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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插天


  房藏手上十指有如金鑽,剎那攻眉心至。
  王王石碗扣雙拳如金石,轉瞬轟心口去。
  兩廂近到咫尺,各自拗身變招,一沉一揚間已對向相撞。此刻兩相距不過是這四臂頂在中間而已。
  王王石大喝,雙拳再推,硬迫對方后退。
  卻是人家兩肋下斗生刀來。
  無臂刀斬!
  好快!直掃的是王王石的雙腕。
  看勢是要把王王石的雙拳一并砍下來。
  王王石一嘿,本是正拳卻一個倒懸,把轉主力震退房藏,同時以拳背受迎了那兩把刀一砍。
  這彈指而已,便是一連串的響。
  房藏摔回了亭子內和王王石手背遭人家出刀中砍的聲音同時響起。
  王王石翻身上了屋檐,朝杜三劍罵道:“杜子子,怎么不出手?”
  “出什么手?”杜三劍叫了起來,道:“你以為人家簡一梅不想出手?”
  看落下去,房藏的嘴有一絲血。
  “你的手腕上有什么東西?”房藏的聲音飄飄渺渺的,看似受了不小的內創。
  “沒什么,軟甲胄而已……”王大拳頭這回連手臂都沒抬,哼著:“咱們這一架以后還有得打……”
  房藏笑了起來,重新坐回了亭內的軟臥上,淡淡道:“房某隨時奉陪……”
  他仰首大大的喝了一口酒。
  王王石挑眉一哼,轉身拉著杜三劍便是。
  下頭簡一梅淡淡問道:“王王石的拳頭怎樣?”
  方才入喉的血,“噗”的全吐回了杯內,溢出。
  因為多了房藏胸口里冒出來的血。
  “很好!”房藏冷冷一哼,道:“很好……”
           ※        ※         ※
  “喂!王老弟,你逞什么英雄?”談笑雙手一搭一卡,接回了王大公子那雙脫臼的手掌,歎气道:“那小子傷的怎樣?”
  “什么怎樣?”王王石怪叫了起來,道:“哥哥我那時忙著打架,問杜小子吧!”
  杜三劍要怎的說?
  “看不太出來……”玩劍杜照實道:“能捱得住姓王一雙拳而且還可以喝酒的人并不太多。”
  “這件事大概已經傳遍了洛陽了。”談笑歎了一口气,道:“看來東方、宇文、歐陽三家想不接受房藏都不行。”
  “這么說,慕容春風是沒得回頭了?”尹小月輕輕一歎著,道:“到底是為了些什么?到頭來弄得家破人亡,天下無可容身……”
  房藏如果和另外三家達成協議,必然第一件事是先追殺慕容春風以絕后患。
  自然宇文磐、歐陽弦響、東方寒星也不會反對。
  慕容春風活著是他們在江湖上最難堪的一件事。
  因為每個人都會說他們背友忘信。
  所以非找個理由,一個慕容春風非死不可的理由。
           ※        ※         ※
  好深沉的夜,洛陽。
  城東一座小小的酒館,趙古鳳對著桌上這酒猛然一拍。
  酒飛起,撞碎在牆頭那角。
  惊動了一只耗子,沒命的逃回了窩。
  “你就像那只耗子!”趙古鳳冷笑的看著慕容春風,道:“這么惡劣的酒怎么喝?哈……慕容公子原來這么沒品味?”
  慕容春風的臉色一陣慘白。
  憤怨的慘白!
  這座小酒館已經是他慕容春風唯一的產業。
  而這酒又是這館子內最好的一。
  趙古鳳冷冷看著他,和他背后的几個人。
  “閣下是金鎮?”趙古鳳笑了笑道:“名動長白山脈的金鎮名刀?”
  金鎮站在那儿,背后四名刀客亦如山岳頂立。
  “不錯!”
  “很好!”趙古鳳笑了笑,道:“以金名刀的才能何必屈臥于這么一間小酒館?南王府多的是上房虛位以待……”
  慕容春風的臉色大變,竟是不由自主的抖了起來。
  好狠的老匹夫!
  金鎮在打量著,計算眼前的情勢。
  趙古鳳又望向了“紅蝶一雙”,笑了道:“兩位可是六指蝶之后?趙某對當年莫大先生心儀得很,很想和他的后人交往交往……”
  慕容春風臉色已難看到了极點,猛拍桌子怒道:“姓趙的老匹夫,你別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哈……”趙古鳳大笑,一雙龍眸連閃,道:“自古胜者為王,敗者為寇,慕容公子不知道這個道理?”
  他冷冷一哼,道:“再說,如今主子不行了,手下將帥之材又豈有陪著埋沒一生的道理?”
  “你……”慕容春風忽然發覺自己犯了一個要命的大錯。
  錯估自己目前所能掌握的情勢。
  他以為可以和趙古鳳平起平坐的談條件!
  因為金鎮和“紅蝶一雙”是不可忽視的力量。
  趙古鳳顯然比他還老練,而且狠!
  留下慕容春風只會替自己找麻煩,趙古鳳在冷笑,何不做個順水人情?
  黃不盲想挽救這個情勢,他猛然自暗處里竄出來。
  出手!
  他手上的可算是夠快了,出手的力勁也夠。
  但是在蒲紅葉和謝謝面前,只不過像個小孩子玩大刀一樣。
  問題不在于黃不盲的修為,而在于華山一戰中王王石的拳頭讓他的內傷太重。
  慕容春風的雙目盡赤,他看著黃不盲倒下去。
  倒在自己的血泊中。
  “現在,諸位的想法如何?”趙古鳳笑著看向金鎮。
  “很好!”金鎮回答的很簡單,道:“我喜歡強者。”
  “因為強者才能做許多事。”紅蝶一雙也贊同這個觀點,道:“武林成敗最現實的就是生死……”
  誰都想活,誰也不愿死!
  這是千古以來最明顯的道理。
  因為不明白的人下場就像黃不盲一樣!
