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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 雪魂寶珠 西方野佛


  二人猶自惊疑,耳听一個婦人說道:“太乙五煙羅乃混元老祖之物,被妖道偷來,藉以為惡。你二人辛苦半夜,本該送与你們,不過老身此時尚有用它之處。妖道已被我飛劍所斬,此寶暫借老身一用,异日東海相見,再行歸還!”說罷聲音寂然。
  寒萼知道暗中出了能人,急忙發出紫光,飛身往空中觀看,哪里有半個人影!
  招呼了兩聲『上仙留名』,不見答應,只得下來走近柏木樁一看,妖道業已被人斬成兩截。
  正好這時,紫玲、輕云、文琪三人也隨后赶來,問明了經過,俱都猜不透那金光中的大手,是何人所發。
  當下五人會合,天色漸明,五人一面赶路,向前看去,只見群山綿亙,崗岭起伏,糾纏盤郁,積雪不消,雄偉磅礡,气象万千,与南中名山大是不同!
  行了片刻,輕云問紫玲道:“前面就是青螺山么?”紫玲聞言大惊答道:“這里是大烏拉山的側峰,難道姊姊也和妹子一樣,此地尚是初來么?吳姊姊呢?”輕云道:“她也不知道,彼此都錯認著是識途老馬,這可怎么好呢?”紫玲道:“既是大家都不認路,分頭往西北方尋找罷!”
  各人也不瑕再談,輕云寒萼先雙雙飛起,紫玲自比她二人神速,腳一頓處,排云馭气,直升高空。順著大烏拉山西北方留神往下一看,竟是山連山,山套山,如龍蛇盤糾,蜿蜒不斷,望過去何止千百餘里,雖在端陽之際,因為俱是高寒童山,除了山頂亙古不融的積雪外,寸草不生,慢說人影,連個鳥獸都看不見。
  紫玲飛行迅速,不消片刻已飛過了三數百里。正在心中煩躁,忽然看見西北角上踊起一座大山,形勢非常險峻,也不知是青螺不是。正在心中盤算,已飛到了近山一座高峰上。猛低頭往下一看,峰右側不遠現出一片平地。大道旁邊有一座大廟,廟側還有樹木人家,只不見一個人影。剛想停下去打听,猛听一聲雕鳴,從左側峰下面飛起一只渾身全黑的大雕,兩只眼睛金光四射,展開兩片比板門還大的雙翼,乘風橫云,捷如閃電一般,正朝紫玲腳下飛過,投往東南一山峰后面落了下去。
  那雕兩翼的風力竟令紫玲湯了兩湯。紫玲暗想這只雕決非凡品,不知比神鷲道行如何?正想間忽然心中一動,猛想起久聞李英瓊得了白眉和尚座下神雕,這雕适才飛得那樣快法,又不住的回顧,莫非是李申二人就在下邊被困,神雕抵敵不過,逃出來去請救兵么?想到這里,決定先赶到那邊去看過動靜再說。
  這峰原本在群山環抱之中,凌云拔起,非常之高。紫玲剛剛飛上了峰頂,只見下面景物清幽,雜花野樹滿山滿崖都是。深谷內黃塵漠漠,紅霧漫漫,圍繞著一片五、六畝方圓的地方。紅霧中隱隱看見一道紫光,像神龍卷舒一般,不住妖矯飛舞。
  這時日光已漸漸升起,黃塵以外是許多奇花异草,浴著晨霧朝曦,迎風搖曳,依舊清明。知是有人賣弄妖法,正要酌量如何下手,忽听對面兩聲嬌叱,一道劍光,一團紅光,直往自己站的峰腰中飛來。紫玲抬頭一看,正是寒萼輕云二人,站在對面山??上。
  寒萼也看見紫玲站在這邊峰頂,高聲說道:“姐姐休要放走了你腳底山洞內的妖僧!”言還未了,紫玲站的半峰腰上已飛出一條似龍非龍的東西,与寒萼輕云放出來的紅光飛劍迎個正著。
  紫玲心中正埋怨寒萼,又是性急不曉事。此來救助李申二人,最為要緊。如今尚未察出下落,冒昧与人動手,若果下面紅霧黃塵中困的不是李申二人,豈不又要誤事?但是事已至此,敵人發出來的法寶,連寶相夫人煉的金丹至寶都能抵擋,可見是個勁敵,怎好袖手?
