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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幡舉


  李北羽注目一瞧,只見那霸王魔蟒這兩排森齒牙,外帶一股惡臭,真是叫人受不了。當下,身子又一沒一沉,便整個浸入爛泥之中。
  立時,魔蟒這一咬一撞,人沒咬著,倒是那頂巨鍋給撞了撞。
  李北羽人陷入爛泥,只覺胸上那巨鍋鼎松動了一下。心想,好啊,原來這霸王魔蟒力道是不小。
  于是,又探出頭看看那廝在干啥。
  這一瞧,只見魔蟒一咬不著,似乎一肚子火的在旁咻咻吐信不已。
  李北羽大笑,叫道:“來啊──,來啊──,臭長個子,有种放馬過來……”
  魔蟒雙目怪睜,“刷”的又移撞而至;李北羽一冷笑,右手動。
  奔出的,只那只白色翎羽!
  羽散,如詩、如霧、如情人最后的薄紗。
  梗呢?斷成雙。
  一入魔蟒左目,一入右。
  那魔蟒這一吃痛,雙目已瞎。
  李北羽大笑道:“臭長個子,別以為你全身刀槍不入,眼珠子就成銅啦……”話聲一落,眼見那魔蟒已發起狂來,人便立時一吸气,又沉了下去。
  立時,魔蟒在這地下密道中翻騰奔撞十几番下來,便將那巨鍋給纏撞一旁。
  這好,我們李北羽公子立時全身一臭泥的爬到一旁。
  正喘一口气,便聞到一股濃厚的肉香味儿。
  李大公子一愕,嗅了嗅,再細眼一瞧,不覺失笑出聲。
  原來,是那霸王魔蟒竟一頭自裁入沸騰油鍋之中;一痛,頭起身入,几下翻滾竟燙煮在里頭!
  李北羽噓一口气,心下樂道:“老小子,方才想吃哥哥我,這回可真是因果報應,叫李某來食你。別怨哪……”
  說著,本來往前走的步子卻往后退了去。
  干啥?大發慈悲啦?騙人。
  為什么要退?因為有人來。
  而且,是兩個!
  李北羽心下嘀咕,這兩個可是高手一流。尤其走在前面的家伙,那武學造詣之好簡值令人心惊。
  想著,李北羽不由得自怀中又摸出一只翎羽來。
  那端,兩道人影飄近。
  幽暗無光中,李北羽只能完全憑感覺來判定兩人移動的位置。
  此刻,其中只聞得對方低聲交談,模糊中,似乎在討論怎會有條大蛇炖在油鍋里。
  李北羽一哼,身子往前一閃,已到兩人左近。他想,以自己輕功造詣,天下中應該沒几個人可以听得出來。
  誰知,隨自己移到他們左方七尺處,對方顯然其中那個武功特高的已經發覺了。
  而且,出刀。
  刀之快、之猛,連李北羽也惊出一身冷汗。手上翎羽便不猶豫,一彈而迎。
  兩下交擊,那羽梗竟然一破為二,無法斷得來刀。
  然而,那刀落之勢似乎一頓一滯,也受了白翎羽上极大沖力,几乎把持不住。
  李北羽長吸一口气,淡笑道:“閣下好快刀,只怕可以名列天下前三名……”
  半晌,對方才暴出一串話:“他奶奶的臭李北羽,死找打公子,哥哥我的手臂都麻啦─。”
  是杜鵬!只听他又續道:“咦!怎么這么臭?禿鳥,你多少天沒洗澡了……?”
  李北羽大笑,忽一正聲道:“珊儿她……?”
  “在這里……”玉珊儿聲音傳來,隱蓋不住的溫柔和安慰:“你怎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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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儷芬斗見三個泥人從牆壁開了個洞中出現,實在是嚇了一跳。惊魂未定,再看清楚了是我們李公子、杜少爺、玉小姐,這一笑可足足有了一柱香之久。
  他們三個的動作很快,先沖到后院井子旁;女人在那個時代是要慢點的,玉大小姐例外。所以,等到玉珊儿經了一個半時辰洗淨了身子、換妥了衣物,已是雞啼晨曉。
  李公子、杜少爺呢?那泥巴都結的乾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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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鵬長長噓一口气,問道:“玉堂主也回到了洛陽?”
  此時,他們已然打扮的光鮮亮麗,一切妥當。
  林儷芬搖頭,道:“義父得等個三、五天后才會回到洛陽主持玉風堂總舵重開大會。”她一頓,取出信函來交給李北羽道:“義父要我們赶往東方,阻止倭寇侵扰……”
  李北羽訝道:“怎的啦?”
  “江南發生倭警啦……”林儷芬歎道:“那些小東瀛的家伙可真猖狂……”
  信函上寫得明明白白,要李、杜、玉、林四人往東而去,配合蔣易修、間間木喜美子帶領玉風堂的部眾和丐幫的王克陽聯手,一道盡力為國除惡!
  李北羽一笑,將信函揣入怀中,點點頭。
  林儷芬瞅了杜鵬一眼,道:“什么時候啟程?”
  “下午!”杜鵬很肯定的道。
  “為什么等到下午?”
  “因為要睡覺……”李北羽歎口气,道:“因為昨晚沒睡!”
  李北別想睡,玉珊儿可有疑問:“你說你摔到爛泥巴里是不是?而且那時手上正好拿一支翎羽,用來傷了蟒眼?”
  “沒錯啊……”李北羽訝道,“有什么不對?”
  “只有一點點!”玉珊儿皺眉道:“那翎羽受了泥巴的濕土,如何還能用?你擋住杜鵬那一刀時的翎羽又為什么沒有受到影響?”
  羽毛沾泥,如何能散毫如霧?
  杜鵬幫他解釋:“因為我們禿鳥先生養了一對白鷹。那鷹天生异种,就算是浸在泥澤三天三夜還是滑不溜沾……”
  玉珊儿明白了,點頭道:“難怪!那天你由山上飛下來參加此武招親的那些羽毛,便是叫那兩只白鷹去替你抓了鳥拔下毛來做成風箏?”
  “聰明极了……”杜鵬乾笑道:“不然他怎么會叫禿鳥?”
  杜鵬的意思是,李北羽專禿所有鳥的羽毛。
  林儷芬的疑問是:“那兩只白鷹有多少羽毛可以給你用?全拔下來也不過兩百多支……”
  “還好……”李北羽笑道:“那兩只鷹每年褪一次毛。而且……”他笑道:“加起來足足有四百二十六支之多……”
  兩個男人想睡啦,兩個女人可不依。
  玉珊儿果然道:“那兩只鷹呢?怎不叫來我看看?”
  李北羽能不能拒絕?打死也不敢!
  他從怀里取出一個奇形的玉哨,在口里吹著。立時,一聲尖銳的“畢”聲揚往天際。
  一聲,又一聲,連使了六聲之多。
  “干啥吹了這么多?”
  “暗號!”
  “暗號?那鷹也听得懂暗號?”
  “懂!”杜鵬歎气道:“而且,除了李大公子用特別的方法來吹之外,就算哨子落入別人手里,吹了也沒用……”
  “如果旁人拿到哨子次會怎樣?”
  “很難看……”杜鵬歎口气,大聲道:“不听老人言,隨便玩這哨子的結果就像這樣……”
  他露出左上臂,只見是兩爪子痕。
  玉珊儿訝道:“你的意思是說,如果叫來了白鷹,讓它們一看不是主人的話,那叫的人就慘了?”
  眾人還談著,兩只碩大無朋的白鷹已然落入院中。傲然峙立,直盯住四人。
  李北羽一笑,走了過去;那雙鷹一見是主人走近,俱做出親熱樣,全將嘴鉤子拉拉扯扯李北羽的衣袖;一下子又是輕啄几下,一下子用那大翅拍了拍這位李大公子。
  玉珊儿一笑,走近道:“我可以摸它們嗎──?”
  那只白鷹見生人走近,俱一停嬉戲,凝目注視。
  李北羽一笑,拍拍白鷹的頭,指指他們;然后再拍拍自己和玉珊儿的頭,笑道:“她是我的妻子、好朋友──,知道嗎?”
  那兩只白鷹以已通靈,雙雙點頭。其中,一只較大的,兩鷹目之間有道黑毛的走前一步,用翅拍了拍李北羽和玉珊儿的頭,“咻”──“呱”的叫了兩聲,便倚俱到李北羽身側。另只鷹也跨一步來,貼到玉珊儿身旁。
  玉珊儿心下大喜,笑逐眉開,指指大的那只道:“它可有名字嘛?”
  李北羽一笑,道:“有,三目神君!”
