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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仇涯


  潛龍進入了君子埠,已然有被人盯梢的感覺;這點,身為殺的他這种感覺特別強烈。所以,他一點也不擔心;如果完全沒這种警覺,那才應該煩惱。
  潛龍很愉快,甚至挑了間看起來最高級的酒樓臨窗坐下,欣賞一湖凌波映夕斜。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見鬼!潛龍罵了自己一聲;跟蘇小魂處久了,竟然也會“偶而”想起詩句來,這是那門子殺手?
  潛龍搖搖頭,見那夕暉已沒,一笑,招呼小二來。道:“小二,幫爺叫船快舟,爺打算今夜泛舟直下洞庭湖——。”
  店小二為難道:“這,這趙水程恐怕需三、兩天,而且要請個高手操舟才行。”
  店小二話沒說完,眼前多了個白花花的銀子;少說,也有五兩來重。當然,店小二眼睛亮”臉上毫無為難的表情;而且,充滿了親切的熱忱道:“恰好。小的認識本手更快丘把抄了銀子入袖地的操舟高手林老頭,現在就替爺爺張羅。”
  潛龍笑道:“好——。半個時辰后啟程——。”
  齋太郎和齋二郎已然把潛龍所租的船知道了個清楚。齋二郎道:“大哥,我們現在就先潛到船底去?”
  齋太郎搖頭道:“不急。明天孫盟主的人會在長江南端的魯湖出手。現在,我們只須隨在他的身后就好。到天明天中午再下水還來得及。”
  齋太郎和齋二郎此時在一艘快舟上,見那潛龍已然上張渡湖里名操舟手林老頭的船上。立即,林老頭雙手一撐,船便往南急馳而去。
  齋太郎對孫震手下負責操舟的弟子道:“一柱香后,跟上去!”
  冷默把眼前的一幕看得一清二楚。他心里不禁覺得十分好笑。第一艘出去的,潛龍是中原中著名的殲惡殺手;第二艘出去的船上那兩名夷外人物,應該是扶桑國的人無誤。而且,和傳說中伊賀或甲賀的忍者有很深的淵源。那是由那兩人的舉止中所透露出微妙的感覺。
  冷默倒不急,他飲乾了桌上的一壺酒,才朝船家道:“船老大,開航吧!”
  船老大應了一聲,用力一撐,舟船便如飛而出。冷默真想忍不住大笑。中原的殺手對上扶桑的殺手,真是別具一番情調!
  蘇小魂突然決离開湘陰,那是因為范老頭的傳書。范老頭上面寫得很模糊,只是寫著:“黑色火焰大有奇怪之處。速至洛陽一談!”
  于是,半夜時分。大悲和尚抱著蘇小魂,前后跟著鐘玉雙和六臂法王往湘陰城外而去。他們走的,是水道。
  蘇小魂原先的意思,是等潛龍來湘陰以后,再用“陳倉暗渡”的方法离去。現在,局勢若有所變,便不得不預先想好离去的方法。
  陸路,各門各派耳目眾多,難免會為人所覺。若是水路北上洛陽,則勢必進入洞庭湖王京十八的勢力范圍。京十八既已表明了不和武林人物的交往,此舉恐怕亦大不妥。所以,走水路只有往南反向而行。到了長沙大城,出渭水再北上;經太湖山入湖北,再往洛陽而去。六臂法王和大悲和尚只有苦笑;一個是護駕,一個是背人。
  蘇小魂對自己的安排滿意极了,只是他絕沒想到的一點是,在長白山外的高麗刀客竟然此時也到達長沙城來。
  高麗的“長白天霸王”金雄,是長白山上的霸主。半年前,蘇小魂和冷明冰在長白山一戰,金雄正好在內地銷貨。事經半年,金雄已然將“破雪刀法”一零八式盡得神髓;并且因緣巧合,得到昔年天池隱者“鬼刀幻手”申屠天下的秘籍。申屠天下,和李風雪、南宮花月,昔年便是并稱的“宇內三仙”。
  金雄白獲得申屠天下的鬼刀秘籍之后,勤練四個月,以其天資穎悟,竟能達到精純境界。金雄傲立于天池之上,對一月白華仰天長笑,從此改名為金天霸。又复得知昔年李風雪的弟子黃泉已死,當今天下,僅剩蘇小魂曾和李風雪有相較量印證。此舉,無疑是蘇小魂為李風雪心法的繼承人。昔年宇內三仙較數十年而未有結果;看來,如今已必須由下一代來解決。
  金天霸先帶領手下四名勇將而來,后頭,上百名的天霸幫弟子也即將往中原而來。他走的行程,自黃海而東海,以至于由杭州上岸,過鄱陽湖到長沙大城。
  金天霸手下的“中國通”金滿一已然事先將長沙城內調查了一遍,他發覺了一件奇怪的事。
  金滿一出身于高麗的云山內林,對于追捕殺之術,正如扶桑國伊賀華達利家族一樣,充滿忍者的狠、穩、猛、耐。他發覺的怪事是,兩個和尚竟然蓄發戴胡的和兩名垂首覆面而行的年輕人急匆匆的赶路。更有趣的,一名年輕人似乎有病在身,另一名,則分明是女子所喬裝。
  金滿一看出那兩人是和尚的緣故,乃在于那兩人常不自覺的要做出合十的動作。金滿一想做的事,更是跟。
  長沙城內,天地樓是最大的酒樓旅店。蘇小魂等人便是住入其中東方上院三間房。
  鐘玉雙道:“雷幫主已經幫我們准備好馬車,我們今夜就動身嗎?”
  大悲和尚道:“不好。不如等到明晨和一般民一起往城外走,那樣比較保險。”
  蘇小魂點頭道:“不錯!反常的事必然引人疑竇,不如今夜好好睡它一覺。”
  六臂法王笑道:“施主當真是提得起放得下之人。老衲先行告退了。”
  六臂法王說完,一合十便轉身离去。大悲和尚“呼”的一聲摘下假發,拍拍那大光頭,道:“這三千煩惱絲真是悶殺人。”
  鐘玉雙一聲嬌笑,便要進入內室更衣換回女儿裝,突聞蘇小魂歎道:“我們還是被人盯上了。”
  鐘玉雙訝道:“什么——?”
  蘇小魂苦笑道:“盯我們的人比我們早到長沙,并不是一路跟來的。”
  大悲和尚臉色一變,道:“是何方人物?”
  “不知道!”蘇小魂悠悠道:“六臂法王已經去會那個人。”
  大悲和尚皺眉道:“那個大和尚這么利害?”
  蘇小魂搖頭,道:“大手印中的如來經法自有不可思議的感應能力。能修到這等境界的,對于一些邪魔外道的追之術,本身之中自會有气机示警。”
  大悲和尚突然雙目一亮,盯著蘇小魂瞧了半天,道:“臭小子,你根本沒受傷。竟然還戲弄和尚當馬來騎。”
  蘇小魂朗笑一聲,道:“和尚好反應。”
  大悲和尚冷哼一聲,不答。蘇小魂又道:“在下裝傷是有用意的,尤其是此時,更不能讓六臂法王知道。否則,助力反成阻力,可是大大不妙——。”
  鐘玉雙此時皺眉道:“你為什么裝成重傷?到現在你還沒告訴我。”
  蘇小魂歎道“這當真是千奇百詭之事。”一頓,又道:“昃衡山搏技和黑色火焰之間的复雜。”
  金滿一急急要回去將所得所知報告金天霸。万万沒想到的是,前面冒出一個和尚來。
  六臂法王已然將裝除掉,露出了本相來。金滿一知道此事大概沒有善了的了。所以,他立即下了一個決定,拔刀、斬殺!