           ※        ※         ※
  這是一個晴朗的早晨。
  好天气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禮物。
  房藏顯然對趙古鳳送來祝賀他成為洛陽四公子之一的禮物滿意极了。
  慕容春風!
  “這個人真的是慕容春風?”房藏大笑了起來,當著宇文磐、東方寒星、歐陽弦響和他們的世家中人,狂笑著道:“你們相信嗎?”
  宇文磐冷冷道:“你打算如何處置?”
  趙古鳳派來押送的是蒲紅葉和謝之。
  “趙王爺有什么看法?”房藏問。
  “王爺沒有意見!”蒲紅葉淡笑著,就如同看一頭豬的瞧了一眼趴在地上,一身衣袍破碎的慕容春風,道:“房公子想怎樣就怎樣?”
  房藏轉向簡一梅,笑問道:“美人的看法呢?”
  簡一梅笑了起來,嬌艷中有一絲冷煞。
  “我們后頭倉庫不是少個人整理那些木柴?”簡一梅笑著道:“而且今年儿冬長,也少了長工理會這些瑣事。”
  “哈……好!好!”房藏倏忽一寒臉,淡淡道:“我想慕容少爺對這些都很在行?”
  他說著時候,無聲無息的兩把刀自背后施出,正好夾住趴在地上的慕容春風脖子貼著。
  冰冰涼涼的刀鋒是無限的殺气!
  這是立威,當著宇文、東方、歐陽三家面前立威。
  因為對一個武功被廢已經沒有回手余力的人,根本用不著出這么快、這么狠、這么猛的刀法。
  慕容春風當然明白一件事。
  只要一個“不”字,他就非死不可。
  “是!”慕容春風喘著气,哈著地面道:“在下略懂……”
  “很好!”房藏收回了刀,在手上指著道:“你跟著阿福去吧!好好想想要怎么做……”
  “是!”慕容春風勉強爬了起來,搖搖晃晃的直是挺立不住,終究是勉強邁步往后頭去了。
  “你最好記住一點!”房藏揪了他的背影,一句:“你如果离開這里,生死就自己計量吧!”
  房藏的意思是,如果慕容春風好好呆在這儿賣命,或許可以活到下半輩子。
  如果踏出了慕容宅邸一步,可不保證沒人殺他。
  因為房藏不淮任何人在他的地方殺人。
  這是威信的問題。
  房藏淡笑的朝蒲紅葉和謝之道:“兩位請回稟王爺,房某也有一件禮物回送………”
  “是!”蒲紅葉笑道:“不知道是何物?”
  “神來居大院。”房藏雙目一閃,大笑道:“昨夜房某方自布楚天手下買來的神來居大院,就是給王爺的回禮吧!”
  他得意大笑,每個聲音都令人動容。
  房藏在每個人的心中從新有了估量,不簡單的貨色。
           ※        ※         ※
  佳人倚窗蹙眉,是怎的心事?
  談笑輕輕的自背后來,淡笑道:“你覺得你欠他?”
  無言,默默中佳人收回了目光,轉身。
  “是!小月欠慕容世家太多了……”
  “你打算怎么做?”談笑坐了下來,問著道:“把他從房藏的手里救出來?”
  這將是個陰謀。
  房藏故意留下了慕容春風,為的是希望有人救他。
  特別是尹小月。
  “房小子希望你救他。”談笑嘿的一笑,道:“到時候洛陽的四大公子就可以聯手趙古鳳來攻……”
  “我知道……”尹小月一歎道:“我甚至想到了簡一梅已有意發動六府道的綠林大亂,所以必須先在洛陽引起爭端。”
  洛陽一戰,天下武林必為之大亂。
  武林一亂,三十万綠林惡盜必將乘机而起。
  “那小子正在等藉口。”談笑可笑的不好看,道:“我只怕這后頭另外有人操縱全局……”
  尹小月臉色一變,道:“你是指簡北泉?”
  “不錯,簡姓父女一明一暗,一步一步在洛陽城里施展計謀……”談笑皺起了眉頭,道:“這一對可厲害了,那位房呆瓜大概也被他們玩弄于掌股之中?”
  尹小月一歎,道:“看來我們還是不得不到華山和布楚天會個面了!”
  話剛說到這儿,王王石可是大叫的沖了進來,道:“不得了,不得了啦!”
  “啥事?”談笑沒好气的回頭,只見王大拳頭一臉的難看,道:“談大混混,這回有事了。”
  杜三劍也跨了進來,搖頭道:“劉瑾那個奸宦對付朝中大臣,連鄺小子的爹都給人家整上了一記……”
  鄺寒四他父親是“鎮西大將軍”鄺百流。
  專門負責的就是西陲邊疆的軍務。
  而西陲正是蒙古人鐵騎蠡蠡欲動之處。
  談大公子苦笑道:“鄺大將軍目下的遭遇如何?”
  “不太好!”鄺寒四苦著臉走了進來,道:“据說將派房山一戰大有功勞的賀統時前往接掌……”
  “好個劉瑾!”王王石大罵著:“這老太監顯然是收攏了賀統時那老小子,再向皇帝老儿進言,由他去守邊陲,好讓蒙古人長驅直入。”
  “趙古鳳也發起了行動。”杜三劍的結論是:“我看賀統時只要到西陲一接了兵權,中原這廂便由簡一梅和趙古鳳聯手大亂啦!”
  “你爹現在人呢?”談笑急問寒四公子。
  “還在那橫山城等著交接兵權……”鄺寒四皺緊了眉頭,道:“那個靖國王賀統時一向聲譽不差,若是未和劉瑾聯手,我們豈不是要錯殺好人?”
  “我們”指的是買命庄。
  殺了賀統時是個法了,殺了日勒可汗未嘗不是方法。
  “賀統時將在什么時候上任?”