  這鷹當中那道黑毛,倒是像足了第三眼。
  玉珊儿一笑,指指身旁的白鷹道:“這只呢?”
  李北羽瞅了那鷹一眼,大笑道:“瞌睡妹……”
  “瞌睡妹?”玉珊儿好笑的抱住那白鷹道:“你的名字這么可愛?”
  那瞌睡妹竟然真的一閉眼,頭儿一藏翅下睡了起來。
  眾人見了,更是哄笑。
  玉珊儿笑痛了肚子,捂著喘气問道:“這兩只鷹倒是神靈,不知打那儿來的?”
  此時,杜鵬和林儷芬也走了近來。
  李北羽又和白鷹打了個招呼,立時四人雙鷹已混熟一堆。
  李北羽這才回玉珊儿的問話,道:“由大漠而來,昔日蘇小魂大俠自塞外回中原后,那大漠鷹王在复基十年時所贈。而后,由他轉贈給李某七世祖……”
  “李風雪前輩?”玉珊儿點頭道:“我爹曾說李風雪前輩有口天下名器──圣劍。今天不知落在誰手上?”
  李北羽一歎,道:“百里千秋……”
  “百里千秋?”玉珊儿訝道:“百里怜雪的祖父?”
  李北羽點點頭,道:“百里世家的先人曾經對武林有恩,是以我的祖先將那圣劍交給百里世家的先人。那圣劍若輔以『圣劍狂戰七十二技』則如風雷匯集,足以傲視江湖!”
  林儷芬插口訝道:“那……百里怜雪所使的……?”
  “正是『圣劍狂戰七十二技』!”李北羽歎气道:“昔日,以百里千秋前輩的資穎,借助圣劍的威力猶只能達到第十層。而今日,百里怜雪卻能憑苦修到第十層……。若圣劍在手,只怕便能修得第十二層的『渾然大忘』心法……”
  “若是如此又如何?”
  李北羽苦笑,目中有了憂慮之色,笑容已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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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注視眼前的駱駝和蕭飲泉,心下打算良久。
  駱駝嘿嘿笑道:“百里公子──,擺在眼前只有兩條路。一是和我們合作,殺了宇文真,借助黑旗武盟的力量橫霸江湖。第二,便是做為宇文真的階下囚,終生被人所制……”
  他歎一口气,雙目更冷,不語。
  蕭飲泉淡淡一笑,道:“我們的目的相同,你想創立『狂戰門』、蕭某想恢复『刀斬門』,駱老取代宇文真成為黑旗武盟的盟主──。屆時,我們各据一地,三分天下武林……。”
  百里怜雪冷哼道:“你們計划如此之好,為什么還要找我來分一份?嘿、嘿──,目標想來是八大世家……”
  “百里公子果然是聰明人……”駱駝大笑道:“到時,老夫負責丐幫和玉風堂──。蕭門主負責大鷹爪幫和僵尸門──。至于八大世家和少林、武當就……嘿、嘿──,偏勞百里公子了。”
  蕭飲泉接囗道。“今日百里兄是黑旗武盟階下囚,明日就算恢复了自由,還是不容于八大世家之中……”
  百里怜雪雙目一冷,道:“你們打算如何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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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風堂重開!
  總舵重光大典,無疑是江湖上對抗黑旗武盟擴張的大結合。
  八大世家的代表,少林的空智大師。武當代表的百破道長,“三湘一劍庄”的庄主呂威,以及“洞庭湖王”云奔日全到了場。
  此外,各路門派、江湖豪杰亦聚集于玉風堂之中。
  高拯已死。山東玉風堂的負責人顧秋全赶回,任玉風堂總管,負責一切接待的事。他固定將來訪賓客的名單,每隔一柱香便送入內院之中。
  玉滿樓判定,黑旗武盟多少會利用机會來侵扰一番。現在,他手上的名單中就有兩個人此較特別。
  一個是自稱來自荊山的袁洪,四十歲上下,雙臂粗,拳有厚茧。看來是學“一條鞭”這類的外功行家。
  另一個,則是隱居江湖已有十年之久的“招手要命”顧索。顧索,六旬上下,擅長“斷魂指”,曾有一夜殺二十七名江湖好手的紀錄。
  玉滿樓皺了皺眉,打算先看看這位顧索的神情。
  尤其是他的眼睛。
  因為,一個人如果別具机心,他的眼睛便會不由自主的顯露出來。
  衛九鳳一笑,也站起來道:“我去看看宇文姑娘和天儿……”說著,人已往橫江居而去。
  玉滿樓望著夫人的背影,臉上微微一笑。今天,只要黑旗武盟有所行動,宇文湘月無疑將是一一個關鍵的人物。
  他笑了,覺得和宇文真之間的斗智現在才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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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春三月,鶯飛草長。
  橫江居,已然有了一片碧茵。
  玉楚天微笑盯望著宇文湘月,竟吟了一句詩來:“蘭葉春葳蕤,桂花秋皎洁;欣欣此生意,自爾為佳節……”
  宇文湘月一笑,道,“玉兄好雅興啊──?”
  玉楚天臉上一紅,輕歎道:“可怜是,那倭強壓人,只累了我朝百姓……”
  宇文湘月心中一動,道:“玉兄的意思是……?”
  玉楚天凝目宇文湘月,伸不由自主握住佳人柔夷道:“宇文……妹妹,如果玉風堂和黑旗武盟能結合以抗外侮──;你說,這有多好?”
  宇文湘月見玉楚天握住自己的手,原是臉上一紅想掙脫的。待見玉楚天說得誠懇,心里一震,竟便不出力抽出手來。
  當下,臻首微垂,輕皺眉道:“不知爹的想法如何?況且武盟組織龐大,极是不易控制……”
  玉楚天雙目一亮,道:“宇文妹妹可否告知在下,武盟組織的分布概況?”
  宇文湘月臉色一變,抽回手;半晌,方幽幽道:“你的目的便是想由我口中得悉本盟的秘密嘛?”
  玉楚天一愕,急道:“宇文妹妹請別誤會,我……”
  “別說了……”宇文湘月輕輕一歎,道:“你會告訴我玉風堂實力分布的情形和各處分舵所在嘛?”
  “不會……”玉楚天苦笑,他實在說不出謊。
  “所以……”宇文湘月道:“我們誰也別問……”
  玉楚天點頭,一笑,道:“方才是我失言了──。姑娘可愿到前廳看看今夜聚集的各路英雄?”
  宇文湘月稍一沉思,搖頭道:“你去就好──。因為……,若叫人見了反而不好──。”
  玉楚天點點頭,指采月居道:“那是珊儿居住之處,現在空著你就用吧……”
  宇文湘月微笑一點頭。抬頭,見那日沉月升的天際,發出淡淡一歎。
  玉楚天凝諦她半晌,使喚來一名丫頭,送宇文湘月去采月居。
  目送宇文湘月离去的背影,半晌,玉楚天才一歎气回身而往前院去。
  風,如前。
  人立風中衣衫飄。
  衛九鳳微笑看著玉楚天的离去,再看看采月居方向,一點頭,輕輕的隨玉楚天之后往前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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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滿樓第一眼便直透向顧索。
  這個“招手要命”的老頭子絕非易与之輩。然而,就這一眼中所見,已足以令他對這個顧索起了戒心。
  因為,這剎那顧索的反應很特別。是那一點?玉滿樓微微一笑,顧索什么反應也沒有。一切很自然,斟酒、飲酒,完完全全沒有一絲破綻。
  不可能的。以方才玉滿樓那雙目中精光所投,顧索不可能一點感覺也沒有。這代表兩個情況!
  一個是顧索根本不會武功,或是武功很低根本感覺不出來。第二個,那就是顧索极富心机,早料想到玉滿樓會這么做。
  所以,一點惊訝、本能防衛也不表露出來。
  玉滿樓相信一件事,那就是顧索絕不是一個武功很低的人。
  他一笑,對迎面而來的南宮淵招呼寒喧了起來。
  南宮淵突然淡笑道:“玉兄對家里跑來的野鼠一向如何處理?”
  玉滿樓笑道:“那要看有几只!如果是一窩,就等找到了洞,一把火燒了它出來──。”
  南宮淵大笑,道:“玉兄看到了几只?”