  金滿一的刀法是承自長白的曠野,猛而大開大。六臂法王點頭含笑,一吸气,雙手一并使出了金剛界中的金剛舞菩薩大手印、金剛燈菩薩大手印來。
  那金剛舞菩薩的手印,是將左右兩手五指相互交叉握住;右手大拇指布內側,左手小指在外側。至于金剛燈菩薩大手印則是將金剛舞菩薩大手印中的左右大拇指豎起相并緊貼靠住。
  金滿一只覺一股強大無比飛舞的力迎刀鋒而來;緊接著,似乎在這狂風机中,又有一道光明般若的勁道將自己震离原地。
  金滿一心下大惊,身子在半空一擺一折,便自墜下街道之中,順勢反手,打出了“長白滿天花雪散”,揚山一片白蒙。六臂法王冷哼一聲,人隨之飄下,只見雜眾人群之中,并未見得金滿一的身影。然而,六臂法王空而下的剎那,叫路旁的一人心中一震。此人,即是孫震手下的包斬;為孫震四大壇主中排名第二。
  包斬雙眉一挑,便暗自跟六臂法王。只見六臂法王沿著街道一折一轉,進入到巷道之中。
  包斬心中略一猶豫,隨即躍入巷內;舉目,不見六臂法王的身影。包斬雙眉一皺,往巷內急奔而入,走到一半,突覺不對。身后,有股不可言喻的气机抵來。
  包斬冷哼一聲,右臂往后急振而出;只見忽的一,一小顆子流星槌飛奔而去。包斬接著左臂利用轉身的勁道一彈,一線白芒彈向身后。
  六臂法王見眼前這人流星槌來的气勢惊人,大有可觀;又見一道光芒向自己期門穴而來,不覺點頭贊好。中原武林的武學,果然較西域上好看花俏的多。
  六臂法王將左右手的拇指、食指各自成一圓形相并,再各自將左右手后三指豎起合掌。正是大手印中的尊胜空印。密宗經典中亦有解道:“二手合掌屈二頭指甲相背以二大指押二頭指如彈指勢”。(其中,二頭指便是食指,而大頭指則是指大拇指。)包斬這招“流星破月”,外加上“凌波電閃”的暗器手法,實在是大有把握。最少,他确信天下沒多少人可以不往上躍起以來勢。這樣,他下面的星十打便大有可殺!
  六臂法王并不是包斬心中所想的那几個之一,可是,六臂法王比他心中所想的人毫不遜色!
  尊胜空印絕妙處,在于忘一切天地殺机,心下便得大光明加持。立即,此感應一生,那點白荒暗器竟自折向迫入流星槌之中。包斬只覺手上一震、一輕,那流星竟自中而斷。一顆流星槌一偏,直直“噗”的一釘入巷牆之中。包斬心下大駭,口中一聲惊呼,揚身便往牆外屋檐而去。
  六臂法王長長噓一口气,用指力一按牆壁,那流星槌便自跳出。六臂法王手一招,將那槌球抄入袖中便頭也不回的往天地樓而回。
  夜,便魯湖口的一切迷蒙了起來;加上今晚的霧,更別具一番風味。
  潛龍正把酒泛舟其上,明夜,便可進入洞庭湖水域之中。眼前這位船老大果真是好手,操舟技術讓潛龍滿意极了。就在潛龍要喝第七杯長春女儿紅的時候,一股感覺自心中湯起。殺气!
  潛龍已然做好了一切反擊的動作,心里也不禁訝异非凡。來的殺手,真是一流中的一流。竟能趨近到自己船后稍才被自己警覺。
  潛龍得到的結論是,來人和自己的殺手經驗不遑少讓!這人的落足、移動,完全按照湖面上水流和波動,而瞬間距离的移換,更有叫人歎為觀止之能。
  潛龍默默用手指在桌面上刻划計算,他先將這舟的分解圖划出,再慢慢划出那人每次的位置!潛龍心里明白,來人已逐步接近,而施來的壓力愈來愈重,几乎叫人喘不透气來。
  潛龍舉目往船首望去,只見一股巨波迎船而來。潛龍心下已經明白,當這巨波打到船身的剎那,便是暗中那個殺手和自己的生死斗!波,已至;一陣巨幌震起!
  潛龍立即隨這陣起伏幌動換了四個位置,在第二個位置時,船艙內燈火已暗;隨即,第三、第四位置已由窗口瞬間移到船梢。
  眼前,正有一人“剝”的開了一酒;立時,酒香四溢而出。潛龍十指蓄勁,凝目望去;那人,不是冷默是誰?
  冷默笑道:“把碗端出來啊——。這酒一人一半。”
  潛龍眼睛一亮,鼻子用力嗅了嗅,道:“可是紹興的狀元紅?”
  冷默道:“知道是還不快拿碗作啥?”
  潛龍亦大笑,抱落了大大一口,便交給了潛龍。那潛龍也是大大一口,飲了個暢怀。良久,吐出一口气,道:“好酒——。”
  冷默接了過來,大大喝了一口,道:“湖水冰寒,多喝點蓄著,免得待會儿凍著了!”
  潛龍雙目一閃,道:“今夜可是有個游戲?”
  “不錯!”冷默將酒遞了過去,道:“玩個潛龍戲水。”
  齋太郎齋二郎已然准備妥當,果然,前方一道紅色煙火自湖面而起。那是孫震手下打的暗號,雙方即將接触。齋太郎和齋二郎雙一點頭,忽的一聲便潛入水中而去。
  潛龍和冷默看見兩人自舟上躍入,便自一聲冷笑,各挑了一個肥肉目標,移潛而至。冷默用的是短刃,潛龍則是鯊魚牙倒。這只不過一尺半長短,潛龍只有在水戰時才用。他挑的目標是右邊的齋太郎!
  對齋太郎和齋二郎來說,今夜真是個噩夢。無緣無故冒出了兩個人來,而且,眼前這兩人的水底功夫好不說,似乎,他們也是干殺手為生的。
  這點,齋太郎不由得大大吃了一惊。忍著對殺手,真夠得上精彩;齋太郎看清了眼前這人,正是潛龍。他立即展開蟹形移法,能在水中平平移開五尺之多。潛龍冷哼一聲,右臂一振,將那鯊牙倒往一側撩去;齋太郎也是冷哼一下,右臂一抖,只見一片黑煙籠蓋了周圍四丈方圓。
  冷默對上的是齋二郎。齋二郎手上用的,是扶桑國的長柄武士刀;而且,是造刀名家尹正織所鑄的擊浪名刀!
  冷默只見那刀在水中揮來,竟然絲毫無礙,心中不覺一惊,身子一折,往口而去。齋二郎豈肯放過,立即引刀而上,划水刺向冷默雙足。
  冷默一翻身,避開這一刀,右臂一轉,連連三點將齋二郎的長刃湯開。此時,兩人各自借力冒出水面湖上,在半空中交手了三回,再度落回手里。
  這時,兩人雙目互盯,身子在水中,而頭則浮于水面之上。齋二郎當先開口道:“你是誰?為何要阻止我們辦事?”
  冷默冷笑,道:“潛龍是我的朋友,你又是誰?”
  齋二郎冷冷道:“扶桑國伊賀忍者,齋二郎!”
  冷默雙眉一挑,道:“据說貴國有一門華達利家族,你可是出身其中?”
  齋二郎眼中一閃,道:“想不到你也知道伊賀中有這門家族。不過,伊賀有十門大家族在,我們不是。”
  冷默點頭,道:“你手上這把刀似乎与眾不同。”
  齋二郎傲然道:“你倒識貨。這刀是我國第一制刀名家尹正織的‘擊浪’!”
  冷默點點頭,道:“刀如其名,果真鋒利非凡。”
  齋二郎冷笑道:“你是誰?叫什么名字!”
  “冷默!”冷默笑道:“你大概沒听過!”
  “冷默?”齋二郎訝道:“你是當年冷楓堡第一殺手冷默?”
  冷默雙眉一挑,道:“你怎么知道?”
  齋二郎臉色一寒,道:“冷楓堡的叛徒。嘿嘿,當真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冷默一笑,道:“你的中文不錯。不過。”
  “不過什么?”齋二郎已准備出手,手上的擊浪名刀,已然高舉至頭頂!