  “明年一月由京城出發……”鄺寒四一歎,道:“也就是在二十日之后的大年初六离京,二月十五日以前可到。”
  “二十日……”談笑苦笑著道:“看來咱們要另外計划了……”
  每個人都看向他,看著談大公子如何打算。
  “鄺寒四就答應了布楚天,同時先往橫山城明白個究竟……”談笑此刻好像很聰明的樣子,道:“王老弟去華山搞清楚布楚天的動向……”
  “哈!哥哥我一個人去面對楚天會?”
  “抱怨?不然你跟三劍交換,留在洛陽好了。”
  “算了!”王大拳頭揮手道:““華山就華山。“杜三劍可瞪了一眼,道:“你的意見特別多……”
  談笑嘻的一笑,朝尹小月道:“咱們嘛,只好游山玩水,一路晃去京城啦!”
  大家好像都沒有意見。
  杜三劍卻是望著窗外歎气,道:“他奶奶的!簡北泉那老小子如果沒死,哥哥我一定叫他好看!”
  簡北泉到底死了沒有?
           ※        ※         ※
  雪落的時候,絕對沒有比雪溶的時候來的冷。
  但是對于武功已廢,全身單薄的只有里外兩件衣服的慕容春風來說,這是沒有差別的。
  這間倉庫通風的可以。
  他真有點后悔,以前怎么不把這儿修理的好一點?
  偶而暴起的冷風,總讓他以為今夜再也活不轉到明天的日升時刻。
  滿耳是樓閣那端不時傳來的笑聲和琴揚。
  這些原本都是他的。
  卻像好久好久以前的事了。
  雖然只有十天,十天卻如同過了十年一般。
  每天自己像條狗在喘息苟活。
  人生到底還有多少意義?
  他縮在柴堆中,猛力咳著,額頭上的熱,反而讓一個身子飄飄忽忽了起來。
  背上,柴堆硬梆梆的有如鐵棍,一根根抵著。
  他自嘲的笑了,就算是死了也沒有人會理會一眼。
  但是心中的怒火著實不甘就此一生。
  陸陸續續這十天來他听了不少事。
  談、杜、王、尹小月、鄺寒四全离開了洛陽,不知所蹤。
  趙古鳳接下神來居大院后,果然翻出了秘圖,而且還送回了房藏的手上,就是在一個時辰以前,酒宴開始的時候。“房公子送的只是房子……”趙古鳳當時說話的聲音大的讓他在庭園里都听得到:“這秘圖不是本王該有的。”
  慕容春風只有默默的打理那些木柴,一堆一困的搬入了柴房內,他現在唯一能做的,除了活下去還有什么?
  門,輕輕的推開了,一道短胖的人影蹣跚的走近。
  “少爺,少爺……”阿福輕喚的到了他身旁,送遞來一碗熱粥,道:“你……快喝了吧!”
  這是一种無可取代的忠誠。
  慕容春風盡量不讓自己流淚,低頭大口的喝了起來。
  熱气順喉下肚,這是生命的一种安慰。
  他喝下的絕不止是一碗熱粥,更有著忠貞。
  安慰的笑了,慕容春風乾啞的一句:“謝謝……”
  “不!少爺千万別這么對老仆說……”阿福惊惶道:“阿福跟老爺時就在這里照料一切了,一生受著老爺和少爺的照顧……”
  他一歎,噓唏道:“當年若不是有老爺的收留,阿福又豈有今日活著來回報少爺你?”
  慕容春風苦笑的搖頭,道:“你看,我這樣子還像少爺?”
  “不!少爺你永遠是少爺……”阿福偷偷看了看左右,低聲道:“少爺,阿福有個東西給你瞧瞧,不知道是不是有用?”
  他說著自怀里取出了一本破舊斑剝的書來。
  上頭篆体的几個字“回劍大胜心法”!
  慕容春風臉色一變,顫聲道:“你這是從那儿得來的?”
  “我……我……”阿福看著慕容春風臉色一片紅潮,吶吶道:“是當年尹姑娘在的時候,老仆有一日見她在這倉庫內游晃,而撿著一本本子……”
  剎那慕容春風想到華山敗于尹小月時,那個賤人所說的話。
  “你自己太不了解慕容世家有些什么?”
  想不到這座柴倉里赫然是個寶庫!
  “后來尹姑娘就帶那本子走了……”阿福吞了口口水,接道:“老仆后來也跟了進來,到處翻了半天,只有這本本子像樣,所以就留下來沒有當成火引子……”
  “哈……天助我也!哈……”慕容春風興奮得連聲音都嘶啞道:“阿福,慕容世家能不能复興,就全看你給我的這本秘笈了,哈……”
  他狂笑,將多日來的積怨全數由胸口噴吐出來。
  很久很久以前就有過傳說,有一門心法是專門讓武功被廢后,學得更高深的武學造詣。
  大破而后大立。
  那种心法的名字就叫做“回劍大胜心法”。
           ※        ※         ※
  蜈蚣整整等了十二日,終于有机會對簡一梅出手。
  這一夜酒宴已罷,眾人紛紛离去。
  房藏和簡一梅回到了房里,手上拿著攤開的是稍早趙古鳳送來的秘圖。
  羅衣輕解,人解“天下第一名妓”的簡一梅姑娘露出了背部。
  果如傳言,那是刺繡上了秘圖的大半。
  房藏很細心的看著,半響之后他大笑的踱到簡一梅面前,道:“你說過,另外有一部份在你的手上?”
  “是!”簡一梅嬌笑著,拔下了發釵,赫然是中空藏圖,她纖纖玉指一轉一挑,取了出來。
  房藏注視了半響,忽的大笑雙手一拍一揉,那兩張秘圖竟是化成了粉灰,一揚手盡散于房內。
  簡一梅邊穿回了衣袍,邊問著:“你都記下了?”
  “不錯!”房藏嘿道:“我只是奇怪,你爹為何要如此多此一舉?”
  簡一梅淡淡一笑,道:“你是不相信我?”
