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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黃泉


  唐雷的臉色相當的難看,瞪著并坐在龐龍蓮身的的唐羽仙,終究忍不住“忽”的站了起來,躍身到了場中央。
  唐雷指著唐羽仙大罵道:“羽仙,你竟然一誤再誤,和這武林敗類同流合污。今天,我唐雷身為你兄長,即刻以唐門家法來治你……。”
  皇甫秋水也漫步到了場中,朝唐雷冷笑道:“唐雷,你和令妹的事要解決,是以后再說。現在,本幫開宗大法即將開始,你請回座──!”
  唐雷兀自冷冷看著唐羽仙,喝道:“唐羽仙,你真的要認賊作父?”
  蓮花座上的龐龍蓮,冷冷一笑,道:“副幫主,本座下令,凡是有礙本幫開宗立幫大會者,一律殺無赦!”
  皇甫秋水朝唐雷冷笑道:“唐雷,這話你可是听到了?武當后山之事,想來你還不至于忘掉吧──。”
  唐雷長吸一口气,穩穩道:“皇甫老儿,我伯父的事,現在也可以一并算上,結結吧!”
  皇甫秋水一笑,作了個“請”的手勢;這端,唐雷手掌攤開,已然有淚在手。觀音淚!
  龐龍蓮在座上冷聲喝道:“開宗立幫!”
  此時,由中央帳蓬之后,由四名裸著上身的漢子,扛了一座煙霧氤氳的巨鼎出來,放到了場中央。龐龍蓮看看場中對峙的皇甫秋水和唐雷,冷笑道:“唐雷!你想鬧,就鬧你的。皇甫副幫主──。”
  皇甫秋水恭身道:“屬下在。”
  龐龍蓮道:“開宗立幫大會依時進行,不可讓任何人打扰──。”
  皇甫秋水恭敬道:“是!”皇甫秋水又轉身的唐雷,冷笑道:“唐雷,你打算阻撓本幫立幫大會,恐怕是自作孽!”
  唐雷臉色一寒,喝道:“納命──。”
  唐雷揚身而起,一瞬間,便攻出了四掌一腿。皇甫秋水右肩微斜,腳下倒踩八卦,左掌神妙莫測的一推,硬是把唐雷的身勢往右一帶。同時,右掌急出。皇甫秋水這掌,已是滿注了大手印圓滿勢,便此一瞬,心下大有把握當場把唐雷擊成重傷!
  龐龍蓮果然不顧場中交戰,揚聲道:“奏笙!”
  立即,場中四周出現十名女子,各自衣著黃色綾羅,坐在雕成蓮花形狀的手推車上;后面,由十名勁裝剽悍的壯漢推到了場中,環繞在巨鼎之外圈。這一陣仗,難免又引起在場諸豪杰的議論紛紛。
  破塵道長皺眉低聲道:“好個龐龍蓮,這般胸有成竹,智珠在握的气勢,便叫人不可小覷──。”
  大悲和尚也低聲道:“這等气魄,委實非常人可及。只是,唐雷對上皇甫秋水,恐怕凶多吉少……。”
  場的一旁,皇甫秋水已然用大手印圓滿勢的內勁,硬生生滯留了唐雷的動作。便下一瞬間,已然可以殺了唐雷,在立幫大會上先下個馬威!皇甫秋水冷笑,大喝出手!
  破塵道長一惊,道:“糟了!”
  話一出口,人便离座要躍入場中。此時,唐雷身子在皇甫秋水的掌風之中,竟隨气机舞擺了起來。恰似嫦娥奔月,乘風歸去,只見皇甫秋水掌勢罩下的同時,唐雷已然翻身凌空,右手微動,一點晶瑩、一點淚珠已破空嘯風。
  觀音淚!
  真正令皇甫秋水駭异的,并不是唐雷躲過了他必殺的一著,而是觀音淚的回力,已然和當時唐笑出手,大异其趣!皇甫秋水一吐气,硬是將身子原勢不動的后縮了三尺。觀音淚划繞了一圈,又回到唐雷的手上,直沖著皇甫秋水,冷冷道:“閣下躲的功夫,倒是不差!”
  那端,龐龍蓮依舊不將場中的變化放在眼里,只是淡淡道:“下幫規!”
  立即,十名推車的漢子,由怀中取出一塊烏木沉香的木牌來,只見上面血紅的字跡寫道:“龍蓮幫幫規”。緊接著,各將各木牌反轉,寫的是:“逆我者死,順我者生!”
  龐龍蓮長笑,喝道:“告天地!”
  龐龍蓮話聲一落,立即,十名壯漢便將牌子往鼎中投去!這時,十名奏笙女子,百指齊彈,立即聲繞音回,綿傳樂音,邈邈到眾人耳中。
  破塵道長聞音,心中悚然一惊,訝道:“是天魔傳音大法,快閉上六脈靜意!”
  此時,皇甫秋水听得琴聲,大笑一聲,又出手往唐雷擊去。這回,已不再是悠閒有致,用的,全是式式殺著。
  唐雷冷哼一聲,大喝道:“來的好──。”隨著喝聲,人已自迎上,掌中,尤挾著那顆天下喪膽的觀音淚!
  皇甫秋水一冷笑,便將大手印圓滿勢連拍出一十四掌,唐雷受此掌力,擺身四避;奈何,皇甫秋水掌勢剛猛,如銅牆鐵壁,硬是逼的唐雷喘不過气來,唐雷大喝,觀音淚再度出手。只是這一瞬間,唐雷只覺体內真气,冥冥中似乎受到笙聲一波動,觀音淚上的勁道,竟是緩了許多。
  皇甫秋水一長笑,伸手,硬是將觀音淚納入手中。隨即,大手原式不變,拍向唐雷。唐雷已無可避,加上笙聲的气机,一波一波涌到。唐雷頹然,全然已無反擊閃避之力。一道人影迎空而來,硬生生接了皇甫秋水這一掌。隨著掌風气勢,便一手提了唐雷,飄然兩、三個起落,回到破塵道長的蓬下。
  皇甫秋水接了那一掌,只覺是股和煦的內力在掌中一滯。待抬眼一看,那人只是破塵道長帶來的弟子中的一位,想不到竟有這般好深厚的內力。
  這點,連龐龍蓮也為之一愕。在他估計這次破塵道長他們的實力,破塵道長的弟子原先不在考慮之中。沒想到,敵人陣中竟有這般好手,能擋得往皇甫秋水的一掌。
  十塊烏木沉香的木牌,丟入了巨鼎之中;瞬時,火花一揚,自巨鼎中更冒出一股濃香,隨著氤氳的煙气,四播開來。此時,笙聲不但未停,反而愈揚愈急,恰如万馬奔騰,迎面排山倒海而來,眾人之中,終究有人內力較差,不覺掩耳呼叫了起來。
  龐龍蓮在座上冷笑,繼而揚聲道:“諸位若是無此雅興,本座要她們停了便是!”隨即喝道:“停──。”
  立即,百指齊止,笙聲瞬停。只留的眾人耳膜鼓動,轟轟之響,依然未覺;而体內真气,更是竄流難安。眾人一去了魔音的壓力,不覺張口各自深呼吸了几口,吐納了一番。龐龍蓮看著場中情景,又冷冷一笑,道:“本幫開宗立幫,是本龍蓮幫成立大會。場中諸位,有誰不服,可以直接向本幫弟子挑戰。若是諸位沒有异議,以后本座所下的龍蓮指令,所到之處,不得有違──。”
  破塵道長自蓬中站了起來,道:“貧道此來,只是風聞龐先生雄才大略,將有立幫之舉以造福武林。貧道倒不曾听說龐先生自立為武林盟主之事。”
  龐龍蓮微微一笑,道:“道長未免將本座說的太好。造福武林之事,本座自有打算。至于武林盟主之事,本座早已統御大半武林,當今天下,恐怕已無有相較之人。道長,你看是不是?”