  冷默仰天長笑,道:“不過,用的人不對罷了!”
  齋二郎大喝一聲,揮刀砍下;冷默便此時沒入水中,迅速脫掉外衣長衫。待那刀自水中迫入之時,一振臂將長衫卷在那長刀之上。
  齋二郎一刀砍下,只覺刀上一重,似乎有人用力拉住。齋二郎雙臂貫力,將刀往上抬起;此瞬間,冷默隨刀破水而起。齋二郎大喝,再出刀,冷默亦大喝,出刀!
  齋二郎的擊浪名刀斬到冷默的左腿,并未如預期的斬斷,只因刀刃上的長衫浸水不破。此際,冷默短刃至!
  齋二郎大惊,想后退。冷默冷笑,雙腿一勾一挾,便將擊浪名刀扣住在雙腿之間;而手上短刃,依舊直挺。
  齋太郎本想借煙霧大法好好整治潛龍一頓。誰知,那潛龍早八百年前便是在水中長大的,任何水波流動,不睜眼反而更清楚得多。
  齋太郎連攻了七次,每回,都是齋太郎自己挂彩。齋太郎心下狂惊,隨手打出了霹靂水焰彈。只見一陣爆閃巨震,方圓十丈水域大大震動了起來。
  上方,冷默本已可將齋二郎斃于刃下。誰知,驀地來的大震,便將二人倏忽的震開。冷默自水中再度潛游,只見潛龍迎面而來。兩人打了個招呼,四下搜尋,竟不見了扶桑兩名刀客。
  冷默和潛龍冒出水面,只見遠處那兩名扶桑刀客已然上了快舟,急离而去。
  冷默歎道:“扶桑忍者,果然有獨到之處!”
  潛龍點頭,道:“不知道是來自伊賀還是甲賀?”
  “齋二郎?”潛龍皺眉,道:“此事須得以后問問万夫子便知道是什么來路!”
  冷默道:“你那條船大概已經遇了。”
  潛龍苦笑,道:“我是撐得住,你呢?”
  冷默苦笑,道:“夜游?我沒興趣!”
  唯一的方法,便是搭個便船。兩人舉目四望。哈!正有一艘畫舫迎風而來。
  “我們運气似不錯。”冷默笑道:“看來船上可是有錢人家的游舫哪!”
  “可不是!”潛龍也笑了,“我們的運气真好——。”
  鐘夢雙覺得她的運气更好。想不到竟然在魯湖上救上了自己日夜思念的冷默!
  冷默可沒覺的自己的運气有多好。當時,長白山上便已明白鐘夢雙對自己意;只是自從小翠死后,自己心中的感情也隨之葬于冰天雪地之中。誰知,今日又在此一會?潛龍可看不慣冷默突然變成的苦瓜臉。
  潛龍叫罵道:“冷爺爺,你干啥,給凍坏啦——?”
  冷默除了苦笑,還是苦笑。當年,他早已听蘇小魂說過鐘家女子的敢愛敢恨到什么地步。他一邊搖頭,一邊進入到船艙的廳中,喝!好個光彩琉璃,直似海上行宮。
  潛龍叫道:“鐘姑娘,你好大的手筆!”
  鐘夢雙一笑,道:“這是我朋友家里的船,一道用用罷了——。”
  潛龍道:“船主人也在這里?”
  話聲一落,只見一名俊秀無比的青年搖扇而出,道:“在下宮追夫,對兩位可是久仰、久仰——!”
  潛龍、冷默相互一愕對看一眼。眼前這位宮追夫是俊秀無比。只是身上脂粉味略重。兩人方自回了一禮,那鐘夢雙悄悄道:“這位宮追夫是女扮男裝,只因她生得太美了,為了不引起登徒子的覬覦,所以才喬裝成男的。”
  潛龍和冷默釋然一笑,再度瞧去,心下不覺喝了一聲彩。這女子果然真的是國色天香,大有傾城傾國之貌。
  鐘夢雙臉上一紅,又低聲道:“我,我也用了假名。”
  潛龍訝道:“怎么稱呼?”
  鐘夢雙紅頰燒至耳根,瞄了冷默一眼,道:“默~默念君~。”
  這下,冷默大為尷尬。潛龍先是一愕,隨時明白其中源由,不覺朗聲大笑。
  宮追夫訝道“這位可是當朝圣上欽授的王爺潛龍兄?”
  潛龍止住笑聲,道:“潛龍是真,王爺是假!”
  宮追夫一笑,道:“大丈夫能如此淡泊名利,該當浮上三大白!”
  “可不是!”潛龍大笑道:“宮姑!宮兄真是豪爽之人。咱們好好痛飲一頓,話盡江湖事。”
  宮追夫眼中一亮,道:“潛龍兄和蘇大俠數度出生入死,小小弟正想好好傾听一番呢!”
  潛龍大笑,道:“既是如此,還猶豫些什么?”
  宮追夫一笑,道:“潛龍兄,請——。”
  潛龍回頭朝冷默作了個鬼臉,還故意朝鐘夢雙道:“默念君姑娘,麻煩我這位朋友給他一套新衣服吧!他游泳的技術可是大大不好。”
  潛龍說完,朗聲大笑,便自隨宮追夫往船艙外而去。留下的,是冷默的尷尬和鐘夢雙的含羞!
  孫震接到手下的兩份報告。齋太郎和齋二郎的失敗,以及包斬在長沙城里的怪事。
  孫震皺眉,道:“据包斬的來函,那位出手的和尚用的是大手印的功夫!”
  翁百傳恭敬道:“齋太郎他們曾說,日前刺殺蘇小魂的時候,半途中也殺出了兩位和尚。其中之一,用的便是西域的大手印!。”
  孫震沉思,倏然道:“這么說,那位病容的漢子便是蘇小魂無疑!”
  翁百傳點頭,道:“不出洞庭,反而往南而走,再繞道而行。當真是深謀巧思之法——。”
  孫震冷哼,道:“立即發布蘇小魂在長沙城的消息。”
  翁百傳一愕,道:“盟主——,難道我們不半路暗中截殺?”
  孫震搖頭,自椅上站了起來,道:“我的目標主要是潛龍這小子。另外,本盟人馬依舊要留在湘陰城中。”
  翁百傳愕道:“盟主的意思是!?。”
  “洞庭七十二寨!”孫震冷冷一笑,道:“我們要拿下洞庭湖的勢力。”
  翁百傳臉色一變,道:“盟主!此時和京十八對上,恐怕得損兵折將,并非明智之舉。”
  “這點你放心!”孫震冷笑道:“自會有人找上京十八!”
  京十八雄据洞庭湖二十年,想不到竟然有人可以穿過他布置在外圍十八哨,內圍七重陣;堂堂皇皇的進入到自己臥室之中。
  京十八注意眼前這名陰騭的漢子,道:“尊駕是誰?”
  那人冷冷一笑,道:“虎先生!”
  “虎先生?”京十八愕道:“你不是被孫震殺于柏山之頂?”
  虎先生冷笑道:“天下事,耳聞有一半是假的!”
  京十八盯視眼前這人,良久,才長吸一口气道:嘿,嘿,我明白了。你是跟孫震串通好了,由你退出綠林盟主寶座,然后由孫震暗中助你取得一塊地盤是不是?“”你倒不笨!“虎先生冷冷一笑,道:“只可惜,知道的太晚弓一點!”