  當下不敢怠慢,先將自已父親遣留极樂真人所賜的『顛倒八門鎮仙旗』取出,按部位放起,以防敵人逃逸。飛身到了對面一看,半峰腰上有一個一人多高的石洞,洞前是一片平出去的崖石,上面坐著一個豹頭環眼、狸鼻闊口的番僧,穿著一件烈火袈娑,赤著一雙腳,手中捧著一個金缽盂,面前有一座香爐,里面插了三枝大香,長有三尺,合掌坐在那里。
  紫玲剛要張口問話,忽听一陣風聲,雕鳴響亮。抬頭一看,正是适才所見那只金眼黑雕飛回。雕背上影綽綽好似坐著三個人,漸近漸真,那雕也飛往紫玲等站立的所在落下。雕背上人,業已飛身跳下,原來是一男二女,俱都是仙風道骨。紫玲寒萼等因要對付妖僧,未及看真,來的三人中,有一個年紀較長的女子,早首先說道:“想不到輕云妹子也在這里,英瓊妹子定是失陷在下面,适才神雕朝我哀鳴,我三人才得知道,這兩位姐姐定非外人,我等救了英瓊再行見禮罷!”
  那年歲較幼的一個,早取出一面鏡子。一出手便有百十多丈金光,直往下面黃塵紅霧中照去。不想那妖法十分厲害,金光雖然將黃塵消滅,那紅霧依舊不減,反像剛出鍋的蒸气一般,直往上面涌來。紫玲已听出李英瓊困在下面,看來人形狀言談,想必有齊靈云姐弟在內,勢在緊逼,忙喊道:“妖霧厲害,諸位姐姐后退一步,待妹子親身下去,將李申二位姐姐救出!”隨說手中取出一面小??一晃,蹤跡不見。不到一會,眾人面前忽然多出兩個女子。這來的一男二女正是靈云姐弟与女神童朱文,救上來的正是英瓊,業已中了妖法,昏迷不醒。
  書接上文,原來靈云、金蟬、朱文等三人,自從接了乾坤正气妙一真人齊漱溟的飛劍傳言,先數日動身赶到青螺附近一座山中落下,金蟬便叫神雕回去。
  靈云行事仔細,四下觀察一回,道:“青螺魔宮,我們并未來過,聞說在万山深谷之中,不易尋找。你們可听聞過玉清太師之名?”
  金蟬笑道:“怎么忽然又說起她來了?我知道玉清太師,出身旁門,洁身自愛,神通廣大,知交极多,莫非你也是她好友么?”
  靈云英看,道:“我曾听玉清太師說,她有一個昔年同門,叫作女殃神鄧八姑,如今已改邪歸正,只為性情高傲,不愿附入各派,單獨在這山腰中石洞內隱居,与玉清師太情逾骨肉,淵源甚深。倘將來有事西藏,盡可前去請教盤??,不想今日倒用得著了。”
  金蟬道:“既有這樣有本領的高人,我們還不快去拜見,只管呆在這里作甚?”靈云道:“你先不要忙,待認明了方向再說。”說罷,先看了看山勢的位置向背,帶了金蟬朱文往偏西一條深谷內走了下去。靈云等上的這座高山叫小長白山,積雪千丈,經夏不消,地勢又极偏僻,從來就少人跡。靈云想起了玉清太師說的路徑,便帶了金蟬朱文往下尋找,剛剛走离谷底一半的路,忽听轟隆一聲巨響,同頭一看,最高峰頂上白迷迷一大團東西,如雷轟電掣般發出巨響,往三人走的方向飛來。經過處帶起百十丈的白塵,飛揚彌漫。
  靈云知是神雕起飛時兩翼風力??動山頂積雪奔墜,聲勢惊人,捷如奔馬而來。
  三人都會劍術,連忙將身飛起,回顧山面,眼看大如小山的雪團,正從三人腳底下掃將過去,直奔谷底。滾到离谷底還有百十丈高下,被一塊突出的大石峰迎撞個正著,又是山崩地裂一聲大震過去,便是『嘩啦叭叉』之聲,將那小山大山的大云團撞散,激碎成千百團大小冰塊雪團,映著朝日,幻出霞光絢彩,碎雪飛成一片白沙,緩緩墜下,把谷都遮沒,變成一片渾茫。
  那座??立半山腰的小峰也被雪團撞折,接著又是山石相撞,發出各种异聲!