  破塵道長深吸一口气,道:“非以德,以仁服人,恐怕屆時攻守异勢。貧道祈望龐先生三思才好。”
  龐龍蓮仰天長笑道:“道長若是不服,大可和本幫門下弟子一較高下。多言又有何益?況且在座眾人,恐怕沒几個是和道長一般不識時務!”
  龐龍蓮說完,又复狂笑不已。破塵道長無奈,一提气,便要進入場中。此時,俞傲一皺眉,低聲道:“不好!”
  破塵道長一愕,回頭問道:“俞兄發覺那里不對了?”
  俞傲苦笑道:“那烏沉香雖是無毒,可是卻俱有迷魂醉神的藥力。只怕此時,功力淺一點的,已然真气渙散。”
  破塵道長聞言一惊,試提內力,只覺真气竟無法凝聚得全。約莫估計,頂多也只有六、七成而已。破塵道長苦笑道:“你們怎樣?”
  俞傲道:“我在山中毒物吃多了,尚可維持九成功力。”
  鍾念玉歎道:“鍾家絕地住久了,本姑娘大約還有六成左右的功力。”
  破塵道長轉向大悲和尚等三人。大悲和尚歎道:“剛剛和皇甫老儿對了一掌,吸進去不少。大概是五成吧!”
  趙任遠向潛龍擠眉弄眼,歎道:“喂──,潛龍,看來這件事是落到我們兩個的肩上了。”
  破塵道長惊喜道:“你們不受影響?”
  潛龍苦笑道:“我怎么這么倒楣──。在水里閉气習慣了,所以什么烏木沉香,聞都沒聞到。”
  趙任遠也歎道:“皇帝老子,大內禁宮,多的是這類玩意。趙某人是早已麻痹啦──。”
  破塵道長歎道:“蘇小魂要你們喬裝成我武當弟子,暗留這顆棋子可是絕妙的很。”
  那端,龐龍蓮看著破塵道長在蓬內和眾人竊竊私語。而且一個個是愁眉苦臉,龐龍蓮笑道:“道長若不再反對,那么便請各路英雄豪杰到大廳,由本幫招待干膳!”
  龐龍蓮話聲才完,已有一些內力較差的,早已不支摔倒。龐龍蓮一示意,立即有几名龍蓮幫的份子提了冷水一沖,那些人便醒了來。只是各自運气之下,不覺惊叫連連,發覺內力已無法提聚。
  趙任遠低聲向潛龍道:“喂──,潛龍,不能再拖了,久了更不利。趁著現在大亂一場又讓這個龐龍蓮灰頭土臉一番。”
  潛龍大笑,當先躍入場中,向龐龍蓮笑罵道:“喂──,老龐,我們武當派對付你這不成气候的小幫派,由我和我師弟來就好。用不著掌門人親自出陣!”
  他奶奶的,我什么時候是你師弟啦──。趙任遠一邊罵,一邊強顏歡笑的走出來,道:“是啊──。老龐,我師兄雖然人是傻了點,笨了些。不過──,我看你那些三流貨色比起我師兄來啊──,差遠羅──。”
  龐龍蓮冷冷一笑,道:“四位護鼎侍衛,就由你們兩個隨便挑一個,較量較量我龍蓮幫的武功和你武當派的武學,究竟相差多少!”
  潛龍一笑,隨手四下亂指,笑道:“就是你、你、你、你,四個一起上。免得到時候,輸得太難看。”
  龐龍蓮在座上,臉色微微一變,冷笑不語。皇甫秋水隨口指定了兩個道:“限你們兩個,在二十招內把他們拿下。而且,要活的。”
  兩名抬鼎的裸身漢子走了出來,相互互視一眼,一點頭,運气,身上肌肉浮起,骨節喀喀作響!
  潛龍擺了擺穿在身上怪不舒服的道袍,伸伸舌頭,道:“乖乖,阿彌陀佛……,不、不,無量壽佛,是外功极頂的一條鞭加上十三太保橫練咧──。”
  皇甫秋水冷笑道:“現在才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趙任遠沖著皇甫秋水一笑,道:“是啊──,現在才后悔,已經來不及了──。”
  說完,趙任遠和潛龍雙雙出手,擊向那兩名滿臉橫肉的裸著上身的漢子。那兩名漢子也各自冷笑大叫一聲,捏緊拳頭,四拳虎虎生風,直撞而來。
  ***
  蘇小魂和鍾玉雙由机關密道直通入囚禁葛浩雄的房內。房外,最少布置了十三層暗樁。如果一關一關硬闖,不但浪費時間,而且勢必引起龐龍蓮的注意,減少了奇襲的效果。所以,當他和鍾玉雙出現在房里的時候,趙夫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趙夫人小心的問道:“閣下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蘇小魂笑道:“沒有。一點也沒有。”
  鍾玉雙接著嫵媚一笑,道:“當然,我們先自我介紹。坐著被點了穴道這位是葛浩雄──。”
  張夫人在旁叫道:“我們當然知道他是葛浩雄。可是,你們又是誰?”
  陳夫人也道:“如果你們要找個地方幽會,我倒是有個好地方可以提供給你們。”
  葛浩雄長長歎一口气,道:“如果他們想幽會,連皇帝老子的房里都去得,用不著你們來操心。”
  趙夫人問道:“真的?他們是誰?”
  葛浩雄道:“你連他們是誰你都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在江湖混過?”
  趙夫人搖搖頭,道:“沒有。我們是第一次踏入江湖。”
  蘇小魂一笑,道:“你們既然不認識我,我突然來了,又為什么對我這么客气?”
  陳夫人歎道:“不客气行嗎──?單是看你們兩個人的气勢,我怕只接不下三十招!”
  “三十招!”葛浩雄叫道:“天下能接得住蘇小魂三十招的恐怕沒五個。你以為你算老几?”
  “蘇小魂?”三個女人尖叫道:“他就是蘇小魂?”
  葛浩雄大笑道:“對!而且我還可以告訴你們一個秘密。蘇小魂旁邊那位漂亮的姑娘,就叫做鍾玉雙!”
  范老頭由机關密道中出來,是在一間布置幽雅的房子。他四下看了看,喃喃自語道:“奇怪?龐龍蓮的房間,到底是那一間?”
  范老頭正要轉身,冷不防窗外傳來低哼一聲,一道人影由窗而入,直盯著范老頭!正是那位衣繡黃色八瓣的神秘人。
  神秘人注視范老頭冷笑道:“你好大的膽子!”