  虎先生說第二句話是在出手中完成的。當然,京十八的武學造詣絕對是不只一流高手;所以,在虎先生出手的同時,已然飛身而起,連攻了七招。
  京十八的洞庭空明掌絕對不是浪得虛名。空明掌,虛虛實實,三百一十六式中,綿綿不絕恰如洞庭湖的水波,似是無垠無界的生生息息。
  虎先生的功夫,京十八不由得大吃一惊。不但內力雄厚無比,而且拳拳毫無花俏。京十八用盡各种身法挪閃巧勁,依舊無法避開從頭到尾虎先生唯一的直拳。京十八大喝,雙掌奮力推出,人隨之后躍。誰知,對面的虎先生大喝一聲,拳勢一轉一折,轟然便擊中京十八的肚子。
  京十八只覺得全身筋骨似散,忍不住便噴出一口血,頹萎倒地。虎先生一聲冷笑,手指連動,制住了京十八的七處大穴!
  京十八實在不敢置信自己會敗的這么慘。二十年英名,便毀于此。京十八只有茫然的望著虎先生,半晌無語。虎先生冷冷一笑,蘇小魂道:“你似乎不敢置信!?”
  京十八無言點頭。
  虎先生笑道:“其實,以你本身的功力,不會敗得這么慘。只是,很不幸,我一進來就下了七斷魂魄散;所以,你的洞庭空明拳上的威力便打了點折扣。”
  京十八冷哼一聲,道:“本座就算中了毒,以八、九成功力,恐怕天下之中還沒有几個人可以在百招之內打敗我。”
  “不錯!”虎先生笑道:“在下便是其中之一。”
  京十八雙目一閃,道:“你到底是誰?為什么江湖上從未听說過你這號人物?”
  虎先生一笑,道:“江湖上,盡多是奇人异士,你沒听說的還很多。不過。”
  “不過什么?”京十八問道。
  “不過,龐龍蓮你大概听說過。虎先生一笑,道:“那是家兄。在下便是龍兄虎弟中的龐虎蓮!”
  京十八臉色一變再變,良久,才歎道:“你真的比下上龐龍蓮。最少,你哥哥和人比武時光明正大多了。”
  龐虎蓮冷笑,道:“所以,他才會死在黃泉刀下。”
  京十八一歎,道:“洞庭七十二寨想來,孫震已經暗中控制了大半。”
  龐虎蓮冷笑道:“不錯。每個寨中都有他的人在。”
  京十八點點頭,怒极反笑道:“好——。洞庭七十二寨暫時交給你。總有一天我會要回來——。”
  “嘖——,嘖——。”龐虎蓮搖頭,道:“你身上的七斷魂魄散若無解藥,只怕托不了一個月——。”
  京十八冷笑道:“這點,不勞費心。半年后,京某自會再來找你,討回洞庭七十二寨。”
  京十八說完,身子突然往下落。龐虎蓮一惊,只見地板下裂開一個洞,待要出手扣住京十八時已然不及。龐虎蓮怒极,雙拳往地板擊去,一股反彈之力而起。
  龐虎蓮一惊,往旁側躍開。只見那地板,木材部份已然片片碎裂,而底下,是百煉金鋼板!
  大手印?鐘玉雙冷默潛龍鐘夢雙。大悲和尚愁眉苦臉的走了進來,叫道:“糟啦——,糟啦——。現在全武林的人,都知道我們在長沙城。”
  鐘玉雙訝道:“他們怎么知道的?”
  “這我可不曉得。”大悲和尚歎道:“還有更糟的,洞庭湖王換人啦——。”
  “什么?”蘇小魂訝道:“換成了誰?”
  “虎先生!”大悲和尚皺眉道:“當年取代孫震綠林盟主地位的虎先生。”
  鐘玉雙道:“他不是已死于柏山之頂?”
  蘇小魂皺眉,道:“傳言未可信。孫震的動向呢?”
  大悲和尚也皺眉,道:“据說退出了湘陰,避免和虎先生一決死戰。”
  六臂法王突然道:“昨夜那位使刀的家伙,老衲可以确信是來自長白天池一帶。會不會是他傳出的消息?”
  蘇小魂道:“應該不會。長白滿天花雪散此种障眼術,該非中原武林所有的武學。那人,該是來自高麗。”
  “高麗?”鐘玉雙叫道:“連高麗也想淌這趟混水?”
  六臂法王微歎,道:“昔年宇內內三仙中的申屠天下無法得到天下第一的尊號,而遠居天池之西。据說,他曾有高麗云山之行。而利用云山的忍術加上中原的武功心法創出一派武學來。這花雪散便是其中之一。”
  蘇小魂一歎,又道:“設非當時法王明心見性的功夫到家,否則早被幻術所傷。”
  鐘玉雙道:“有這么利害?”
  “不錯!”蘇小魂道:“這花雪散和扶桑忍術中的風雪大法很像。若一時心神未集中,便是在烈陽之下也得凍死。”
  大悲和尚道:“那!?這么說,是使流星槌的那個人所發出的消息了?”
  蘇小魂沉思后,道:“那人如果是孫震手下的包斬,他又如何能認出六臂法王來?莫非!?”
  “莫非什么?”眾人齊聲問道。
  蘇小魂苦笑,良久才道:“如果,那兩個當日在湘陰暗刺我的扶桑忍者和孫震結盟上了,那么孫震便可推算出使大手印的是同一個人。所以,他發布出我們在長沙的消息——。”
  大悲和尚臉色一變,道:“那為什么孫震不來,要公布于武林?”
  蘇小魂又陷入沉思之中,道:“孫震昨夜為什么依舊在湘陰城中不動?是因為他也不知道這個推斷是否正确,還是別有陰謀?”
  六臂法王皺眉,道:“如果別有陰謀,那又是什么?”
  “洞庭湖!”鐘玉雙叫道:“洞庭湖七十二寨!”
  眾人沉默了下來。良久,蘇小魂才道:“如果,我們假設。孫震其實是和那個虎先生聯手,意欲統霸武林;那么,孫震是不是就會留在湘陰中以為策應!”
  鐘玉雙接道:“所以,等到虎先生控制了洞庭七十二寨,孫震便可以退出,全力來對付我們?”
  蘇小魂苦笑道:“只怕他故意制造和虎先生對立的假相還另有一項陰謀?”
  “什么陰謀?”六臂法王急問。他真的是頭痛极了,這些中原人物好像每個都是精打細算的家伙,簡直是可怕极了。單單是一個簡簡單單的事,背后的陰謀就這么多。
  六臂法王暗歎一聲,將目光投向蘇小魂。只見蘇小魂苦笑:,道:“潛龍——。孫震必殺潛龍以被困之恨!”
  大悲和尚長噓一口气,道:“如果,孫震的綠林果真和東海狂鯊結盟,加上這位虎先生控制的洞庭七十二寨,真是大不可忽視的力量。”
  蘇小魂苦笑道:“另外,高麗來那批人,果真是由金天霸帶領直入中原,那也真麻煩得很。”
  大悲和尚苦笑,道:“還有令人喪膽的黑色火焰。我們几個可是榜上有名——。”
  鐘玉雙歎道:“沒完呢!老字世家絕不會就此甘休——。”
  六臂法王看看這,看看那,才歎道:“你們結得仇可真不少。原先我也該算一個。”
  蘇小魂道:“現在,要請大和尚你幫忙啦——。”
  六臂法王看看鐘玉雙,只有歎气道:“怎么幫?”
  正午,一輛馬車往東北向而去;隨駕策馬在旁的,竟是兩名和尚,約莫一頓飯時間后,另一輪馬上,則往西北而去。立即,有許多武林人士向天地樓的掌柜打听,第二輛馬車上的是些什么人?得到的答案是,一男一女。金天霸立即做出判斷,第二輛馬車上的人,才真的蘇小魂和鐘玉雙。但是,第一輛車的那兩個和尚也不能放過。所以,他要金滿一帶領二名刀客追那兩名和尚,至于他金天霸則攜帶得意手下金戰追向第二輛馬車。孫震也得到了消息,他指示包斬率領百名好手截殺六臂法王和大悲和尚。至于第二輛馬車,則暗中聯絡了龐虎蓮,交由他們洞庭七十二寨來解決。孫震朝翁百傳道:“掌握住潛龍的行。并且,聯絡上齋太郎他們兩人,在進入洞庭湖水域時予以截住。”
  翁百傳恭敬道:“是!”