  朱文道:“我才說這里只是上頭一片白,下頭一片灰黃,寸草不生,枯燥寒冷,比凝碧崖洞天福地差得太遠,還沒想到會看見這种生平未見的奇景,也可算不虛此行了!”靈云道:“你還說是奇景,幸而我三人俱會劍術躲避得快,你看那小峰,方圓也有畝許大,七、八丈高,竟被雪將它撞斷,要是常人,怕不粉身碎骨,葬身雪窟才怪呢!只是我們遠客初來,便被我們的雕翼??動,引起雪崩,我們倒看了好景,不知可會惹主人不快哩?”
  三人正談笑之間,谷下面有一個女子聲音說道:“何方孽障,敢來扰鬧?有本領的下來与我相見!”言還未了,谷下忽然卷起一陣狂風,那未落完的雪塵,被風卷起一障雪浪冰花,像滾開水一樣,直往四下里分涌開去!
  不一會,餘雪隨風吹散,依舊出現谷底。朱文金蟬听下面出口傷人,早忍不住駕劍光飛身而下。靈云恐怕惹事,連忙飛身跟了下去。二人到了谷底一看,近山??
  的一面竟是凹了進去的,山雖寸草不生,谷凹里卻是栽滿了奇花异卉,再找發話的人,并沒一個人影。谷凹中雖然廣大高深,只正中有一個石台,旁邊臥著几條青石,并沒有洞。靈云朝朱文金蟬使了個眼色,朝著石台恭身施禮道:“我等三人來尋鄧八姑,誤惊積雪,自知冒昧,望乞寬容,現出法身,容我等三人拜見一談如何?”
  靈云說罷,便听那女子聲音答道:“我自在這里,你們看不見怨誰?”言還未了,虹云等往前一看,石台上坐著一個穿黑衣的女子,長得和枯蜡一般,瘦得怕人,瞼上連一絲血色都沒有,靈云恭身道:“道友可是鄧八姑么?”
  那女子答道:“我先前以為又是那賊禿驢來和我生事,不想卻是三個遠客。我看你等生具仙根,一臉正气,定非來尋我麻煩之人。恕我參了枯禪,功行未滿,肉軀還不能行動,你們尋八姑作甚?”
  靈云道:“我名齊靈云,乃乾坤正气妙一真人之女,同了舍弟金蟬,師妹朱文,奉命到青螺有事,便道來此拜見,并無也意。”那女子聞言,瘦骨嶙峋的瞼上,竟透出一絲笑意,答道:“我正是八姑,恕我廢人,不能延賓,左右石上,請隨意坐落敘談吧。”三人各道了惊扰,坐了下來。
  坐定以后,鄧八姑道:“我只恨當初被优曇大師收服時,一時負气,雖然不再為惡,卻不肯似玉清道友那樣,苦苦哀求拜她為師。以為旁門左道用正了亦能成仙,不幸中途走火入魔,還虧守住了心的。我坐的石台底下有一樣寶貝,名為雪魂珠,乃万年積雪之精英所化,全仗它助我成道。不想被西藏一個妖僧知道,前來劫奪。同我斗了兩次法,恰好玉清道友前來看我。替我赶了妖僧。”靈云等三人,均知那『雪魂珠』是亙古至寶,不想落在此處,聞言互望了一眼。
  鄧八姑又道:“玉清道友對我說,她曾向优曇大師代我求問前途休咎,說我如脫劫飛升,須等見了『二云』以倏。如今罪也受夠了,難快滿了,算計救我的人也該來了,每日延頸企望,好容易才盼到道友至此。尊名又是一個云字,還有一位名字有云字的人,想必也是道友同門至契,不知道友可知道否?”
  靈云道:“同門師姐妹中資質比較高一點的,只有黃山餐霞大師門下的周輕云妹子。要請她來也非難事,若論道行,都和我一樣,自慚淺薄。要助道友脫劫,只恐力不從心?不知玉清太師可曾說出加何救法么?”