  “嘿、嘿……怎么會?”房藏乾笑了兩聲,道:“房某不過是好奇罷了,你不肯說,房某也不會勉強。”
  簡一梅淡淡一笑,嫵媚自是天生,道:“你好奇,我也好奇著一件事……”
  “呃?是嗎?”房藏的眼中光芒閃了閃,問道:“我倒有興趣想听听……”
  “你到底算不算男人?”簡一梅歎了一口气,道:“為什么從來碰也不碰我一下?”
  房藏笑了起來,笑得很奇特,道:“你大概不會忘記,我們彼此間只有相互利用,再說……”
  房藏看了眼前的大美人一眼,冷冷淡道:“要做房某的妻子,你未免太漂亮了些……”
  他笑著,有一种智慧的光芒在眼眸中。
  美女是用來欣賞而不是擁有。
  更不能做為妻子。
  房藏永遠相信,抱著玫瑰睡覺總有一天會被刺傷。
  他的論點可獲得窗外有人贊好,道:“你這句話真他媽的有道理极了!”
  杜三劍朝樓閣上叫道:“姓房的,下來賞雪吧!”
  這三更半夜杜三劍來干什么?
  房藏出現在玩劍杜這小子面前時的表情,一點都不好看,道:“杜公子,夤夜來訪何事?”
  已有十天,洛陽不見談、杜、王的影子。
  “當然有!”杜三劍笑道:“哥哥我有一件很好玩的事儿,想邀你去看看……”
  就是這樣,蜈蚣的机會來了。
  房藏真的跟杜三劍走了。
  走的時候,正好是雪花剛開始飄下來的時候。
  房藏自怀里取出一襲大白袍將全身罩住,彈身。
  輕飄飄的有如白色的大蝙蝠落到對面樓檐。
  下面獨坐著簡一梅就是目標。
  蜈蚣冷冷一笑,將那襲白袍輕抖下,好似雪花輕飄于屋檐上。卻是在最后一剎那“轟”然貫下。
  整片白袍挾著千鈞之力猛然擊下,在迅雷不及掩耳中,四道黃符已貼上白袍的四角同時下落。
  茅山秘技中的“天网擒仙”是一大絕招。
  剎那,足下的房間內充滿了一种奇异的味道。
  蜈蚣的速度很快,右手掌刃、左掌旗。
  旗是三支鮮綠的旗幟。
  方是落下了,立即房內一片朦朧幻影,眼前之物全數迷离虛渺了起來。
  蜈蚣矮身落下,落眼看看那位大美人的下場如何?
  就算還沒死,自己再補上一刀絕沒問題。
  因為“大幻殺旗”是茅山術中最為詭异的一种。
  攻守進退間,設非施法者根本無法了解其中之妙。
  蜈蚣的把握和自信立即被訝异所取代。
  因為房間內根本沒有簡一梅的影子。
  人呢?
  心念方動,窗外已有人撥弦輕響,是自自己的頂上來,如今可是主客易位!
  蜈蚣心大不甘,打從從回洛陽后,宇文磐交代的目標沒有一個達成。
  今夜他已然忘了殺手的規則,一擊而退。
  他彈身破瓦而出,睜目中還來不及看到簡一梅的面孔,當先的是沈九醉的十根指頭罩面。
  “咯卡!”的一聲,蜈蚣只覺得腦袋好大的劇痛。
  然后連雪落在臉上的感覺也沒了……
  “杜三劍找房藏之事很奇怪!”簡一梅輕輕一歎,道:“你最好跟去看看……”
  “是!”沈九醉抱起蜈蚣,冷笑道:“我順便把這小子送回去宇文磐的門口………”
  簡一梅笑了,道:“留下吧!我還有用……”
  一具体有什么用?
  “如果我們把他吊在大門口那棵樹上,你說明天洛陽里是不是比較不會無聊?”
  沈九醉真他媽的同意极了這句話。
           ※        ※         ※
  杜三劍竟然是帶著房藏到神來居大院!
  “你三更半夜找我出來,就是要我看這幢房宅?”
  “當然不是!”杜三劍笑道:“房子里沒有人那還有啥看頭的?”
  房子里會有什么人?
  杜大公子可像很熟了,三兩轉窩到一棵樹后,那樹下竟然有一條秘道。
  “你怎么會知道的?”房藏不得不小心的問了一句。
  “王王石那小子說的。”
  “他又怎么會知道?”
  “因為是布楚天告訴他的……”
  杜三劍已經先鑽了進去,待房藏也進了來才歎气道:“你是不是要問為什么布楚天要告訴他?”
  房藏的确有這個意思。
  “因為我們都怀疑簡北泉沒死!”杜大公子很用力的歎气道:“現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嗎?”
  房藏并不反對,他倒想看看杜三劍在玩什么把戲,也想看看這房子里到底有那些人。
  沒了多久,從一處暗格內他已經知道了。
  趙古鳳正跟一個頭發灰白的老者講話。
  那人分明是傳言統領六府道綠林的簡北泉。
  這么說,死在南召鎮外的只是個替身?
  “宇文磐那小子比較賊!”趙古鳳冷哼道:“你女儿可騙不了他……”
  簡北泉沉厚的聲音傳來,道:“去掉一個慕容春風已經有了不少的助力,嘿………尤其又加上了個房藏……”
  趙古鳳挑眉一哼,踱了兩步道:“宇文磐在老夫家宅內安置了人手,所以道破了簡一梅之計,這是非除去不可!”
  “趙老……”簡北泉搖頭道:“那小子不好對付,最好是利用姓房的跟他對上了,好省咱們的力!”
  趙古鳳雙眉挑了挑,嘿道:“今晚已經將秘圖當眾給了他,相信已經和一梅那兩份比照過了……”
  簡北泉也笑了起來,道:“所以四大公子既然是聯盟,便不能不告訴另外三人?”
  “沒錯!”趙古鳳大笑道:“到時他們只要往我們設計的地點去,不論能不能活著回來都是一樣。”
  因為四大公子必然同行共住。
  洛陽一城里,有誰可以阻止趙古鳳和簡北泉父女的聯手?