  孫震皺眉道:“副盟主的消息尚未得到回音嗎?”
  翁百傳道:“還沒有。不過,已廣發綠林帖,要各處的兄弟傳出消息,找回副盟主來——。”
  孫震點點頭,道:“特別加強大洪山。柳副盟主昔年便是在那儿練劍的——。”
  翁百傳恭敬道:“是否要派賀檀主主持此事?”
  孫震點頭,道:“好,傳令賀魁,令他到大洪山一尋,務必找回柳副盟主來。”
  龐虎蓮只花了半天的時間便巧妙的控制了洞庭七十二寨。除了孫震暗中的人支持外,他還調制的藥丸讓那些向京十八的寨主服下。便是一場歡宴中,他已然將七十二寨的寨主制的服服貼貼。加上龐虎蓮技惊全場,果真有攝人之功。如此,威怒并重之下,七十二寨主當場被龐虎蓮殺了六個之后,再也無敢言抗議之詞。
  龐虎蓮環顧眾人,冷笑道:“現在,本座正式接掌洞庭七十二寨,下達第道命令!”
  眾人摒气以待,龐虎蓮冷聲道:“本湖西南有輛馬車,上面一男一女,立即將他們擒來本座面前。無論死活!”
  一名壯漢站了起來,道:“啟稟湖王,西南方位由屬下和另外五寨寨主負責。屬下張德展顧和五寨寨主們做為先鋒,以祝賀湖王登座賀禮。”
  龐虎蓮大笑道:“好——,好——。若是張寨主能擒回這一男一女,當真是大功一件。”
  張德展道:“屬下請問湖王,這一男一女是誰?或是有什么特征?”
  龐虎蓮環視眾人,才冷冷笑道:“蘇小魂和鐘玉雙。”
  黑色火焰旗飄揚在洞庭湖上!
  武林中人人談旗色變的黑色火焰旗,插在一艘小舟上,隨波游湯于洞庭湖水之中。這事,一個時辰內便轟動了江湖,立時滿天的信鴿飛舞,俱是傳出這詭异之舉!
  黑色火焰,這次的目標是誰?
  虎先生?孫震?雷齊?還是大悲和尚?蘇小魂?鐘玉雙?沒有人知道!
  然而,久錮人心的一個傳說是,黑色火焰的祭焰目標,從來沒一個人可以躲得過。百年來,沒一個躲得過!
  潛龍在半夜被冷默托著跑。潛龍實在是莫明其妙的跟著冷默跳水,游到湖面上的小舟上,還被人當成強盜似的赶緊送到湖岸。
  兩人就像是逃命似的,到了第二天中午到達更口才緩了下步伐來。
  冷默居然臉露不好意思,道:“真抱歉,牽累你了。”
  潛龍一笑,很成熟很懂似的道:“我知道。你是怕我們此行凶險,牽累了那兩個女人。”
  冷默一愕,感激之情揚溢于臉上。潛龍接道:“再說,我們男人做事,有女人在一旁總是礙手礙是不是?”
  冷默眼中光彩一閃,笑道:“誰說殺手無情?”
  更口大鎮里的有情樓,是洞庭海鮮十八吃最好的地方。兩個有情人登上二樓撿個臨窗的位置坐下。
  潛龍招呼小二來點了一些東西。那店小二應了聲“是”,多上了一句:“爺們可是赶往平江的啊——?”
  潛龍、冷默一愕,那潛龍臉上一笑,道:“小二,好眼光。你怎么知道的?”
  “咦——,這事誰不知道?”店小二得意道:“近日來多少武林人物赶往平江而去,要看那個什么六臂法王和大大悲和尚對戰綠林盟主的人哪——。”
  冷默雙眉一挑正待發話。那潛龍以目示意,隨即朝店小二道:“可不是嗎——。不知道那個蘇小魂怎樣啦——?”
  店小二可更得意啦,口味橫飛道:“人稱那蘇大俠啊——,听說他和妻子是乘坐另一輛車子,往西北的方向而去,來個金蟬脫殼。”
  冷默忍不住道:“結果呢?”
  店小二得意道:“听說前有洞庭湖王虎先生攬路,后有高麗來的叫什么天霸的追殺!”
  “金天霸?”冷默臉色一變道:“高麗的金天霸?”
  “對、對、金天霸!”店小二道:“听昨天的客人說,金天霸手下的三名刀客今晚也要和那兩個和尚相遇于平江城外。”
  潛龍道:“小二。本鎮內最好的快馬到平江要多久?”
  店小二歪頭一想,道:“吳三爺的那兩匹千里黃驃馬大概月升之時可以到!”
  馬跡塘!位于洞庭湖西南。洞庭湖負責六寨西南方位的寨主早已將手下嚴陣以待那輛傳說載著蘇小魂和鐘玉雙的馬車來到。
  張德展是西南六寨的負責人,早已將人員布置妥當。馬跡塘的西側是一片草原,相當适合于決戰、埋伏的地點。到了月升之時,果然,有馬蹄聲傳來。
  來的是兩名漢子,身穿的是長白山上特產的態皮皮襖。張德展在暗中雙眉一皺,只見那兩人坐于馬上,遙目凝視后方,似乎有所待。
  張德展并不認識眼前這兩名漢子,他發出命令,要全伙兄弟靜觀其變。如果,來的是蘇小魂的朋友,立即万箭齊發,一并殺了。如果,是蘇小魂的敵人,那更好;到時來個鶴蚌相爭浮翁得利。
  馬上這兩人,正是來自高麗的金天霸和金戰!
  金戰環視周圍,冷哼了一聲,道:“幫主,這四下埋伏的人可真不少。”
  金天霸迎風傲然道:“差不多百來個。不過,都是不堪一擊的小角色。”
  金戰笑道:“要不要先打發他們上路?”
  “不必!”金天霸道:“他們的目標大概也是蘇小魂和鐘玉雙,這事并不急,是不是?”
  金戢雙目一閃,道:“是!”
  月,升自東方而起。遠方,一輛馬車輪聲音傳來,越來越近。此時,金天霸只覺自己雙手握緊;他感受到四周天地間涌出的殺气!
  馬車終于來到金天霸馬前七丈處停下。半晌,馬車車門“呀——”的一聲打開!里面走出一男一女來。
  金天霸雙目精光暴射,長喝一聲,策馬而去。那金戰一愕,不發一言也隨著金天霸迅速而去。
  張德展凝目望去,臉色不禁不變!男的,不是蘇小魂;女的,不是鐘玉雙!
  張德展立即明白了,其實蘇小魂真正坐著的馬車是在第一輛上。好可怕的心思!蘇小魂擺出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法;沒想到,反而愚弄了所有的人。所以,那兩名騎馬漢子會迅速离開,追殺那兩個和尚保護的馬車去。
  張德展想到這里,終究忍不住的蹦了出來。三、兩個起落,便到那對男女之前。
  張德展寒聲道:“你們是誰?為什么坐在這輛馬車上?”
  那男的冷笑回答,聲音更寒:“為什么不可以?”
  是啊——,為什么不可以?張德展一愕,臉上可大大的挂不住。洞庭湖方圓百里內,有誰敢這么貌視他張德展?
  張德展几乎便要發作,只是,大事為重。所以他又問道:“是不是蘇小魂要你們坐在這輛馬車上?”
  “不錯!”那男的回答的很干脆,毫不托泥帶水。
  張德展怒气上,冷笑道:“嘿,嘿,好小子,你倒像有几分骨气嗎——。你知不知道這輛馬車是死亡車!”
  “是嗎?”那男子冷哼一聲,道:“不知道!”
  張德展雙目怒火一熾,喝道:“小子找死!你可知我是誰?竟敢如此大膽。”
  “你不過是只走狗罷了!”那名男子冷笑道:“狗是不須要名字的。尤其,死狗更不須要。”
  張德展全身体骼“喀喀”了一陣,寒聲道:“小子!老夫今天便要你分筋錯骨的味道——。嘿,嘿,你叫什么名字!”
