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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說劍


  百里怜雪劍走如長虹而貫,瞬間已罩向狄雁揚、葬玉、埋香!
  這一下,存心是來大搞局的了。
  狄雁揚一惊,將手上如意降魔棍反打地上,便自彈拗攻向百里怜雪的足部;同時,那葬玉、埋香亦各出手罩向百里怜雪。
  埋香只是肩頭受創,那葬玉有三處穴道被制可大大的遲緩。
  百里怜雪一哼,身子右閃,長劍便挺向葬玉而來。
  眼見,葬玉不但腿上受蟬翼帶所陷,而且身子大不靈活已是万難躲過這一劍了。
  百里怜雪一冷笑,劍奔更急!
  驀地,身后一聲暴喝:“且慢──”
  百里怜雪方稍一愕,身后劍勢破空之聲已至背上天柱穴!百里怜雪一惊,身子三閃,方躲過這一威蜢狂劍;回頭一看,竟是玉楚天仗劍而立,手上劍身猶是嗡嗡而晌。
  百里怜雪愕道:“玉兄──,你這是……,”玉珊儿也道:“哥──,你為什么要阻止?反正是狗咬狗一嘴毛……”
  這話,在場諸人不由得一愕,什么時候玉珊儿玉大姑娘把那百里怜雪也叫成一類啦?
  玉楚天猶不失玉風堂少堂主風范,只見他輕咳一聲,道:“玉風堂的事,由玉風堂自己解決……”
  這話,分明是沖著百里怜雪而來!
  百里怜雪臉上一變,“卡”的一收劍,看了玉氏兄妹一眼,幸然轉身而出。
  玉楚天淡淡一笑,又道:“葬玉、埋香兩位姑娘──,從今夜起不用再來了。原因,我想你們已經知道……”
  一是赶明儿以后李北羽將和玉珊儿往龍門求醫,二則是刀斬門潛伏在玉風堂的邱胜隆已被擒。顯然,再來的話雙方便變成仇敵死戰。
  玉楚天又看向狄雁揚道:“玉風堂敬佩狄先生是條漢子──,只是,以后大可以登門造訪……”
  這段話下來,只說得這三名殺手苦笑不已。
  玉楚天往前一跨,執起緞帶一抖,便自解了眾人身上的結。
  狄雁揚收回如棍降魔棍,朝葬玉、埋香、李北羽看了一眼,一哼聲便飛身出窗。
  埋香也是嬌哼一聲,解開葬玉約穴道后,朝玉珊儿冷笑道:“玉大小姐──,李北羽那臭小子還不一定是你的──,等著瞧吧!”
  話聲一落,兩名女人已自窗口躍出,芳蹤逝然。
  該走的人走了,掌聲傳來,是李北羽。
  李北羽笑道:“好──,玉兄真夠威嚴……”
  “小事、小事──”玉楚天立即一付嘻笑貌道:“剛剛還緊張的出了汗呢──”
  玉珊儿冷冷一哼,真搞不懂自己方才為什么來這里干什么?她一跺腳,轉身便也出了門口,留下屋內兩個男人大笑。
  且慢,杜鵬呢?他去了那里?
  已是夜深!
  一匹快馬正由街道上馳往洛陽城門,驀地,那馬急豎了起來!
  馬上坐客似乎一惊,急挽住馬穩了下來;瞳子中精光閃動,投向暗處一道黑衣人影。
  那黑衣人踱步而出,正是除了兩眼外露外,全身罩的緊緊,甚至連手上都罩了手套!
  手套上有刀,乃也是极普通五兩銀子一把的精鋼刀。
  由這看,來人的功夫可能只是泛泛之輩。
  馬上之人再看看這蒙面人步伐,虛浮不定,內力修為頭是粗具根基而已。他笑了,冷冷道:“閣下翦徑,今夜只怕尋錯了對象……”
  “百里怜雪──!”那蒙面人冷聲嘶啞道:“想走行嘛?”
  那座上人便是七大公子之首的百里怜雪!他這一聞言不由得心中一震,脫口道:“你是誰?”
  “這不重要!”蒙面人冷聲道:“重要的是你回玉風堂還是要挑我手上這把刀──?”
  百里怜雪手上一緊,怒笑拔劍,已是不發一言揚身舉劍劈至!
  “好──”蒙面人輕笑:“不愧是七大公子之首……”
  蒙面人不擊而退、退……,百里怜雪似乎是殺紅了眼,手上長劍連振,八八六十四招的“屠龍劍法”已逼得那蒙面人進入死角!
  百里怜雪怒笑,道:“狂徒納命!”
  隨喝聲,左拳使出百打神拳撞向蒙面人,右手劍上出七朵劍花便單向蒙面人身前七大穴!
  這手“龍虎并擊”正是百里世家的人大絕技之一。
  此時使來,百里怜雪怎么算天下也不會有超過十個人躲的開!
  他當然沒算上眼前這個蒙面客。
  因為,他算到的八、九個里,從沒一個會蒙面出現的──
  所以,他放心!
  蒙面人卻大笑,大笑的同時出刀!
  刀是五兩銀子的精鋼刀,出刀的速度卻是如天外奔閃的電光!
  五兩銀子的精鋼刀很常見;那閃電更常見!
  可是,無論什么兵器使出的速度如閃電的時候,那种感覺是一种奇妙、震憾、訝异、和──恐懼!
  尤其,那道死亡的閃電是擊向自己!
  百里怜雪已經感受到死亡的壓力,這力量,可以叫人心如槁灰,叫人斷一切意念,讓你覺得一切的掙扎都只是一种可怜的悲嚎而已!
  刀光已過,蒙面人已大笑而离!
  百里怜雪并沒有死,只見,整個上半身的衣服已盡隨風化成絲絲布條飛散-他能這樣子出城?堂堂七大世家之首的百里公子能這樣行之于路?
  不能!
  所以,百里怜雪只有轉回玉風堂!他當然可以去搶、去盜,可是那個蒙面人一定在暗中監視,只怕再往前一動便真要生死兩別了──
  XX──────X
  那個蒙面人是誰?
  据武林刀戰史上的記載,姓杜名鵬。
  杜鵬!
  那一戰的評語呢?
  刀戰史第四千一百一十七頁上的下論很簡單:“杜鵬一刀,足以媲美昔年俞傲!”
  XXX
  “俞傲一刀,惊鬼泣神”!被譽為百年來第一刀法名家。
  杜鵬很滿意的道:“禿鳥──,那刀之精彩,可惜你沒看到。不然……”
  “不然哥哥我會失眠是不是?”李北羽哼了一聲,望那窗外晨曦歎道:“這一路上去找藥師王王老頭不曉得又得受那位玉大小姐多少苦──”
  “郊游還不好啊?”杜鵬哼道:“哥哥我還要留在這里對付那個什么鳥的黑旗右使和百里怜雪這小子……”
  “你告訴玉堂主了沒有?”
  “不說行嗎?”杜鵬歎道:“我們李北羽李禿鳥可是未來玉風堂的乘龍快婿……”
  這個啟程可沒什么風光。
  反正,玉楚天玉少堂主把李北羽輸掉的“云深名車”借給李北羽和他妹子用就是了。
  駕車的,可是玉風堂的好手錢富多!
  這一路去龍門,人手簡單,連碧荷也沒跟小姐去。
  當然,如果杜鵬跟去我們這位碧荷姑娘必是极力爭取的。
  他們這一趟,十三天之內一定要回來;因為玉滿樓是言而有信的人,倘不能讓宇文長卿來此武招親時看不到人。
  玉滿樓的原則是,絕不逃避該來的事!
  雷殺突然出現在洛陽雅竹小館所造成的轟動可不小。
  吳昊剛更是吃了一惊,急急迎了出來,道:“門主大駕──,小的未曾遠迎……”
  雷殺淡淡一笑,沉聲道:“進去里頭說──”
  雅竹小館不愧是洛陽三大名樓之一。
  便這片刻已然在后院布置好了一間雅舍。
  雷殺顯然很滿意的點點頭,落坐后盯住吳昊剛道:“吳長老──,葬玉和埋香那兩個丫頭怎么不見人影……?”
  吳昊剛臉色一變,恭敬道:“自從昨晚她們去了玉風堂后便沒有回來……”
  雷殺雙眉一挑,冷哼道:“被留在玉風堂?”
  “稟告門主──,葬玉、埋香兩位姑娘并不是在玉風堂──”吳昊剛苦笑取出一張信箋,恭敬遞上道:“是去了龍門!”
  雷殺雙眉一挑,取過信箋展現。
  “我等已得知藥師王現在寄身于龍門,往殺之。”
  雷殺雙目一閃,沉聲道:“只怕這兩個丫頭目的沒這么單純……?”
