的面色有异。
  反倒是在一旁,被鐵箍箍住,身在木板上的呂麟,覺察到了宮無風面色上的變化,心下不禁一奇,暗忖這是什么原故!難道宮無風和苗疆七魔,曾有什么仇恨不成?可是看他們的情形,卻又分明未曾見過!
  當下宮無風忙道:“久仰!久仰!這位呢?”
  綠魔楊賽環尖聲道:“在下姓楊名賽環!”
  宮無風“呵呵”一笑,道:“武林至尊,得知兩位到來,定必大是歡迎!”
  厲空一笑,道:“我們此來,還有一些薄禮,送來給至尊!”
  他一面說,一面便向釘在木板之上的呂麟,指了一指,宮無風早已看到,釘在木板上的人,乃是六指琴魔務必要找到的對頭之一 。 ,也正因為這一點,他听到厲空報出名頭之際,面色才會微微一變!
  原來宮無風此人,不但詭計百出,而且,野心也是极大。
  在金骷髏未到至尊宮之前,他在至尊宮中,玩弄權術,儼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金骷髏一到,和黑神君兩人,深得六指琴魔信任,金骷髏又隨侍在六指琴魔的身側,宮無風在武林至尊之宮中的地位,已然打了一個极大的折扣!
  而厲空和楊賽環兩人,乃是苗疆七魔中的人物。那“苗疆七魔”,各有所長,當年聲名何等暄赫。雖然敗在明都老人手下,只有兩人漏网,但是邪派中人,提起他們來,仍然是十分欽佩。一到至尊宮,又必然受到重視!當然,宮無風首先便考慮過,能否將這兩人,攏絡為己用。
  但是他立即放棄了這個念頭。
  一則,也師門有兩個人,是死在苗疆七魔之手的,雙方有著梁子。
  二則,這兩人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到了至尊宮后,自然可以看得出金骷髏和黑神君兩人,勢力比自己更大,也不會受自己的攏絡。
  他這人极工心計,片刻之間,已然將兩人一來到至尊宮后,所可能發生的情形,俱都想了一一遍,心中已l暗自有了主意。
  可是從表面上,卻一點也看不出來,只見他笑容滿面,道:“兩位這份禮,定可得至尊歡心,在下宮無風在至尊宮中,忝為四大座主之一,尚祈兩位,以后多加指教!”
  宮無風最后那句話,原是試探一下,厲空和楊寶環兩人,究竟為人如何。
  厲空“哈哈”一笑,道:“豈敢!豈敢!”竟老實不客气起來!
  宮無風心中,勃然大怒。
  但是他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向后一揮手,那七八人,一齊調轉馬頭,向著至尊之宮,疾馳自去,宮無風又道:“兩位且跟我來。”
  他一面說,一面也牽動馬頭,向前馳去。厲空和楊寶環兩人,滿怀高興,帶著呂麟,跟在后面。呂麟在木板之上,拚命運气,希望在最后關頭,可以掙脫那些鐵箍逃走。
  可是,“苗疆七魔”所用有毒藥,實是厲害無比,呂麟始終難以令得全身真气,通暢無阻,身子也仍是軟綿綿地。呂麟心中,又長歎了一聲。如今,他只有最后一個希望了。那希望就是,如果到了至尊宮,黃心直知道了這件事的話,他可能會再堅持的救自己一次!除此以外,呂麟實是想不出什么可以脫身而去的辦法!
  沒有多久,宮無風和紅、綠兩魔,已然馳出了五六十里。剛才跟著宮無風而來的那七八人,早已然跑得蹤影不見。只見眼前的大路,越來越寬,顯然是最近才修 而成的。
  大路的兩旁,也有著不少的亭子,想是供至尊官人,來回馳騁之際,作憩息之用。
  呂麟見了這等情形,心中更是禁不住一陣一陣地難過。
  他此際心頭難過,倒不僅是因為這次,落在六指琴魔的手中,便万難逃脫,而且,還因為四面八方的巨 大惡,聞風來投的,越來越多,至尊宮的勢力,也是日盛一日,火弦弓仍在至尊宮中,火羽箭雖說有了線索,但仍是渺茫之极。
  這樣下去,只怕武林之中,噩運難止!
  他想到此處,胸中憤懣之极,不自由主,熱淚奪眶而出!
  又過了不多久,只見宮無風突然一勒馬 ,在一座老大的涼亭子旁,停了下來。
  紅魔厲空忙道:“宮座主何以不再前進?”
  宮無風一笑,翻身下馬,道:“請兩位下馬,在亭中稍候。”
  綠魔楊賽環兩道刷子也似的濃眉一豎,尖聲道:“為什么?”
  宮無風仍是滿面含笑,道:“至尊曾立下規矩,凡是前來參加至尊之宮的英雄,在未到尊宮前,必須在此涼亭,候上片刻,待接引之人,帶著謁見之禮,見了至尊,听至尊令下,方始決定,是否延請入宮!”
  楊賽環道:“我們兩人,也不能例外嗎?”
  宮無風心中暗罵“好跋扈的東西”,口中卻道:“兩位不消候上多久,定然可蒙至尊召見,何必坏了規矩,以令至尊不快!”
  厲空和楊賽環兩人,互望了一眼,“哼”地一聲,一齊下了馬。
  厲空伸手挾起了呂麟,一齊來到了涼亭之中。
  宮無風向呂麟望了几眼,道:“兩位,這小子面色萎黃,是中了毒嗎?”
  楊賽環怪聲大笑,道:“下錯!”
  宮無風忽然雙眉一皺,道:“在下有一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楊賽環豬眼一瞪,道:“什么話!”