  張德展雙手一伸一縮,一步一步在眼前那對男女而去。那男子只是冷冷一笑,往前站出一步;此時,張德展才發覺原來這男子是個殘廢,只剩下一條左臂。右袖,則隨晚風擺動。張德展臉上更見猙獰不屑,道:“嘿、嘿,原來是個逞英雄的殘廢!”
  此時,站在一旁那名女子微微一笑,朝那名殘廢男子道:“俞傲!讓這小子看看你的左手刀快還是他的舌頭快!”
  “你!?你是!?俞傲!”張德展的臉都綠了。
  “我是趙任遠!”坐在赶車夫位上的那名漢子跳了下來,道:“你不會沒听過吧?”
  “所以,我是鐘念玉”那女的嬌笑道:“我保證,俞傲只要一出手,你連躲開一招的机會都沒有。你賭不賭?”
  張德展還能說什么?因為,他看見俞傲已然自怀中取出那把天下喪膽的閃電虹刀來!
  俞傲一刀,惊鬼泣神!
  六臂法王和大悲和尚到了平江附近,倒是不急著赶路了。大悲和尚看看月升于頂的天色,哈哈大笑。
  六臂法王一愕,道:“大師,你笑什么?”
  大悲和尚道:“誰知道俞傲他們三個來的這么巧。倒是比潛龍早到長沙碰見了我們。”
  六臂法王道:“可能你們那兩位潛龍朋友半路上出了麻煩,所以反而晚了。”
  大悲和尚瞄了六臂法王一眼,道:“什么‘你們’?‘你們’是什么意思?你難道不是‘我們’中的一個?”
  六臂法王苦笑,道:“大師,老衲終得要和蘇施主一戰。”
  “這我知道!”大悲和尚一笑,道:“可是,我們還是朋友是不是?”
  六臂法王眼中雙目一閃,抑住激動道:“只怕到時和蘇施主一戰后,便成了敵了。”
  “哈,這你放心!”大悲和尚道:“當年俞傲、潛龍、趙任遠,甚至已死的北斗,那一個不是想殺蘇小魂這個臭小子,結果,一個個成了好朋友!”
  六臂法王雙目光彩一動,道:“真的?”
  大悲和尚朗笑,道:“出家人可不打誑語!”
  六臂法王和大悲和尚互視一眼,忍不住大笑了起來。那笑聲,竟愈揚愈高,綿綿不息!
  此際,二人二馬和一輛在旁的馬車,已然進入平江鎮外的陌田道旁。那笑聲,依舊不歇;直似鐵槌貫打人心!
  大悲和尚用的是“獅子吼”!
  六臂法王用的是“憤怒!”
  暗處里,只听得包斬心惊不已。他當不發出命令,只見暗號一打,上百支燃上火的油箭往二人二馬一車而去。
  六臂法王和大悲和尚冷哼一聲,雙雙出手,震開大半的火箭;只是,仍來的第二波、第三波,終于射中了馬車。瞬間,燃燒了起來。
  那位御車的車夫,忽的飄身到車馬,脫開一匹馬,隨手自駕坐上拿出一副馬鞍套了上去。動作之俐快純熟,當真是一流好手。
  大悲和尚笑道:“葉施主,好身手!”
  六臂法王一愕,道:“這車夫也是預備好的高手?”
  大悲和尚笑道:“是雷齊那老頭正好碰上這位葉本中。”
  葉本中抱拳笑道:“是家師叔命小的赶到湘陰,正好遇見了雷幫主!”
  六臂法王笑道:“好身手。貴門是?”
  “武當!”葉本中笑道:“晚輩是武當俗家弟子。”
  “而且是俗家弟子第一高手!”大悲和尚補充道:“當年俞傲、潛龍護送北斗之時,便是由這位葉施主駕得的車——。”
  六臂法王歎道:“中原人才,當真不少。”
  他們三人這般談笑風生,只看的包斬心惊膽跳。然而,他可以确定的是,馬車內無人。包斬立即發出第二道命令,擺開綠林一百零八“天羅地网陣”!
  就在百名綠林好手涌出的瞬間,一聲長嘯自遠而來,只見三名漢子,手上各自提刀往場中三人而來。
  六臂法王認出了其中一個,正是數天前在長沙城里交手的金滿一。
  金滿一臨到近前,朝六臂法王嗤笑道:“和,尚你可還認得我?”
  六臂法王淡淡一笑,道:“閣下遁走之事,老衲倒是不容易忘記。”
  好利的口舌!金滿一雙目一閃,寒聲道:“和尚,爺爺那日身上道具未帶齊全。只怕今日叫你死得難看!”
  六臂法王依舊是一付不慍不火道:“歡迎得很!”
  金滿一冷哼一聲,朝包斬叫道:“這位兄弟,你們可也是沖著這兩個和尚而來?”
  包斬回聲,道:“不錯,看來我們大可聯手!”
  “好极了!”金滿一道:“以本盟的‘天羅地网’陣困死他們三人。”
  金滿一頷首,道:“好。我們三人先退開,第二杖由我們接替!”
  金滿一話聲一落,便要往后退去。那大悲和尚當先朗笑道:“阿彌陀佛。豈得你這般說來就來,說去說去?”
  大悲和尚話聲剛起,人已隨身揚動。那金滿一在馬背上一惊,叫道:“金虎、金豹小心!”
  大悲和尚右指一彈,一道罡气便奔朝金滿一而來。隨手,左臂連振,大悲指力或是打了六指之多。那金滿一亦是高麗好手,斗見那絲指風來的無与倫比,便自口中一聲大喝。人隨之离鞍而起,舞出一片刀光來。
  葉本中見那大悲和尚已動,亦反手抽出一劍,策馬挺向金虎而來。那金虎原先被大悲和尚的六指搞得昏天暗地,倏見一劍直面而至,不由得一聲爆喝。
  金虎的刀,是紫金鱗背刀;這种刀,專攻的是沉厚的路線。一揚開,便是呼嘯風雷!葉本中是武當俗家弟子,劍勢則以意、勁、气為主。雙方一交手交個照面;只見葉本中手上長劍如混元太极,渺邈無跡可循;而金虎的外功刀法則虎虎生風,大有風云變色之概!
  六臂法王微微一笑,抬足向前微跨,便离鞍到了金豹面前。那金豹果然人如其名,身子修長全身豹皮披衣;而且,雙掌薄而指銳,兩目大是光彩閃爍。
  六臂法王笑道:“施主不下馬陪老衲活動活動?”
  那馬上的金豹悶哼一聲,倏忽,人自馬起,走的方位,竟是往六臂法王右側。六臂法王楞,隨即點頭道:“好身法!”
  六臂法王右臂一振,自卷出一股气机要阻止那金豹前進。金豹口里低嘯一聲,身隨那气机一轉一折,雙掌成爪,便扣住六臂法王肩頭。
  六臂法王眉頭一皺,右肩一垂,身往右轉;手上,則便出大手印中极具威力的軍荼利印來。
  軍荼利,又有名軍荼利羯摩印。乃是將左、右手腕交叉。右手腕在內,左手腕在外。兩手掌姿勢各別將拇指、小指指尖成一環;中間三指豎起微張。
  那金豹一扣未能抓穩,向未來的及出第二次手。只覺面前,竟有不可言喻壓迫之力而來。
  金豹臉色一變,待要退身已是不及。六臂法王之所以被稱之為六臂,便是他的出手之快,宛如六臂同作。
  金豹身子一震,但覺眼前這和尚的大手印真達于歸璞反真的境界。那隨手一記,便大有滿天而蓋之勢。金豹口中狂嘯一聲,便出左臂硬抵扣六臂法王這一印;右手、則挑了個一顆白亮亮的珠球出來。
  六臂法王這一記大手印,喀!的一,便將金豹硬接的左臂震斷。同時,金豹亦利用這沖力打出右手上的白珠球。只見轟然一,一片白蒙煙霧之中,竟似有無限多的羽毛四下飛舞,罩住了六臂法王。
  那大悲和尚正和金滿一交手到第十回合,突然听到這一聲,回頭。不覺惊叫道:“飛羽大法——。”
  金滿一冷哼,道:“和尚,你倒識貨!”