  鄧八姑道:“道友太謙!玉清道友也曾說過二云到此是奉命除魔。”
  鄧八姑又道:“在魔宮中遇見一泣前輩奇人,得了一樣至寶和兩粒靈丹,再借二位道友法力熱心,我便可以脫劫出來了。”靈云道:“既然事有前定,只要用得著,無不盡心!但是此地從未來過,又不知敵人深淺虛實,特來請教。道友仙居与青螺密邇,想必知之甚詳,可能指示端倪么?”
  八姑道:“青螺雖是那座大山的主名,魔宮卻在那山絕頂中一個深谷內。毒龍尊者另有別府在紅鬼谷,這里縱橫千餘里,差不多全是童山。只魔宮是在溫谷以內,景物幽美,現在他們竟敢和峨眉為敵,請的能人一定不少。并非我小看三泣,實因致將來脫劫,全仗道友諸位,無以為報,意欲請道友代我看護頑軀,不要遠离,我將元神遁化去探看虛實,道友以為如何?”
  靈云聞言大喜稱謝道:“道友如此熱腸肝膽,真令人感謝不盡了!”
  八姑道:“此后借助之處甚多,無須太謙。不過我已是惊弓之鳥,我這一副枯骨,不得不先用障眼法儿隱去,全仗三位道友法力護持了!”說罷一晃眼間,石台上仍是空空如也。三人知八姑已神游魔宮,暗暗惊异。各人輪流在石台旁守護,分別在谷中玩賞風景,并不遠离。
  日光一晃消逝,山中雪光反映,仍是通明。三人在石台旁坐定用功,靜候八姑消息。半夜過后,八姑仍未回來。朱文道:“怎么八姑由申正走,到如今還不見回來?”金蟬道:“她連自身尚不能轉動,還去冒這种大險,姐姐不該答應她去!我們在此枯等難受還不要緊,要是人家出了事,才對不起人哩!”
  靈云道:“你真愛小看人!八姑与玉清太師同門,要論以前本事還在玉清太師之上。又在此潛修多年,她如不是自問能力所及,如何會貿然前去?我并非倚賴別人,自己畏難偷懶,實為她情形熟悉,比我們親去事半功倍。難得她又加此熱心,要是謝絕她這一番好意,听玉清太師說過她性情率真,豈不反招她不快么?”三人又談了一陣,不覺到了天明。這時連靈云也起了惊盧之心,已商量分人前去探看,忽听石台上長吁了一聲,八姑現身出來,好似疲乏极了。三人道了煩勞,八姑只含笑點了點頭,又停下一會,才張口說道:“魔宮果然厲害!我也差點失閃,此番不但知了他的細情,還替三位約請了一位幫手——”八姑剛要將探青螺之事詳細說出,忽听山頂傳來几聲雕鳴,十分凄厲。金蟬和神雕處得熟了,听出是它的聲音,又知道英瓊若蘭二人要隨后赶來,不由吃了一惊,便對靈云道:“姐姐你听,佛奴不是回去了么,加何又在上面叫喊?莫非疑碧崖發生了甚么事,前來尋我們罷!”
  靈云也听出雕鳴不似往日,忙喚朱文去看,金蟬也跟著出來。二人才离開了谷凹,還未張嘴,神雕已在空中長鳴了一聲,似彈丸飛墜一般,將兩翼收斂,一團黑影,從空中由小而大,直往谷底飛落來,一路哀鳴不已!金蟬首先問道:“你這般哀鳴,莫非你主人李英瓊赶了來,在半途中失了事么?”
  那雕將頭點了點,長鳴一聲,金眼中竟落下兩行淚來!朱文金蟬雙雙忙喊:“妲姐快來,英瓊妹子被惡人困陷住了,神雕是來求救呢!”靈云救人心急,便對八姑道:“有一位同門道友,中途失陷,愚姐弟三人即刻要去救援,等將人救回,再行飽聆雅教吧!”
  八姑道:“這位道友既有仙禽隨身,還遭失陷,定是在鬼風谷遇見那想搶雪魂珠的番僧了。這妖孽妖法厲害,名字叫作雅谷達,外號西方野佛。他除會放黃沙魔火外,還有一個紫金缽盂同一枝禪杖,俱都非常厲害。三位到了鬼風谷,千万留神小心,以免有失?”