  “一只!”玉滿樓的眼角發覺我們那個顧索有點不安了。他笑接道:“小弟打算再看另外一只……”
  南宮淵微笑道:“不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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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洪只覺血液激流,恨不得一拳、一拳把那雙招子打的稀爛。其實,人家也只不過瞄他一眼而已。
  便那一眼,已叫他全身极不舒暢了起來。只是,為了顧全大局,他只有忍下來。這回行前,駱副盟主一再交待,唯有得到玉風堂和八大世家的資料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他只有忍著等待玉滿樓宣布圍剿計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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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滿樓站到了主座前,微笑環顧眾人。
  左旁的,是衛九鳳和玉楚天;右方的,則是南宮淵。
  玉滿樓的目光,突然投注在顧索和袁洪身上溜轉。
  全場,逐漸靜了下來。
  玉滿樓淡笑道:“玉某和南宮堡主圍剿黑旗武盟的計划公布前,希望武盟的人物早些离去的好……”
  開頭這一句,已哄得全場騷動起來。
  當先,那“洞庭湖王”云奔日便叫道:“請玉堂主告訴在座群豪,那個王八烏龜蛋是黑旗武盟的人物……”
  兩湖一帶,這個月來叫黑旗武盟破滅不少勢力,自是令云奔日憤怒最甚。
  玉滿樓微微一笑,道:“云湖王莫急──,人道擒賊要擒王。這里有兩只小老鼠,殺了只是枉費力气……”
  當下,“三湘一劍庄”的庄主呂威已擎劍在手,跨出道:“就算小鼠,讓呂某不才來殺了烹煮……”
  玉滿樓一笑,星目投向袁洪和顧索的剎那,兩人已動。一個是出手攻向呂威,一個則是高躍想破頂而出。
  攻向呂威的是袁洪。高躍的人卻立時折身下打,打的是斷魂指的指力!雙拳一指,剎那間招呼的卻是呂威。
  呂威冷喝,一劍在手如電,迅速出了六劍,劍劍挑的俱是死穴。在場沒有一個人會認為應該出手幫助呂威。
  因為,這一招六式的“大劈鬼”劍法,任是誰也得要退。除非是不要命,否則,有誰會那么笨把自己的命送上劍尖?
  沒有!
  袁洪卻是個例外。
  因為,他本來就該是個沒命的人。
  所以,他打架的時候經常不要命!
  袁洪的拳路很簡單。先捱了呂威入身一劍,運起肌肉夾住,接著雙拳一轟呂威的太陽穴。然后,結束了戰斗!
  顧索呢?
  第二次變身,他的指力激向的是右字世家的主人,右知文。
  只見他第二次身子一折,已然到了右知文之前,那透骨寒心的斷魂指已屆眼前。
  右知文一吸气,雙掌翻飛;無奈,那指力來的快,已有一絲寒意透入。右知文心下方自一惊,一道人影已躍到身側,隨即一道掌風阻止了顧索后面隨之而來的二指。
  雙方一接即离。呂威竟然一個照面已亡命在眾人眼前,那袁洪拔出劍,點了穴上血;嘴角則一副不屑冷笑。
  另一方,阻止顧索的,便是少林的空智大師。
  顧索冷笑道:“大師好深厚的大力金剛掌……”口里冷意濃,心下可吃惊不少。
  方才那一交手,一股煦熱之力已迫至气海穴前。設非眼前的空智大師心存仁厚且救人為重,只怕自己早已丹田气散。
  空智大師淡淡一笑,稽首合十道:“阿彌陀佛──,施主何必助紂為虐為虎作倀?”
  顧索方自冷笑,忽的一道劍气已在身后。顧索心下大惊,好強的劍力。一回身,只見眼前站著的正是武當代表,當代武當掌門碩果僅存的一位長老,百破道長。
  顧索雙目一亮,沉笑道:“百破道長,十年不見了,可好啊……”
  百破道長淡說道:“本派掌門人,你們藏禁到何處?”
  此時,百破道長身后的袁洪大叫道:“問這些廢話──,打贏了老子再問……”
  隨喝聲,那袁洪已捏緊雙拳往百破道長擊來;同時,顧索亦凝貫真力于指,無聲無息往百破道長而至!
  便百破道長冷哼,舉劍平台之際;一道人影躍入場中,那雙臂揮洒連拍。先是“拍”、“拍”兩響,喀的震碎了袁洪的拳頭;接著是掌力一柔,將顧索的“斷魂指”用勁一引,倒推了回去!
  顧索看清來人是玉滿樓,見他身影來速之快已大大不妙。再惊覺其指上勁力被激了回來;當下,毫不猶豫便振臂三回,抵銷玉滿樓所激之力。
  同時,左指突生,依舊用的是斷魂指點向百破道長。
  百破道長一歎,輕道:“何必?”
  隨這一聲,劍已出,出如掠湖秋雁,雁過水漪洄!
  劍過呢?
  顧索痛呼抱拳而退,臉上表情是錯愕、是不信!因為,最引以為自恃的斷魂指已然离了掌,落到地面猶自淌著血!
  玉滿樓望著地上的呂威,抬眼,雙目怒火暴盛。他對視著顧索和袁洪沉聲道:“兩位若想有活理,唯一之路便是說出笑塵道長被囚之處……”
  顧索此際,只見他雙目在眾人臉上流視一回,似在沉思什么。
  袁洪呢?眼中則有了一絲隱藏不住的恐懼和憤怒。
  為什么?玉滿樓有些錯愕。
  忽然,一名弟子飛身入報。
  “八大世家在洛陽城里的四家……”他喘息道:“正受黑旗武盟圍攻!”
  這話一出,滿堂哄動。
  忽然,兩聲狂笑傳出。
  是顧索和袁洪!
  眾人惊怒交集,原來這兩人在此的目的,是要轉移眾人的注意力!
  難道,他們真的不怕死,用命來換?
  玉滿樓不信。
  所爭名利,那有以命換的道理?
  顧索忽的仰天悲叫:“好個駱駝,你這匹夫騙了我!”說完,竟与袁洪雙雙以頭相撞而死!
  這一個變化,更令眾人駭然相顧。不知顧索死前那句話是什么意思!
  此時,洛陽四世家中人,俱已紛紛告退。
  南宮、皮字、貝字、上官的主人立時飛身往外而去。
  玉滿樓一皺眉,其余諸人亦紛紛往四大世家而去,以便就近支援。
  玉滿樓見眾人紛紛离去,突然叫了聲:“不好……”隨叫聲,人已躍起,往后院而走!衛九鳳、玉楚天一愕,亦隨之而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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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湘月望著她爹,輕歎道:“爹──,何必多造殺戮?為什么不聯合玉風堂、八大世家以抗倭扰?”
  宇文真溫煦一笑,道:“放心──。只要你住在玉風堂一日,爹便不進攻洛陽……”
  宇文湘月眼睛一亮,喜道:“真的?”
  宇文真哈哈大笑,道:“爹什么時候騙過你了?”
  宇文湘月臉紅一點頭,道:“不知哥……”
  宇文真聞話,臉色一黯,道:“卿儿已近一個月沒消息了,不知……”
  兩人正談著,驀地,門外傳來一聲冷哼,音更冷:“宇文盟主──,想不到你對孫吳兵法也大大有研究……”
  宇文真一愕,已然知道門外之人是玉滿樓。他一拉宇文湘月出了采月居,朝玉滿樓笑道:“玉兄此話,未免太過于溢贊兄弟……”
  玉滿樓平素臉上笑容已無。只見他冷冷道:“在下敬宇文盟主是一代豪雄,誰知竟連自己儿女也騙。難道這是英雄行徑?”
  宇文真一愕,星目一閃,道:“在下不知玉堂主之意是……?”
  一旁,宇文湘月亦急道:“玉伯伯──,是怎么一回事?”
  “黑旗武盟現在進攻浴陽城里的四大世家啦……”玉楚天歎气注視宇文湘月道:“你爹方才的話……”
  宇文湘月一愕,朝宇文真急道:“爹──,你不是說女儿住玉風堂一日,你便不進政洛陽的嗎?”
  宇文真雙目一凝,朝玉滿樓道:“這事可真?”
  玉滿樓雙眉一抬,冷然道:“何須再問?”
  宇文真忽的臉色一變,長長歎一口气。
  那衛九鳳接口道:“況且,本堂大廳中還有貴盟的兩具尸体……”
  “誰?”
  “袁洪和顧索……”
  宇文真臉色一白,竟仰天喃喃道:“袁洪和顧索?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宇文湘月急拉住宇文真的手道:“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爹……”
  宇文真臉色慘然一變,方未說話。
  此時,只見“洞庭湖王”云奔日也到了后院來,一見宇文真當下使出拳大叫道:“宇文真──,洞庭湖三百二十六條命賠來……”
  聲到拳到,昔年京十八所創的洞庭空明拳果然威猛!
  宇文真長長一歎,拉住宇文湘月,道:“走……”
  宇文湘月一惊,急道:“爹──,我……”目光投向的,是玉楚天。
  玉滿樓人亦躍起,振臂拍向宇文真道:“宇文盟主何必走的如此匆忙?”