  宮無風一笑,道:“以兩位的名頭而論,一到宮中,自然為至尊重用,在下以后,多半是兩位屬下,因此才敢說這話。”
  宮無風這几句話,捧得厲空和楊賽環兩人,心中大喜。
  他們兩人,本就是目空一切的人物。
  而且,“苗疆七魔”,除了昔年,在明都老人手中一敗之外,也的确未曾在任何人手下吃過虧,橫行無忌,自尊自大。
  他們來到至尊宮,還曾立定了主意,若是“八龍天音”,不如傳說中的那樣厲害時,便取六指琴魔的位置而代之!
  所以,宮無風的阿諛,正中兩人下怀,兩人一齊揚聲怪笑,道:“你說吧!”
  宮無風見兩人已被自己說得相信,心內暗喜,道:“這小子,至尊對他,恨之切骨,而且武功又高,所擅金剛神指,不知傷了至尊宮多少兄弟,他如今被釘在鐵環之中,自然難以逃脫,若是兩位結他服了解藥,豈不是更顯得兩位英雄無匹!”
  厲空和楊賽環兩人听了,沈吟不語。
  呂麟在一旁,雖然被釘在木板上,但是宮無風的話,他卻是听得极其清楚。
  當下他心中不禁奇怪已极!因為宮無風絕不是什么善心之人,在呂麟等眾俠的手下,還曾吃過大虧,受過重傷。可是他此際,卻向紅.綠兩魔,索取解藥!
  表面上听來,宮無風似乎完全是在為紅綠兩魔著想,理由也极為冠冕堂皇,但是呂麟卻知道,他心中一定另有所圖。
  可是一時之間,呂麟卻也想不出宮無風究竟是為了什么。
  他心中實是希望,紅,綠兩魔為宮無風說動,給自己服下解藥,因為一服下解藥,那几個鐵箍,憑自己之力,要掙斷也并非難事?
  宮無風見厲空和楊賽環兩人,猶豫不決,又說:“還有一點,至尊必定是要以“八龍天音”,令這小子受盡痛苦而亡。如果他身中奇毒,只怕“天龍八音”一起,這小子便自死去,難免使至尊不樂,兩位尚祈深悉!”
  紅魔厲空道:“你說你要先帶這小子去見六指琴魔嗎?”
  宮無風道:“至尊如此規定,在下也實無他法可想!”
  厲空道:“那你卻要小心些,解藥一施,半個時辰之內,他便可以功力全复了!”
  宮無風道:“半個時辰之內,這小子已然身在至尊之宮了!”
  厲空這才“嗯”地一聲,突地伸出手來,中指“拍”地一彈。
  就在他一彈之際,只見一片彩藍色的薄霧,已然隨之而發!向呂麟頭部,罩了下來。
  宮無風在一旁見厲空如此出手,心中不禁又吃了一惊。
  他心中暗忖,武林之中,善于使毒的邪派中人,自己也曾會過不少,但是像厲空那樣,出手如此神奇,一彈指間,便已然有一片薄霧飛出,事先卻一點跡象也沒有的,卻是絕無僅有!
  呂麟身在木板之上,不能動彈,一覺出那蓬彩藍色的薄霧,向自己迎頭罩來,也不知是吉是凶,反正他無法趨避,只得听天由命。
  片刻之間,他鼻端已然聞到了一股异樣的辛辣之味,全身不由自主,震了一震。
  也就在那一瞬間,那一片藍霧,也已然隨風而逝,不知去向。
  厲空道:“解藥已施,你將他帶走吧!”
  宮無風道:“閣下如此神技,确是罕見!”
  宮無風那兩句話,倒的确是存心而發,并非過分阿諛之詞。
  厲空“呵呵”一笑,道:“我們兩人,所使各种毒霧,相克相成,剛才這片彩藍色的薄霧,若是未曾為另一种淡黃色薄霧所迷,全身軟弱,不能動彈,一經吸入,便癲狂而死。但如果已然中毒,卻又能解毒,些須小技,宮座主何必盛贊!”
  這一番話,听得宮無風出了一身冷汗,暗忖若是這個人,有了害人之意,誰能夠刻刻提防,不為他們的毒藥所趁!
  他心中吃惊,更是不敢和兩人,久在一起,忙道:“兩位在此稍待,在下在一個時辰之中,必然可以回來,接兩位去見至尊的。”
  厲空和楊賽環兩人,在涼亭中坐了下來。
  宮無風挾起木板,飛身上馬,便向前馳去。
  呂麟在那股辛辣的异味,一入七竅之后,沒有多久,便已然覺出,任,督二脈,斷續的真气,首先已然連接了起來。
  他心中雖還不知宮無風的真正用意何在,但是卻也大是欣慰。
  因為,紅魔厲空所發出的那片藍霧,确是可解自己所中的奇毒。
  而只要武功一复,要掙脫鐵箍,并非難事,只怕未到至尊之宮,便可走脫!
  呂麟一想及此,更是希望陡生,也不管宮無風策馬疾馳,只是緊閉雙目,運轉真气,不到小半個時辰,已然覺得全身真气,將可以暢通無阻!
  但是,也就在這個時候,呂麟忽然覺出宮無風已然停了下來!
  呂麟的心中,不由得陡地一涼,暗忖莫非已然到了至尊宮?
  他連忙睜開眼來,卻又是一呆。
  因為算來,這些時候,宮無風已然可以來到至尊宮的附近了。
  可是呂麟睜眼一看,只見身在一個陰暗無比,怪石嶙峋的小山谷之中。那小山谷的形勢十分隱蔽,四面危崖高聳,連陽光也晒不進來,是以十分陰暗潮濕,也靜到了极點。
  呂麟心中剛一凜間,宮無風手臂一振,已然將呂麟震出了丈許,落在地上,他也接著,飛身而下,呂麟心知宮無風將對自己不利,連忙再運轉真气,希冀在宮無風赶到之際,便能掙脫鐵箍。
  但是,真气運轉,卻是急不出來的,呂麟剛一鼓動真气,宮無風已然扑到,手腕翻處,一柄尺許長短,明晃晃的利刃,倏地出手,刀光已然指住了呂麟的咽喉,呂麟只覺得涼颼颼地,只要宮無風手向下一壓,他立時要死于非命!