  吳昊剛苦笑道:“是……,因為……李北羽也往龍門而去……据說是求”藥師王“王泰元的救治……”
  雷殺稍一沉思,冷哼道:“為什么舍近求遠?那兩個丫頭不是要治他的毒嘛──”
  吳昊剛沉吟半晌,方吐出一句話:“因為李北羽是個漢子──”
  雷殺眼睛不由得一亮。
  連吳昊剛都這么說的人一定不差;而且,李北羽能在十年之中打遍洛陽過客的武林高手而不死,正是殺手最好的條件!
  因為那些經驗必然可以讓他知道什么情況下手最好!
  雷殺淡淡一笑,站了起來道:“玉滿樓必然知道本座來了洛陽。不去拜訪不禮貌是不是?”
  玉風堂對于雷殺的到訪不由得不騷動。
  兩方之間七年的夙怨,這回對上了會怎樣?
  玉風堂的大廳上,這兩位當今武林大家已然對坐互視!
  玉滿樓淡淡一笑,道:“雷兄遠來,令兄弟惊喜……”
  雷殺也是一笑,道:“過而不訪,非禮也。玉兄又何必太執著于見面難?”
  玉滿樓雙目一閃,大笑道:“好禪机──,雷兄豪气中不少儒風,當真令玉某心折……”
  雷殷也乾笑道:“玉兄這話未免太抬舉雷某了──兄弟此來──,是有一事相托……”
  玉滿樓臉上淡淡一笑,道:“請明言……”
  “為了敝門蕭長老之事……”雷殺雙目一閃,淡笑道:“蕭長老年方三十,不但人品俊俏万難其一,手下武功文墨亦超人一等……”
  玉滿樓雙目一閃,依舊淡笑道:“雷兄的意思是……?”
  “為十二天之后的比武招親報名──”雷殺雙目有了笑意,很复雜的笑意!“蕭長老本名是蕭飲泉……”
  雷殺大搖大擺的走出玉風堂,堂外,早有八名手下侍馬以待。
  雷殺回頭看了玉風堂大門一眼,揚身上馬朗笑絕塵而去!
  目的地不是雅竹小館,而是洛陽之南的龍門!
  因為,李北羽在那里,玉珊儿也在那里──
  同時,葬玉、埋香、藥師王也同樣在龍門!
  玉滿樓依舊坐在大廳的虎皮椅上,一直到衛九鳳自后院轉到了身前。
  衛九鳳輕笑道:“樓哥──,怎么了?”
  玉滿樓苦笑半晌才道:“可怕──,雷殺比我想像可怕的多……”
  衛九鳳雙眉一挑,道:“气勢上看出來的?”
  玉滿樓點點頭。半晌方沉聲道:“玉風堂里有關蕭飲泉的資料是什么?”
  “蕭飲泉?”衛九鳳臉色一變,道:“人稱”虎儿“的蕭飲泉?”
  玉滿樓苦笑點頭!
  衛九鳳輕歎,道:“年三十,十歲被雷殺發現以前据說是由房山的白領猛虎所養大;天生异稟,武功造詣不明,亦未有登錄暗殺記載……”
  總之,玉風堂最忌諱刀斬門的,除了雷殺外便是八大長老排名第一的蕭飲泉!
  衛九鳳明白蕭飲泉也將參加比武招親大會時,心里的感覺可真不好受。她歎了一口气道:“怜雪呢?”
  XX
  百里怜雪對玉楚天邀他喝茶下棋不禁詫异。
  以這些日子來,玉楚天從不對自己有好臉色,怎會有相邀之舉?
  人道是:宴無好宴!
  玉楚天對于杜鵬所說百里怜雪是黑旗武盟一份子之事也不禁訝异非常。
  杜鵬分析一件最簡單的事情道:“昨晚那三個男男女女的殺手被困在一起時,我們這位百里公子是不是一進門就殺?”
  “不錯──”這是事實,玉楚天承認。
  “你難道不奇怪?”杜鵬笑道:“那有人在人家家里做客,一天到晚拿著劍?便何況,在采月樓后院遇見玉大小姐和那個黑旗右使時手上并無劍……”
  玉楚天臉色一變,道:“所以,他要殺了刀斬門的葬玉、埋香以及狄雁揚,好挑起武林風波……?”
  “不錯!”杜鵬笑道:“這筆帳一定算到玉風堂頭上對不對?殺刃軒門的人不怎樣,殺狄雁揚的事情可大了……”
  因為狄雁揚是“義殺”!他的目標全是江湖上專殺正派人物的殺手。
  所以,狄雁揚的評价很高,甚至可以和百年前的冷默相當。
  當然,也有人將他比為潛龍大俠──
  玉楚天歎一口气,道:“這事你告訴我爹沒有?”
  “有!”杜鵬笑了,站起來往外邊走邊道:“玉堂主要看玉兄你處置的方式……”
  所以,玉楚天使決定邀百里怜雪一會!
  就在百里怜云和玉楚天相會于橫江居的同時,另一側采月居的花園里,人稱“老宋”的宋老頭正專心的剪著多出來的枝椏。
  他是這么專心、這么慢斯理條,每個動作似乎部充滿了韻律感。
  老宋到玉風堂來不過是半年的事,那是因為原先的園丁請假回山西老家;這一年期,便由老宋來代替。
  老宋做事的速度不快,卻做的很好。
  才四十出頭,不論是老宋或宋老頭都是一种稱!
  因為玉風堂的弟子都很年輕,除了几位元老外都很少超過三十五歲的。
  這是有原因的,二十年來玉風堂要在武林中爭得一席之地就必須流血,流血的代价是人命!
  黃昏時刻,老宋已經整理好了玉風堂后方的三大院!
  就在夕沉夜起的時刻,老宋突然覺得身后有一股莫可名喻的殺机涌至!
  這种肅殺之气,令他背后輕輕一抖,這种狀態轉到了他的手上,那剪子不由得輕晃了一下。
  老宋明白被人盯上了,可是他奇怪,來的人絕不是玉風堂中人;因為那背后人發出的气机運行不同。
  最少,卻將出手的感覺不同!
  玉風堂用的是劍。
  除了玉大小姐覺得劍不夠淑女而代之以扇外,上上下下總舵里頭一百六十二位弟子全數是用劍!
  而身后這人用的卻是刀!
  老宋緩緩轉過身子來,在暮靄之中,眼前正立著一道人影。
  頎長的身子全數裹在黑衣之中,甚至連手上都戴著黑色的手套!
  當然,最可怕的是那左手手套上所握的刀。
  刀,只是五兩銀子便能買到的精鋼刀。
  黑衣蒙面人嘶啞笑道:“你好──”
  “不好──”老宋歎了一口气道:“當個小園丁怎么會好?”
  “說得也是──”黑衣人笑道:“好好的黑旗右使不干,來當什么園丁……”
  老宋這一瞬間,雙目之中所放出來的光芒絕對不是一個泛泛之輩所能達到的層次。
  他看了黑衣人半晌,方又歎口气道:“你穿這個樣子在玉風堂里不怕骨被燒成了灰放入子中嘛?”
  “這個我不擔心──”黑衣人笑道:“因為這是你的問題──對不對?”
  老宋的回答是出手,這一剎那,老宋更不像園丁了,而是一名武林高手!
  頂尖的高手。
  老宋的武器很特別,就是那口剪子。
  只見那剪子在他雙手中竟然變化無窮。
  一忽儿可以分開成雙刃、一忽儿合起來成水龍剪,甚至那剪子柄一扣竟成了雙刃刀。
  黑衣人邊退邊訝道:“你是柳應物!”
  老宋冷笑不答,手上翻飛如電閃,已逼退黑衣人十三步。
  黑衣人依舊道:“昔年柳三劍的”三劍出手,攝魂奪魄“,听說你把它改成三种兵器的出手,想來……”
  黑衣人下面的話說不下去了,因為那雙刃刀已撩下他一片衣角。
  黑衣人冷哼一聲,身子不再退便此場身而起,按著在半空三轉之后,以刀鞘往下擊去!
  此時,柳應物的兵器正好化成水龍剪,往上夾來!
  黑衣人以刀鞘被夾住,手上一振,右手已拔刀劈空而下。
  好猛一刀!
  柳應物心頭大駭,急將剪分為二,盡力迎上那狂卷一刀。
  使雙方“叮”的一大響接触時,柳應物已吐了一口血后退!
  傷柳應物的,不是黑衣人右手的刀,而是左手的鞘!
  那黑衣人可也不太好,只見一道血口子在小腿肚上。
  黑衣人搖搖頭輕歎道:”“三兵出手,不死也傷“,柳應物果然是不同凡響……”
  柳應物只覺胸口翻騰,望著手上那把隨時可以組成三种奇門兵器的剪子歎口气。眼前這人手上只有一把刀,那刀卻足以一出手便讓人上了奈何橋。
  他手上這剪子可沒把握下一回的出手能擋的住!