  大悲和尚口中一聲朗笑,指上一股力道急射而出。
  金滿一冷哼一聲,斜飛閃過,正想出刀之時,誰知,另一股气机竟打中自己右膝蓋。那金滿一痛哼一聲,翻滾落地,退了四、五步才得停住。
  金滿一喘气道:“和尚,好功夫。”
  “沒什么?”大悲和尚笑道:“大悲指算得上很客气的指力。”
  金滿一咬牙道:“花雪散大法和尚敢試試?”
  大悲和尚一笑,道:“久聞其名!想得很。”
  金滿一點頭,左手自怀中取出一盒小盒子來,冷笑道:“和尚。被凍死了莫怪金某心狠手辣!”
  大悲和尚歎气道:“快點吧!那有人像你打架還這么慢吞吞的?”
  金滿一冷冷一笑,將那盒子丟向半空;只見,那盒子自便在半空中彈開,只見一道白气沖出的同時,一股异香亦飄散開來。
  大悲和尚一怔,暗想,這長白花雪散傳說不是這樣的啊!抬眼望去,只見那道白煙一下子籠罩了下來。大悲和尚尚自沉思疑惑,當下便知不好!
  好奸詐的小人。口里一直說著花雪散大法,其實暗中用的,竟是以長白雪中醉蓮和上天池烏睡金虫磨粉的奪魄大法。難怪這王八羔子一再誤導是花雪散大法。只可惜,大悲和尚明白的太晚!
  不但是大悲和尚,就是葉本中和六臂法王也深受影,一時之間,動作緩慢了不少。
  金滿一上馬,叫道:“金虎、金豹快离開。”
  那金虎將紫金鱗背刀一擺,逼退了葉本中亦揚身上馬。一旁,施展飛羽大法的金豹可不愿真耗損真气,立即一點指,打出三支藍色力羽,也收回飛天白羽,躍身上馬。那三支藍色羽真阻敵功效,六臂法王竟阻之不及。
  原來,飛羽大法中,白羽是幻術、藍羽是力阻敵、黃羽則嘯聲奪人;真正殺敵致命的,是紅色血羽!
  金滿一見金虎金豹上了馬,三人齊往場外而去。金滿一朝包斬叫道:“兄弟,可以放箭了——。”
  包斬見那大悲和尚等三人足下似有不穩,不禁心下大喜。立即下令道:“地网陣,神仙也難逃!”
  瞬間,那一百零八綠林弟子各自由怀中取出一個錐形物來。那錐子后面,又有寬一寸左右的細線片系著。
  包斬喝道:“网天地間,羅住仙佛妖!”
  一百零八漢子,一百零八錐,各自手揚錐動,便由四周前后穿梭落入對面一人手中。這些漢子接到錐子后,立即將手上細片線的未端插入錐子之中,喀的,扣死住。頓時,大悲和尚、六臂法王、葉本中三人便如綱中雀,動也難動。
  大悲和尚歎道:“大和容,看來我們難過了。”
  六臂法王竟然也學會了歎气,道:“可不是。這些細片線鋒利愈刀,似乎又极具彈性,只怕掌力非但震它不破,而且先傷了自己。”
  大悲和尚笑道:“和尚好見識!”
  好見識有什么用?六臂法王苦笑。葉本中突然道:“待我用青松劍試試!”
  葉本中手上一使勁,那劍便砍向這天羅地网上。誰知,不砍還好,那网竟大大波動起來;成排的鋒刃朝三人不停一波波攻來。
  大悲和尚叫苦道:“這下慘了。”
  六臂法王無奈,雙臂一振,便將一波而來的鋒刃擋回。誰知,受了這一气机,那波動更烈。大悲和尚現在又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此网不能使力,否則,永無休止的是一波波的攻擊,直到累死网中人。
  可惜,這回大悲和尚又明白的太晚!
  大悲和尚連出三指大悲指,只覺体內奪魄大法的毒性正不斷的加速流入百脈之中。大悲和尚一聲苦笑,難道今天真的非死在這群毛賊的手下不可?
  包斬實在是得意极了。眼前,最少有兩名可稱上是高手中的高手使要死在自己手下。所以,他放聲大笑!
  金滿一何嘗不是想大笑?自己以奪魄大法騙住了大悲和尚,這功勞,對金天霸稱雄中原武林可是大大一件。所以,他也大笑。因為,网中的三人不但是步不穩了,而且,開始有了一條一條的血痕裟袍!
  包斬的笑聲嘎然而止。因為實在斷的太突然,所以,不但綠林一百零八漢子惊疑的回頭;就是金滿一等三人也將目光投來。
  他們立刻就明白了,因為,包斬身后有一個人,一把刀。刀,是短刃,刃在包斬的頸上緊貼。握刀的人,則是當年冷楓堡第一殺手的冷默!
  包斬顫聲道:“朋友——,你這是做什么?”
  “誰跟你是朋友?”冷默竟然也有了潛龍的口气。只听他冷聲道:“放了他們三個,老子今天就放了你!”
  包斬無法回頭,只好問:“你是誰?”
  “冷默!”冷默回答的干脆,那包斬听得可是心底頭一寒一冷默?號稱殺手中的殺手的那個冷默?
  包斬正想著,前后思考了一回:道:“我們的人退開,讓你自己救,怎樣?”
  “好!”冷默回答的很快:“免得你向孫毛賊交不了差!”
  包斬聞言,臉上露出一股冷笑,揚聲道:“人走天羅在,仙困地网中。”
  立即,一百零八漢子將手上錐子打入地下之中,紛紛退到了一旁。那冷默也果真是信人,隨手點了包斬背后三處穴道,扔開了去。
  那端,几名漢子扶起了包斬,拍開他的穴道。那包斬站了起來,冷笑道:“冷小子,有种你救救看,一動那天羅地网,只怕里面的三個死得更快。”
  可不是!冷默看了半晌,竟無下手之處;只見是錯縱复雜,根本不知何來解。
  此時,金滿一見半路來了一個冷默,亦知包斬和這冷默有言在先不得動手。金滿一抬頭望去,只見包斬暗暗向他示意,他心下明白,便向金虎做了個手勢。
  金虎會意,突然一策馬,舉起紫金鱗背刀,便朝冷默砍來。冷默見那金虎揚蹄而來,斥道:“包斬,你竟言無信。”
  那端,包斬冷笑道:“這位是高麗的勇士,和本盟無關。”
  冷默冷哼一聲,依舊往网中看去。只見六臂法王和葉本中俱已倒地喘息;只剩大悲和尚苦苦支撐。原來,六臂法王一開始便使力過多,毒性加速流通全身;而那葉本中則是內力較差,已然受不了波波而來的震湯。
  金虎紫金鱗背刀已到,而那冷默依舊站立不動。遠處,金滿一突覺不對,急叫:“金虎小心!”
  然而,一切已太遲!
  潛龍自地底扣住了急奔的馬足,就在馬勢一頓,金虎身子不穩露出破綻的剎那,冷默出刀!
  金滿一只覺全身熱血噴遄,眼睜睜的看那金虎死于冷默的刀下,而自己竟無法相救。金滿一雙目盡赤,大喝一聲,和金豹雙雙催馬而來,大有玉石俱焚之概。
  然而,金滿一絕對,絕對沒想到的一件事是,兩道紅光恍然如天外飛鴻而至!那兩道紅光,勢之惊人,似天地所生。金滿一大惊,金豹大惊;包斬大惊,一百零八漢子大駭!
  冷默大喜!
  潛龍大喜!