  說到這里,金蟬朱文已連聲催促。三人与八姑告罪后,一齊飛上雕背。那雕長鳴了一聲,展開雙翼,沖霄便起,健翮凌云,非常迅速。不消片刻已到了鬼風谷山頂之上。靈云見谷下黃塵紅霧中,隱隱看見英瓊的紫郢劍在那里閃動飛舞。知道英瓊有紫郢劍護身,或者尚不妨事。眼看快要飛到,忽見對崖飛下一道青光,一道紅升。定眼一看,對崖上站定兩個女子,一個正是周輕云!一會從崖這面又飛過一個女子,這兩個女子雖未見過,知是輕云約來的無疑。
  說時遲那時快,一轉眼間,神雕業已飛到對崖落下。這才看見崖對面山半腰中坐著一個紅衣番僧,業已放出一倏似龍非龍的東西,与輕云等飛劍紅光斗成一團。
  朱文將寶鏡取出,照向下面,黃塵雖然消滅,紅霧未減。本要飛劍出去助陣,忽听那年紀較長的女子說請大家后退,那年長的女子已從怀中取出一面小??,方一招展,連人帶??蹤跡不見。一眨眼間,已將英瓊若蘭二人救上崖來。金蟬朱文見二人中了妖法,昏迷不醒,心中大怒,雙雙將各人飛劍放出,直取那紅衣番僧。
  西方野佛雅谷達,原是因覬覦雪魂珠不遂,被鄧八姑、玉清太師合力赶走,在鬼風谷暫時歇足,這日正在谷中打坐,忽听遠處一聲雕鳴,抬頭一看一只黑雕兩眼金光四射,身子大得也异乎尋常,疾飛若駛,正往谷頂飛過。不由起了貪念,忙將紫金缽盂住上一舉。也這缽盂,名為『轉輪盂』,一經祭起,便有黑白陰陽二气直升高空,無論人禽寶貝,俱要被他吸住。
  這時,眼看黑白二气沖到那雕腳下,但那雕只往下沉了十來丈,忽又高升,西方野佛見轉輪盂并未將那雕吸住,大為惊异,便將缽盂收回,正要別想妙法,那雕忽然似弩箭脫弦疾加流星一般,直往谷底飛來,眼看离地還有數十丈高下,猛听一聲嬌叱道:“大膽妖僧,無故前來生事,看我法寶取你!”言還未了,那雕業已飛落面前。
  适才因為那雕飛得太高,雕大人小,雅谷達竟沒有留神看到雕背上還坐著兩個人!此時近前一看,見是兩個美貌幼女,情知這兩個女子雖然小小年紀,能騎著這种有道行的大雕在高空飛行,必大有來歷。但是自恃妖法高強,也未放在心上,暗想我的缽盂未將你們吸住,你們不見机逃走,反來送死!送上門的買賣豈能放過?
  便大喝道:“爾等有多大本領,敢在佛爺頭頂上飛來飛去!快快將雕獻來,束手就擒,免得佛爺動手!”
  那兩個少女正是若蘭英瓊,已雙雙跳下雕背。若蘭手揚處,一道青光飛來,西方野佛怪笑一聲,喝道:“無知賤婢!也敢來此賣弄!”將左臂一振,臂上挂著的禪杖化成一條蛟龍般的東西,將青光迎個正著。
  西方野佛也是一時大意,想看看來人有多大本領,沒有用轉輪缽去吸敵人飛劍,剛將禪杖飛出,不想對方又是一聲嬌叱。英瓊手一揚,冷森森長虹一般一道紫光,直住西方野佛頂上飛來,這才想起用轉輪缽去收。
  他剛剛將缽往上一舉,誰知英瓊飛劍厲害,眼看那道紫光,如神龍入海,被黑白二气裹入缽內,猛覺右手疼病徹骨,知道不好,連忙用自己護身妖法『芥子藏身』,遁出去有百十丈遠近,一看手中缽盂業已被那道紫光刺穿,還削落了右手三指!
  若蘭飛劍敵住番僧禪杖,正覺吃力,忽見英瓊寶劍得胜,妖僧敗退到半??腰上,更不怠慢,一面指揮飛劍迎敵,暗誦咒語,手一揚虛,將紅花姥姥所傳的十三粒雷火金丸,朝番僧打去。
  西方野佛一時大意輕敵,反而毀了寶貝,還算見机得快,沒有傷了性命。剛剛敗逃出去,敵人飛劍竟一絲也不放松,隨后追至。
  西方野佛正在心慌意亂,忽然又從敵人方面飛來十几個火球,再想借遁已來不及,被火球在背上掃著一下,立刻燃燒起來,同時那道紫光又朝頭上飛到!