  黑衣人點了點小腿穴道。制住流血后,微一聳肩又往前跨來,嘶啞道:“喂──,該我先出手啦──”
  柳應物心里一緊,眼前這神秘的黑衣人已經是高高舉刀,便就狂飆而出!
  柳應物全神戒備之際,忽的身后一響,一名女子自一側躍來大喝:“狂徒該殺──”
  來的是碧荷,攻擊的是黑衣人!
  在碧荷的眼中,老宋是玉風堂的人,這個蒙面的家伙一定是坏人了。
  黑衣人顯然未料到碧荷突然的出現,尤其攻擊的又是自己!
  就在碧荷掌上連出三記重手亂了黑衣人章法的同時,那柳應物卻是一朗笑,往那園外奔去!
  碧荷不覺一愕,轉頭訝視這“老宋”的輕功怎么這般好?再回頭,竟然黑衣人也不見蹤影!
  怪事!碧荷呆楞了半晌,決定去找杜鵬問問看是怎么一回事!
  女人,就是有不能解決事情的時候,自然會到你身旁來問。
  另一個說法是,她們常常把問題丟給男人!
  茶熱煙有古畫意。
  杜鵬進入玉楚天房間的時候,便大大贊了一口:“茶必是好茶──”
  這時,玉楚天和百里怜雪已然對坐一頓飯光景,猶未交談上半句。
  杜鵬在旁自斟自酌了半天,貝那玉楚天還是不語,不覺訝道:“干啥──?你啞了啊?“
  “不是──”玉楚天苦笑道:“只是我不得不考慮說出口后的許多后果──”
  如果八大世家和玉風堂交惡,那在圍抗黑旗武盟上的力量便更形分崩离析。
  杜鵬可沒有這個顧慮,他沖著百里怜雪一笑,道:“喂──,百里。剛剛那個柳應物走了──,你有什么感想?”
  百里怜雪原先是要舉杯的手,竟為之一抖。
  半晌,方沉聲道:“在下不知杜兄意欲何持?”
  “哈……,”杜鵬大笑道:“那一戰當真是精天下之彩哪──你沒看到太可惜了──。”
  百里怜雪臉色稍變,玉楚天已訝道:“是誰可以打敗”三兵出手,不死也傷“的柳應物?”
  “我不知道──”杜鵬一聳肩道:“是個全身黑墨墨的家伙,連手上都戴著套子……”
  杜鵬一笑,喝了一口茶才又道:“只是那把刀太差──”
  “什……什么樣子的刀?”百里怜雪情不自禁問道。
  “精鋼刀!”杜鵬笑道:“五兩銀子就能買到的精鋼刀!”
  這下,百里怜雪只覺腦門一轟,竟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
  昨夜那一戰,只怕以后夜夜的惡夢!
  百里怜雪乾澀道:“小弟身子不适──,先回房休息了……”
  玉楚天淡淡一笑,道:“請──”
  杜鵬看著百里怜云的离去,回頭朝玉楚天歎气道:“怎么搞半天一句話都沒說?”
  玉楚天竟然笑了:“不好嗎?不戰而屈人之兵?”
  杜鵬瞪了玉楚天一眼,那碧椅已然在門口惊呼:“杜……杜公子──,你的腿怎么在流血?”
  設非玉楚天在場,那碧荷怕已沖了過來抱住呢?
  杜鵬搖頭一歎,道:“不小心割傷的──比起李北羽那禿鳥現在受苦受難,就就更不值得一提啦……”
  戲水樓依舊是熱鬧的很。
  玉珊儿實在是不愿意攙著李北羽走,尤其是大庭廣眾之下,直似小兩口手似的。
  沒辦法的是,錢富多必須到馬房去照顧著那輛云深名車。
  戲水樓加起來前后總共是十八間廂房,好巧不巧,便只剩得其中一空房。
  掌柜還擠眉弄眼笑道:“兩位新婚,那間房妤像是特別留下似的,你說巧不巧?”
  按他老的眼光,唯有新婚夫婦才會這般濃情蜜意的“貼近”!所以,口里說起話來便更有把握啦:“那房上好,保證不吵,而且……嘻、嘻──,也不會吵到別人……”
  最后一句,那學問更大了。
  玉珊儿沒好气的道:“掌柜的──,想說話就告訴我江湖上人稱”藥師王“的王大夫可是也住在這里?”
  這話一出,眾人再看“丈夫”那副“虛弱”的樣子,滿屋坐客竟不約而同明白了某件事似的“喔”了一聲!
  這一聲,可真把我們玉大小姐的脾气冒出來啦!
  就待要發作時,那掌柜的已笑道:“姑娘來得巧,那位王大夫正住在小店中……”
  “那間房?”玉珊儿急問。
  這么急?掌柜一愕复一笑道:“王老爺出診去了,明天才會回來──兩位是不是先要到房里歇著?”
  不去不行啦,玉珊儿一百個不愿意的扶著李北羽隨著店小二往后院走去。
  留下的,是陣陣坐客的低語和一雙特別含意的目光!
  狄雁揚!
  XX
  葬玉、埋香當然也是早一步住到了戲水樓之中。
  她們就倚窗而望,貝那玉珊儿扶著李北羽到對面房去。
  戲水樓的設計最令人稱道的是,一十八房全是獨立小屋,散置在一片花園之中。而花園的池子水,竟是開通了伊河引進。
  葬玉直到見不著李北羽的身影了,方才幽幽歎道:“今夜行動,必得先將玉珊儿那丫頭除去才行……”
  埋香嗔道:“李北羽真是不知好歹,竟然傻楞楞的看上那只母老虎──”
  葬玉搖頭苦笑,道:“別說了──明晨門主便會來到,我們今夜非行動不可!”葬玉一頓,將目光投向李北羽所住的小屋,沉聲道:“殺玉珊儿、挾李北羽,你我和他三人便從此遠走高飛,隱居于山林之中……”
  李北羽躺在床上指指腳道:“脫鞋子吧──”
  玉珊儿臉色大變,冷哼道:“找死──”
  “喂──,玉大小姐你有道理點行不行?”李北羽抗議道:“有誰上床穿著鞋子的?”
  這是實話!房里只有兩個人,李小公子不能動,就只有請玉大小姐來了。
  玉珊儿一咬牙,使勁“拔”下李北羽腳上靴子。
  那廂李小公子可呲牙裂嘴叫道:“殺人啊──”
  不只于此,我們玉大小姐搞下了靴子,便順手一巴掌打向李北羽而來!
  便這時,紙窗上輕“噗”的一聲!
  玉珊儿心身一惊,已然明白有人以暗器偷襲。
  為今之計,再揚身或是反擊已來不及。
  唯一方法,只有將拍向李北羽的一掌轉為伸開一抱。
  當下,李北羽和玉珊儿可全上了床摟成一堆啦!
  玉珊儿立時大窘,簡直是百口莫辭了。
  李北羽倒是嘻嘻一笑,道:“這不能怪我──,是你自己來的……”
  玉珊儿冷哼一聲,一推李北羽便要下床;驀地,紙窗又是“噗”的一響,一道七彩箭影已激射而至!
  玉珊儿大惊,一倒身又投入李北羽怀中。
  這下,我們李公子可大樂啦,立時豪气干云道:“別怕──,有我李北羽在……”
  玉珊儿怒而起身,只見壁上釘了一根細短小翎羽箭,顯然是用手勁打出的。
  箭身,竟是涂成七彩的虹霓箭。
  玉珊儿臉色一寒,取扇在手,便揚身而出。
  手上那玉扇刷開,連展一十七扇護住全身,落下了床來。
  這時,窗外冷冷一哼,道:“小妮子,有膽就出來──”
  玉珊儿嘴角一絲冷笑,已破窗而出!
  只見,六丈外一道蒙隴人影大笑:“來啊──,來啊──,比輕功如何!”
  玉珊儿雙眉一挑,玉風堂的輕功可是獨步天下,這小子不要命了。
  一怒喝,人已揚起追那人影而去!
  李北羽取下壁上那支七彩翎羽箭,笑著往窗外叫道:“蔣朋友別來可好──?”
  “你好我不好!”窗外掠進了一個二十七、八的家伙來,只是他身上那服員外裝令人覺得有些唐突。
  這么年輕干員外總是很奇怪的;另外一點特別的,是他手上的劍鞘,鞘竟然也是涂上了七彩。
  眼前這人,便是天下第一小庄庄主,“七彩劍鞘,鞘中無劍”的蔣易修了!