  范老頭微微一笑,道:“膽子不大,最少,沒你的大。”
  神秘人冷笑,道:“果然好大膽。”
  范老頭一笑,道:“比不上你這位副總護法。小老儿為你曾數度拯救武林同道的義舉,深深致謝!”
  神秘人冷聲道:“閣下便是江湖上最神秘的『神口鬼爪』万夫子?”
  范老頭一歎,道:“『神口鬼爪』早已死。小老儿只是醉仙樓的老板,區區不中用的范老頭而已。”
  神秘人點點頭,道:“很好。看來閣下已經達到反璞歸真的武學境界了。”
  范老頭藹然一笑,道:“若無殺机,皆可歸真!”
  那神秘人似乎一愕,眼中精光暴射,道:“我倒想試試看,武林最神秘的万夫子,手底下的功夫到底如何!”
  范老頭歎道:“這又何必?”
  神秘人沉聲道:“小心了──,生死之間,只有一刀!”
  話落,刀出!是鬼神惊走的一招!其勢之威猛,恍若讓人置身于江洋大海,滾滾波濤之中。天下,竟有如此猛烈的刀法,果真是“生死之間,只有一刀”!
  范老頭一歎,雙目微閉,呼吸之間自隨刀勢起伏;而身子,恰如浮于江河之上的木塊,隨著刀風裂面飄浮四移。此時,神秘人運刀如風輪,以自身為軸心,臂与刀長為橫軸,狂轉起來。而范老頭,則只差刀鋒一寸,任由刀勢引動,恰似軸上一點,也隨之在刀圈之上浮移。如此半晌,驀地,范老頭睜開了眼,大笑聲中,投身入机關密道。神秘人刀鋒急挺,奈何只能撞及已合攏的牆壁。
  神秘人歎道:“万夫子果然不同凡響!”
  密道里頭,傳來范老頭大笑道:“小老儿已經知道你是誰──。小老儿在此代武林同道向你致敬!”
  ***
  那兩名護鼎侍衛顯然笑不出來了。本來,以一條鞭的外功加上十三太保橫練的罩身護体,江湖上敢由拳頭和他們硬碰硬對打的人絕對不多。只是很不巧,眼前這兩名道士不但敢,而且,會哭的是,這兩個道士的拳頭更硬、更凶。四人八拳相交的一剎那,骨頭破裂的聲音,絕非來自那兩名貌不惊人的道士手上。
  皇甫秋水冷冷道:“好功夫。這『大開碑手』,想不到由華山傳到了武當,實在令人『訝异』──。”
  潛龍摸了摸額下的假胡子,笑道:“老夫用的并不是華山派的武功,皇甫老儿,你連這點也看不出來?”
  趙任遠也一笑道:“這是本派新近研究成的『武當破云散手大八式』,你連這點消息都沒得到?”
  這點,皇甫秋水不禁有點意外,什么“破云散手大八式”,那真是騙鬼!只不過,眼前這兩人似乎未受到烏木沉香的影響才是奇怪。龐龍蓮對眼前的變化,也稍覺意外,冷冷道:“武當派想不到還有這么出色的弟子。御前侍衛──,下去一個讓他們終生不得使拳!”
  立即,在台上持刀衛護的四名黑衣刀客中,有一名輕飄的點地而起,落到了場中。一落下,雙腿順勢踢起,便將兩名護鼎侍衛到了一旁,由龍蓮幫的弟子扶了出去。
  潛龍沖著這名黑衣客笑道:“喂──,你叫什么來的?”
  黑衣刀客目冷刀更冷,一句話沒說已然刀离鞘出,便見一片光華在他掌中閃爍。潛龍看看此人架勢,朝趙任遠笑道:“師弟,這等三流貨色給你打發就好──。”
  趙任遠一愕,暗罵了十万八千句,只是臉上不得不稍為恭敬道:“師兄一向說小弟武功不好,師兄何不乘此机會把那個啞吧作靶子練習,讓師弟開開眼界?”
  潛龍笑道:“這等事給掌門師兄听到了,又要夸我們兩個彬彬有禮,孔融讓梨啦──。潛龍說著,竟真轉頭向破塵道長叫道:“師兄,你說是不是啊──?”
  破塵道長簡直心里罵了不知多少回,我武當派嚴謹的清譽,全叫眼前這兩個小子給坏了個透。看來回山后,還得向武當的諸列祖列宗跪拜忏悔才是。破塵道長是罵在心里,只是口上還得漫應道:“是啊──,是啊──,只是別讓的太久了,梨子都給虫蛀了。”
  破塵道長話一出口,不禁惹得在場群俠大笑了起來。雖然烏木沉香的威力仍在,難免笑的有气無力,只是這陣笑聲乃是眾人故意給龐龍蓮難堪!
  大悲和尚低聲道:“道長。依老衲看,事仍大有可為,尤其是眾人這一笑,分明是站在我方。只是暫時受制于龐龍蓮的陰謀之下……。”
  破塵道長點點頭,道:“貧道也是這般想法。”
  這時在場中,那名黑衣刀客已然怒火上升,冷冷一笑,眼中殺机畢露,便要出手!潛龍又裝瘋叫道:“喂──,破膽師弟,小心點哪──,那啞吧要出手了。”
  趙任遠沒好气的道:“你放心吧,破褲師兄,這小子裝模作樣罷了。依我看,叫俞傲那老小子來玩玩怎樣?”
  潛龍道:“好啊──,好啊──。俞傲這晚輩最喜歡玩刀了,眼前這條肥羊交給他宰割便是了。”
  潛龍說完,竟又摸起額下胡子,沖著俞傲裂嘴笑了起來。可是,他馬上后悔了,因為鍾念玉的眼光告訴他,待會儿有得他好受。
  俞傲淡淡一笑,一抬足,便跨入了場中,身式未動,已然到了黑衣刀客面前,出刀、回鞘、退身,一气喝成之勢,又便自在蓬中傲立,像是沒事一般。俞傲這電光石火般的一擊,動作是怎樣大伙儿才剛連貫起來,便大大喝采了起來。只見場中,那名黑衣刀客的衣領,已然由空中飄然落下,又恰恰好落在黑衣刀客的角鋒尖上。黑衣刀客,只覺自己臉上一紅一青一白一黑,陰睛轉換不定,好像是長了花,叫人看了個大笑話。
  俞傲這一刀,叫龐龍蓮也惊异。前兩回俞傲和自己交手,當時的武學造詣和今天看來,實在已大有差別。龐龍蓮不禁點頭道:“武學一事,實在是只看有無恒心毅力而已。身上殘缺,倒是次要的了。”
  此時,台上另三名刀客齊齊恭身道:“幫主,請允許我們四人的刀陣聯手制敵!”
  龐龍蓮沈思了一下,道:“好!”
  就在三名刀客躍入場中同時。大門外傳來陣陣呼嘯的聲音。這時,兩方人馬不覺一愕,轉頭望去,看看倒底是發生了什么事?只見人影吆喝聲中,直挺挺的一排人躍入了會場。當先一人,難看的要死的臉色,不是“不死無聊鬼”董長命,還有誰?