  大悲和尚在綱大叫道:“狗奶奶的臭小子,你可終于來了!”
  紅玉雙劍,一劍曰“想”,一劍曰“思”!
  雙劍之后,是天蚕絲!
  小魂一引,西方如來!
  鐘夢雙真是一肚子火。可不是,那冷默未免太不給面子,竟然半途便溜掉。不但昃鐘夢雙冒火,就是宮追夫也冒火。要不是冷默托著潛龍溜了,還真多可以知道點蘇小魂的事跡、喜好、為人。
  現在,女扮男裝的宮追夫和化名默念君的鐘夢雙已然進入了岳陽城的范圍。岳陽城外,正值是一片綠千遍野,陌田千里。兩人在馬上,放眼是無盡風光。
  夜將盡,晨曦尚未東來。此時,城門未開。
  宮追夫道:“默姐姐,我看,咱們得先城外找個地方歇歇。”
  鐘夢雙點頭,道:“到前方看看,是否有農家早起的,借個地方洗把臉。”
  宮追夫嫣然一笑,兩人便自催馬前去。走沒多遠,只見一屋子便立在稻田之中,屋內,尚有油燈燈火動搖。
  宮追夫笑道:“看來我們的運气不錯!”
  “可不是嘛——。”鐘夢雙一笑,便夾馬往那木屋而去。
  木屋,靜立在黑夜之中,屋內,則傳來女人痛苦的呻吟聲。宮追夫和鐘夢雙老遠便听到了,不覺一愕。待近前,鐘夢雙往門楣一看,不覺心下大震!
  宮追訝道:“姐姐——,有什么不對?”
  宮追夫見鐘夢雙錯愕不語,不覺將目光投向門楣,只見上面一塊匾額,匾面上寫著:“知靜齋”!
  天下竟有這么巧的事?鐘夢雙再細听那痛苦呻吟的聲音,不是唐羽仙是誰?鐘夢雙一知及此,便不顧一切的沖入屋內。那宮追夫愕然,也隨飛身离鞍,全身已做好反擊的動作,進入屋里了。
  宮追夫一進到屋內,不禁傻住了。只見鐘夢雙正摟住一個大腹便便的女人。看那情形,這女人已將臨盆。
  鐘夢雙急聲道:“羽仙,羽仙——。我是夢雙——。”
  唐羽仙在痛苦掙扎之中,耳中傳來這陣親切呼喚,不覺眼眶一熱,勉強睜開眼道:“是!?是夢雙姐嗎!?”
  “是!”鐘夢雙道:“冷知靜呢?冷知靜這臭小子跑去了那里?這個男人怎的這般不負責任?”
  唐羽仙擠出笑容,道:“三姐,別責怪他。他…他有事…很重要的事…,所以…。”
  鐘夢雙還想說什么,宮追夫急道:“默姐——,快點了。這位太太快生了…。”
  鐘夢雙苦笑道:“宮妹子,你會接生嘛——?”
  宮追夫一愕,苦笑道:“不會——。”
  鐘夢雙和宮追夫面面相覷,正不知如何是好。只听見那唐羽仙軟弱道:“小…小妹會…。我…我說給你們听…。”
  鐘夢雙急道:“羽仙妹妹——,你說——。”
  唐羽仙軟弱道:“記得一件事——。如果…,如果我…和孩子只能保其一…。請…救孩子…。”
  鐘夢雙面露難色。那唐羽仙眼中含淚,道:“三…三姐…,你記住。孩子的名字…冷無恨…。”
  鐘夢雙聞言,只覺眼眶一濕,喃喃道:“無恨…無恨…。妹子啊——。真是有心人…。”
  唐羽仙擠出一絲苦笑,低聲道:“先…先將小妹的內…內關穴打通…。”
  “逃!”包斬情不由己的喊出這句話來。立即,包斬一馬當先,那綠林一百零八漢子可也不慢,走的一個不剩。
  金滿一金豹才擋了那紅玉雙劍一招,便覺得此時大不是生死斗的好時机!所以,他們兩個走的也不慢。
  現在,蘇小魂一笑,道:“挺得住的!”
  鐘玉雙一笑,飄身上了天蚕絲,滑向頂端。頂端,正是這天羅地网的中心圓位置。鐘玉雙往下一看,只見六臂法王和葉本中已然力竭昏倒。而大悲和尚則趴地喘息不已。鐘玉雙一笑,道:“和尚,還好吧!”
  “好,好,好!”大悲和尚軟弱無力道:“如果姑奶奶你快點動手那就更好了——。”
  鐘玉雙一笑,道:“好——。看在你叫那聲姑奶奶的份上。和尚,小心了——。”
  鐘玉雙手上用勁,紅玉雙劍便如電閃,急剪向天羅地网的刃線而去!一連十几刀,轟然中,鐘玉雙只覺足下的天蚕絲一震,那网的上端已被掀起了一蓋來。
  六臂法王實在不甘心,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蘇小魂、鐘玉雙、潛龍、冷默急馳而去。
  大悲和尚笑道:“和尚,不錯啦——。人家蘇小魂最少治好了你身上的毒是不是?”
  六臂法王狠狠瞪了大悲和尚一眼,道:“原來你早就知道蘇小魂是裝傷的是不是?”
  大悲和尚苦笑道:“我也是后來才知道。至于為什么,我到現在還是不明白。”
  葉本中苦笑,道:“我們最少要休養個三、五天,如果孫震或是高麗那些刀客又來怎么辦?”
  大悲和尚一笑,道:“這你放心。潛龍和冷默會留下來,他們不過是到平江幫我們找個地方而已。”
  葉本中訝道:“他們不去洛陽?”
  “不去!”大悲和尚沉聲道:“因為,孫震和潛龍之間的事還未了——。況且,又有我們三個受傷的朋友。”
  “朋友?”六臂法王望著蘇小魂离去的方向,良久才歎道:“他們的确稱得上生死之交的朋友——。”
  “哈——。”大悲和尚笑道:“我不是說了嘛——,有多要殺蘇小魂的人,到頭來都成了他的朋友。”
  六臂法王點點頭,道:“這我知道。只是,到頭來,老衲總會跟他一戰——。”
  大悲和尚笑道:“這倒是一場好戲,非看不可——。”
  六臂法王一愕,隨即三人大笑。此時,晨曦東臨!
  啼,夜破!東來晨曦的同時,岳陽城外一間名稱“知靜齋”的木屋中,迎著這一天晨光,“哇”——的好一哭!
  屋里,三個女人都笑了起來。不,應該是四個,第四個,正抱在唐羽仙的怀中哭泣著。
  “冷無恨…冷無恨…。”唐羽仙喃喃的念著,全身,散發出千古以來便具備有的女性的光輝。
  這光彩,使得剛生出世的嬰孩停止了蹄聲,轉動她的頭顱,似乎在四下傾听什么。忽的,“哇”——的一笑;兩只短肥的手臂,上下搖動了起來。
  這一幕,只看得鐘夢雙和宮追夫都痴了。痴了,痴在自窗牖中入的晨曦里,母親的慈祥光輝和嬰孩的笑聲。痴了,痴在人倫間最美的一刻。鐘夢雙只覺眼眶一濕,心中盡是暖洋洋的感覺。她側頭,望向宮追夫。
  宮追夫似在喃喃自語什么,早已是淚成行。似乎,她說的是:“平…凡…,平凡百姓…真好…。”
  鐘夢雙又將目光投向唐羽仙和那新生的生命,多奇妙啊——。一個生命由自己的手中接生下來,多奇妙啊——。鐘夢雙望著這一幕,目光不舍得暫离。
  人生之中,曾有几回可以如此無牽無挂;放下外在的一切,真正去体會天地造化的神奇?
  鐘夢雙歎气,身旁,宮追夫也歎气。兩個女人极欣慰的由對方眼中,看見深切的友誼,因著這些日子,因著共同接生了一個新的生命,而更加快速成長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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