  李北羽瞧了這老朋友半晌,方大笑道:“年紀輕輕的干員外怎么會不好?”
  蔣易修瞪了李北羽一眼,道:“你倒好,要哥哥我幫你轉告玉滿樓那老頭子你是進士出身;又要哥哥打了兩記七彩翎羽箭,讓那玉大小姐投怀送抱……”
  李北羽笑道:“朋友嗎──”
  “朋友是不是?好极了──”蔣易修笑道:“一個月前小弟我在江蘇碰到了一位姑娘……咳──,想請你……”
  “你沒搞錯吧──”李北羽歪頭道:“說名、說勢你蔣員外可比兄弟我有的多,那個姑娘不是被你迷的團團轉?”
  “這個不同……”
  “長了四只眼三個鼻子?”
  “去你的──”
  “好吧──多大年紀?”
  “大概雙十一、二……”
  “叫啥名字啊?”
  “間間木喜美子!”
  “什么?”李北羽跳了起來道:“是個東瀛妞儿?”
  “不錯──正是扶桑姑娘──”蔣易修眉頭皺成一起道:“而且很有來歷……”
  李北羽興趣來了,笑道:“什么來歷?幕府大將軍的女儿?”
  “沒那么嚴重!”蔣易修歎口气道:“她只不過、只不過是扶桑一名劍客的唯一入室女弟子……”
  李北羽一聳肩,淡笑道:“誰?扶桑不入流的劍客可不少──”
  “佐佐木小次郎!”蔣易修用力道:“數個月前才在嚴流島上被名兵法家宮本武藏所擊殺的佐佐木小次郎座下唯一女弟子!”
  李北羽的聲音有點乾澀了:“她學的也是飛燕斬法?”
  “不錯!”蔣易修歎道:“她這次來中原是為了复仇……”
  “什么仇?宮本武藏也來啦?”
  “不是,是父仇──”蔣易修歎气道:“她的殺父仇人便是現任黃海倭寇集團的白虎盟盟主和青龍盟盟主……”
  “可是九田一郎和兵本幸?”
  “有知識──”
  李北羽苦笑道:“你是打算替她報仇以得芳心?”
  “差不多──”蔣易修笑道:“為國除寇,男儿當為……”
  “少來──”李北羽歎道:“那一龍一虎學什么的?”
  蔣易修吞了口口水,道:“一個柳生但馬守嫡傳給柳生十兵衛的刀法……另一個是宮本武藏的二刀流──”
  李北羽不說話。
  蔣易修瞅了一眼,道:“有何評語?”
  “兩個字!”
  “什么字?”
  “很慘──”
  蔣易修狠狠瞪了一眼,李北羽又笑道:“也可以用四個字來表達……”
  “說──”
  “非常凄慘──”李北羽重重的歎一口气道:“問題是,哥哥我不幫你好像也不可以是不是?”
  玉珊兄回房的時候臉色并不好看!
  顯然她去追蹤的那人輕功也不差!
  有誰敢在輕功上和玉風堂的人較勁?
  怎么算都會有一個,風流王!
  “行如急風,劍如水流”。
  天下三王之中的“風流王”王務先無疑是敢向玉風堂輕功較量的人。
  玉珊儿再一次端詳玩弄在李北羽掌上的七彩翎羽箭,冷哼道:“嘿、嘿──,這玩意儿似乎是個員外的東西?”
  李北羽點點頭,無奈道:“而且姓蔣,人稱蔣員外──”
  玉珊儿臉上一寒,道:“那么,是蔣易修引我出去,再出王務先調走我离去的了……?“
  李北羽點頭。
  玉珊儿冷笑道:“當然,重點是那個蔣員外進來和你討論一番了?”
  “這也沒錯──”李北羽歎道:“你真聰明。”
  廢話,這點三歲小孩子也猜得出來,問題是他們談了什么?一個大姑娘人家似乎不該問這么清楚。
  “蔣朋友說有几個人到龍門來……”李北羽笑道:“當然是狄先生、葬玉、埋香他們一定在內……”
  玉珊儿沉聲道:“還有誰?”
  “王克陽──!”李北羽加強語气道:“天下三王之中的”乞丐王“也到龍門來聚會……”
  “天下三王”每年一度的聚會,在武林中早已赫赫有名。
  玉珊儿歎道:“這么巧?還有那些家伙來?”
  “宇文兄妹──,”李北羽瞅了玉珊儿一眼,笑道:“當然得加上黑旗武盟的左、右使……”
  玉珊儿有點頭大了,口里問道:“還有沒有?”
  “有!”李北羽眼中竟然有了憂慮,道:“另外已知的兩個是雷殺和蕭飲泉……”
  “蕭飲泉?”虎儿“蕭飲泉?”玉珊儿嚇一大跳道:“他也來龍門湊熱鬧?”
  “是啊──,大伙卻想能不能躍過龍門化鯉為龍……”李北羽長歎一口气道:“順便告訴你兩個好消息……”
  玉珊儿在听,她發覺李北羽那張嘴巴里吐出來的消息都很中用。
  李北羽笑道:“第一,那位蕭飲泉也報名了比武招親大會……我看娶親是假,揚名是真……”
  玉珊儿的心往下沉,單單一個宇文長卿加上蕭飲泉,有誰能接得下他們兩人的出手?如今玉風堂迫不得已為自己舉辦的比武招親似乎是洶濤暗涌,將有巨變。
  玉珊儿歎一口气,雖然這兩天對百里怜雪已不若以往來的沉醉,總也比那兩個好。她又歎了一口气道:“第二個消息是什么?”
  李北羽笑道:“我們那位百里公子是黑旗武盟的人……”
  玉珊儿臉色劇變,不由得顫聲道:“當……真……?”
  李北羽一聳肩,道:“好啦──,到時候就看你嫁到刀斬門,或者是嫁到黑旗武盟去……”
  玉珊儿整個人傻了半晌,忽的一吸气冷笑道:“他們三個誰也別夢想……”
  “干什么?想自殺啊?”李北羽搖頭道:“可別丟玉風堂的臉……”
  玉珊儿這下可沒了主意,呆望著李北羽不語。
  李北羽一笑,道:“還有個法子啊──”
  玉珊儿急道:“什么方法?”
  “沒人禁止蒙面──”李北羽笑道:“到時你蒙面上台,好好跟他們干上一架不就結了?”
  好方法!玉珊儿看向李北羽,半晌才歎道:“你這鬼腦子總算想得出不找打的點子來……”
  “你要謝的事還有呢!”李北羽淘淘不絕的道:“這十二天你得好好跟哥哥我學學男人的舉止!”
  李北羽加強道:“當然粗話難免──”
  狄雁揚原先當然是取李北羽的一瓶血和葬玉、埋香兩條殺手命為重點!可是他發覺了更大的魚。那就是宇文長卿和宇文湘月兩兄妹。
  堂堂黑旗武盟少盟主的命當然重要的多。
  所以,他直接去敲李北羽的房門,大剌剌的進入屋內道:“我幫你們干掉宇文長卿和宇文湘月……”
  李北羽笑道:“代价是哥哥我的一瓶血?”
  “不錯!”
  “成-。”李北羽挽袖道:“另外有兩個附帶條件……”
  狄雁揚一皺眉,道:“說來參考……”
  “第一,對葬玉和埋香兩位姑娘只能廢其武功──”
  沒武功那能當殺手?
  這點狄雁揚同意!
  李北羽笑道:“第二點,流這瓶血要叫我們玉大小姐下手哥哥我才答應──”
  狄雁揚也沒意見,拿了短刀遞給玉珊儿。
  那玉珊儿原先恨死了李北羽,這時要她下手割一道血痕出來竟為之顫抖猶豫。
  狄雁揚訝道:“玉大小姐也會不忍心?”
  李北羽大笑,道:“女人也總有溫柔的時候──”
  便此一句,那玉珊儿已橫眉揮刀,一道傷口便叫血珠溢出。
  狄雁揚動作也不慢,一下子便接好了一瓶,順便取出金創藥敷妥了李北羽傷口。
  李北羽一笑,道:“真是有備而來……”
  狄雁揚揣瓶入怀,轉身就走!
  那兩條大魚剛剛才來不久,心緒必然未定。
  這點,正是下手的好時机!
  李北羽長長吸一口气,和衣躺了下去。
  驀地,一道幽雅的香味傳入了鼻孔。
  李北羽一愕睜眼,只見那玉珊儿竟眼有憂郁擔心之色。
  李北羽一愕,只听玉珊儿道:“痛不痛?”
  干什么啦?我們玉大小姐怎么變得這么溫柔?
  李北羽狐疑的望著玉珊儿,直是不敢置信眼前情景!
  玉珊儿淡淡一笑,道:“你奇怪什么?你救了我兩次,我反而又割傷了你,我良心不安不行啊──?”