  潛龍大笑道:“喂──,董老頭,你把你那些僵全帶來啦──。”
  董長命揪了潛龍一眼,他可不認識眼前這個人。不過,看他一付武當打扮,也立刻親熱道:“我說道爺啊──。小老儿這些僵可怕你們哪──。讓讓吧──!”
  皇甫秋水雙目一睜,冷笑道:“董長命,本座叫你今天命長到此為止!”
  皇甫秋水口中一聲呼嘯,立即,十位奏笙女子,便又百指齊發。而十名推車的壯漢,亦各自一用力將手推車推了過來,便將董長命和座下的八名僵弟子困在其中。另一邊,四名黑衣刀客也各自出刀,圍住潛龍和趙任遠塵戰了起來。皇甫秋水環顧在場情勢,除了破塵道長這一蓬外,剩下的,絕是坐壁上觀。皇甫秋水又冷冷一笑,望向龐龍蓮,道:“屬下請命,將妨礙本幫之人,全數殲除!”
  龐龍蓮一點頭,道:“順我者生,逆我者死!”
  皇甫秋水恭身應是,揚聲下令道:“紅瓣弟子听命!”
  話聲一落,立即由四周擁出四十名持刀勁裝的漢子來,只是衣上各自繡了紅色蓮瓣。皇甫秋水指向破塵道長的蓬帳,喝道:“東方震蓬內反本幫份子,全數一律格殺!”
  四十名弟子齊齊拔刀喝道:“是!”話聲一落,便四人一組,各自站了方位,環繞住了破塵道長的帳蓬,往內推進。此時,天魔傳音大法的笙聲已然划到了頂點,那排山倒海的魔音,不只是董長命座下的僵門弟子痛苦不堪,就是在場諸人,也是心中倍覺難受,那四十名紅瓣刀客似乎受了這琴音所激,瞬間全紅了眼,瘋狂的舉刀便要攻向破塵道長諸人。
  大悲和尚歎道:“這种天魔傳音大法和當時冷明慧提煉戰刀七人組所用的方法大有同工异曲之妙。”
  破塵道長頷首道:“看來,貧道的『三清真音』或可勉為一擋!”
  大悲和尚苦笑道:“那和尚只有以佛門的獅子吼相助了。”
  鍾念玉由怀中,取出短簫,道:“鍾字世家的『千里傳心』簫法,也許能助得一臂之力。可惜,玉雙姐姐不在這里,她的成就比我好多了。”
  俞傲淡笑道:“照此說來,御敵的工作只有由在下一人承擔了下來。”
  唐雷掙扎撐起來道:“還有唐門的暗器在!”
  此時,隨破塵道長而來的知風道:“師父,由弟子背負著唐雷兄,以減輕他的壓力。”
  破塵道長道:“好──。和尚、鍾姑娘,我們開始吧!否則只怕在場眾人都要受制了。”
  大悲和尚一點頭,當眾以“獅子吼”大喝一聲,接著便是頌起“大悲咒”來!同時,破塵道長的三清真也一聲龍吟直上九霄,勁然勁气。鍾念玉亦一摒气机,邈邈由簫中吹奏而出。瞬時,笙聲、簫聲、吟聲、頌聲,相互交雜糾纏,騰騰滾滾不已!皇甫秋水亦复一長嘯,攻向董長命去的!
  董長命見皇甫秋水的气机迫面而來,一吸气,便用上僵門內最重的僵大法。只見他一條左臂迎向皇甫秋水的同時,右手手掌貼向身旁一名弟子的太陽穴上。那名弟子立即如連鎖反應,也貼上另名弟子太陽穴。一瞬間,九名僵門中人,全數緊扣在一起。皇甫秋水只覺自己掌上大手印捺向董長命的左手臂后,便有一股吸力自董長命的手臂中貼來。皇甫秋水一惊,待要抽手回來,已然不及!
  董長命反手一扣,五指便自和皇甫秋水的右手五指交雜相扣一起。皇甫秋水又覺一股強大陰冷之气,由董長命手中滲入。皇甫秋水大喝一聲,將手上大手印提到十二成功力,瞬時,一手紅如火炭;正和董長命手臂的青白之色相對比。董長命其實也是難受得很,一方面要吸住皇甫秋水的內力,另一方面又得以“飛魂常魄指”和皇甫秋水的大手印相抗。同時,笙聲入耳,正是魔音傳腦。設非僵門所學有半是旁門左道,恐怕早已全軍覆沒。
  然而,董長命用上僵大法亦是极為犧牲之事。這是將敵人的內力全數逼向最后一名弟子身上,采用的,正是以犧牲自己本門弟子,來換取敵人的力竭而死。只是,眼前這位皇甫秋水太過霸猛,未几,一名弟子倒下,七孔流血而死。皇甫秋水似乎殺心大起,左手再扣蓋在董長命右手之上,連連催力,沒半晌,又連倒三名弟子。董長命,冷汗已自頰面淌下,他只覺手上一震,又兩名弟子躺下。皇甫秋水狂笑,喝道:“董長命──,死吧!”
  董長命一咬牙,已然抱了玉石俱焚的決心,全力反擊!
  潛龍和趙任遠勇戰四名黑衣刀客的刀陣,打起來真是不順手极了。最惱恨的,是那入耳穿腦的魔音,若非由破塵道長等人的正宗玄功引嘯,恐怕早已喪命!潛龍邊打邊向趙任遠道:“喂──,師弟,這四個家伙真是煩人。”
  趙任遠看了看潛龍歎道:“說不定得葬身在此。”
  此時,雙刀迎面而來,潛龍往上一躍,趙任遠硬是用掌將雙刀夾住。潛龍落下,以般若綿指直打這兩名黑衣刀客的百會穴。驀地,龐龍蓮在座上引吭龍吟一聲,气迫所及,硬是將破塵道長三人的玄功清音給壓了下去。瞬時,笙聲立如排山倒海而至。鍾念玉當先气机一滯,口中噴了一口血,手上一管簫也自由洞口中破裂散開。
  而這邊,潛龍突受到笙聲所擊的壓力,一口真气來不及提,底下兩道刀光便自襲來。潛龍大惊,勉強將身子翻了個身,還是叫一刀給掠中了肩頭。同時,趙任遠掌上之力一頓,黑衣刀客兩人雙刀齊進,硬是將趙任遠兩肩刺穿。趙任遠一聲大叫,翻身倒地,此時用的,正是大內秘傳的“過江十三踢”。就在倒下的同時,硬生生把眼前兩名黑衣刀客的腿踢斷。
  俞傲血戰四十名紅瓣殺手,身上也是傷痕累累。只因為,這些紅瓣殺手用的是不要命的打法,心中不會想到避,只想到──死!俞傲刀快,已然斬殺了二十七名;有些,還賴唐雷在旁照料,否則俞傲也早已一命歸天。
  大悲和尚的大悲指也是暗中偶而一用,然而每用一次,內力損失對“獅子吼”的功效便大打了一番折扣。
  大悲和尚猶自苦苦支撐著,卻惊見有三名紅瓣殺手襲向破塵道長,另有兩名紅瓣殺手由自己背后擊來。顯然,俞傲和唐雷的防衛网已然被這些龍蓮幫份子所突破。大悲和尚以“獅子吼”大喝一聲,先是雙腿往后一蹬,踢倒了背后來的紅瓣殺手;接著一翻身,大悲指全力使出。然而,笙聲的天魔傳音大法已然牽制了体內真气,竟只能點中兩名,其余一名,正是万万無力擊殺!只見那名刀客狂笑一聲,舉刀便砍向几已入定而呼嘯“三清真音”不絕的破塵道長!這一眼,看的大悲和尚心都碎了。然而,快速無比的一條高長人影,不,是兩條,擋住了那一刀。原來是知風見師父有難,乃奮不顧身以自己的身体捱了那一刀,且硬生生的把刀鋒用力夾在体內。頂上的唐雷,一聲暴喝,便將唐門的催魂毒針,硬是由百會穴中插入紅瓣殺手的頭內。
  皇甫秋水覺得一絲怪异。顯然,董長命的手指上已無內力激發而來,而僵門至今猶站立未倒的三個人,則如石雕般寂然不動。皇甫秋水想抽手自董長命掌中离開,奈何對方依舊是扣的死緊。就在皇甫秋水訝駭的一瞬間,他的腳下地面,赫然裂開一個洞口;一道人影沖出,往皇甫秋水的丹田是重重兩拳!