  當下,呂麟苦笑了一下,道:“想不到我竟死在你這种下杬流的手中!”
  宮無風冷笑一聲,道:“小子,我是救你,你當我來害你嗎?”
  呂麟向抵在自己咽喉之上的那柄利刃,望了眼,哈哈大笑,道:“天下之大,當真是無奇不有,救人這樣救法的!”
  宮無風冷笑一聲,道:“臭小子,你死在臨頭,還神气什么?”
  呂麟一面在和宮無風講話,一面也在迅速地猜想宮無風的意思。
  他已然可以料到,宮無風要紅.綠兩魔,給自己以解藥,但此際卻又以利刃,將自己的咽喉抵住,必有要利用自己之處!他既要利用自己,當然也不會下手,殺害自己的!
  呂麟一想及此,膽气又是一壯。
  當下他一聲長笑,道:“大丈夫死則死耳,何足懼哉?”
  宮無風呆了一呆,忽然又滿面堆下笑來,道:“呂小俠豪气凌云,确是令人佩服。”
  呂麟一聲冷笑,道:“你不用忽硬忽軟,若是你存心救我,快將利刃,移了開去!”
  宮無風道:“呂小俠,你也是明白人,又何必我細說?”
  呂麟冷冷地道:“你想藉此要挾,要我作不能作之事,卻是做夢!”
  宮無風一笑,道:“在下自然知閣下仁俠可風,也不會要你去作不能作之事,只是想藉手閣下,除去紅,綠兩魔!”
  呂麟一听,不由得陡地一呆。
  在他的心中,對于宮無風的要求,實是難以想象!
  因為剛才,宮無風對于厲空和楊賽環兩人,還在笑語晏晏。
  但是,不到半個時辰,卻已然要自己下手,將兩人除去!
  呂麟呆了一呆之后。問道:“為什么?”
  宮無風道:“苗疆七魔,与在下師門有仇!”
  呂麟道:“只怕我一人之力,敵不過他們。”
  宮無風搖了搖頭,道:“我卻沒有辦法幫你的忙。而且,你如果答應了我的要求的話,遠要罰下毒誓,絕不將你我之間的話,講給第杬個人知道,我才能將你放開!”
  呂麟此際,一面和宮無風說話,一面不斷運真气,全身真气,已然暢通無阻。
  但是,他卻仍然不敢動彈。
  因為宮無風手中的利刃,已指在他的咽喉之上,他一有异動,宮無風仍然可以致他的死命!
  當下呂麟想了一想,冷笑道:“你的計策不錯啊!若是我胜了紅.綠兩魔,便代你報了仇,若是我敗了,于你也毫無損失!”
  宮無風一笑,道:“呂小俠究竟是明白人,這叫作一石二鳥之計。”
  呂麟“哼”地一聲。
  宮無風不等他講話,又道:“但對呂小俠而言,此際卻大是有用,你到了至尊宮,非死不可,如今,卻還可以搏上一搏!”
  呂麟冷冷地道:“若是我一脫身,不去戰紅.綠兩魔,反倒与你為難呢?”
  宮無風“哈哈”大笑,道:“呂小俠,你為人光明磊落,普天之下誰不知道!既已答應了我,怎還會出爾反爾,言而無信?”
  呂麟听了,默然半晌。
  宮無風的几句話,确卻然說得一點不錯,他除非不答應,若是答應了,當然會犯險去大戰紅、綠兩魔,而不會就此离去的!
  他默然不語,宮無風又道:“呂小俠可曾打定了主意?”
  呂麟忽然想起了黃心直來,道:“你說我到了至尊宮,必然難免一死,只怕未必!”
  宮無風乃是何等精靈之人,一听得呂麟如此說法,已然知道呂麟的心意,一笑道:“呂小俠,烈火祖師死后,至尊怒气未息,將黃公子禁于地下密室之中,至今未曾放出,你到至尊宮,也絕不能知道!”
  呂麟聞言,又呆了半晌。
  眼前的情勢,除了接受宮無風的條件之外,似乎并無他怯可想了!
  和紅、綠兩魔動手,能否取胜,呂麟實在是一點把握也沒有。
  但是無論如何,确如宮無風所說,總可以搏上一搏,比束手待斃好得多!
  因此,他長歎一聲,道:“好,我答應你!”
  宮無風道:“呂小俠,你若是再為他們兩人擒住,我也無能為力了!”
  呂麟叱道:“少廢話!”
  宮無風“哈哈”一笑,手臂一縮,利刃提离了呂麟的咽喉。
  就在那電光石火的一剎間,呂麟真气鼓蕩,雙足雙手,一齊用力一掙,只听得“拍拍拍拍”四聲過處,他手足上的鐵箍,已然一起被他掙斷,人也立即离開木板,站了起來!
  他動作极快,宮無風一步未曾退出,呂麟已和他對面而立,相距尚不及一尺,宮無風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面上也為之變色!
  呂麟“哼”地一聲,道:“你放心,我如今絕不來傷你!”
  宮無風連忙一連向后,退出了几步,方始定下神來,道:“呂小俠,不論如何,在下這次,總算對你,有相救之德!”
  呂麟冷冷地道:“胡說!”
  宮無風一笑,道:“在下還有一處地方,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的。”
  呂麟道:“什么地方?”