  房藏的臉很深沉。
  如今他已經踏入了一個不能抽腿的陷阱。
  宇文磐、歐陽弦響、東方寒星會相信他今晚所听到的一切?他看了看杜三劍一眼。
  這小子作證不知道有几分的信服力?
  心中正想著,趙古鳳又道聲傳來,道:“簡老……這數月詐死在暗里的布置調派如何?”
  “放心!”簡北泉大笑道:“大年初五賀統時走馬上任后,當晚簡某立即可以發動全面大亂。”
  他沉沉一笑,道:“當然,日勒那邊簡某亦早已做好了准備,暫時著二月十五賀統時接掌兵權后,才大舉南下將明廷那個皇帝老儿逐出養和殿!哈……”
  趙古鳳亦同聲大笑著,道:“好!老夫就通知一梅姑娘,想法子在十日內讓那四個年輕人大腿邁著出洛陽!”
  再十日便是大年初五。
  房藏和杜三劍退出神來居大院時,一只眉頭可皺得死緊。
  沒須臾,兩人已踱步在冷清清的街道上。
  “談笑的人在那里?”
  “京城……”
  “京城?去了多久?”
  “出發了十日,該快到了吧?”杜三劍搖了搖頭,歎道:“最晚在除夕以前會到的了。”
  房藏沉默了片刻,苦笑道:“我的刀非和他的臥刀比一回不可……”
  “我知道!”杜三劍誠懇的點著頭,道:“因為胜了談笑,你才有信心找俞靈……”
  老鬼和俞傲一生比刀,并引以為人生最大快事。
  而他們刀法的傳人是不是無可避免掉這個命運?
  “把慕容世家再送了出去,我并不會心疼!”房藏淡淡的笑了,道:“但是趙古鳳和簡北泉這對老賊的陰謀卻是令人可恥!”
  杜三劍覺得開始喜歡這個人,笑著道:“你說的一點也沒錯!”
  “所以你必須替我作證!”房藏冷笑道:“在趙古鳳還來不及開戰以前,我們先殺個他片甲不留……”
  雖然殺生并不是一件好事。
  不過,有時為了千万生靈,又不得不這么做下去!
  杜三劍一歎,道:“他們會贊成嗎?”
  此刻他們已經到了慕容世家的門口,也看見了一具体高挂在樹上飄晃。
  体的衣服上有字,字是:謹還予宇文公子!
  房藏的雙眉一挑,冷嘿道:“還真的是要引我們開戰!”
  如果不成,房藏則非將秘圖透露一下不可。
  屆時必是在十日內全數离開洛陽尋寶!
  “好毒的女人!”杜三劍揮劍,已讓蜈蚣的体摔落,且看致命傷處,頂蓋盡碎!
  沈九醉。
  房藏挑了挑眉,嘿道:“我們后頭好像有人跟著?”
  “而且有酒味……”杜三劍淡淡道:“幸好是我們走了一半時,才盯上我們的!”
  “所以我們必須裝著若無其事?”房藏冷笑著。
  “你假裝若無其事,我卻不得不先回頭找那個老頭子。”杜三劍歎气,道:“我擋住他,你先去找那一個?”
  這時房藏已撕下有寫字的那塊衣衫,在掌中化成了紛飛的碎布,如同這刻的小雪。
  “宇文磐……”
  房藏走了,杜大公子則歎气的轉了個身。
  一際的雪景在眼前展開,好美!
  他踱著,就像千古以來的詩人那樣,緩緩逍遙于雪落之中。
  不過還有一點點的不同。
  每一片雪花到了他的頭頂、肩上半尺,立即無聲無息的消失,不!不是消失!而是化成了一縷白气!
  這時看來整個人朦朦的罩在白气間,若隱若現。
  沈九醉打了老大的一個酒呃!
  “杜公子一身劍修為果然令人服!”沈九醉斜斜撞撞著走出來,好像快跌跤似的,讓人捏一把冷汗。
  杜三劍可不擔心對方會半途跌倒。
  他只擔心眼前這老頭子的足印,在雪地中竟是這般的輕,輕至若無。
  傷這樣的人出手會是什么樣子?
  玩劍杜在這一刻對自己一點把握也沒!
  沈九醉已經到了七尺近處,歪歪斜斜的站著,一抹冷笑,道:“我們今天好像是非交手不可了?”
  杜三劍一笑,淡淡道:“為什么?”
  他找人家的,還問為什么?
  沈九醉當然也回答了,道:“因為……我想知道你們剛剛去了那?”他的身子忽的不晃了,立若一座山岳。
  “當然!你不會隨便告訴我的,是不是?”
  杜三劍這時只覺得手心有一汗冒出來。
  他可記得眼前這沈九醉,曾經一個人斃蕭怪翁和布好玩的事。
  像這樣的一個人,自己到底有几成机會?他打算不去想他,只計量著如何出手?
  沈九醉往前一步逼近,杜三劍瞬間左袖脫劍扣結。
  這個速度真快,快到比沈九醉估計的還快一點點。
  當“九醉十指,翻乾倒坤”擊來的時候,杜三劍的劍正好放在應該放的位置上。
  沈九醉的應變絕對是一等一,轉瞬十指已稍低一滑過劍身貼臂,依舊往前彈扣。
  他出手向來只有一個字,死!
  杜三劍回劍已是不及!
  卻是神紗莫測的杜三劍的劍。
  你有沒有看過一柄劍的劍身可以在劍柄上前后兩頭跑的?
  沒有!自古以來江湖中就沒有人听過、見過。
  沈九醉既然不知道有這种怪劍,當然不會考慮到這种情況的發生。
  更沒考慮到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身上的十根指頭。
  當沈九醉暴退的時候,你絕對無法想像他的表情。
  一個以十指翻遍天下高手的人,如果沒有了其中的八根,會是什么樣子?
  被拔掉牙的毒蛇。被去掉爪的猛鷹?
  還是沒有了殼的烏龜?
  沈九醉在這一剎那并不覺得痛。
  是因為天寒凍住了血,或是因為惊駭大過于肉体上的痛楚?
  他不知道,只是茫然的看著地上八根指頭發呆!