  皇甫秋水斗然受到這股拳勢猛擊,禁不住“哇”──的吐出一口血來。被董長命扣住的手用力一扯,只听見董長命手臂上骨骼“喀”──的一聲,五指指骨像是被震碎了一般松開來。皇甫秋水踉蹌后退,那人影又一聲暴喝,雙拳齊下,又將皇甫秋水打翻了六尺之遠!
  皇甫秋水突受到這四拳攻擊,忍不住吐出第二口血來。搖搖幌幌的注視對方,惊駭發覺,正是此地的主人,葛浩雄!皇甫秋水正自提气,葛浩雄冷笑又向前一步,驀地一道人影由空而降;人未至,一片刀光已然如矯龍出云,划出一道若有似無的光華。葛浩雄大惊,翻身后退。
  那人影扶住皇甫秋水,原來是唐羽仙。唐羽仙急道:“恩公!你怎樣了,要不要緊?”
  皇甫秋水勉強道:“沒關系。先將那匹夫殺了。”
  皇甫秋水說完,一口气提不上來,便自昏厥了過去。唐羽仙惊叫一聲,放下了皇甫秋水,雙目盡赤的瞪住葛浩雄。葛浩雄摒息以待,無奈,耳中所聞盡是笙聲的魔音,一時心神意志,未免大受影響!唐羽仙冷哼一聲,蟬翼刀起,使的是三天极門的天運刀法!葛浩雄极力想避,奈何本身真气已然凝聚不起,眼看對方刀勢已至面前。這剎那,兩道火紅創影亦自洞口中升起,硬生生擋下了蟬翼刀的殺机!
  劍,是紅玉雙劍!鍾玉雙飄然彷佛來自地冥,便直直和唐羽仙打了個照面!兩女互視,刀劍共起,一番風云殺机,便自由天地間升起。
  潛龍連罵的力气都沒有了。這個死趙大官雙肩已然受創;潛龍他自己一肩也被划傷。加上那鬼撈子笙聲害人,一口真气竟是提不聚攏。潛龍竟然還有心情往蓬內望去,只見大半武林豪客已然倒地,少部份的還勉強抗拒琴音。再看看破塵道長那邊,那真是慘。俞傲、唐雷、鍾念玉已經躺下,不知是生是死。大悲和尚則在調息運气,至于那個破塵老道,早已是叫得聲音都啞了。唉──,夠難听!
  潛龍可以說万念俱灰了,因為那兩名黑衣刀客的刀,已經抹向自己的脖子。那兩把刀貼得是這么近,潛龍就算鼻塞也可以嗅到死亡的味道。奇怪的是,那兩個黑衣刀客的刀到了他脖子上便寂然不動。潛龍本來已經閉緊了眼睛、打算壯烈的捱上兩刀,奇怪的是對方為何遲遲不出手?
  潛龍狐疑的張開了一只眼,他正看到蘇小魂那老小子沖著他笑呢!潛龍真想破口大罵,只是,你怎么那來的嘴罵救命恩人?所以,潛龍只能歎一口气,道:“謝了!”
  蘇小魂環顧場內,只見破塵道長也沒了聲。全場之中,死傷真夠慘重。那四十名紅瓣殺手,已然盡數擊滅。俞傲的生死如何?蘇小魂躍身進入蓬中,運起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一一拍向破塵道長等人的背,以祈護住他們的心脈和丹田气机!
  龐龍蓮自從蘇小魂出現后,便想离座殂殺。只是,眼前一名老頭子直沖著他笑。龐龍蓮不動,動就出了空門。
  龐龍蓮冷聲道:“万夫子,你還是來了。”
  范老頭笑道:“小老儿姓范,万夫子早已經死了!”
  龐龍蓮沉聲道:“不管姓什么,你──,就是你!而我──,也必定要殺了你,以解心頭結背上刺。”
  范老頭微微一笑,手掌攤開,只見得一塊竹牌!那竹牌唯一特別的,是刻了只鷹。龐龍蓮臉色一變,道:“嘿、嘿,想不到頂頂大名的万夫子,既然做起宵小的行為。”
  范老頭笑道:“我說過,我姓范。這竹牌本是兩百年前太史子瑜先人所留,只是你不配保有它!”
  龐龍蓮寒聲道:“難道你又配了?”
  范老頭沉聲道:“你背叛師門,罪已無可赦。想不到你竟又結党營私,勾結蠻夷來侵略中原。如此亂臣賊子,老夫非但以師門門規處置,而且要以天下公理……。”
  龐龍蓮大笑,打斷范老頭的話,道:“師門?什么師門?太史世家的人早已追求功名去了,當年太史子瑜和傳下來的天善門除了你我還有誰?至于天下公理,等你能胜了本座再談也不遲!”
  范老頭沉聲道:“本門,難道你以為除了你我便無他人了嘛?難怪你敢猖狂至此──。”
  龐龍蓮一愕,嘿嘿笑道:“万江月,你想誑老夫嘛?本門上一代師伯叔早已到黃泉地府報到啦──。”
  范老頭冷笑道:“你可別忘了還有一位師伯……。”
  龐龍蓮雙目精光一閃,沉聲道:“誰?”
  “李師伯!”范老頭道:“李風云李師伯!”
  “李風云?”龐龍蓮一愕,繼而大笑,道:“那老頭子早已是行將就木之人,又能奈我龐龍蓮如何?”
  范老頭點頭冷笑道:“好──,看來今日要做一個了結!”
  龐龍蓮冷笑道:“早說如此!”
  范老頭臉色凝重,左手緩緩自袖中抽出;上面,托了一顆珠子──紫气佛珠!
  龐龍蓮冷聲道:“很好。紫气佛珠在你手里,黑鷹竹牌也在你手里。你就試試用這兩樣東西和本座過几招試試!”