  宮無風伸手在怀中,摸出一只人皮面具來,向呂麟揚了一揚,道:“你戴了這只面具,到那涼亭之中,冒充是至尊宮里的人,厲空和楊賽環兩人,必然想不到會是你,可以趁机下手。”
  呂麟心中暗忖,對付厲空和楊賽環這等窮凶惡极的人物,原用不著講什么武林道義,宮無風此計,卻是大妙!一伸手,接過人皮面具來。
  只見那人皮面具,制作得十分精巧,不但眉.髯齊全,而且皮包,和生人無异,呂麟順手將面具套在面上,宮無風道:“妙极!妙极!你出幽谷后向西行上六七里,便可見到涼亭了!”
  呂麟“嗯”地一聲。
  宮無風道:“在下坐騎,可借你一用。”
  呂麟不再說什么,身形展動,掠出了兩丈,足尖點處,便已然上了馬背,雙腿一挾,便即向山谷之外,飛馳而出!
  跑出了山谷,沒有兩里,便見到一條清澈之极的小溪。
  呂麟就在馬背之上,俯身向溪水中照去,只見溪水中映著的,乃是一個虯髯漢子,完全不是自己的本來面目。呂麟雖然看出自己的面目,完全不同,但心中仍不免十分緊張。
  因為厲空和楊賽環兩人,本身武功如何,不得而知,但是他們身上,几乎無處不毒,用毒的本領,确是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一動上手,的确是防不胜防,難以預料后果如同!
  他在溪邊,并沒有停了多久,便又向西馳去,片刻間,已上了大路。
  那一座大涼亭,也已然在望。
  呂麟伸手,在馬屁股上拍了兩下,那馬旋風也似,來到了涼亭之前。呂麟手在馬背上,輕輕一按,人已然騰空而起,飄然而下!只見厲空和楊賽環兩人,正坐在涼亭之上,向也冷冷望來。呂麟大踏步地走到涼亭之中,粗聲道:“兩位可是缸魔厲空.綠魔楊賽環嗎?”紅魔厲空冷冷地道:“你是誰?”呂麟又踏前了一步,道:“至尊請兩位到至尊宮去,侯他召見。”厲空和楊賽環互望了一眼。楊賽環尖聲道:“宮座主呢?”呂麟又向前,踏出了兩步,厲空和楊賽環,似乎也已然覺出,事情有异,兩人一齊站了起來。
  呂麟道:“宮座主有事,在下前來相請,也是一樣的!”
  此際,他离開厲空和楊賽環兩人,已然只不過四五尺遠近!
  厲空道:“閣下如何稱呼?”
  呂麟道:“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呂,名麟!”他話一出口,真气運轉,一招“雙峰插云”,兩股勁風,已然向厲空和楊賽環兩人的胸前,轟然而出!
  這一招,呂麟足運了九成功力,而且又是猝然而發,厲空和楊賽環兩人,雖然也看出了來人的態度,大是有异。
  但是一任他們 猾無比,也万万想不到,被宮無風帶走的呂麟,竟會突然回來!指風一起,兩人身形向旁一閃,想要躲避之際,卻已然慢了一步,指風銳嘯之中,正好撞在他們兩人的胸口!這兩股指風之力,何等強大,兩人本身武功,雖也不弱,但一被指風撞中,卻也是眼前金星亂冒,站立不穩,向后倒去!
  他們身子,向后直跌飛了出去,“砰砰”兩聲,又撞在涼亭的兩根柱了之上。
  若是尋常人,胸前被呂麟指風襲中,背后又撞在石柱之上,只怕不命喪當場,也已然重傷不起,但厲空和楊賽環兩人,卻各有數十年功力,絕非泛泛之輩可比!
  他們在身子撞出之際,己然知道收不住勢子,可能撞在硬物之上。
  因此,在那電光石火間,早已真气運轉,凝于背心,一撞中了石柱,內功隨之反震了出去,只听得“轟”、“轟”兩聲,震天价巨響過后,偌大的一座涼亭,竟然嘩啦啦倒坍了下來!
  一時之間,碎石亂飛,塵煙迷漫,眼前什么東西也看不見!
  這一下變化,倒也大大地出乎呂麟的意料之外,他連忙“呼呼”兩掌,將向自己身上壓來的碎石,一齊蕩了開去。同時,他只見瓦礫四下之中,有紫光一閃。
  他冒著碎石,一躍向前,一招“一柱擎天”,又已疾襲而出!
  本來,此際原來是涼亭的所在,騰起一片煙霧,誰也看不到誰。
  厲空做夢也未曾料到,他腰際所懸,搶了來的紫陽刀,卻暴露了他的所在!
  一股指風,卷起無數碎石,向前疾涌而至,厲空剛想站穩腳跟,腰際又被指風,撞了一下!
  片刻之間,他連受至剛至猛的金剛神指之力,兩下重擊,武功再高,也是禁受不住,怪叫一聲,身如斷線風箏也似,向外直飛了出去!
  呂麟一見他身形飛起,哪里肯舍,足尖一點,疾掠而起,追了上去。
  本來,呂麟想掠上前去,先將他結果了,再來專心對付楊賽環的。
  可是,呂麟才掠出了丈許,只听得瓦礫堆中,楊賽環一聲尖叫,從叫聲中可以听出,楊賽環正向自己疾扑而至!
  呂麟連忙身子向旁一閃,只見楊賽環頭發披散,形同夜叉,雙手揚處,各有一蓬濃黑無比的黑煙,“嗤嗤”激射而出!若不是呂麟避得快,只怕已然被那黑煙罩中!