  宇文真人在半空和玉滿樓交了一掌,卻乘掌勢一按,人已拉著宇文湘月出了牆。
  不一忽儿,遠處傳來宇文真清晰的聲音道:“玉兄──,事出有誤會……。宇文真必然查的水落石出來交待……”
  這廂,衛九鳳急到玉滿樓身旁道:“樓哥──,你……”
  “沒事!”玉滿樓沉眉道:“宇文真好厚的內力……”
  云奔日往前,抱拳道:“玉堂土──,我們……”
  玉滿樓拱手回禮淡笑道:“放心──。他走不出這洛陽城的……”說時,雙目精光暴射,令那云奔日也為之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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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醒寂寞飲小雨,又醉相思落大夢!”
  葬玉輕輕低吟,一次复一次。
  埋香呢?望著窗外細雨,心也糾成一團。
  兩人之間,有桌;桌上有酒,酒之外,還是酒!
  酒醒寂寞飲小雨,
  又醉相思落大夢。
  兩人無語听雨已久久。夜已深,深到天將明。
  葬玉才輕輕一歎,道:“我在想……”
  “如果李北羽沒死……”埋香目光依舊停在窗外細雨。“下回見了面是不是還會下手?”
  葬玉苦苦一笑,道:“你還記得我們被駱駝綁在一起時,李北羽口中經常的話?”
  “忘不了……”埋香眼中有了醉意:“酒醒寂寞飲小雨,又醉相思落大夢……”
  “他的确是個進士……”
  “的确是……”
  兩個人又沉默丁下來。
  良久,埋香才幽幽道:“我想起了兩個人……”
  “兩個人的一首詩?”葬玉眼中除了醉意,還泛有淚光。“是不是刻在兩把木劍上的話?”
  “是!”埋香回答的有些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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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楓小刀落月詩,
  常叫多情應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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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凝諦著玉珊儿,直到那晨曦由東方奔入。
  玉珊儿眼中盡是情,輕笑道:“听你說,你是進士?”
  “好像是……”
  “有什么詩給我的?”
  “有!”
  “我在听……”
  “酒醒寂寞飲小雨,又醉相思落大夢!”
  她無語,雙目有淚;忽的,摟住了他。
  她低聲,喃呢:“別离開我……”
  他笑,感動;撫著她的發梢在她耳旁道:“不會……”
  她抬眼,望著他,輕聲道:“你記不記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首詩刻在兩支木劍上的故事?”
  “冷楓小刀落月詩,常叫多情應笑我……”李北羽低喃,眼采迷蒙了起來。“蘇小魂和鍾玉雙……”
  玉珊儿笑了,笑的很輕很輕,卻是由心里最深處笑出來。她小皺了鼻子,嘻道:“你的詩比他們如何?”
  “我只知道其中一件事……”
  “什么事?”
  “濃愛相同……”他說的很真誠、很坦白:“沒有人會比我更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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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人間天堂!
  既然是天堂,就該有滿地的銀兩可撿。
  我們“乞丐王”王克陽,竟然還會愁眉苦臉就太沒道理了吧?
  一大早,他就和著蔣易修、喜美子匆匆赶到凌仙樓。
  干啥?當然是找李北羽、杜鵬他們。
  江南倭患正凶,這些日子可真忙死了他,東一個戰事,西一個戰事,簡直是要了老子的命。
  三個人一路急大大的沖入了凌仙樓,抓住了門房便敲。
  這廂聲音大,那端卻吵著了倚窗的兩位佳人。
  小雨已停。只是,這晨里宁靜叫呼門聲給惹了煩。
  埋香當先嗔道:“是那個沒家教的──?”
  葬玉順口道:“坏了一晨心情,給他點教訓……”
  兩人說著,也不開門便由窗口躍了出去。眼前,是一片小林子外加百花齊展。凌仙樓有名,它的奇石花木更有名。單是這片庭園可夠稱得上大。
  兩人几個起落,待找到一處隱身注目。
  立時,兩人雙雙愕住。
  第一眼,看到的人是王克陽、杜鵬、喜美子;再一眼,開門的不是朝思暮想的李北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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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和杜鵬苦笑,大大歎口气道:“王小朋友──,哥哥我昨夜亥時才住進來,你倒勤快,卯時便來扰夢?”
  “夢?”王克陽還未回答,蔣易修已先叫了起來:“哥哥我已三天三夜沒闔眼啦──。”
  李北羽立卻很知理虧的做出投降狀,笑道:“好吧──。有何貴干?”
  “小事一件……”蔣易修笑得很愉快。
  杜鵬立時大叫:“一定是兩個字……”
  林儷芬訝道:“什么字?”
  “很慘……”杜鵬有气無力的說:“不然就是四個字……”他補充道:“非常凄慘。”
  蔣易修大笑,道:“聰明──。想請你們去玩一趟而已。”
  有這种好事?打死在場每一個人也沒人相信。包括言不由衷的蔣員外自己。
  “那個地方很有、很有詩意……”王克陽補充道:“因為,那條船的名字就叫『唐詩宋詞舫』!”
  “唐詩宋詞舫?”李北羽臉上一變,道:“昔年西湖上有六大名舫,至今還留下的听說只剩這一艘?”
  “有見識……”杜鵬歎气道:“有見識的人去就好──。我們這些沒學問的在家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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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玉的心情說多复雜就多复雜。她側臉,只稍一見埋香的眼神,她立刻明白自己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心境如何。
  埋香也轉過眼神來,兩人無言。后退到小林中,倚樹干而立。如是,直到那屋中有了”依呀”開門響,才叫兩人惊醒!
  只見,李北羽等一行七個人嘻嘻笑笑打打鬧鬧動手動腳的往凌仙樓外而去。
  兩人一互視,同時舉步跟行。
  兩人剛要出凌仙樓,前方正巧迎面而來一名頭戴大斗笠,身著長袍飛揚衣衫的漢子正好也要進入。
  兩下一起停住在門口。
  那漢子一哼,也不退讓的又往前一步。
  埋香此刻心情本來就亂,叫這人無禮擠來,當下便右手微振,以肘撞向那人腹部。只听得那人沉聲一哼,也不閉不躲,叫埋香這一肘結結實實的頂上。
  剎時,埋香臉色一變,只覺自己手上力道如投入洋海之中,全然沒了著力之處。她一吸气,抽肘而回;然而這一退的空隙,已叫那漢子大刺剌的經過。
  如此,在別人的眼中看來,倒是埋香急讓了開。
  埋香臉色一沉,方自要發作;只聞得那漢子聲音入耳:“老夫看你出手不俗不想就此廢了你──。好自為之。”
  葬玉顯然也看出了不對,望眼那端李北羽等人已要轉過街角。當下,朝埋香一使眼色,拉了便走!
  一路上,那埋香填道:“姐──,方才你怎么不配合出手?”
  “沒机會……”
  “沒机會?”埋香訝道:“在那么近的距离下,我們……”
  埋香話說一半,只見葬玉的臉色轉白,身子一顫,道:“那個人──,好可怕!方才,好像……好像他的背后有兩道眼光冷冷看著我。告訴我,只稍一動我們兩個便得橫尸當場……”
  無論埋香信与不信,眼前,她們已經來到了西湖畔。
  抬目所見,是一幢乳白抹紫彩的大船。來過西湖的人都知道,如今西湖上最有名的,便是這艘“唐詩宋詞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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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詩宋詞舫,每月在月圓那日才會讓人登舫尋雅。据說,那艙里字畫,不是出于李白、杜甫等人之手,便是蘇東坡、柳永等人之筆。
  所以,能登上唐詩宋詩舫的,在武林中便算得上一號人物。因為,除了對文學詩詞要有研究外,尚有武藝項目。簡單的說,舫上賓客俱是文武雙全。
  舫主的姓很平常,就是我們到處可听見的“陳”!陳舫主的名字也很平常,就叫做“英雄”。
  陳英雄,唐詩宋詞舫舫主。
  陳英雄人長的胖胖的,可愛可愛的;臉上總是挂著笑容,直像是昨夜家里老母雞連生了十打蛋一樣。
  怎么看,你也不會覺得他是這艘名舫的主人。反而,更像你家隔壁雜貨店的老板。
  李北羽做事有一項原則,那就是人家對你笑,你當然也得笑給人家看。
  所以,打從登舫第一步開始,我們李北羽李大公子和這位陳英雄陳名舫主已然足足對笑了半柱香之久。
  上舫的,只有李北羽、玉珊儿、杜鵬和林儷芬四個人。王克陽、蔣易修和喜美子呢?有事忙去了。
  李北羽笑的牙齒都酸了,才朝陳英雄歎口气道:“如果要上這什么鳥舫有一關是陳舫主你比笑的話,我看天下絕對無人上的來……”
  陳英堆居然很謙虛的道:“錯了──。最少還有一個人胜得過在下……”
  杜鵬好奇啦,大聲問道:“誰?”