  “可以──,可以──”李北羽蒙頭到被里嘟嚷道:“只是有些受寵若惊罷了──“
  葬玉顯然沒想到還沒有找別人,倒是有人先找上了門!
  來的是個男人,一個年輕的漢子,身著的竟是員外服。
  埋香首先惊叫道:“閣下是蔣員外?”
  不錯,別說那身衣服,就算是手上的七彩劍鞘也足以說明來人的身份!
  葬玉沉聲道:“有事?”
  “有──”蔣易修道:“在下我有個朋友想見見兩位……”
  話聲一落,壁上四窗竟同時打開!
  葬玉一愕,冷笑道:“搞什么鬼?”
  “沒什么──”蔣易修含笑道:“我那朋友只是想跟你們打個賭吧了──如果你們輸了,今晚就乖乖待在房里不要出去……”
  埋香冷笑道:“贏了呢?”
  “你們干什么都行──”蔣易修一笑,道:“我們絕不阻止──”
  天下第一小庄庄主不是沒名的人,听說見過他出手的半夜都會做惡夢-所以,這個賭似乎不賭不行。
  “我們賭法很簡單!”蔣易修笑道:“你們猜我那位朋友躲在那一道窗戶口下?猜中了哥哥我拍拍屁股就走──”
  “是李北羽叫你來的?”葬玉冷笑道:“就是你們几個近墨者黑,一天到晚喊哥哥……”
  蔣易修一愕,繼而大笑道:“聰明──快猜吧!你們兩個可以各選一道窗戶,成功机會是各一半──”
  葬玉、埋香對視一眼,她們不明白李北羽為什么要阻止自己,大可以有三十七种法子來用,卻用的是這种莫明其妙的方法。
  當下,兩人冷哼一聲,便摒气凝神傾听那四戶窗下何處有人聲呼吸……
  片刻之后,葬玉和埋香兩人不禁訝异互視。
  窗外,只有极輕、极輕的風聲,卻沒有半點人的呼吸聲!
  葬玉冷笑道:“蔣員外可沒有欺騙我們?”
  “沒有,絕對沒有!”蔣易修滿口肯定道:“我保證窗外有一個人,而且只有一個……”
  埋香一咬牙,指向左邊第二道窗戶道:“那個──”
  輕風之聲依舊不斷,埋香有把握只要有人移動她一定听的出來。
  葬玉顯然也有這种把握,本來,這點就是殺手應俱備的基本條件!所以,她冷笑的指向最右方的窗戶!
  蔣易修仰頭大笑:“最右邊和左方第二窗口嘛?”
  話聲一落,一道冷峻的人影已自最左方的窗戶中升起,飄然入室!
  便見此人同時,葬玉眼睛一亮,道:“風流王,你是王務先?”
  行如急風,劍如水流!來人果然是“天下三王”中的“風流王”王務先。
  顯然,方才他正以卓絕輕功穿回于四道窗口之下。
  難怪只聞那輕風聲!
  埋香回答的很坦白:“我們輸了──”
  她們輸在風流王的輕功之下;因為,連人家的行動之聲都听不出來,那還有什么好爭的?
  王務先淡淡一笑朝蔣易修道:“別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玉珊儿看著眼前這兩名黑衣人,只覺得其中一個身影好像在那儿見過?來的兩個,全身一式的由頂罩到尾,只露出精湛的眸子。
  顯是大行家!
  玉珊儿一沉思,忽的冷笑道:“黑衣幫的家伙──,你們中間是不是有人在几天前拿著羽毛打敗了宇文湘月……?”
  黑衣幫?
  其中一個搖頭笑道:“我們不是什么黑衣幫,玉大小姐這名稱取得倒也貼切……”
  玉珊儿冷哼一聲,道:“有事?”
  一側,早已和衣躺下的李北羽竟然也撐了起來道:“大腦休息用小腦想也知道……”
  玉珊儿瞪了李北羽一眼,道:“好──你就用小腦告訴我,他們來干什么的?”
  “點穴──”李北羽歎道:“當然是點你玉大小姐的穴……”
  李北羽一句話沒說完,玉珊儿已經倒下。
  出手的,便是方才說話的那個黑衣人。
  李北羽看了萎倒在地的玉珊儿一眼,搖頭笑道:“蔣員外──,你這出手可真有些進步──”
  一個是蔣易修,另一個呢?
  他已解下面罩,便是那位“風流王”王務先!
  龍門西側的伊河正如情人的低語,在月下輕唱著。
  三影飄然的站在河中的几塊大石上。
  李北羽,此時已不再是病榻上的臥客,而是昔日洛陽城里“打架當飯吃”的李找打。
  對面聳立的,則是一把劍!
  “劍如水流”的劍!
  蔣易修看了看李北羽和王務先,伸了個懶腰道:“兩位可准備好了?”
  李北羽一聳肩,道:“哥哥我從來打架不准備的……”
  王務先亦一笑,道:“心有戚戚焉……”
  便此一剎那,那平緩滑行的河水竟已有了小小回流出現;只一忽儿,便越來越湍急。
  离二人立足石下五丈處的流水,原本還是很有節奏的淌著,怎么到了越近兩人就越急?
  驀地,那些回流激起湃涌洶涌的同時,李北羽和王務先則如乘波河神,俱隨那兩道波涌急上了半空中,交手!
  王務先出劍,劍指的不是李北羽,而是洶涌波浪。
  隨這劍人的一剎那,滿天的水珠揚到半空,如那七月驟雨,紛紛掠向李北羽!
  同時,另有一道水柱激出,往李北羽雙足噴來。
  其勢之急、之猛,如精箭電閃而至!
  這還未完,王務先手上長劍的第三种回力,造成另一波水珠,以龍卷風似的姿態,便是往李北羽面上而來。
  端此一劍,已合有“天、地、人”三才融并!
  李北羽雙目一閃,手上已多了根翎羽!
  翎羽羽毫如詩如絮,全長一尺半。
  只貝他朗笑一聲,以羽毫如扇振手,將那滿天落下的水珠擊回半空;同時,足上輕點,竟硬生生踩住激來水柱!
  水柱受此一力,竟貫注入波濤之中;無由,已叫那波濤上升兩尺有餘。
  同時,王務先那端亦下落兩尺多。
  便此長,雙方原是等高,此際已有五尺之差!
  李北羽再大笑,手上白色翎羽出手,毫散如霧!
  每一羽毫,正迎上一滴水珠;天地,剎時如上一片煙霧,俱叫人舉目不見!
  王務先真正一劍已出,折的方向是李北羽的气海穴!
  驀地,眼前一片迷蒙,方心中訝异,便此時手上一痛,那翎羽羽梗已插入右腕之中!
  天地,一切都平靜了下來。
  王務先雙目如星辰,忽的仰天大笑,道:“好──,好──這”离別羽“的武學當真稱得上是天下一絕!哈……”
  隨狂笑,“風流王”王務先已折劍而揚,人去如風往南而走。
  便此這一年,“天下三王”之會未成。
  蔣易修歎了一口气,朝李北羽道:“這個禿鳥的功夫倒是不差!”
  李北羽疲憊一笑,竟覺雙目一黑栽坐了下來。
  蔣易修訝道:“怎啦?”
  “怎啦?”李北羽苦笑道:“你如果干上方才那一架你就知道啦──”
  蔣易修哈的一笑,躍過去抱住李北羽道:“我們快點回去,免得你那玉大小姐著急……”
  就兩人离去的同時,河岸的兩處有兩道目光各含不同的心情。
  一個是宇文湘月!
  她原本奉了兄長之命來監視蔣易修的行動,未料暗中竟然發覺了李北羽的身手如此可怕。
  另外,叫她芳心震動的,是李北羽使用的武器!
  白毫翎羽!
  這,豈不是那日打敗自己之人?
  宇文湘月等了半刻,見四周不見有了人影,亦一揚身往龍門而走。
  這時,暗中第二道目光又閃了一閃。
  這人是誰?
  她從岩石背站了起來,赫然是玉珊儿!她眼中的复雜,較那宇文湘月還要奇特。
  李北羽,這臭小子竟然是一等一的高手?
  更可惡的,是他方才出手震飛滿天落水的手法,便是自己玉扇上的絕技!
  玉珊儿簡直是咬牙切齒,因為李北羽使得比她還好、還高明!欺負人嗎──
  狄雁揚摸到宇文長卿的屋檐上已經有了一個時辰。
  屋內,宇文長卿、邢囂、柳應物正談著事。
  宇文長卿皺眉道:“湘月去了那么久,怎的沒消息傳回來?”