  “我砍掉你八根指頭,是因為你曾犯下了八件不可饒恕的罪行……”杜三劍一歎道:“閣下四十三年綠林生涯中,最殘忍的一回就是為了練『黑气血指』連殺了十六名稚童!”
  他的雙目轉寒,道:“這件事若不是因為這兩天才知道,我早就找上你了!”
  這兩天才知道?
  沈九醉睜目惊聲道:“你听誰說的?你……去了神來居大院是不是?”
  沈九醉邊說著邊后退。
  這回真的是搖搖顫顫,全身抖著的。
  他想盡力讓自己站得穩,卻摔了好几跤。
  人是不是常常這樣?
  明明可以站的好好時,故意站不穩。
  等到有一日想站穩了,卻又站不直?
  杜三劍正在猶豫是不是要殺了他?
  留著,后患無窮!
  沈九醉已退出了兩丈外,若是追殺還來得及。
  唐菱儿幫他解決了這個難題。
  杜三劍的瞳孔在收縮。
  眼前是個美女,是個充滿殺机的美女!
  “別這么緊張!”唐菱儿笑道:“我只不過是想你幫個忙而已……”
  幫忙?幫什么忙?杜三劍覺得肚子好奇怪,真想藉上茅房的理由快點离開。
  “我需要一個強而有力的男人來保護我……”她嬌艷絕雅的一笑,宛如是含羞的大家閨秀,道:“因為我是個女人。”
  她的确是十足十的女人。
  而且是很美、很清雅脫塵的那种。
  “你剛才能砍下沈九醉的八根指頭,必然是一個了不起的男人。”唐菱儿的臉竟然紅了紅,道:“我需要你!”
  “屁!”杜三劍覺得第一次跟女人講髒話,過癮极了,道:“放你的豬狗半大響屁!哥哥我可不想那么倒楣!”
  他轉身就走。
  一肚子里都是一個月前談笑的教訓。
  這女人是個小偷,專門偷遍天下男人的武功心法。
  杜三劍在歎气!抱著玫瑰只是刺傷而已。
  如果是抱著一條蛇呢?
  會要命的!
  咱們杜大公子別的好處沒有,就會想要活下去。
  所以他用了最少六种法子,換了九种身法到宇文世家宇文磐的那間書房去。
  他相信姓唐的那個女人一定沒法子跟來。
  方喘一口气,房藏已經從里頭淡淡的道:“這件事外頭的杜三劍可以證明,甚至可以帶你去看!”
           ※        ※         ※
  杜三劍跨入宇文磐的書房時,即覺今晚巧极了。
  不但有宇文磐,甚至東方寒星和歐陽弦響都在。
  “大家好!”杜大公子這個打打招呼,那個揮揮手,這才坐了下來,道:“各位的決定如何?”
  這事儿的确大事一樁。
  東方寒星淡淡道:“我們無法肯定你們說的是真假,不過倒是可以等。”
  歐陽弦響一嘿!道:“只不過是用招聲東擊西而己……”
  杜三劍可笑開了臉,道:“好极了!各位的意思是假裝离開洛陽,暗里潛了回來,弄一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把戲耍他們一對老賊?”
  “耍誰還不知道?”宇文磐冷冷道:“如果是你們來匡我們三個,結果你是知道的?”
  “哥哥我吃飽了沒事,騙你干啥?”杜大公子可有气了,道:“要不是著實看那一對老賊不順眼,才懶得理會你們三大世家、四大世家的死活。”
  “很好!”宇文磐點點頭,道:“我們明天就『上路』,看看要如何玩法?”
  杜三劍是第一個先离開宇文世家的。
  頭頂紛飛的,雪似乎是越來越大了。
  明天會是怎樣的一個天气?
  他搖了搖頭,打了老大的一個噴嚏!
  看來明天好像又很冷著,談小子那邊呢?
  京城里的雪不知道有沒有這洛陽的雪白?
           ※        ※         ※
  “事儿可大了。”談笑望著手上的信函,皺眉道:“人家姓趙的准備來個大攻擊啦!”
  尹小月訝著道:“你怎的知道?”
  談笑揚了揚手上的信函,道:“是借用醉仙樓万二爺的情報网通知的……”
  “醉仙樓你也熟?”尹小月瞪眼道:“那可是天下第一樓!”
  “我知道……”談笑陪著笑臉,道:“不過主持江湖正義他是天下第一,是不是?”
  尹小月一歎著,道:“那蘇佛儿和大舞兩位大俠你也認識了?”
  “可惜尚無緣相見!”談笑嘻的一笑,道:“別怕!只要他們不死,總會見到哥哥的……”
  人家見你?尹小月瞪了他一眼,哼道:“自了漢!”
  談大公子可大笑了起來,忽的臉色一正,道:“那個簡北泉果然還活著,暗中調度綠林響馬,打算在正月初六賀統時出京上任時便大亂起來……”
  尹小月臉色一變,嬌艷天下的面容上一蹙著雙眉,道:“到時姓賀的一但接掌了兵權,那還得了?”
  他們望出窗外,京城的街道在這一大早就相當的繁忙,摩踵接頂的人潮,像是散開了滿盒的珍珠,四下滾動著不已。
  “還有三天就是除夕了。”談笑望了一眼樓下,朝尹小月道:“我們直接去拜訪那位靖國王吧!”
  尹小月一笑,道:“直接?你的意思是大刺刺的由大門口進去羅?”
  “好像是這樣……”談笑大笑著,道:“你有別的更好的方法?”
  沒有。
  尹小月想不出別的法子來,甚至走在這條著名的西長街上老片刻了,還是弄不出什么方法來。
  驀然,身旁的郎君一牽著她的手,笑道:“我想了一想,這大早還是先吃了個飽再去吧!”
  尹小月笑了起來。
  她可知道談笑的用意。
  茶樓餐館向來最是消息靈通之處!