  “當然是個臉皮很厚的人……”陳英雄那張笑臉居然會歎气:“我保證天下沒有人臉皮比他更厚。”
  “厚臉皮?『十寸臉皮笑里刀』的黑笑?”李北羽吞了口口水道:“他也在里頭?”
  “可不是……”陳英雄很憂慮的道:“要撐住笑臉不變成苦笑,如果沒有很厚的臉皮怎能辦的到?”
  李北羽聳聳肩,道:“出題吧……”
  陳英雄咳了咳,道:“長風連日作大浪,不能廢人運酒舫。”
  “我持長瓢坐巴邱,酌飲四座以散愁。”四人同聲答。
  玉珊儿猶歎口气補一句道:“能不能出有點水准的?”
  陳英雄笑道:“不用了……”
  “不用?為什么不用?”杜鵬好奇心可重。
  “因為……,嘿──嘿……”陳英雄很老實的回答:“因為我前面這兩只鳥考中進士時,舫主我正好是第九次名落孫山。”
  “別喪气……”李北羽已經往里頭走了。邊安慰道:“我知道你去年是第十一次落榜。”
  里頭的關卡,應該是來武的了。
  陳英雄的交待是,只要能從這個門口走到那個內艙的門口就算通過。
  杜鵬歎气,天下有此這更簡單的事?所以,他一馬當先,義無反顧。走的很雄赳赳气昂昂,然后呢?后悔!
  人是到一半,忽的足下木板兩落,底下便是一個大大的洞來;大的你連翻身的机會都沒有便掉了下去。
  林儷芬一惊,右手方探出要接住杜鵬;驀地,六把刀自上面落來。四把攻向李北羽和玉珊儿,兩把攻向自己。
  林儷芬一吸气,想退。
  身后,那位臉上總是笑容的陳大舫主出手。
  便一拍一擊,林儷芬也落了下去。
  李北羽對付兩把刀并不是什么問題,舉手投足就解決掉。
  玉珊儿也不慢,玉扇開合之間,持刀的人飛了,飛撞向壁上蘇東坡的“水調歌頭”!
  立時,那几名刀客輕按壁上,一翻轉,壁開人入,便自消失了蹤影。
  玉珊儿一挑眉,朝陳英雄道:“杜鵬和林儷芬呢?”
  陳英堆恢复了笑容,道:“送上岸去了……”
  怪誰?人家說好的文武兩關。
  李北羽一笑,挽著玉珊儿的手道:“我們去開那道門。”
  玉珊儿一點頭,小心翼翼的隨著李北羽走。
  沒事,腳下的木板儿竟然不再張口。到了地頭,李北羽一笑,拉開門,隨卻挽住玉珊儿上躍。
  果然,門開見刀;刀是八把精打的緬刀,如蛇盤向兩人原先立處。
  李北羽一笑,落下,雙腿上一用力,俱叫八把刀全拗彎下去。拿刀的人一握不住,全脫手彈起;那李北羽一招手,落入掌中复一遞,又送回那八個人手上。
  “好!”陳英雄鼓掌道:“李大公子、玉大小姐請進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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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艙內,已有五個人,四個叫得出名號。
  “十寸臉皮笑里刀”的黑笑是一個。“百步一倒”連好醉又是一個。
  另外,靠窗下棋的,正是隱居五湖四海二十年的百里千秋和童老大。這兩個老頭子已六旬有余,近七十,卻盡能享受人間余時。
  最后一個,李北羽認不出來,是個碩長身子的漢子,雙目鳳眼如星亮,兩掌薄而大;特別的是雙肩,微微較常人高聳。端看這情景,此人出手必是又快又猛。
  李北羽一笑,走到百里千秋面前唱了個肥偌抱拳道:“百里老者老先生,別來無恙乎?”
  百里千秋雙目一翻,笑罵道:“你這小子打從生下來就是這般頑皮……”
  玉珊儿口快,道:“百里前輩,听說『圣劍』在你手上?”
  百里千秋雙眉一挑,沉沉哼了一聲,道:“小娃儿說話可真沒禮貌……”
  玉珊儿一笑,也不怒道:“百里前輩頸子可有些酸了?小女子背捶得可好……”
  這一句,正是老人家最上心頭一語。
  立時,百里千秋笑開眼道:“女娃子聰明,爺爺我正覺得筋骨有些累了呢……”
  玉珊儿一笑,當真又捶又揉起百里千秋的肩頸起來。
  這廂,李北羽一步步踱到黑笑面前,坐了正前方朝黑笑前面那壺茶只是瞪著看而不語。起先,我們黑笑先生還能奈得住性子。
  就這么耗了一柱香時間,他終究皺眉道:“這壺子是五十兩銀子在采玉七齋買的……。”
  “我知道……”李北羽回答的很快:“而且是第四間房門外右邊第三架第六格……。”
  黑笑有點笑不出來,道:“是不是你那時想買沒買成?”
  “不是!”
  “不是?不是你一直盯著它看干啥?有寶啊──?”
  “當然不是……”李北羽笑了,將目光移向黑笑道:“想要讓別人開口讓你說話總要用點法子嗎……”
  黑笑真的苦笑了。他歎了口气道:“好啦──,爺爺我開了口,你打算談什么?蘇杭名妓還是江淮青樓?”
  “不談女人……”
  “不談女人?你有毛病啊──。男人有什么好談的?”
  “有!”李北羽指指那個碩長的漢子大聲問道:“這家伙是誰?”
  黑笑看都不看便道:“黑旗武盟『武盟八老』排名第一的舒膽……”
  舒膽?李北羽訝道:“你怎會知道?”
  “因為我是要來殺他的……”黑笑的聲音絕對不小。“別問我為什么要殺他……”
  每個人,都有心中一點秘密。黑笑也是人,尤其他眼中所透出的那股悲哀和憤怒,讓人家覺得這已經是個很好的理由。
  李北羽沒有問。因為,舒膽可能殺了黑笑的父母、妻儿、愛妾──。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從黑笑的眼中已然看出一定有個很好的理由要他出手。
  李北羽一歎,又道:“我們這位連好醉壯年人來這里是干什么的?”
  “他要殺我……”黑笑聳肩道:“順便告訴你一件事,舒膽要殺的人就是連好醉……”
  “好极了……”李北羽竟然鼓掌大笑道:“精彩!”
  連好醉在那端歎气道:“精什么彩?”
  “難道不?”李北別的理由很簡單:“一個要殺一個,所以,誰都不想先動手。”他的第二個理由是:“在這么詩情畫意的湖上的這么詩情畫意的舟舫里出手,只怕這一戰足以留名江湖。”
  最后四個字很重要──“留名江湖”!
  這個意思是,他們三個中那一個都不能敗。因為,名是屬于胜利者的才會香,才叫“留芳百世”。
  舒膽突然開口了:“你上來又為了什么?”
  “當然有目的……”李北羽說的很神秘,聲音也很神秘。
  “什么目的?”三個對仇一起問道。
  “第一,當然是問百里老老老先生那把『圣劍』的下落!”李北羽的目光瞅了百里千秋一眼,又轉向眼前三人道:“別問我怎么知道百里老者老先生在船上……”
  “好!”連好醉問道:“第二個目的呢?”
  李北羽一笑,扭了扭腰道:“我可不可以先上一下茅房再告訴你們?”
  這什么話?黑笑第一個道:“不可以……”
  李北羽聳聳肩,歎了半天气才道:“听說……听說……,那個黃海白虎盟盟主九田一郎今天也會上船來──。哥哥我只是想要跟他照個面,打個招呼!”
  舒膽雙目一凝,道:“你怎么知……”
  “野──,野……”李北羽阻止道:“我沒問你為什么要殺連好醉先生是不是?”
  舒膽閉上了口,目光再度投向窗外;窗外,正是一波万頃水連天。
  此時,門儿一動,進來了一雙俏佳人。
  李北羽心里慘叫一聲,眼前這雙儷影不是葬玉和埋香是誰?
  那端,玉珊儿冷冷一哼,丟來一個警告的眼光;手上,猶自捏揉著百里千秋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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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鵬長長噓一口气,道:“就這樣啦……”
  王克陽雙目一亮,道:“這好,只要能在一頓飯時間內除掉『唐詩宋詞舫』,西湖上白虎盟的力量立減。其余那些小嘍羅乞丐我來應付便是了……”
  喜美子一笑,道:“原來,你們兩個故意入舟不成,便是要把探知那艘船上的實力分布帶出來……”
  杜鵬笑道:“小妹妹倒不笨。”
  蔣易修笑的更愉快:“不知道那禿鳥怎樣啦?”