  范老頭不答話,暗暗以真气催動;只見左手的佛珠中出現一股溫熱紫气;而右手竹牌中,竟升起一陣白色寒气。范老頭冷冷道:“這些年來,你由這竹牌想必滲悟了不少的武學。”
  龐龍蓮道:“不錯!虧你自許為天善門之后,竟然利用正午時分,本座不愿這寒玉所鑄的黑鷹竹牌受了陽气,而將它置于屋用。嘿、嘿,万江月,你偷了它就以為可為減弱老夫的功力,那你將會后悔──。”
  龐龍蓮話聲一落,已然自蓮花座上飄起,瞬間,便攻出了七七四十九掌。快、急、狠、猛,招招迫得皆是死穴!蘇小魂在蓬內看了,不免暗自心惊!
  蘇小魂將蓬內眾人護住丹田,各人方自長長吐了一口气,又受到笙聲的天魔傳音所擊。一時,真气便將渙散。大悲和尚掙扎道:“蘇姑爺,你行行好事把那些丫頭好好教訓一下,行吧?”
  蘇小魂朗笑,拍了拍大悲和尚的肩頭,道:“當然!和尚你交待的事,我什么時候說不啦──。”
  蘇小魂說完,立即揚身,雙手并出攻向兩名奏笙女子。誰知,這一瞬間,便自触動了陣勢。十名推車男子,紛紛運力,推動台車;一下子,便將蘇小魂圍在中間;滿天的笙聲,夾用著天魔傳音的心法,如排山倒海攻向蘇小魂而來。蘇小魂先是一愕,繼而朗笑道:“好──。佳人既有此雅興,小生怎能不奉陪呢?”
  蘇小魂說完,竟自場中坐下,右手連動。只見袖中天蚕絲暴出,插入地上一折再折,竟成了一面絲弦,有長有短,斜斜而下。蘇小魂朗笑,道:“小生且為各位佳人奏一曲廣陵散!”
  蘇小魂說完,便以大勢至無相般若波羅密神功的心法,十指連動,奏出一片祥和之聲來。只聞他指下弦聲一起,眾人立即覺得有如壓在心上重石落去,各自神志一清,体內气机也轉活絡了起來。大悲和尚忍不住叫道:“好啊──,蘇大俠,想不到你還會這招!”
  潛龍一掌拍醒趙任遠道:“喂──,給你們蘇大俠一點面子吧!雖然不好听,人家可真賣力在干啊──。”
  趙任遠幌幌腦袋道:“這小子以后不當大俠失業的話,我倒是可以推荐他到京城里賣藝!”
  蚕絲斗十笙,已然到了最后高潮。只听蘇小魂狂笑道:“觀者何人,心者何物?心我兩忘,我心是佛!”
  隨著這聲狂笑,轟然一聲,十笙俱毀。立即,天地中便陷于一片万籟寂靜!
  蘇小魂噓了一口气,站起來。立即,四周的掌聲如潮水般涌至。蘇小魂往另端望去,只見鍾玉雙和唐羽仙兩人早已交戰成一團,一刀兩劍,殺得是無解的情字!
  驀地,唐羽仙急輪一十三刀搶得一個空隙,便自向蘇小魂而來。蘇小魂一歎,挫身、上揚,天蚕絲帶動刀勢掠面而過。唐羽仙落地,反手一刀正要再攻,卻听得皇甫秋水的呼叫:“羽仙!等等。”
  唐羽仙一愕,急扶住掙扎站起來的皇甫秋水,道:“恩公!你……你不要緊吧!”
  皇甫秋水道:“老夫,沒……沒關系。”皇甫秋水又長吸一口气道:“羽仙,你……記得。若要報答我的……恩情……。一定,一定要……使幫主……安然脫險……。東山再起后,他……會替我……報仇……。”
  唐羽仙急道:“恩公!恩公!你不會死的,你不會……。”
  皇甫秋水淡淡道:“記得……老夫……的話!”
  唐羽仙泣聲道:“羽仙記得,羽仙記得!”
  皇甫秋水微微一笑,舉目往龐龍蓮望去,只見龐龍蓮已然和范老頭老頭斗上了內力,兩人相持,頂上各自冒煙!
  這時,彭剛呼嘯一聲,由四面八方,又涌來了數百名的龍蓮幫弟子。個個手上刀光閃閃,大有死拼之概!彭剛又長嘯一聲,只見場中壓鼎內,忽的竟出現一名冷峻的中年文士來。眼冷,手上的一只九節鞭更冷!
  彭剛急聲道:“各位弟兄,今日這一戰,事關本幫興亡,凡非我幫之人,格殺勿論!”
  彭剛話聲一落,蘇小魂也引聲長嘯,一長三短。瞬間,整座鷹爪幫外涌入了上千名的士兵,鎧甲鮮明,弓箭盾牌一列列開展!
  一名武將走到蘇小魂面前恭敬道:“末將听憑圣上龍紋金牌調遣,請蘇長官下令!”
  蘇小魂舉起龍紋金牌,指向龍蓮幫弟子道:“若有擅動者,格殺勿論!”
  那名坐在鼎上的冷峻中年文士冷哼一聲,朝蘇小魂道:“閣下便是聞名天下的蘇小魂?”
  蘇小魂道:“在下是蘇小魂,聞名天下可不敢當。閣下气勢惊人,想必在這幫中是重要人物了?”
  中年文士冷聲道:“不重要。只不是刑部總管而已。”
  蘇小魂一笑道:“原來你是接替褚東星的紅色七瓣!地位是不低,干啥把自己弄的灰頭土臉的躲在鼎里?”
  中年文士目光一閃,似將發作。這時,龐龍蓮和范老頭各自傳來一聲悶哼。中年文士回頭,只見兩人已到最后關頭。此時,一道人影便自飄然接近,是那個全身蒙面,衣上黃色八瓣的神秘人。
  彭剛見神秘人出來,急叫道:“副總護法快殺了那老頭子──。”
  神秘人聞言,也不作任何動作,只是站立在兩人之間。彭剛又叫道:“副總護法,快下手──。”
  此時,那神秘人若出手,護也救不了范老頭,只是奇怪的是,他一直未動。那中年文士臉色一絲陰笑,乘眾人全心注意這變化的同時,突然躍起。手中的九節鞭,已然點向范老頭老頭的死穴。眾人一惊,待要出手已是不及。彭剛乘此机會,也反身往門外奔去。只是,鍾玉雙一聲暴喝,雙劍飛剪,彭剛揚身而起。瞬時,官兵万箭齊發,那彭剛空有一身武學,竟叫成了箭刺!
  另端,中年文士一擊而下,已是十拿十穩!冷笑方自由臉上浮起,驀地,一片刀光自天地之間來,威勢之急之強,俞傲也為之動容!中年文士的九節鞭便硬生生的呆指著范老頭死穴前一寸,不再動分毫;而他一雙眼瞳,俱足不可置信的眼色,直楞楞的望著神秘人,便此气絕!
  范老頭受了九節鞭的勁風所及,气机略為波動;那龐龍蓮已然內力源源震入,將范老頭拍飛,跌到七尺外,龐龍蓮起身,冷笑對神秘人道:“閣下到底是誰?”