  呂麟當然知道,那墨也似黑的濃煙,必然含有奇毒,因此他身形一晃,再向后退去。
  只見厲空在跌出了杬丈之后,已然勉力站穩了身形,呂麟才一退出,身形一轉,又向厲空,扑了過去。此際,楊賽環也正向厲空仆去,兩人几乎是一齊動作,但卻是呂麟,快了一步。
  呂麟剛一到离厲空身前,只不過五六尺處,只听得厲空一聲獰笑,手揚處,一股黑煙,也已然向呂麟電射而至!
  呂麟早已知道,厲空即使身受傷,施毒的本領仍在。
  因此,他也早有准備,一見黑煙射來,著地便滾,避開了黑煙,欺向前去!
  電光石火之間,便已然滾近了杬四尺,一招“一柱擎天”,轟然指風中,厲空又怪叫一聲,身子重又向上,疾飛而起?
  呂麟心知厲空的武功再好,連受自己杬擊,也難以抵受。
  而且,看厲空向上飛起的情形,扎手扎腳,分明已然昏了過去。
  因此,他連忙足尖一點,也跟著飛身而起,同時,反手一掌,將楊賽環阻了一阻。
  他身如怪鳥,在厲空的身旁掠過,一探手,已將紫陽刀抓在手中,立即一反手,便是一刀!
  那一刀,刀身陷入厲空胸前,足有半尺之深,鮮血迸濺之中,呂麟一個轉身,斜斜落了下來,厲空連聲都未出,已然死去,尸体“砰”地落了下來!
  楊寮環疾奔在厲空的 身之旁,雙眼似要噴出火來,伸手在厲空的身上一拉,拉出了一連串五顏六色的小皮袋來。
  呂麟心知那些小皮袋中,所放的俱是他們仗以橫行的各种毒藥。
  他一出手,不數招中,非但已然胜了紅魔厲空,而且遠將紫陽刀奪了回來,精神不由得為之一振,一擺手中紫陽刀,陡地向前,掠出了丈許,一招“餓虎扑半”,蕩起一道紫虹,已然向楊賽環的胸前,疾削而至,楊賽環目露凶光,手臂向上一揚,那一串皮袋,竟被她當著兵刃,向上揚了起來。
  呂麟一見這等情形,心知楊賽環不是自己紫陽刀的鋒銳,她既然以皮袋來格,其中必有所恃,极可能是想借著自己一刀之力,將皮袋一齊削破,好放出奇毒來害人!
  因此,呂麟在電光石火之間,突然刀勢一收,向旁掠了開去!
  楊賽環怪叫一聲,身形閃動,向前追了過來,手中那一串皮袋,“呼呼”有聲,向呂麟疾拋了過來。呂麟心知,万万不能給那些東西沾上,真气一提,又已然向外,掠出了丈許!
  也就在此際,那座涼亭的“轟”然倒塌之聲,也已然將附近的一些人,一齊引了過來。那些人,全是至尊之宮中的人物。 而呂麟則在報出了姓名之后,便已扯脫了面上的人皮面具。
  呂麟几次闖進武林至尊之宮,又几次都被他死里逃生。
  六指琴魔已將他列為務必要除去的几個敵人之l 。不論何人,只要將他擒到,皆可以得到重賞!因此這些人一見呂麟,發一聲喊,一齊圍了上來!
  呂麟一見對方人多,而且此處,离至尊之宮又不太遠。
  如果久戰下去,對方人手,源源不絕而至,只怕難脫重圍!
  因此,他一見約有十來人圍了上來,一聲長嘯,真气一提,足尖點處,整個人,已筆也似直,凌空拔起了兩丈高下!
  扑上來的眾人之中,有的己然揮動了兵刃,可是剎那之間,只覺得眼前一花,呂麟人已不見,一齊抬頭向上看去,呂麟竟高在兩丈之上,那些人不由得盡皆呆了一呆。
  而就在他們一呆之際,只听得楊賽環一聲怪叫,手中那一串小皮袋,向那十來個人,一齊拋了過去,那些人怎知厲害,而且楊賽環是敵是友,他們也未知道,一見一連串皮袋,迎面飛來,倒有杬四個人,各舉兵刃,向上迎了上去。
  一時之間,只听得“嗤”,“嗤”,“嗤”之聲,不絕于耳。
  那些兵刃過處,小皮袋紛紛破裂,每破裂一個,都冒出一股煙霧來。
  那些煙霧的顏色,大都鮮艷已极,艷紅 紫,嫩黃嬌綠,那些人仍不知厲害,反倒還在拍手高叫,以為好玩,有几個,則仍抬頭望著呂麟。
  呂麟身在半空,一見自厲空身上取出來的那些小皮袋,紛紛破裂,冒出了各色煙霧來,心知那些人,沒有一個能活!
  他自然也不敢向下沈去,身在半空之中,一個盤旋,斜斜向下落去。
  等他落地之際,已然离原來站立之處,足有七八丈開外!
  只听得楊賽環怪叫之聲不絕,身如旋風,向前追了過來。
  在楊賽環之后,那些人也都呼喊怪叫,一齊涌了上來,可是,那些人,至多也只是追出了兩丈許,只听得“咕咚”,“咕咚”之聲,紛紛慘叫倒地,在地上打滾呼號,慘不忍睹。
  呂麟呆了片刻,見楊賽環已將追近,也心想在此動手,一定難免將至尊宮中的人引來,不如將楊賽環引了開去再說!
  他主意打定,身形疾閃,后退了杬丈,仍是面對著楊賽環,喝道:“綠魔,我在峨嵋山中,一時不慎,遭你們暗算,你們昔年能在我師祖手下漏网,如今休想逃出我的手下!”
  綠魔楊賽環面色鐵青,雙眼怒火迸射,充滿了殺机,她也不多說話,只是怪叫一聲,雙臂張處如同怪鳥也似,向呂麟扑了過來。
  呂麟在一和他們動手之際,那一式“雙峰掩云”,盡皆襲中他們兩人的胸口,可是此際楊賽環向前扑到之勢,卻仍是迅疾無比!