  正嘻笑著,已然有丐幫弟子送消息進來。
  “葬玉、埋香也入了艙。龍虎合盟的兩名殺手也在片刻前進入。九田一郎正由凌仙樓往西湖畔而去。”
  林儷芬訝道:“為什么叫龍虎合盟?莫非青龍盟真的已被九田一郎控制了?”
  一旁,間間木喜美子握刀而起,便要走。
  蔣易修慌忙拉住道:“別急──。上了船才真的跑不掉……”
  杜鵬一笑,飲盡杯中茶,握那大鵬刀而起,大聲道:“走吧──,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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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計算艙內情景。為了探知九田一郎今天登上這“唐詩宋詞舫”,丐幫弟子不知費掉多少人命。
  然而眼前情景,卻讓他猶豫起來。
  葬玉、埋香的出現已是大出意料之外,眼前這兩名曖昧人物的出現更是奇怪。
  李北羽只好再問黑笑:“這兩個家伙又是誰?”
  “龍虎合盟的殺手……”黑笑還是答的很快,問的更快:“你連人家的保鏢都不知道還想殺九田一郎?”
  那兩個殺手的眼睛顯然是盯到了李北羽的頭上。李北羽摸摸脖子,苦笑道:“你能不能告訴我,九田一郎那個老小子是什么樣子?”
  “可以……”黑笑很夠朋友,真是知而必答。指指后面道:“你一回頭就可以看的到。”
  這時,輕呼的是葬玉和埋香。
  原來,門口進來的,正是那位頭頂長斗笠,在凌仙樓碰上的漢子。
  李北羽沒有真的回頭,他只是故做一下姿勢,也故意稍稍露出一點空門。
  立時,所有的人像是爆炸似的動了起來。而且,一出手就是生死殺机!
  向李北羽出手的,是那兩名龍虎合盟的殺手。向玉珊儿出手的,則是武盟八老排名第一的舒膽。
  黑笑呢?一轉身就迎向連好醉的“一倒拳”!黑笑的武器當然是藏在舌下的“笑里刀”!
  百里千秋左、右雙拳的“百步神打”,打的是正對面的童老大。
  立時,九個人分四處真干了起來。
  這只是艙里一瞬間的狀況。立即,陳大舫主的刀客也一涌而入,招呼的不是李北羽就是玉珊儿。
  葬玉、埋香互視一點頭,雙雙躍前,俱擋住李北羽四周而至的刀殺。
  至于那位“九田一郎”則冷眉以視,猶不動如山的注視艙內變化。
  李北羽的動作最快。他避過眼前兩名刀客的連環十六合擊后,左右手上各彈出一只翎羽。羽至刀斷,同時,左右雙拳分別把那兩名刀客打飛了出去。
  葬玉、埋香兩人此時卻一折身,分左右夾擊立在門口處的九田一郎。
  她們為何方才在凌仙樓門口不做,而挑這個時候出手?因為李北羽!她們知道,李北羽必定會同時出手。
  李北羽沒有。他反而是一個鷂子倒翻,出手將暗擊玉珊儿的舫中刀客打飛。
  葬玉的心往下沉。此際,和埋香聯合出手已是箭在弦上;無奈,只有盡全力施為。
  九田一郎冷哼一聲,伸手擎刀,那東瀛武士長刀一揮洒開來,立時叫室內彌漫一股肅殺之气。
  葬玉一歎,指尖三根葬魂玉針已盡全力打出!
  九田一郎人躍起,橫刀劈空而下,刀急如電!便此刻,葬玉和埋香兩人已斷無活埋。
  誰知,半路中猶有一把長刀而來。
  刀,亦是東瀛的武士刀。
  埋香翻身一滾,再躍起時,只見間間木喜美子正以“青眼”把刀之法,和那九田一郎對峙。
  九田一郎沉聲道:“小女娃娃是誰?你怎么會佐佐木小次郎的飛燕斬法?”
  喜美子聞聲,臉色一變道:“你是誰?”
  那廂,李北羽看看玉珊儿還能對付舒膽,便反過頭來訝道:“這老小子不是九田一郎嗎?”
  “不是……”喜美子聲更冷,盯准眼前那長斗笠漢子道:“不敢道名?”
  “哈……,”那人大笑道:“白虎盟的秋秋紡……”
  “秋秋紡?”喜美子雙目精光暴射道:“三虎爺之一的秋秋紡大爺──?”
  “不錯!你倒識得大爺,還不快……”
  “死──!”
  隨喝聲,兩廂交擊已迸。
  李北羽雙眉一挑,只見那位喜美子持刀而進,便要撞上的剎那,人身一矮,自下往上挑撩。那秋秋紡本已一刀斬出,斗然,喜美子這一蹲便加大了他預估的空間。再要變招轉身已是不及了。
  “好刀法……”李北羽鼓掌道:“不愧飛燕斬法……”
  只見,那秋秋紡的刀鋒不多不少的貼在喜美子背上,卻是無法再落半分,就地被那惊魂刀光斬死。
  這一瞬間,斗笙化成兩半落出一張五旬上下的臉來。
  埋香一皺眉,道:“這人不是我們遇上的那人……”
  葬玉訝道:“你确定?”
  埋香點點頭。道:“确定。衣物一樣,人可不同……”
  那端,黑笑和連好醉也有了結果。雙方斗至第六十四招時,黑笑以雙掌握住連好醉的”一倒指”吃上左右各一記。
  卻爭了這個机會,展開他成名的“笑里刀”。
  只見,他湊面上前大笑,這笑聲大有學問,其中俱有小成境界的“魔音”之功以蕩敵人心神;同時口里薄刀已出,透穿連好醉喉嚨!
  玉珊儿和舒膽呢?
  玉珊儿手上玉扇絕對不是擺好看的而已。那玉風堂的絕學使來,便是舒膽也皺了皺眉。
  兩人打了一百二十來招,只叫那舒膽咬牙切齒。原因無它,自己這方一個個躺下,情勢顯然是大大不妙。
  惱人的,是眼前這位玉大小姐的武功似乎此傳說中好一點。
  舒膽不笨,所以,他決定立刻就走。
  走的方法有很多种,他挑的方法是丟煙霧彈。當然,丟顆火電神彈的殺傷力更大的多,只是連自己的命都賠了進去未免太不上算。
  就在那煙霧爆散的瞬間,百里千秋和童老大也有了結果。
  百里世家的三大絕學,除了“圣劍狂戰七十二技”、“百步神打”外,便是現在百里千秋使出的“飛花十八掌”。
  只見一陣猛擊中,那童老大硬是捱住了六掌之多。
  這是他要走的方法。便乘這六力推道,隨那舒膽之后破窗而出。
  四周,一下子沉寂了下來。
  煙霧迷蒙中,只听玉珊儿道:“北羽──,為什么不追?”
  “不能追……”李北羽苦笑道:“因為外面最少有上百只的箭在等著我們……”
  黑笑插口道:“那我們現在干什么?”
  “什么都不干……”
  “什么都不干?”黑笑苦笑道:“什么意思是什么都不干?”
  “什么都不干的意思……”李北羽解釋道:“就是坐下來,等那些親朋好友把我們救出去……”他大笑,詢問道:“可以不賣命的時候,有誰急的想去投胎?”
  沒有!
  所以,他們真的一個個坐下來,就在這片煙霧中“傾听”外頭兵器交擊之聲。
  當然,其中更有我們那位杜朋友和蔣朋友的大罵之聲:“他奶奶的,哥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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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鼎玉爐,一淡沉香;茶呢?兩杯。
  舒膽注視眼前這位龍虎合盟的盟主九田一郎,心下不禁有些錯愕。他絕對不是你想像中那种屬于“偉大”的人物類型。反而,更像是一般市井中常見的平凡人。
  由這點之舒膽不禁有了一股敬意。
  一個人能將他“特別”化于無形,那是多可怕的事!
  因為,人類的悲哀之一,就是忽略平凡!