  西方野佛出世以來從未遇見敵手,自從和玉清太師斗法敗逃以后,今日又在這兩個小女孩手里吃這樣大虧,如何忍受?本想將天魔陰火祭起報仇,未及施為,敵人飛劍法寶連番又到。知道再不先行避讓,就有性命之憂!顧不得身上火燒疼痛,就地下打一個滾,仍借遁回到原處,取出魔火葫蘆,口中念咒,將蓋一開,飛出一枝小??,??風一招展,立刻便有百十丈黃麈紅霧擁成一團,朝敵人飛去。
  英瓊若蘭見敵人連遭挫敗,那只神雕盤旋高空,也在覷便下攫之際,忽見敵人又遁回了原處,從身畔取出一個葫蘆,由葫蘆中飛出一大團黃塵紅霧,直向她飛來。若蘭自幼隨紅花姥姥,見多識廣,知道魔火厲害,一面收回金丸飛劍,忙喊道:“妖法厲害,瓊妹快將寶劍收回走吧!”
  英瓊本來机警,聞言將手一招,把紫郢劍收回。若蘭拉了英瓊正要升空逃走,已自不及!那一大團黃塵紅霧竟和風卷狂云一般疾,如奔馬擁將過來,將二人罩住。還虧英瓊紫郢劍自動飛起,化成一道紫虹,上下盤舞,將二人身体護住,二人耳際只听得一聲雕鳴,以后便听不見黃塵外響動,只覺一陣腥味扑鼻,眼前一片紅黃,身上發熱,頭腦昏眩!
  似這樣支持了有半個多時辰,忽听對面有一個女子聲音說道:“李申兩位姐姐將寶劍收起,妹子好救你出險。”若蘭不敢大意,忙問何人。紫玲用彌塵??下去時有寶??護体,魔火原不能傷她,以為還不一到就將人救出。及至到了下面一看,李申二人身旁那道紫光,如長虹一般,將李申二人護住。慢說魔火無功,連自己也不能近前。心中暗暗佩服峨眉門下果然能人异寶甚多。知道紫光不收,人決難救!情知自己与二人俱素昧平生,在危難之中,未必肯信,早想到了主意。果然若蘭首先發問。立刻答道:“神雕佛奴与齊靈云姐姐送信,尋蹤到此,才知二位姐姐被魔火所困,特命妹子前來救援,如今靈云輕云二位姐姐俱在上面,事不宜遲,快將劍收起,隨妹子去吧!”
  英瓊若蘭聞言才放了心,將紫郢劍收起,隨紫玲到了上面。也是忙中有錯,李申二人該有此番小剖,竟忘了二人在下面不曾受傷,全仗紫郢劍護体。正在英瓊收回紫郢劍,紫玲近前用??救護之際,英瓊收劍時快了一些,紫郢一退,紅霧侵入,雖然紫玲上前得快,已是沾染了一些,二人只覺眼前一紅,鼻端嗅著一股奇腥,容到紫玲將二人救上谷頂,業已昏迷不省人事了。
  西方野佛見來人出入魔火陣,將人救出,心中又惊又怒,用手一指面前香爐,借魔火將爐內三枝大香點燃,口中念誦最惡毒不過的『天刑咒』,咬碎牙尖,大口鮮血噴將出來。對崖靈云等忽見谷底紅霧直往上面飛來,接著便是一陣奇香噴鼻,立刻頭腦昏暈,站立不穩。知道妖法厲害,正有些惊异,忽見紫玲道:“諸位姐姐不要惊慌。”言還未了,便有一朵彩云飛起,將眾人罩住,才聞不見香味,神智略清,同時朱文寶鏡的光芒雖不能破卻魔火,卻已將飛來紅霧在十丈以外抵住,不得近前。
  紫玲一見大喜道:“只要這位姐姐寶鏡能夠敵住魔火,便不怕了。”說罷向寒萼手中取過彩霓練,將彌塵??交与寒萼,吩咐小心護著眾人,自己駕『玄門太乙遁法』隱住身形,飛往妖僧后面,左手祭起彩霓練,右手一揚,便有五道手指粗細的紅光,直往西方野佛腦后飛去。
  那紅光乃是寶相夫人傳授,用五金之精煉成的紅云針,比普通飛劍還要厲害。