  神秘人目光一閃,掀罩!眾人惊呼。蘇小魂歎道:“閣下原來就是黃泉天外來的黃泉先生,難怪剛剛那一刀,便是鬼神也難躲!”
  龐龍蓮看著眼前這位四十初頭的壯漢,沉聲道:“當年,所謂你救我于黃泉刀下,原來是個設計好的騙局?”
  黃泉道:“不錯!只不過,當時蒙面救你的人不是我,而是叫我的一名朋友喬裝的。”
  龐龍蓮道:“你為什么這么做?”
  黃泉冷冷一笑,道:“因為,我是李風雪的傳人,我之所以要忍到今天才殺你,不過是因為要阻止你那重大的陰謀。那時就算殺了你,你這個組合還是暗中在運作。”
  “所以,你就等到本座全部明擺了,才動手?”龐龍蓮恨聲道:“看來,是你把黑鷹竹牌的藏處告訴了万江月這老頭子!”
  黃泉冷冷一笑,道:“你快死了,留點口德也好超生!”
  龐龍蓮狂笑道:“是嗎──?”
  黃泉手自袖中緩緩推出,反手刀,刀延時緊貼。刀,是黃泉刀,黃澄澄的閃爍在夕日斜暉之下!
  皇甫秋水低聲向唐羽仙道:“羽仙,可記得我的話?”
  唐羽仙道:“羽仙記得!”
  皇甫秋水道:“好──。你……現在宣布,你是幫主夫人。”
  唐羽仙駭道:“恩公,你……。”
  皇甫秋水又吐了一口血,勉強道:“老夫曾受過幫主的救命之恩。今日,也唯有委屈你,才能……才能回報當年……幫主冒死相救之……恩!”
  唐羽仙聞言,臉色大變,猶自猶豫。那皇甫秋水便要跪下。唐羽仙大惊,急拉住皇甫秋水泣道:“恩公、恩公,別這樣,羽仙答應就是了。”
  皇甫秋水一絲安慰的笑容浮起道:“好──,將我扶到幫主身旁!”
  唐羽仙一點頭,雙手一使勁,便帶皇甫秋水躍到龐龍蓮身旁。黃泉見到唐羽仙突然介入,不覺皺眉道:“你便是唐門的唐羽仙?我和你唐門有些淵源,不想傷到你,你快走!”
  唐羽仙看看皇甫秋水,只見他又吐出一口血;不覺把心一橫,咬牙道:“夫婦生死同命,你如果想動手,便先殺了我!”
  唐羽仙這話一出,全場惊動。唐雷當先大叫一聲,昏厥了過去。蘇小魂和鍾玉雙兩人不覺面面相覷,不知道要怎么說才好。只見那唐羽仙忍住眼眶的淚水,大叫道:“怎么,我嫁給他不行嗎──?他那一點不好?他那一點不比你們強?他可以赤手空拳統御了大半武林,你們有這點能力嗎?你們又為什么一定要和他作對?為什么又一定要殺死他?為什么,告訴我,為什么?”
  唐羽仙說到后來,轉成悲泣吶喊。她一轉身,直盯蘇小魂,恨聲道:“你告訴我,你為什么一定要殺他不可?”
  這一瞬間,所有的人全然無話,龐龍蓮原先吃惊可也不小,待看到皇甫秋水以目示意,心下已然明白。自己剛剛和万夫子對掌,內力已是去了十之七八,若是單憑武力突圍,恐怕登天還難。所以唐羽仙一席話,他龐龍蓮除了暗自調息運气,毫不置一言。他不說,便是默認!
  潛龍長長噓一口气,向趙任遠道:“乖乖,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
  趙任遠也歎道:“誰知道。這下可好了。”
  大悲和尚自蓬中走出,歎气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善哉。唐施主此話可是當真?”
  唐羽仙咬唇,強抑心中激動,看了蘇小魂一眼,冷冷道:“不錯!”
  大悲和尚一歎,望向蘇小魂、無言。所有的人也都望向蘇小魂,只待他的決定。蘇小魂,他還能說什么?他慢慢轉身,走到董長命和他兩名門下之前,抱拳道:“前輩,你請安息吧!天下間恩恩怨怨,情劫情重,又夫复何言?前輩死仍不屈,晚輩和天下武林共佩!”
  蘇小魂話聲一落,只見自董長命的七孔中流出血來,睜眼雙目眼才一閉,便和另兩名弟子轟然倒下。原來,原先和皇甫秋水僵持時,雖已气絕,卻猶自不肯放手!也因為他這一牽制,才能使葛浩雄重擊皇甫秋水成傷,而改變了整個情勢!
  大悲和尚合十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董施主義風高洁,和尚和你相交二十年,請受一拜。”
  大悲和尚說話,當先拜下;立即,全場中彌漫了一股肅穆之气。此時,只听那皇甫秋水狂笑,蹣跚的走到董長命前。大笑道:“董長命啊──,董長命,我皇甫秋水能和你這般漢子同死,也不相我傲笑一生!”
  皇甫秋水說完,仰天長笑三聲,竟自傲立气絕!
  唐羽仙和龐龍蓮雙雙大叫一聲,齊躍到皇甫秋水身旁,只見皇甫秋水臉色如常,只是作出仰天長笑狀。龐龍蓮心中一慟,閣上了皇甫秋水的眼瞼。轟然一聲,皇甫秋水倒地,并列倒地董長命之側!
  ***
  月冷風晚,小閣人對酌;歎息一聲,雙雙又各自飲乾了杯中酒。人,是蘇小魂和黃泉。
  蘇小魂道:“黃泉先生這回西去,可是有長居大漠的打算?”
  黃泉道:“大漠黃沙千里,正是騁騰好時地。”
  蘇小魂點點頭,一笑道:“恐怕不是這么簡單吧!”
  黃泉也笑,道:“君知我,當飲!”
  蘇小魂舉杯,道:“長飲無心無我無意無念,便只望先生別去,多保重!”
  黃泉笑道:“想君不久也會有大漠之行!”
  蘇小魂道:“為來日見,先飲!”
  黃泉大笑,仰杯而盡!人長身起,便自往月色投去。蘇小魂目送黃泉背影,便自一歎。一道曼妙人影來,是鍾玉雙。佳人翩臨,輕落坐在蘇小魂之側。
  鍾玉雙道:“他走了?”
  蘇小魂點頭道:“黃泉天外來,當真是天下奇男子!”
  驀起,一道聲音冷冷接道:“黃泉往那里去了?”
  是俞傲!蘇小魂道:“往大漠而去!”
  鍾玉雙訝道:“他去大漠干嗎──?”
  蘇小魂長吸一口气,道:“冷明慧!”
  “冷明慧?”鍾玉雙道:“難道我們讓他一個人去,我們不去?”
  “去,我們當然去。”蘇小魂道:“只是,我們先得往大內走一遭!”
  “對!對极了。”趙任遠一腳跨進來道:“皇帝老子可還有事找你哪──。”
  鍾玉雙嗔道:“干啥──?找他當駙馬?”