  邢囂恭身道:“想必是有重要的事……”
  柳應物站了起來,朝宇文長卿道:“少盟主,屬下出去看看──或許有所發現──“
  宇文長卿一點頭,道:“小心點──現在龍門城內可是各路英雄聚集……”
  “是!”
  柳應物一恭身,便轉了出去!
  方至門外,一种預感已上心頭!
  那是一种殺机,而且是很高明的殺手所發出來的。
  因為,殺机的涌泉方向不定,叫你無從捉摸是從那里、那個角度出手。
  柳應物雙眉一挑,已知來人是有意挑戰。
  否則,大可隱藏的好好,不必如此明目張瞻!
  柳應物一冷笑,依舊舉步出了戲水樓,且要看看這家伙如何來送死。
  柳應物捏住袖內的奇兵器,緩緩在巷道內走了十來丈,心中那种感覺未失,顯然是跟來了。
  柳應物一哼,前方已有一口暗巷。
  當下,柳應物足下加勁,一閃身避入巷道之中,又隨之兩躍,暗藏于左側的屋檐下!
  身子方匍定,一道人影已到巷口,左右一視,也竄了進來。
  柳應物兩眼發亮,手在袖中已握緊那剪子,便待要出手。
  忽的,身下屋檐一震,一口長已破頂而透,直穿釘柳應物在屋檐上!
  柳應物至死不信,難道殺手是兩個人!
  “你一定很奇怪是不是?”狄雁揚從屋里走了出來,含笑道:“剛剛走過去那個小子是我花點銀子要他幌一幌……”
  宇文湘月已然躍入了城內,方在街道上急急走著。
  忽然,一個輕輕的聲音響著。
  那聲音,好像有人用木槌輕桌面一般,而每個落點,正好和自己的腳步配合。
  這意思就是說,宇文湘月快,那聲音也快;她慢,聲音隨著慢。
  如此片刻,宇文湘月駭然覺得自己的腳步竟然已開始受到那聲音的控制!
  她眼中有了一絲恐懼!是誰?
  宇文湘月長吸一口气,冷笑道:“西域的魔音大法也敢到中原來撒野嘛──?”
  沒有回音,只有那持續不斷的确擊聲鑽入鼓膜內!
  宇文湘月臉色一變,手心已經開始出汗!她一咬牙,撕下衣裙兩塊布,便就塞入耳內。
  立時,鼓噪之聲消去。
  宇文湘月一冷笑,已听得其中一間屋內有了竊竊私語之聲!她一喝,袖內粉紅長帶卷出,已被那窗牖長身而入。
  屋內,只聞一股血腥之味!
  宇文湘月臉色一變,取出火摺子一打,光亮閃現同時,她已擲向桌上;人同時往右一閃以避免突襲!
  沒有攻擊,一切靜如死!
  不錯,屋里是有個人,死人!
  宇文湘月心中一緊,這人不是黑旗右使柳應物是誰?
  死人的衣領上有紙,紙上的字是:“狄雁揚笑留于龍門城中!”
  宇文長卿的表情很凝重。
  柳應物之死無疑是這三年來黑旗武盟最大的挫敗。
  他決定出洛陽將兵刃移到龍門的目的,一則是避開玉風堂的風目;二則是龍門和浴陽之間距离近,隨時可以加以打擊玉風堂的勢力。
  誰知,龍門一鎮,竟然是各路豪杰群聚。
  邢囂注視柳應物的确首,忽的臉色一變,道:“宇文小姐──,你……你有沒有触到柳右使的身体部份?”
  宇文湘月一愕,人是她抱回來的,難免是會碰上肌膚的。
  當下,亦是心中一緊,道:“邢左使有何所指?”
  邢囂外號邢四口,能斷毒、傷、兵、學;此時他發覺柳應物指甲已成灰白色h心下不覺駭然長歎。
  邢囂道:“柳右使身上已被人下了毒,借此,引動宇文小姐前觀。那狄惟揚知道大小姐必然會抱他回來……”
  宇文湘月臉色一變,暗下運气周天,竟一劇痛自雙臂傳出。
  一剎那,痛叫一聲,雙額冷汗冒出!
  宇文長卿見狀急問道:“湘月──,你……”
  宇文湘月一咬牙。恨聲道:“好個狄雁揚,不愧是殺手中的殺手……”
  真正會殺人的,是殺人于無形。
  真正的殺手,應該用心理學!誘導你,自己送上冥路!
  狄雁揚殺了柳應物,順便加上個宇文湘月!
  宇文長卿雙目暴閃,兩手關節已喀,喀連響如爆竹。
  狄雁揚就這樣走了嗎?
  不會,真正的大魚宇文長卿還沒釣到。
  他依舊潛伏在宇文長卿所在屋檐的上端。
  狄雁揚的原則是,若要出手,必是讓對方毫無喘息的机會。
  所以,他下一個目標是圍守在宇文長卿四周圍的八名勁衣漢子。
  這些漢子,正是昔日在玉風堂門口抬轎的那八位。
  狄雁揚捏好了時机,瞬間出手已無聲無息的將右手短刃划破其中一名漢子喉嚨。同時,左臂一振那根如意降魔棍,剎那的一彈,已然將另一名自轉角踱來的漢子打的腦袋開花-----頭骨的破裂和那漢子的悶叫聲顯然已惊動屋內的人。
  宇文長卿怒喝道:“誰──?”
  隨之,邢囂和宇文長卿已雙雙飛出;正此時,狄雁揚大笑一聲。右手探入袖中往外擲。便見一顆幽黑圓珠往兩人打去。
  邢囂臉色一變,叫道:“火雷神彈──”
  火雷神彈的威力,正和霹靂門霹靂彈一般;正是武林中最俱殺傷力的炸藥!
  值此一刻,邢囂和宇文長卿已無可退。那彈之急如春雷俄至,叫人防也不防。
  邢囂大叫:“少主退……”
  他要宇文長卿退,意思是自己以身擋。
  宇文長卿如何不知。
  當下一朗笑,揚身而起竟踏在邢囂肩上,又一翻身平飛之際,右手亦同時一震。
  只見,那張黑网又自袖中飛出,似一片烏云罩向火雷神彈!
  狄雁揚臉色一變,已看出這黑网乃是由天下至柔的陰山黑藤須加上极西國度的一种羚羊毛編列的。
  他原先殺那兩名漢子的目的便是要引宇文長卿出來。
  一出來,就用火雷神彈招呼。
  他相信只要半盞茶的時間就可以除掉這條大魚。
  可是他沒料到,宇文長卿的兵器竟然是張网,而且是至柔至軟的“多情网”!
  情到深處無怨尤!
  多情所及,便是火雷也無蹤!
  狄雁揚身子盡力上躍、反折、狂奔。
  因為,宇文長卿手上的那張网已經拖住了火雷神彈。而且,還把它送向狄雁揚而回!
  玉珊儿才回到龍門城內,此時已是寅時過半;忽的,一陣大響震撼了這座城鎮!
  玉珊儿臉色一變,不急著往發聲之處而去,反而是掩到了陰暗之中。只見,前前后后最少有六路人馬往那聲音處躍去。
  好啊──
  原來這龍門城內當真是臥虎藏龍!她心里暗忖,正待躍身而出;只見一間屋子窗牖略開,一道人影閃了出來。
  嘿,白長長的胡子飄在乳白長袍上;此人,不是藥師王那老頭還有誰?
  玉珊儿冷哼一笑,便“嗖”的一竄到那白髯老翁面前。
  那老翁斗見有人撞來,心里頭一惊便叫道:“小心有人哪──,別撞死了老人家可罪過大!”
  玉珊儿在三尺處定住了身,冷冷哼道:“王大夫──,你老人家不是出城應診去了?”
  藥師王一愕,乾咳了兩聲道:“剛回來……剛回來……”
  “是嗎?”玉珊儿冷冷一笑,眼珠子點了點“樂師王”王泰元身后的半開窗牖道:“是嗎──?”
  這兩問一動作,只弄得我們王大夫可真不好意思了。
  王泰元咳了半天,還不知怎么回答。
  忽的,窗里屋內冒出一顆人頭來叫道:“老不死──,剛找了老娘竟然又泡上一個妞儿──,看老娘下回理不理你……”
  “碰”!一響,那窗戶已經緊閉如蛤蜊殼子。
  王泰元回頭看了看,又苦笑回頭道:“看你這丫頭坏了老夫的好事!”
  “啦、啦、啦──”玉珊儿作個鬼臉笑道:“老不修──”
  王泰元一搖頭,歎道:“你找老夫有事?”
  玉珊儿反問道:“王老爺子干啥東方未白就沖出來?”
  藥師王臉色一變,道:“因為剛剛那一響……”
  “那一響?”玉珊儿笑道:“又怎樣?跟你老人家有關?”