  九田一郎微微一笑,道:“舒特使──,對于本盟和貴盟聯手之議,請貴盟駱老取得實權之后再議……”
  舒膽沉吟道:“本盟實權已在駱老手中。异己份子已然在駱老的神机妙算之下除去……”
  九田一郎淡笑,搖搖頭道:“除非宇文真已死──,否則,駱老所建立的權力便如同筑在海灘旁的沙堡。”
  舒膽雙眉一抬,方自要回話。九田一郎伸手阻止道:“宇文真不死,隨時便有號召貴盟反戈的力量,所以──,舒特使應該明白該怎么做……”
  舒膽無奈,點了點頭,立起抱拳道:“舒某立時回覆駱老這個問題。待取了宇文真頸上人頭再來謁訪……”
  九田一郎淡笑,豎手道:“舒特使──,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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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英雄終于有上陸的時候。他苦笑的對著九田一郎道:“啟稟盟主,唐詩宋詞舫已經叫丐幫和李北羽等人毀去……”
  “我知道……”九田一郎沉笑道:“誰都沒料到兵本幸竟然會作出窩里反的事來……”
  陳英雄訝道:“盟主的意思是,詩詞舫的秘密是兵本幸所透露給丐幫的?”
  “不管透露給誰……”九田一郎冷笑道:“反正這次行動絕對不是單獨事件……”他“嘿嘿”一笑,又道:“王克陽之所以等到今天才動手,原因一個是李北羽昨夜恰巧到杭州城里來,無疑增加不少胜算……”
  “第二呢?”
  “哈……,”九田一郎大笑道:“當然是我們發出的假消息──。讓他們誤以為本座今天要到詩詞舫和黑旗武盟的舒膽接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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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香的臉色斗變。她只覺得体內一股陰柔的气机在翻騰,忍不住,便蹲跌到地上。此時,她們已經由詩詞舫船艙中出來,跨上了岸。
  葬玉扶住埋香道:“妹妹──,你……”
  埋香頰上汗珠斗落,交唇忍痛道:“是……是那個人傷了我……”
  李北羽走了近來,鼓起勇气道:“兩位姑娘有何不妥?”
  “沒有!”埋香硬撐,立起身子一拉葬玉,道:“姐──,我們走……”
  葬玉輕一歎,扶住埋香;無言,回望李北羽一眼,便就邁步而走。
  李北羽苦笑,回頭,見那玉珊儿正瞅著自己。
  李北羽還末說出半句話,那玉珊儿已道:“只要是有救的人,我們總不能虧了俠義本色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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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克陽對這次的行動滿意极了。他早已擺開了一桌酒席等著玉大小姐他們回來。特別的,還包括了百里世家上代主人,百里千秋。
  大伙儿坐定,百里千秋當先朝玉珊儿笑道:“女娃儿,你怎么知道爺爺我的奇經八脈被制?”
  “呼吸嗎……”玉珊儿笑道:“這點晚輩還听的出來……”
  “好……”百里千秋大笑,道:“老夫叫那個童老大制了半個月之久,到今天總算是報了一箭之仇……”
  杜鵬側臉道:“那童老大點你老人家的奇經八脈干啥?”
  百里千秋一皺眉,道:“逼問圣劍的下落……”
  王克陽訝道:“童老大不是青龍盟中四龍爺之一嗎?難道龍虎合盟對那把圣劍也有興趣?”
  百里千秋輕一歎,自斟自酌了三杯酒才噓一口气道:“若不懂圣劍心法,取圣劍反而有害。龍虎合盟的九田一郎為什么要這么做老夫并不明白……”
  蔣易修看了看自己七彩劍鞘,笑問道:“那圣劍是長的什么樣子?”
  “很普通……”百里千秋笑道:“三兩銀子一把的青紋松海劍的模樣……”他复一歎气道:“大圣如凡,就是這樣!”
  “總有點不一樣的地方吧……”林儷芬相信,所以問。
  “有!”百里千秋笑道:“它是用方鐵造成的,全劍幽黑無光。唯其鋒是白透亮麗……”他續道:“昔年,劍秀才的徒弟造圣劍時將那鋒線留白,便是要執創者心如光明,能用此劍破盡一切黑暗……”
  玉珊儿最關心的問題是:“劍在那里?”
  “當然是百里世家……”百里千秋笑道:“女娃儿為什么這么急著要知道?”
  玉珊儿一愕,正想如何開口。那杜鵬已歎了口气叫道:“怕你那位乖孫子拿了去,那大伙儿可慘啦。”
  百里千秋愕道:“怜雪?他怎么啦?”
  玉珊儿一歎,方把百里怜雪的事說完,那百里千秋已仰天縱淚,喃喃道:“不配啊──,百里世家不配再擁有圣劍以昭天下武林……”
  玉珊儿急道:“老前輩──,百里世家義名猶在……”
  百里千秋搖了搖頭,站起來道:“女娃儿──,跟老夫到庭園走一回……”
  玉珊儿一愕,恭敬道:“是……”
  每個人都知道,百里千秋是要把圣劍所藏之所告訴玉珊儿。然而,在場諸人沒想到的一個問題是,百里千秋為什么不等李北羽回來時再告訴他?
  原本,圣劍就屬于李家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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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笑一直沒說話。他看著百里千秋和玉珊儿出去;又只見玉珊儿一個人回來。
  黑英才突然道:“百里前輩呢?”
  玉珊儿一愕,道:“百里前輩想自己一個人在院子里靜一靜……,不好!”
  一句“不好”,所有的人已經沖了出去。
  院子,夕已垂于西山外;而人,仰首而立,猶叫晶瑩淚珠映夕紅。
  動的是風、是葉,人立如山。人側樹干,干上有字。
  “百里千秋自愧仰天該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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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神宗万歷四十一年三月初二,百里世家上代主人百里千秋自絕于杭州城東老虎胡同丐幫分舵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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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猶自唏噓望著百里千秋傲立天地的尸首;忽的,箭響奔至!
  蔣易修雙眉一挑,手上七彩劍鞘挑斷四支來箭。
  王克陽已注視往來箭處沉聲道:“那位朋友光臨?”
  “哈……,”一串大笑中,十數道人影已然躍了進來。當先,一名四旬左右,身著金、紅交雜的漢子冷笑道:“龍虎合盟的桃下二助來訪。”
  喜美子手握刀柄,冷笑道:“是青龍盟四龍爺之一的桃下二助?”
  “嘖、嘖……”桃下二助眯著一雙眼打量著喜美子冷聲道:“你就是那位間間木喜美子?”
  喜美子一哼,刀已半离。
  桃下二助將目光投向王克陽,冷笑道:“本盟是為了答謝貴幫今天所作所為……”
  話聲一落,四周又平空多出了四十來名漢子,已然將眾人團團圍住。
  杜鵬將刀銜住口里,拍了十來下手,才取刀才說道:“打架才哥哥我最行……”
  桃下二助大笑道:“那最好……”一揮手,龍虎合盟的五、六十名漢子已然沖殺了過來。
  這一戰,結束的很奇怪。
  丐幫當然有不少弟子加入混戰中;本來,這种大場面的戰事最少也托上一頓飯的時間才合理。
  誰知,也不過是半柱香光景,來人便退了個光!
  玉珊儿愕道:“有詐……”
  杜鵬皺眉,那把大鵬刀連出手的机會都沒有就結束了;這是啥么打法,說出去可大沒光彩。他心中一動,環顧了眾人一趟方才歎道:“被騙啦──。人家的目的不是要干!”
  “那目的是什么?”
  “黑笑!”杜鵬歎口气道:“人家的目的只是制造混亂讓黑笑那小子乘机溜走……”
  黑笑為什么要走?因為他已經探听到“圣劍”的藏處。
  玉珊儿淡淡一笑,道:“就算知道是在百里世家,他們還是找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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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尷尬的注視葬玉投來的目光。
  一側,埋香臉色已是慘白的呻吟在床上。
  而他,正站在門口!
  李北羽輕咳了一聲,道:“葬玉姑娘──,在下……是否可以進去略盡棉薄之力?”
  葬玉尚未答,那端埋香已斷續道:“走……開……,你……別進……別進來……”一說完,又痛哼起來。
  葬玉忍不住急步到了床側,挽住埋香的手,將那柔荑貼在自己臉頰。
  李北羽當下不猶豫,也到了床側。
  耳里只听埋香斷續道:“姐……別……忘了……爹……娘的……仇……”
  葬玉無言,只是手上握住埋香更緊。
  李北羽一歎,道:“令妹是受了東瀛忍者的寒冰斷命指力……”
  葬玉倏忽抬頭道:“你……你怎么知道?有救嗎──?”
  李北羽一猶豫,才點頭道:“有──,這是甲賀谷中忍術的一种──。昔年,六臂法王曾領教過,后來發展出一門心法專治這种指傷……”
  葬玉忽的拉住李北羽道:“你……你會不會……?”
  “姐……,別……”埋香搖頭,呻吟道:“我,我……”
  葬玉只是注目李北羽道:“你會不會?”
  “會……”李北羽歎气道:“只是……,有點不太方便……”
  “為什么?”葬玉急道。此時,她妹妹在她心中已是最最重要的事。甚至,超過自己的生命。
  李北羽苦笑,道:“這是一种……,陰陽雙修之法……”他歎了口气,道:“尤其,是有關系到期門穴!”