  趙任遠道:“這我可不敢說!”
  鍾玉雙怒道:“他敢?”
  “他不敢?”潛龍在閣外叫道:“天下有皇帝老子不敢的事?這點我倒沒听說過!”
  “我也沒有!”趙任遠歎道:“大內什么事都會發生。問題是,皇帝老子要你去,你便非去不可。”
  俞傲淡淡一笑道:“你們去吧!趙任遠訝道:“那你不去大內京城,你去那?”
  “大漠!”俞傲冷冷道:“西北大漠!”
  “我也去!”鍾念玉一下子便貼到俞傲身邊道:“你去那,我就跟你去那。”
  趙任遠叫道:“俞傲俞朋友,你瘋啦──。京城內吃喝玩樂多得是東西,你不去,你去大漠那鳥不拉屎的地方?”
  蘇小魂看看俞傲歎气道:“可惜,你那京城什么都有的東西就獨獨缺了一樣東西!”
  趙任遠可不服气啦,叫道:“什么東西?”
  “黃泉!”蘇小魂道:“京城里沒有黃泉,也沒有人有黃泉的那手刀法。所以,他決定要到大漠去!”
  “瘋子!”潛龍歎道:“真是瘋子!”
  ***
  恨天洞外,龐龍蓮和唐羽仙佇足而立。龐龍蓮看了看唐羽仙,歎口气道:“羽仙姑娘,多謝這些日子你陪本座跋山涉水到了這里,就此告別!”
  唐羽仙無語。龐龍蓮苦笑道:“這些日子,一路行來你沒說半句話,本座知道你心中痛楚及對蘇小魂的思念。皇甫副幫主的要求對你是太苛了,容本座在此代皇甫副幫主向你致歉。”
  唐羽仙搖搖頭,朝頂上一片青天歎道:“恩公待羽仙恩重如山。這點要求又算得了什么?況且幫主你內傷未愈,羽仙一路陪伴護駕,也是該為之事。”
  龐龍蓮一歎,道:“幫主之名,就此拋棄。待十年后老夫東山再起之時,再說吧!”
  唐羽仙點點頭,眼前這位曾是不可一世梟雄,想不到今日竟落到此下場。唐羽仙一歎,道:“幫……龐先生一人獨住到這洞中,且內傷未愈,安全嗎?”
  龐龍蓮道:“老夫還有兩位朋友在洞內,生活起居當不是問題,這點你放心!”
  唐羽仙點點頭,道:“龐先生請一切小心──。”
  龐龍蓮頷首道:“十年后老夫重創龍蓮幫之時,再請唐姑娘大駕光臨。”
  唐羽仙正點頭答應,冷不防身后傳來一聲冷哼,有人道:“死在眼前,還敢說十年之后,可笑!”
  是黃泉!唐羽仙惊而回頭,黃泉已然出刀!
  俞傲一路急往冷楓堡后山恨天洞的方向而來。后面,鍾念玉也急策馬追赶。鍾念玉一夾馬,和俞傲并列,道:“俞傲,你不是要到大漠嗎?”怎么走的是冷楓堡的方向?“俞傲看了鍾念玉一眼,道:“我暗中得到消息,黃泉并沒有到大漠去,而是到冷楓堡!”
  鍾念玉奇道:“他到冷楓堡做什么?”
  俞傲道:“找龐龍蓮?”
  “為什么?”鍾念玉奇道:“他怎么知道龐龍蓮到冷楓堡去?況且冷楓堡已經成了廢墟!”
  俞傲沉聲道:“當時龐龍蓮手下有几名副幫主?”
  鍾念玉道:“兩名!”接著醒悟道:“原來如此,他是去找另外一位副幫主老鬼了?”
  俞傲道:“沒錯!而且黃泉當時是副總護法,必然也知道龐龍蓮的動向!”
  黃泉一刀,龐龍蓮狂笑;出手,硬是讓刀刺入体內,反手一掌,把黃泉震上了天。唐羽仙受此巨變,大喝悲泣,蟬翼刀已然出手,直指黃泉。黃泉人在半空,正想折身反轉,誰知那龐龍蓮竟忍痛飛扑,抱住了黃泉!
  黃泉雙掌連拍帶打,只是無法震開龐龍蓮如鐵錮般的手臂。龐龍蓮大叫道:“唐羽仙,快出刀由我背后透入。”
  此時,龐龍蓮已和黃泉雙雙落地,扭成一團。唐羽仙舉刀,竟自刺不下去。龐龍蓮拼住最后一口气,大叫道:“快刺──。快刺。”
  唐羽仙顫聲道:“不──,我……我刺不下去。恩公的交待,還有……還有幫主你親自傳授羽仙武功如同恩師……。羽仙……羽仙下不了手。”
  龐龍蓮雙目盡赤,大叫道:“羽仙──,刺!快──。”
  唐羽仙顫抖道:“幫主,我……。”
  龐龍蓮怒聲道:“別再叫幫主兩字。你若仍念著我和皇甫的恩情,你就快下手。否則……。黃泉此時大喝一聲,雙掌掙脫出來,拍向龐龍蓮的天靈蓋。龐龍蓮大喝一聲,雙臂將身上最后一點力勁全數用上。此時,黃泉雙掌已落,打碎龐龍蓮太陽穴同時,黃泉突覺心口一陣劇痛,抬眼,唐羽仙的蟬翼刀已沒入柄!黃泉瞪大眼睛看著唐羽仙,逐漸,眼中一股譏誚升起,仰天作出大笑狀,只是沒半點聲息。唐羽仙一伸出,將蟬翼刀抽了回來,呆立著。只見黃泉凜然臨崖傲立,終于發出一聲呼嘯,用盡最后一絲力道,雙腿一蹬,和龐龍蓮雙雙便往崖下撞落!俞傲看著龐龍蓮和黃泉的体,內心不禁一絲惻然。眼前這兩人,一個曾經擊敗自己兩次,一個刀法之威猛可謂天下無雙。俞傲蹲下看著兩人的体,不覺悲從心來。鍾念玉突然發覺俞傲的雙肩微微聳動,莫非是俞傲在哭泣?俞傲這种人也會流淚?鍾念玉沒有打扰俞傲,她知道,男人有男人的關怀和悲傷。她可以想像俞傲為什么傷心,一個刀法絕倫,一個武學造极;俞傲同時失掉這兩個可以放手一搏的奇人,他的傷心感歎,是男人獨特的悲傷。鍾念玉能做的,就是默默陪著他。墳已成!俞傲用刀在木塊上分別刻上了”天下第一刀客黃泉之墓“以及”天下第一幫主龐龍蓮之墓“!俞傲呆立在墓前,無語。驀地,一股花香自后來,是鍾念玉四處采滿了一大簍子花回來。鍾念玉輕歎道:“還諸天地,久遠生死流浪劫。一切情愛怨恩,俱叫花魂香葬!此一去,但愿黃泉路上不再有生有死有笑有淚。憂喜苦樂利衰稱譏俱成灰!”
  鍾念玉雙手一揚,滿天花朵飄起、落下,一波波、一層層落蓋在兩座墳上,兩座,刻著“第一”的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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