  “有!”藥師王歎口气道:“那是人雷神彈的爆炸聲,可惜出手的不是原主人……”
  “呃──?原主人應該是誰?”
  “狄雁揚!”藥師王已振衣要起。
  玉珊儿點頭道:“所以,你現在赶著去醫他?”
  狄雁揚雖然盡力閃避火雷神彈的反擊,只是背部仍受了波及,真气亦隨之一种而下落。
  邢囂的速度可不慢,立時左石手中各掌兩尺餘的薄刀殺至!
  邢囂刀如其名,夠狂、夠囂!
  那薄刀划在空間中,竟隱約有喧囂之聲。
  聲,是死亡的招喚。
  已到狄雁揚的頸間!
  狄雁揚一沉身,以雙手握住那根緬鐵打造的降魔棍一拉;剎那的加長,便生生撞向邢囂胸前!
  邢囂大惊,將身子一仰,同時以掌中雙刃夾扣那棍。
  便此變化中,邢囂忽然雙腿一蹬,竟又各從履下冒出兩把短刃來。
  邢囂,外號邢四口;四口,四口刃的四口!
  “噗”!的一響,狄雁揚的雙肩已各中一刀。
  他大痛,身子亦倒翻以雙腿翻踢邢囂的天柱穴!
  眼見,此一下便是同歸于盡的打法。
  忽然,狄雁揚只覺雙腿一滯;當下心里便明白,是受了宇文長卿手上那張黑色多情网所扣。狄雁揚再想變招已是來不及,邢囂順棍一滑,出手便點住了狄雁揚身前七大穴!
  宇文長卿并未歇著,立時向侍立一旁的武盟弟子下令道:“出動所有人員巡查附近巷道,凡是接近的武林人物一律擋回去……”
  李北羽和蔣易修就匍伏在五丈遠的屋頂上,全身又是一片黑墨墨罩著。
  蔣易修歎道:“狄小子這回可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會噎死的──”
  李北羽一笑,道:“若非那張网子,只怕他這一擊便可以名留武林史──”
  蔣易修看了看四方,又傾听了一會儿才道:“大概來了八十九個人馬──”
  李北羽方自點點頭,忽然臉色一變道:“慘了──”
  蔣易修方自要問,眼神也有了明顯的變化;因為他們都听到玉大小姐的足聲。
  這足聲,唯有玉風堂的輕功心法才會發的出來。
  有點……有點像秋落的枯葉掃地聲!
  “退?”蔣易修問!
  “對!我退!”李北羽笑道:“我的意思很清楚……”
  清楚個屁!分明是叫哥哥我負責救人──
  玉珊儿來得很快,旁邊當然還有我們那位王大夫。
  蔣易修蔣員外呢?
  端端正正的以打坐的姿勢恭迎著。
  那玉珊儿一見這黑衣人就有气,便是他出手點穴的──
  玉珊儿原先是打算叫破蔣易修,只是轉念一想,如此一來豈不是叫李北羽知道了自己已經明白他的喬裝?
  哼,這樣以后就不好玩了。
  玉珊儿忍了下來,臉色一沉道:“你還有臉在這里?”
  蔣易修乾笑兩聲,嘶啞道:“姑娘解穴的功夫倒高明!”
  這話,便是要套玉珊儿什么時候恢复自由的了──
  王珊儿輕一哼,道:“玉風堂移穴大法可惜姑娘我學得不夠火候,花了半個時辰才擋開……”
  蔣易修顯然噓了一口气,只要我們玉大小姐沒發覺李北羽那小子的真面目就好。
  他笑,我們玉大小姐何嘗不笑?
  玉風堂的移穴大法打從她呱呱落地,爹娘早已調治了一番;再說,蔣易修的出手才不敢傷她,落指之力便輕了許多。
  可以說,簡直沒影響到她后來的跟蹤!
  “藥師王”王泰元突然道:“閣下對于方才那爆炸響所發生的事有否……”
  “看到啦──”蔣易修微笑道:“狄雁揚那小子被擒進了屋內……”
  王泰元臉色一變,道:“那他也受了傷?”
  以狄雁揚的身手,沒受极重的傷是不可能被擒的。
  所以,蔣易修點頭,而且歎气道:“怎么辦?”
  “怎么辦?”玉珊儿冷笑道:“那小子又不是我們的朋友。”
  雖然大家不熟,也不能算朋友;可是狄雁揚是個不錯的人,不救他未免有點違背了俠義之道。
  玉珊儿可不管,她要回去看看那位李找打怎么演戲!
  所以,她交代了王泰元一句:“沒事就早點來戲水樓看病──”
  玉大小姐一走,那藥師王歎气道:“蔣員外,你是不是可以把那鳥罩子取下了?”
  蔣易修的動作真快,三兩下恢复了員外服笑道:“下去和宇文長卿那小子談談交易吧──。”
  “我是不是可以參加一份?”一道聲音自隔鄰的屋頂傳來。
  只見月沉西方的襯影中,正有一位衣著鮮麗的漢子大口大口吃著肉。
  “可以──,當然可以──”藥師王笑道:“有天下第一小庄庄主和天下最富有的乞丐相陪,那老哥哥還擔心什么?”
  蔣易修兩眼一亮,笑道:“這位兄台便是”乞丐王“王克陽了?”
  “正是!”王克陽抹了抹嘴巴,十指上十環寶石戒指閃閃發光。
  那珠光寶气,已當先往宇文長卿的屋子方向落去。
  接著,听到劈哩叭啦几響,以及呼痛聲。
  蔣易修方自訝异,耳里只听藥師王笑道:“這小子的脾气就是改不了……”
  蔣易修訝道:“什么脾气?”
  “拜訪人家以前,一定先把對方的家人打一頓。”王泰元笑道:“以前我那几個看洞的童子,便是叫他這樣打出一身好工夫來……”
  有王克陽開路,他們很快的見到宇文長卿,也很快的見到狄雁揚和宇文湘月。
  宇文長卿的要求很簡單:“醫好了湘月,你們就可以帶走狄雁揚!”
  一命換一命,公平的很。
  所以,他們三個人來,四個人离去。
  雖然狄雁揚是被抱著出去。
  街道,已染受晨曦初臨的溫暖。
  蔣易修長長吸一口气,道:“去那儿妤?”
  狄雁揚竟然還能說話:“喝豆漿──”
  “哈──,好!”王克陽笑道:“林媽媽的豆漿豆大大有名,就現在去?”
  “好极了。”蔣易修笑道:“王老爺子不一道走?”
  “不!”藥師王臉色沉重!
  “為什么?”三個人齊聲問。
  這一大響,直叫一群群雞啼高叫。
  “還有為什么?”我們藥師王的臉色更憂郁了。
  “誰能讓王老爺子你愁眉苦臉?”王克陽很豪气的拍胸膊道:“我王克陽在此……”
  “我知道你在這里──”王泰元瞅了他一眼道:“那是個姑娘──,一個漂亮、美麗、有名的姑娘……”
  “真的?”王克陽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別的他不知道,對付女人嘛──,嘿、嘿……
  當然,他是有點奇怪我們蔣員外那种“复雜”的表情──
  王泰元冷哼一聲,很痛苦的道:“那位大小姐姓玉,芳名珊儿──王兄弟是不是要陪老哥哥……?”
  樂師王的話沒說完,那乞丐王的聲音已在十丈外叫道:“我什么都沒說……,我什么都沒听到……”
  這妞怎么會這般溫柔?怪!
  反常之中必有陰謀。
  李北羽不斷口水的看著我們那位玉大小姐又是打水擰毛巾,又是幫他擦臉整衣服什么的。
  到了后來,李北羽實在是忍不住了,乾咳了几聲還待要說話;我們玉大小姐已經尖叫道:“李公子──,你病啦?還是毒發了?快……快躺下──”
  當下,李北羽連辯白的机會都沒有,便叫玉珊儿給壓回了棉被內。
  玉珊儿又道:“乖乖躺著──,冷不冷?來,多加件棉被……”
  還加?這妞儿不知從那儿干了十來條棉被回來,真壓的人呼吸也難。
  李北羽只能苦笑,連話都不敢說一句。
  玉珊儿還似乎不滿意的皺皺眉道:“好像不夠……”
  不夠?李北羽差點跳了起來,急急遭:“夠了……夠了……”
  “哼──,那夠──”玉珊儿嗔道:“看你像小孩子一樣撒嬌。別怕我麻煩,我再向掌柜的借十條棉被來……”
  “拜托你吧──”李北羽哀求道:“不被壓死也熱死啦──”
  玉珊儿冷哼一聲,便起身要往外走;此時,門外有人發聲道:“玉姑娘在嘛──?老夫王泰元……”
  一聞此聲,李北羽如逢大赦噓了七、八口气。
  忽然,心里又是一緊,如果我們這位王大夫一診斷沒病如何是好?