           ※        ※         ※
  “頂天茶樓”在那時算是很新潮的一座建。
  三層樓高,最上頭竟然不是尋常所見的斜檐飛壁,而是平坦見天。
  上頭當然有桌有椅,而且還有傘蓋張著。
  這傘的妙處可大,擋風避雨防日抗雪一應俱用的。
  今晨尚未有雪,這頂天茶樓的生意可好了。
  大伙儿誰都想擠上去,還得排隊呢?
  談大公子和尹大美人這廂雙雙出現了,直叫眾人看得眼儿發直,嘖嘖有贊賞。
  “好美的一對人儿!”一名老頭子咳了兩聲,頷首捻須,道:“京城里怕也沒出個五雙如此搭配的呢!”
  那廂的店小二見得這進店來的兩人穿著大是有看頭,而且一個如玉樹臨風、一個如仙子落凡,那有不想是宮里來的念頭生起?
  一當儿跨腳迎向前來,笑道:“兩位客倌,里面請!”
  談笑也夠气派,伸手就是五兩銀子遞了過去。
  “貴寶店頂樓听說別具風味?”听辭儿咱們談笑還真的一付大內禁宮出來的皇戚似的。
  有樣!
  “是!是!”店小二臉色猶豫著了,看了看那廂排隊排到一樓來的眾人,皺了眉,道:“可是有不少客人等著。”
  談笑又皺眉又惋惜似的,溫吞著道:“既然是如此,那只有來日再光臨了……”
  說著,便似要走。
  偏巧這當儿門口有人笑著晃了進來。
  又是一雙俊美男女,外帶兩名漢子四人一道儿。
  且看那對男女中,男的英气勃發,長相是不差的,一龔白袍耀眼。
  看女的,那可當真是天下第一美女無愧。
  尹小月看著看著也為之一痴,贊口道:“這女子好美!”
  聲音是大了點,人家也听見了。
  那位姑娘看瞧來,輕笑道:“這位妹子才美的呢?”
  她兩相互推崇一句,剎那滿茶樓內人人爭睹。
  一個個莫不嘖嘖稱奇,天下豈有如此一雙美人讓自個儿雙眼大早就見得?
  店小二看見了那雙男女后頭的兩位漢子,迎上前道:“趙爺,您的位子已經留好了……”
  那名方臉的漢子點頭一笑,朝談笑和尹小月看了一眼,便是低聲跟著同伴和那對男女說了一句。
  頃刻四人全望了過來,個個臉上笑著。
  啥意思?談大公子搞不懂?
  那對漢子方臉的姓趙,另一個則是沉眉冷肅,雙目有如鷹射,別具一番凜人气勢。
  談笑此刻可感受到這沉眉漢子特別看著自己。
  怪,那有男人不看自己身旁的尹大美人,而專盯自己的?
  那廂大美人踱了過來,輕伸柔夷一握尹小月的雙手,淡淡道:“妹子,可愿陪姐姐一道到頂樓賞雪?”
  尹小月叫她輕輕一握著,只覺得對方的手指尖儿柔細軟膩,當真舒服极了。
  她垂眉望著,稍可惜的是,那只皓洁如玉的右腕上,有著淡淡的一圈紅,好似以前叫人用某种細絲圈住緊扯了似的。
  這廂身旁的談笑可嘻嘻笑了道:“喂!人家大美人可是在問你這大美人話呢?”
  尹小月惊醒般,輕“呀”的一聲,剎時嬌紅雙頰。
  “好!兄弟你講話大合哥哥我的胃口。”姓趙的用力拍了拍談笑的肩頭,大笑道:“哪!咱們上去好好胡天說地一番!”
  “那有啥不可?”談笑大笑道:“哥哥我正要找人說話呢!”
  一句“哥哥我”好似讓那姓趙的漢子楞了一下,朝沉眉漢子和英气勃發的白袍漢子,怪叫道:“這小子說話怎么跟我們一樣?”
  談笑也好笑了起來,道:“趙小子說話才是學哥哥咧!”
  “哈……妙极!妙极!”那白袍漢子大笑道:“這小子一定可以變成好朋友!”
  既然是好朋友,大伙儿還客气啥?
  一剎時四男兩女全上了頂天樓啦!
  呀!這儿果然是好景致。
  落眼可見大片京城的屋檐,叫一層靄靄白雪著。
  晴朗的天,一泓青藍讓人心胸不由得為之一闊。
  “好個華檐儿,捻金雪柳……”談笑點頭一笑,搖頭晃腦道:“這樓子設計真是開了眼界!”
  “原來兄弟也是好詞吟詩?”白袍漢子嘻嘻笑道:“能將李清照的改得如此恰合景致,大不凡!”
  “你夸獎,我就不客气啦!”談大公子笑歪了嘴似的,當頭儿便喝茶吃食。
  人家那三個男人見狀,齊叫道:“好!大伙儿要看子就得餓死自己!”
  果是唏哩嘩啦一個比一個快的吃了起來。
  尹小月瞧這模樣,楞笑著道:“姐姐,你可是見慣了?”
  那位大美人輕輕一笑,見著過來的小二另外端了盤子,道:“就是見慣了,所以每回都另外准備自個儿用的。”
  當然,也幫尹小月准備了一份!
  這女子好細膩的心思,尹小月輕輕一笑著,只看上頭精致小菜有六外帶一碗熱騰騰粥飯,色香味俱配合恰到好處极了。
  她淺嘗了一口當桌的皮蛋瘦肉粥,只見滿頰生香,喜笑道:“這粥好香,不知是那儿名菜?”
  “這是粵地的皮蛋瘦肉粥。”那位大美人笑嫣嬌媚,輕聲道:“妹子喜歡,待會儿組組再請他們熱一碗來……”
  尹小月看著對方,又是親切又是喜歡,忍不住問道:“小妹尹小月,請問姐姐如何稱呼?那名女子笑了笑,看著白袍漢子一眼;這當儿四個大男人已是風殘云卷的將滿桌早點一掃而盡。而且陸續又上了貨來。白袍漢子耳里早听尹小月問著,當下笑道:“我們几個是認得談笑老弟英雄一個,名字不重要。”
  他看了看自己衣服全白,再看看那大美人一身鵝黃,便是笑道:“叫我白阿大,叫她黃阿妹就成了。”
  什么話?