  期門穴,便是在雙乳下方。
  葬玉一愕,心中各种情怀一震蕩,將目光再投向埋香,道:“妹子──,你……你就答應了吧──。難道……難道你要世上只剩姐姐一個人孤伶伶的……?”
  埋香垂首無語,体內气机越見冰寒;然而,心中一股思維竟能暫時忘了這痛苦。她想什么?昨夜,何嘗不是在思念李北羽?今日又為什么如此大轉變?
  原因無他,只是見了李北羽和玉珊儿那等親近罷了。
  那一股無言形容的感覺,使得今早出手攻擊那頂戴長斗笠的漢子以泄憤。不意反而著了人家的寒冰斷命指。
  及至詩詞舫中,自己和葬玉攻擊那秋秋紡時,李北羽不顧自己姐妹生死而落到玉珊儿那端。雖然,李北羽知道彼時喜美子已至,必能救得下她們姐妹。只是那瞬間的失落和喪气,又有什么能彌補?是以,一堅持,便不要這冤家的關怀。
  甚至牽涉到自己的命!只是,自己真能忍心姐姐一個人獨活?她抬眼,見到的,是葬玉滿目憂慮的眼色,以及……以及一旁李北羽關心的眼神。竟不由自主的點頭。接著,她心中一震;是因為姐的關切令她點頭,或是李北別的目光令她點頭?
  如果……,那個肌膚之親的陰陽雙修大法一使用,是不是對姐姐太不公平了?
  她心中念轉如雷,忽然,一個可怕的念頭升起!
  在和李北羽運行陰陽雙修生死交關之際,突然誤導真气走火入魔,再讓姐姐下殺手除了李北羽。如此,不就可以報了娘的仇?
  埋香長吸一口气,忍不住寒意自体上心打了一個顫,道:“開始吧……”
  李北羽噓了一口气,他心中只想著一件事。爹誤殺了眼前這兩位姑娘的娘,今天絕不能讓她就此殞命。好不容易,埋香終于首肯。他沉住气,道:“多謝姑娘如此信任在下──。”
  葬玉也噓了一口气,心中一股莫明的感受涌著。她站起來,往外走,邊道:“我……到外面等。”
  突然──,埋香叫道:“姐……姐……”
  葬玉訝异回頭,道:“什么事?”
  “我……,”埋香吸一口气,道:“如……果……,我……我叫你……時……,你……能不能……馬……馬上……進來……?答……答應我……”
  葬玉一愕,安慰道:“放心──。姐一定立刻進來……”
  說著,人已到了門口。心中,竟有了一絲不安;她摔了捧頭,大步跨出,反扣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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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田一郎微笑的望著桃下二助道:“很好──。黑笑的消息很有用……”
  桃下二助恭敬道:“請問盟主,下一步的行動是……?”
  九田一郎笑道:“去請葬玉、埋香兩位姑娘過來……”
  請,其中一個意思是用武力。
  桃下二助雙目一亮,道:“由黑笑去請──?”
  “沒錯!”九田一郎笑的更愉快了:“當然,你要跟在后面完成它──。帶到登岳樓去見本座。”
  桃下二助明白了。黑笑是去送死。然而,他這一死也是有代价的,便是可以消減葬玉的內力。
  在他們估計,黑笑不是葬玉的對手。
  可是,相當的,葬玉殺了黑笑已然無法再對付自己。至于埋香,受了盟主那寒冰斷命指暗傷,只怕剩下半條命。
  他們沒料到,李北羽正替埋香療傷!
  桃下二助忽的又道:“屬下有一件事不明白……”
  九田一郎一笑,道:“你是不是想知道。為什么不直接就殺了那兩個姑娘?”
  “是……”
  “因為她們有用……”九田一郎笑道:“李北羽的父母欠了那兩個丫頭一份債──。當然,父債子還……”
  九田一郎大笑,支道:“當然,那位葬玉姑娘為了救她妹妹,也只有听我們的……”
  桃下二助不得不欽佩九田一郎心思的周密。今晨,九田一郎之所以只傷而不殺,原來有這著棋子暗伏。
  桃下二助一恭身,抱拳,轉身出去執行任務。
  九田一郎眼中充滿笑意。
  他為什么笑?
  因為知道圣劍的特徵和下落!
  自百年前,那圣劍就是克制忍術的天器神兵!只要落入手,甲賀一門的各項忍術便足以橫霸中原。
  尤其,他撫摸自己手上長刀大笑,尤其自己又擁有柳生家的刀法真傳,問鼎中原之事更是輕而易舉!
  他傳令,喚童老大到了座前。道:“丐幫必然可以查知本座現在休憩于凌仙樓,傳令各屬北移到登岳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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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埋香盤坐,雙手擎天;上方,李北羽亦做盤坐姿勢,只是頭下腳上,以雙手和埋香雙手相印。
  此際,兩人气机已然交匯于生死關頭。
  只見李北羽頭上一縷白煙注于埋香頭頂百會穴;由此,貫入埋香体內。
  忽的,李北羽身子一顫,他立時急道:“埋香姑娘,請摒除雜念以免走火入魔……”
  埋香的臉上似乎起了某种复雜的變化。
  李北羽在上方皺了皺眉,雙掌沿埋香高舉的兩臂爬下,不斷以指力按她的各處穴道。一路下來,到了期門穴,他不由得稍一猶豫。
  忽然,埋香身子一顫,口里大呼:“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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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玉正是百感交錯的立于門前,忽聞得屋內埋香大叫不由得心下一惊,那不安感覺更甚!就待要推門而入之時,身前一道人影含笑而至。
  殺气与笑同至!
  葬玉心里一沉,已認出眼前這人正是“十寸臉皮笑里刀”的黑笑。
  此際,其中文傳來埋香叫聲:“姐──,快進來……”
  接著,是李北羽的聲音:“埋香姑娘,請別出聲,免得岔了气走火入魔……”
  屋里倒底發生了什么事?葬玉心急,可是,眼前這黑笑分明是沖著自己而來。
  葬玉寒聲道:“閣下有事?”
  “小事……”黑笑笑道:“敝上想請兩位姑娘到房里一敘……”
  葬玉此刻傾听房里沒有什么特別的聲音,心下更急,口里冷笑道:“孤男寡女,夜半相會不宜──。閣下講回告貴上,明晨再予拜訪……”
  “哈……,姑娘是江湖中人也忌諱這點?”黑笑聲已冷,哼道:“這分明是要敝上責怪在下辦事不力……”
  葬玉臉色一沉,道:“閣下真的是……”
  話停一半,手上玉針已彈。
  黑笑大笑,身勢兩擺,已然避開那一針,同時,口里薄刀亦出,往葬玉肩井穴至。
  葬玉不動,右手微抬,兩指間夾一玉針頂住薄刀片,雙雙俱斷。
  此際,黑笑已近在咫尺。
  葬玉還是沒動,冷笑的看著黑笑倒下;那眼中,只是不信!鼻中,俱是一股濃濃的香味;蘭香味!
  葬玉輕輕一歎,道:“別死不甘心,我也會用埋魄香蘭,而且會用最毒的一种……”
  黑笑轟然落地的瞬間,葬玉已推門而入。
  而同時,桃下二助和手下四名刀客已然冷笑的自園中花木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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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北羽趴在地上喘气直覺得自己倒霉死了。他奶奶的,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救人反叫人害,這以后誰敢見義勇為啊?
  一旁,埋香也已伏倒在地,身子起伏不已。
  李北羽苦笑,只听門外一陣吵雜,接著,有人重重落地。然后,便是葬玉大小姐急步而入。
  葬玉惊呼,抱起埋香道:“妹妹──,妹妹──,你……你怎么了?”
  埋香苦笑,指著像一堆爛泥似的李北羽,呻吟道:“殺……殺了……他……”
  李北羽嚇了一大跳,喘气道:“喂……,這太沒……道理……”
  葬玉急道:“是怎么一回事──?”
  埋香張開口,斷續道:“姐……為……為娘……報……仇……”
  葬玉一愕,雙手竟不由自主顫抖了起來。
  那埋香猶勉強道:“姐……快為……娘……報仇……。否……否則我……死也……不甘……不甘……”
  埋香用盡力气一推葬玉;那葬玉不防,便跌到李北羽身旁。
  此時,埋香亦自怀中取出匕首,放在自己心口上叫道:“姐──,殺……了他為……娘報仇──。不然……我……”
  隨慘叫聲,刀又入了一分,那葬玉大惊,竟不由自主的自怀中取出晶亮匕首,雙目投向身旁的李北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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