  同時,在她向前扑來之際,雙手齊揚,袖間各自噴出一道黃霧,看來宛若是生著一對黃色大翅的怪鳥一樣,怪异絕倫?
  呂麟早有准備,楊賽環身形,才一騰空而起,他已向后疾退而出,楊賽環一扑不中,怪叫一聲,身形下沈,在地上略為一點,又已然騰空而起,袖間所射出來的煙霧,顏色也變幻成為翠綠色,更形好看。
  呂麟已然轉過身去,只是向前飛馳而出。
  也心知楊賽環心中,已是將自己恨之切骨,她每一次扑出,都會放出大量的毒霧,雖然她身上所帶的毒物极多,但是在這樣大量施放的情形之下,總也不能永遠放不完!
  自己只要將她引出老遠,不但可以离開至尊宮更遠些,而且,還可以誘得她將毒物施放殆盡,再各憑武功相斗,將之除去!
  呂麟主意定,只是向前飛掠而出。
  楊賽環一面怪叫,一面大聲辱罵,在后面緊追不舍,手揚處,便有大蓬毒煙爆射而出,但是,她卻始終追不上呂麟。
  兩人一前一后,片刻之間,已馳出了杬四十里,呂麟回頭看時,只見楊賽環雖然仍是追在后面,但是卻已不見她施放毒霧。
  呂麟心中暗忖,莫非她毒物已都使盡?
  這些年來,呂麟江湖閱歷,已大為增加,因此,他雖然想到了這一點,可是卻仍然不敢貿然從事,又向前馳出了五六里,頻頻回頭,都未見楊賽環再有毒霧放出。
  呂麟直到此際,才陡地停了下來,一個轉身,紫陽刀幻成一道紫虹,打橫揮出!
  楊賽環正在旋風也似,向前追來,勢子何等之疾,呂麟陡地停身發招,簡直只是電光石火之間,一剎那的事情。
  他這里一刀揮出,楊賽環仍然未曾收住勢子,向前沖了過來!
  眼看她身子,非撞上紫陽刀不可,卻听得她大喝一聲,在最后一剎那間,硬生生地將前沖的勢子收住,紫陽刀尖過處,將她的衣襟,划開了一道日子!
  若是她再向前沖出杬四寸,立時便是穿胸破腹的大災禍!
  呂麟見楊賽環在如此的情形之下,居然能以及時收住了勢子,對她的武功,也不禁好生欽佩,右手到勢不收,由得紫陽刀向外揮出,左手一沈中指疾豎而起,一式“一柱擎天”,已然襲出。
  此際,楊賽環离呂麟,只不過杬四尺遠近,呂麟這一指的指風,疾逾閃電,“蓬”地一聲響,正撞在楊賽環的胸口之上。
  楊賽環怪叫一聲,身子一晃,一張口,鮮血狂噴而出。
  但也就在此際,只見楊賽環右手疾揚,一蓬血也似紅的煙霧,向呂麟迎頭罩下!
  呂麟大吃一惊,連忙閃身后退,怎料他退得太快,飛流回蕩,那一大片紅霧,被空气帶動,迎面追了上來,呂麟立即想閉住七竅時,一股好聞到极點,甜絲絲的香味,已經直入肺腑。
  几乎是立刻地,呂麟身子一軟,已向下跌去,他連忙用紫陽刀向地上一撐,總算勉力將身子撐住,抬頭向楊賽環看去,只見楊賽環面如黃蜡,萎頓在地,不住喘息。
  呂麟知道自己剛才那一指,相隔如此之近,用的力道又大,除非對方練成了傳說中的“金剛不坏之体”,否則,絕對禁受不住,此際,楊賽環實是一只腳已進了鬼門關!
  可是,呂麟想起自己,也已身中奇毒,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他支撐著向楊賽環走去。
  來到了楊賽環的身邊,道:“快拿解藥來?”
  楊賽環在地上,身子挺了一挺。
  看她的情形,像是想站起身來,但是卻又未能夠站得起來。
  只听得她一聲大笑,道:“解藥?你……在做什么夢?”
  呂麟心知自己這一問,實是多余,楊賽環的回答,也在他意料之中。
  當下,也身形一個踉蹌,向后退出了几步,若不是仗著紫陽刀支撐著,他早已跌倒。同時,他也覺出,手足之處,已產生了一种 痹之感。
  只听得楊賽環斷斷續續地怪笑道:“你……四肢,已經覺得 痹了,是也不是?我……化骨毒霧……中了……之后……由四肢起……逐漸 痹……直到胸口……便化為膿血……而亡……”
  呂麟勉力大喝一聲,道:“住口!”
  楊賽環又怪笑一聲,道:“世間無人能……夠救……你了!”
  呂麟只覺得那 痹之感,漸漸上升,已到了臂彎處和小腿上。
  楊賽環縱聲大笑,笑到了一半,陡地又鮮血狂噴,喉間“咯”地一聲響,身子連挺了杬下,便已然一聲也不出了!
  呂麟見敵人先自己而死,心中雖然一陣快意,但是想及自己卻也不免一死,而且,還死得如此之慘,卻是連笑也笑不出來。
  也竭立支撐著,不讓自己跌倒。
  可是,當那陣 痹之感,來到了腿彎之際,他再也站立不住,身子向后一仰,便已跌倒在地。只見夕陽,緩緩而沈,映得半天,盡是美麗之极的彩霞,而呂麟四肢上的痹之感,卻在不斷地擴展,漸漸地,他已四肢盡皆麻木不仁。
  夕陽沈下去了,暮色開始籠罩大地。
  呂麟悠悠地長歎一聲。他無力地轉動著頭部,向四面看去。只見暮色之中,四周圍荒涼之极,只怕十里之內,沒有人煙。呂麟又長歎一聲,閉上了眼睛。
  往事如煙,一幕一幕,在他眼前,飛移而過,呂麟禁不住心痛如絞,他不住地低聲喚著譚月華的名字……
  但是,譚月華此際,并不在附近,自然絕听不到他的叫聲。
  原來,譚月華和端木紅兩人,在离開了呂麟之后,漫無目的地向前走著。
  一路之上,兩人俱都不言不語。
  直到當晚,端木紅才道:“譚姐姐,我怕要和你分手了!”