  西方野佛猛覺腦后一陣風起,知道不好,不敢回頭,忙將身往前一竄,惜遁逃將出去有百十丈遠近。回頭一看,一道彩虹,連同五道紅光,正朝自己飛來。眼見敵人如此厲害,自己法寶業已用盡,再不見机逃走,定有性命之憂!不敢怠慢,一面借遁逃走,一面口中念咒,准慵將魔火收回。
  誰知事不由己,紫玲未曾動手、已將『顛倒八門鎖仙旗』各按五行生克祭起,西方野佛才將身子起在高空,便覺一片白霧迷慢,撞到哪里都有阻攔。知道不妙,又恨又怕,無可奈何,只得咬一咬牙,拔出身畔佩刀一揮,將右臂所斷,用『諸天神魔化血飛身』之法,逃出重圍。
  他才往上升起,剛幸得脫性命,覺背上似被鋼爪抓了一下,一陣奇痛徹心,只當又是敵人法寶,身旁又听得雕鳴,哪敢回顧!慌不迭掙脫身軀,借遁逃走!一气逃出去有數百里地,落下來一看,左臂上的皮肉去掉了一大片,連僧衣絲條帶和放魔火的葫蘆,都被那東西抓了去。這才想起适才听得雕鳴,定是被那畜生所害!
  西方野佛想起只為一粒雪魂珠,把多年心血煉就的至寶毀的毀失的失,自己還身受重傷,成了殘廢,痛极思痛,不禁悲從中來!正在悔恨悲泣,忽听一陣极難听的吱吱怪叫,連西方野佛那种凶橫強悍的妖僧都被叫得毛骨悚然,連忙止泣起身,往四外看去。
  他站的地方,正是一座雪山當中的溫谷,四圍風景又雄渾又幽奇。面前坡下有一彎清溪,流水淙淙,与松濤交響。那怪聲好似在上流頭溪澗那邊發出。心想定是甚么毒蛇怪獸的鳴聲,估量自己能力還能對付,便走下澗去,掏訣念咒,畫了兩道符,將水洗了傷處,先止了手背兩處疼痛。一件大紅袈裟被雕爪撕破,索性脫了下來,撕成條片,裹好傷處,然后手提禪杖,尋聲而往。
  這時那怪聲越叫越急,西方野佛順著溪澗走了有兩三里路,看到一個极大的山洞,同時听出,怪聲像是起自洞中,仔細一听,竟在洞中發出,依稀好似人語說道:“誰救我,兩有益。如棄我,定歸西!”
  西方野佛好生奇怪!因為自己只剩了一枝獨龍禪杖,一把飛刀,又斷了半截手臂,不敢大意,輕悄悄走近洞口一看,里面黑沉沉,只有兩點綠光閃動,不知是甚么怪物在內。一面小心准備,大喝道:“我西方野佛在此,你是甚么怪物?還不現身出洞,以免自取滅亡!”
  話才講完,洞中起了一陣陰風,立刻伸手不辨五指。西方野佛剛要把禪杖祭起,忽听那怪聲說道:“你不要害怕,我決不傷你,我見你也是一個殘廢,想必比我那個狠心多伴強些,你只要對我有好心,我便能幫你的大忙,如若不然,你今天休想活命!”
  西方野佛才遭慘敗,又受奚落,不由怒火上升,大罵道:“無知怪物,竟敢口出狂言!速速說出爾的來歷,饒爾不死!”言還未了,陰風頓止,依舊光明。西方野佛再看洞中,兩點綠光不知去向。還疑怪物被他几句話嚇退,猛覺腦后有人吹了一口涼气,把西方野佛嚇了一大跳。回頭一看,并無一人,先還以為是無意中被山上冷風吹了一下,及至回身朝著洞。,頸上又覺有人吹了一口涼气,触鼻還帶腥味!
  西方野佛知道怪物在身后暗算,先將身縱到旁邊,以免腹背受敵。站定回身,仍是空無一物,好生詫异!正待出口要罵,忽听吱吱一聲怪笑,說道:“我不早對你說不傷你么?這般惊惶則甚!我在這石柱上哩,要害你時,你有八條命也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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