  當下,眼看玉珊儿開門請藥師王到了床前,卻還是無計可施。
  玉珊儿瞅了李北羽一眼,方以憂容滿面,哀切的聲音朝藥師王道:“大夫──,你要救救這位公子……,他……他……”
  說著,竟是哽咽不成聲。
  藥師王乾咳了一聲,很有職業水准的聲音道:“姑娘別急──,待老夫先把脈看看……”
  藥師王說著,便伸手“抓”出李北別的手,當真把了起來。
  片刻,那王泰九面露惊愕之色,复又垂目細心捏著;只是那身子竟不由自主的輕顫了起來。
  原先,藥師王的表情落在玉珊儿的眼里,只道這老狐狸和李北羽那小狐狸兩個串通好了。
  直至藥師王垂目顫身,額上一顆顆汗珠冒出方覺察出情形不對。
  這一急。玉珊儿不覺脫口道:“大夫──,有何不妥?”
  樂師王只是閉目不語,臉上表情更是陰陽不定;忽而紅、忽而白,甚至有些烏青發黑。
  話中真切,已有關怀,再無半點戲弄之意。
  這一下,看著玉珊儿更是心惊膽跳,暗想:“人棉被蓋多了總不會有什么鬼癆子怪病吧?”
  想著,便將目光投向李北羽。
  只是,我們這位李北羽先生臉色安好的很,尤其嘴角那一抹淡淡笑意,叫人不知的打上一巴掌好還是擁上去抱住親一個好!
  一有這兩种感覺,她玉珊儿也不禁錯愕起來。
  自己是怎么搞的?原先不是恨死李北羽這小子嘛?怎么現在對他的感覺好像變了樣。
  她想著、想著,眼光不禁楞楞的看著床頭上的李北羽,姑娘人家一有了心思,那雙瞳子可瞞不住啦!
  只見那眸子中盡是醉意,混合著許許多多复雜的情意。
  她納悶,為什么李北羽這么好的武學造詣不顯露出來,而老是扮成一副“欠揍”的樣子?
  那個少女心中不想他日郎君是個英雄?
  玉珊儿想著、想著,又有了一絲悲哀上心頭。
  這臭小子一定是在所愛的女人面前才會顯露真工夫的。
  就如同那些公雞一般,遇上了母雞才會昂頭闊步將那頂鮮紅雞冠頂的老高來炫耀。
  照此,我玉珊儿便不在他李北羽眼里了?
  一念及此,挫敗之感不禁又油然而生。
  可是,他為什么又兩回以命相救?
  尤其在雅竹小館那幕,竟以血肉之軀那葬魂玉針!
  便是無情,也會動容!
  這瞬間的轉念,她不禁憶起葬玉、埋香兩人之語。
  當時,她們說及李北羽心中只有她時,那等神情眼光斷斷不是造作演戲!
  女人,唯情深有感之時,才會有那种無可言喻的眼神!
  這一路思考下來,玉珊儿不禁有些痴了。
  李北羽啊──,李北羽;你到底是何等居心?
  她思緒不斷,又想到十日之后玉風堂的比武招親;宇文長卿、百里怜雪、蕭飲泉,那一個都万万嫁不得的。
  然而為了顧及玉風堂的威名,又不能以身殉節。
  如今,李北羽昨夜和“風流王”那一戰;以及數日前他為玉風堂解危而打敗宇文湘月的一戰,大是說明了他足可以和宇文長卿等人相捋。
  問題是,他為何不愿以真面目示人?玉珊儿輕輕、輕輕,自心底涌出了一聲歎息,將心神收了回來。、方一抬眉定神,惊見李北羽雙眸如醉望來!
  李北羽原是嘻皮笑臉看著玉珊儿,只待這妞儿有什么异常舉動出現。
  誰知,玉珊儿那一看便是如老僧入定,眸子中复雜表情和情意,竟前后一瞬可相差如天地淵別。
  他原先還不信,越是注視看下,心下越是惊喜、疑惑!但見玉珊儿眼中盡是醉蒙。
  中間,總那夾雜一絲微嗔、小愁、輕怨。
  這目光,足可叫天下男人沉睡十天十夜。
  李北羽是個男人,而且是深愛玉珊儿的男人,他能不醉?
  “扇儿發威,鬼神也逃;你敢站著,遭殃莫怨。”
  這是玉珊儿的外號,這如母夜叉般的外號會今李北羽動心的女人?或者李北羽看上的是玉珊儿的外貌?
  認識李北羽,是李北羽真正朋友的人都知道,李北羽不是這种人。
  那么,玉珊儿吸引李北羽的地方在那里?
  那就是真正玉珊儿的為人。
  兩年來,玉風堂從不對外宣布曾經有兩回少了一百万兩銀子的事。
  因為,玉滿樓也知道,是玉珊儿取走的。
  干什么?賑災!
  東南沿岸倭扰頻重,那數省人民几乎是民不聊生。
  于是,玉大小姐便拿了它的名下兩百万兩賑災去了。
  此外,自小生日得贈的珠寶、玉器,亦是一一變賣了來救濟河南省境的災民。
  是而,玉珊儿在江湖上如惡母羅剎!在尋常百姓中,便如同觀音佛祖!甚至,東南沿岸和河南南省內,一般貧苦民眾都立有玉珊儿的長生牌!
  這點,才是玉珊儿真正吸引李北羽的地方。
  兩人這番痴望思索,竟足足有了一個時辰光景。
  待那前院嘻笑吵雜之聲惊醒,早已不見了藥師王!兩人相顧一愕,旋又失笑出聲。
  便此一笑,一切俱明白于對方心中。
  玉珊儿忽的覺臉上雙頰紅燒,竟是不敢再望向李北羽雙瞳。
  方一垂頭撥弄衣角,感受那份溫馨奇妙的情景。
  “嘩啦”一響,已有人影自左、右兩方窗牖破入!
  是葬玉和埋香!
  葬玉此時眼神大見复雜、冷峻,口里輕吐一字:“殺!”
  便同時,埋香已欺進身來,十指微彈中,一抹淡淡香味已充塞于室!正是那天下聞之色變的埋魄香蘭!
  同時,葬玉亦一揚身,皓腕連振,一連十二道光芒俱擊向玉珊儿而至!
  這端,玉珊儿正惱怒這兩個女人破坏自己好事,大大煞了一番風情。
  尤其她們又曾和李北羽共處一室,新仇舊恨這一番來,便叫我佛也動怒!
  玉扇已揚,拍打揮間便是玉風堂中至奧的“飲風三十八扇”!只見飛舞處,那風之起沒,如浩瀚長江,似天來黃河。
  兩相一交錯,三聲嬌呼齊起!
  李北羽苦笑坐看,只見葬玉、埋香雙雙俱跌撞于牆。
  而玉珊儿也是傷情頗重,顯然左、右臂上俱有了葬魂玉針沒入。
  這下可好了,三個女人為自己打了一架,現在可個個挂彩,叫他李北羽怎生做才算是好!他一苦笑,躍下床來。
  方待要舉步,一聲嬌呼又自窗外隨人影進入屋內!
  宇文湘月!
  李北羽一愕,苦笑抱拳道:“宇文姑娘別來無恙?”
  宇文湘月淡淡一笑,嗔視李北羽,再看看自己執于手上的粉紅緞帶笑道:“這帶子叫你斷了一半,可要賠啊!”
  李北羽歎了一口气,假迷糊道:“姑娘有沒有找錯人?”
  “沒有?”宇文湘月嬌媚一笑,聲音更甜:“就是叫你給弄斷的──”
  這廂是風情万种,那廂三個女人是個個咬牙切齒。
  雖然,男人最得意的事是兩個女人為自己爭風吃醋。
  可是,如果是四個,而這四個個個隨時可以變成母夜叉、奪命婆,我看你能高興到那里去?
  李北羽還自苦笑要辯,那宇文湘月已笑道:“昨晚我看你用翎羽打敗”風流王“王務先的時候就認出來啦──”
  李北羽心往下沉,慘了,以后打架可都干真的了。
  李北羽這端老是苦笑不說話,那宇文湘月自個儿說了半天也自覺沒趣啦!再一細看,屋里這三個女人是受了傷,莫非全是為李北羽爭風吃醋?
  這一下,我們宇文姑娘也上火了。
  尤其,那李北羽目光不時投向玉珊儿更是撩起她那一肚火化成殺机!
  立時,嘴角一冷笑,道:“李大公子,大概是小女子昨晚作了夢,認錯人了──”
  李北羽急道:“是啊──,嘿、嘿……,作夢難免的嗎……”
  話聲方停,駭見那宇文湘月正死命攻向玉珊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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