  譚月華茫然地點了點頭,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她講出了那一句話,想起自己种种不幸的遭遇,眼淚又禁不住奪眶而出!
  端木紅道:“譚姐姐,我們全都是苦命人,也都曾經想到死,但是卻也發覺,不能就此死去,譚姐姐,你別哭了!”
  譚月華抹了抹眼淚,道:“端木妹子,你說得有理,我們确是不應再難過了,但是……想著……心中就禁不住難過了?”
  端木紅幽幽地歎了一口气。
  譚月華道:“端木妹子,你要到什么地方去啊!”
  端木紅道:“我如今想來,師博的話是對的,我知道師博明白,如果我居然能以不死的話,心中也一定會明白過來的。”
  譚月華點了點頭,道:“所以你想去找師博了,是也不是!”
  端木紅道:“正是。”
  譚月華道:“天地茫茫,你上哪儿去找她老人家啊?”
  端木紅眼圈一紅,道:“師傅她老人家對我极好,我相信她一定仍在我們分手的那個林子中等我,譚姐姐,你去不去?”
  諄月華想了一想,搖頭道:“我不去了!”端木紅緊緊地握著譚月華的手,依依不舍,好一會,才道了聲:“珍重!”向前馳了開去,不一會,便即隱身在黑暗之中不見了。
  端木紅一走,譚月華的心中,更是茫然,她想到端木紅雖然凄涼,但是還有師傅可找,可是自己呢?雖然自己,有父母兄長,也有自己所愛的人,更有愛自己的人,但是所有人,一個也不想見,只好孤零零地一個人,到處瓢流。
  她在黑暗之中,一個人踽踽而行,直到天亮,露水打濕了她的秀發,她才在一棵樹上,睡了几個時辰,躍下樹來,來到了一個小鎮之中,草草吃了一頓飯,備了些干糧,又向前走去。
  當天晚上,她正在黑暗之中漫步,陡地想起,呂麟到峨嵋山中,去見鐵神翁,不知道是否能見得到?又不知鐵神翁是否肯將火羽箭的下落,講給呂麟知道?
  自己縱使不想再見呂麟,但是火羽箭的下落,卻不能不關心!
  因為火羽箭若是找不到,便不能除去六指琴魔!而六指琴魔,正是令得自己,遭遇如此悲慘的罪魁,此仇絕不能不報!
  譚月華想及此處,便決定也到峨嵋山一行。
  她自然不准備和呂麟相見,只打算到了峨嵋山,再去一見鐵神翁而已。若是鐵神翁不肯將火羽箭的下落講給呂麟听,則自己或許可以便鐵神翁將火羽箭的下落講出來。
  她主意既定,便折而向西,向峨嵋山進發。
  因為她不想和呂麟相遇,所以一路之上,都揀一些荒僻的小路走。
  其實,她的小心,卻是多余。因為呂麟早上路兩天,少說也已然赶出了杬百來里的路程。就算譚月華是從大路出發的話,也一定不會在路上撞到呂麟的。但是如果譚月華是從大路向峨嵋山去的話,她一定可以遇到紅魔厲空,綠魔楊賽環,和被釘在木板之上的呂麟。
  譚月華如果見到呂麟身落人手,她自然不會不出手救援。而以她的机智而論,在紅.綠兩魔之中,要將呂麟救出,只怕也不是什么難事。只惜這一切,全因為她取了小路而沒有發生!
  譚月華日間赶路,晚間便在荒山野岭之間歇息,行了十來天,那一天,她已然到了峨嵋山中。她來到了青云岭下,心中也是惆悵無比。徘徊了半晌,也上了青云岭。
  這時候,离呂麟大鬧青云岭,已有兩日。
  而其時,呂麟也已然失手被擒,被紅綠兩魔,帶离了峨嵋山了。
  譚月華上了青云岭,還有几個人未走,正在准備离去。
  譚月華一出手間,便將他們制服,一問之下,知道呂麟前兩日來過。除了呂麟之外,還有自稱“苗疆七魔”中的一男一女,上山來過。
  譚月華自然知道“苗疆七魔”是何等樣的人物,當時她心中便曾想到,如果呂麟湊巧在山中,撞上了這兩人的話,只怕不妙。
  但是她卻不知道,已經發生的事實,比她的想象更糟!
  當下她也未曾取那几個小毛賊的性命,便下了青云岭,向鐵神翁隱居之所走去。
  到了傍晚時分,她已來到了附近,首先見兩頭白猿,跳躍呼嘯而至。
  那兩頭白猿,早已通靈,一見譚月華又已來到,歡嘯不已。
  譚月華再向前走去,只見鐵神翁仍然倚石而坐,她走向前去,恭恭敬敬地叫道:“鐵老前輩。”但是鐵神翁雙目微閉,卻是一聲不出。
  譚月華心想,鐵神翁已經超然物外,或許不喜歡自己,再來扰他。
  此際,他大約正在打坐,自己豈可以硬將他叫醒?因此,叫了几聲之后,鐵神翁沒有反應,便不再叫下去。她只是和兩頭白猿,玩了半晌。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鐵神翁仍是一動不動地坐著,譚月華大著膽子,前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分明仍有呼吸,譚月華又叫了几聲,鐵神翁仍是恍若未聞。
  譚月華沒有辦法,只得在另一塊大石之上,躺了下來。
  沒有多久,她便已然沉沉睡去。
  到了午夜時分,譚月華陡地被一种异樣的聲音所惊醒!
  她乍醒之際,不免吃了一惊。
  因為將她惊醒的聲音,听來實是凄切之极,令人禁不住下淚,像是什么极其高深的邪派武功一樣。可是譚月華立即想起,眼前有鐵神翁這樣的异人在,還怕什么邪派高手?
  她一面想,一面便向鐵神翁打坐之處看去。
  怎知不看猶可,一看之下,便是陡地一呆。
  那一晚,月色极好,照得大地明澈,譚月華看得极其清晰,只見鐵神翁仍然端坐不動,兩頭白猿,卻跨在他的面前。
  而那种听來,凄慘到了极點的聲音,正是白猿的悲啼之聲!
  譚月華心知那兩頭白猿,久已通靈,絕不會無緣無故悲啼的,但如今卻一聲一聲,啼個不休,莫非是鐵神翁出了什么事?
  她手在石上一按,整個人已然飛掠而起,足尖在地上,輕輕一沾,兩個起伏,已到了鐵神翁的面前,定睛看去。
  只見鐵神翁的面上,現出了一种极是异樣的紅暈之色!
  譚月華一看,心中便自大惊,因為這种面色,分明是回光返照!
  譚月華忙叫道:“鐵老前輩!鐵老前輩!”
  只見鐵神翁微微地睜開眼來,道:“又是你嗎?你來作甚?”
  他講話的聲音,低微到了极點,不用心簡直听不出來!
  譚月華忙道:“鐵老前輩,你怎么啦!”
  鐵神翁的面上,現出一個极其安詳的笑容,道:“我要死了!”
  譚月華一看到鐵神翁的面上,回光返照之際,實則上早已想到了這一點。
  可是此際,一經證實,她也禁不住悲從心來,珠淚紛垂。
  鐵神翁面上,仍然帶著那個安詳無比的笑容,道:“傻丫頭,哭什么?人就如一盞燈一樣,油點完了,燈火自然要熄滅的,世間難道還有不死之人嗎?我已杬日杬夜,不食不動,此際,實嫌功力太深,不能夠說死就死哩!”
  譚月華抹了抹眼淚,道:“鐵老前輩,那你已見過呂麟了?”
  鐵神翁面上略現訝异之色,道:“什么人?”
  譚月華不禁吃了一惊,忙道:“呂麟是明都老人的徒孫!將近二十的一個英俊少年,他難道沒見到你嗎?”
  鐵神翁极其緩慢地搖了搖頭,道:“沒有,除你以外,我沒有再見到過第二個人!”
  譚月華不禁大急,“唉”地一聲,道:“那么他到哪里去了?”
  鐵神翁卻沒有再回答。
  譚月華抬頭向他看去,只見他雙眼,正緩緩地閉了攏來!
  此際,譚月華雖然心知呂麟,必然已經遭到了什么意外。
  但是,她一見鐵神翁如此情景,心中更不禁大是著急!
  因為,并世之間,只有鐵神翁一人,方知火羽箭的下落。
  如果鐵神翁就此死去,那么,火羽箭究竟落在何處,便永遠只是一個秘密了!
  因此,她一時之間,也不多去設想,呂麟究竟是遇到了什么意外,忙道:“鐵老前輩,你快張開眼來,我有一件极要緊的事要問你!”
  她叫了几遍之后,只是不見鐵神翁有若同動靜,譚月華心中,一陣一陣發涼,直到她已然以為絕望之際,才見鐵神翁,又緩緩地睜開眼來,道:“你……有什么事要問我?”
  譚月華忙道:“火羽箭,鐵老前輩,火羽箭在什么地方?”
  鐵神翁的面上,突然露出了一個笑容,道:“是你外公,叫你來問我……的嗎?那只是我……早年……和他開的一個玩……笑……”
  鐵神翁知道,魔龍赫熹,乃是譚月華的外公,他卻不知,赫熹已然极其轟烈地為了火羽箭,而在夫人墓前,自刎而亡!
  譚月華听得鐵神翁講話的聲音,越來越低,而且斷續不已,她心中更是焦急無比,道:“快說啊,鐵老前輩!”
  鐵神翁道:“我玩厭了之后,送給……別……人……了!”
  譚月華一听,當真是哭笑不得。
  她頓了一頓,道:“送給誰了!”
  鐵神翁的眼皮,慢慢地合了上來,聲音更是低到几乎听不見。
  譚月華連忙以耳湊到他的唇邊,只听得他道:“送……給……天孫……老儿……了。”
  鐵神翁一個“了”字才出口,只听得他長長地噓了一口气,便沒有了聲息!
  那兩頭白猿,在譚月華一到之際,本來已然停止了悲啼之聲。
  但是鐵神翁才一斷气,卻又長聲悲啼起來,只見它們,在鐵神翁的尸体前,拜了几拜,猿目之中,居然有淚!
  拜了几拜之后,才一個抱頭,一個抱腳,抱起了鐵神翁的尸体,向譚月華悲啼几聲,電也似疾,向深山之中馳去。
  在月光下看去,宛若是兩枝銀箭,向前疾射而出,轉瞬不見。
  譚月華心知那兩頭白猿,一定是將鐵神翁的尸体,帶到人跡罕到之地,去妥為安葬,她呆呆地站了半晌,力歎了一口气,心想,据鐵神翁所說,那七枝火羽箭,已然給了“天孫老儿”。
  所謂“天孫老儿”,當然是指長白山天孫上人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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