  “喂!你叫什么阿大?”趙姓漢子口里啜著稀飯,手上拿著油條邊擠入牙縫,還能說話:“哥哥我才是趙阿大,你頂多的白阿二……”
  “那我叫黑大大了?”沉眉漢子是一身的黑衣,神秘而冷肅,沒想到有時出了口來也會嘻皮笑臉,道:“談老弟只好叫談阿三罷了!”
  “啥?哥哥我這般小?”談笑用力搖著頭,睇眼道:“你們怎會認識我的?”
  “華山一戰敗金鎮!”沉眉漢子黑大大緩緩道:“很有名也很有趣!”
  很有趣?人家說這三個字的時候,一張方方正正的臉上,雙眉如刀徹掃。
  不過是目光,談笑可覺得偌大的壓力迫至!
  几乎難以抗御。
  好惊人的銳鋒,又快又穩!若換成了是刀如目光來,自己可沒几分能接得下來。
  談大公子嘻的一笑,道:“黑老弟真是惊人!”
  那個黑大大回笑著,道:“談阿三的确名不虛傳!”
  尹小月不懂他們在說什么。
  不過看起來好像除了自己之外,每個人都心照不宣。
  這當儿她正納悶,忽的樓梯口大笑的上來了几個人。
  其中還有三個人是蠻子的裝扮。
  她一楞,輕哼道:“這些韃子來做什么?”
  眾人隨目光望了過去,只听得那一行六個人中,一個像是朝廷大官的笑聲,道:“都米巴將軍,咱們好好享受完一頓早餐后,再到官里見我們大明的皇上吧!”
  “哈……好!”都米巴大笑道:“這次本將軍特別代表日勒可汗向貴國皇帝問安,一切就听從陳將軍安排!”
  他們六個是三漢三蒙,紛紛落坐了。
  這頭姓趙的漢子嘿道:“陳重開那老小子竟然是干起招待蒙苦人的事儿來了。”
  沉眉漢子挑了挑濃眉一線,把話和著粥飯大口了下去。倒是白袍漢子嘻嘻一笑,道:“這三個蒙古人嘴巴上是來嘴和的,肚子里就不知藏了什么把戲了?”
  談笑和尹小月互望一眼,再看向隔桌的陳重開和都米巴那桌去。
  都米巴正好仰笑中大口的喝一碗粥不剩,隨手一丟,碗碎在地上,拭了拭嘴唇道:“好!中原的東西就是比塞外美味的多。”
  陳重開笑著回道:“以后兩國交好,都米巴將軍便可以長居于中國京城中,快意個几年……”
  “陳將軍說的是,本將正有此意。”都米巴壓低了嗓子道:“不知道二十万兩在中原可以做什么生意?”
  陳重開眼睛一亮,笑道:“將軍說的可是真心話?”
  “當然!”都米巴豪气的一拍胸,朗笑道:“而且這僅僅只是探路費……”
  二十万兩銀子的探路費?
  陳重開似乎更有興趣了,聲音也壓的更低,道:“這件事我們可以在覲見皇上之后,慢慢儿談……”
  都米巴和陳重開雙雙大笑了起來。
  直是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白袍漢子朝黑大大笑道:“這個都米巴作惊人之狀,只想讓他身旁兩名衛士露一手了?”
  黑大大一嘿!淡淡道:“只要他們敢動手,一定會從這儿飛下去。”
  談笑可又感受到這位黑大大身上發出來的气机。
  他一笑,緩緩道:“蒙古人這一手是『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掉牙老法子………”
  趙阿大看了過來,笑道:“談老弟干啥這么說法?”
  “嘿!劉瑾那狗賊嘛!”談大公子和尹大美人互視了一眼,再看看黑大大、趙阿大、白阿二、黃阿妹對面這四位生平初逄的“朋友”,猶豫了一忽儿道:“諸位認為鄺百流將軍為人帶兵如何?”
  “老鄺?”趙阿大笑了起來,拍拍黑大大道:“喂!老鄺的儿子曾經跟你交過手,是不是?”
  鄺寒四曾經跟黑大大交過手?
  黑大大看了談笑一眼,雙目一凝,道:“他是你的朋友?”
  “不錯!”談笑不可能不承認,他是那种視朋友如命的人,道:“而且還是相當不錯的朋友。”
  “很好!”黑大大笑道:“像他那种朋友多交兩個無妨!”
  白阿二可笑了起來,道:“當然!有誰挨了你一下而依舊站著直挺挺的一定不差,可惜哥哥沒机會見見那位寒四老弟……”
  他正說到這儿,果然是有人看不慣都米巴這般猖狂了,只見一個大漢儿兩步一跨的到了都米巴面前,大大一哼,道:“蠻子!吃東西守著點規矩,別亂扔得一地……”
  那都米巴的腳下四周,竟是不知何時摔了好几個盤子。
  這廂他又仰首喝了一碗粥,隨手往地上一扔,嘿嘿道:“本將軍有的是銀子,怎樣?”
  說著,真的從怀里掏出一錠金子,“砰!”的放在桌上,哈哈大笑,道:“本將軍可不是來白吃白喝的……”
  這舉動立時是滿座嘩然,一個個瞪目了過來。
  陳重開看了看情勢,朝都米巴道:“將軍,咱們吃完了,赶早點到宮里去吧!”
  這話一則是勸都米巴,一則是鎮住那名大漢。
  誰知這漢子像是吃了豹子膽,用力一拍桌子指著都米巴,大罵道:“狗蠻子,有錢就可以在中原囂張?”
  “好!”白阿二拍掌大笑,道:“這話罵得好……”
  都米巴這廂雙眸一閃,冷嘿嘿朝陳重開道:“陳將軍,貴國人民好像不太友善?”
  這話可讓陳重開很難作人了。
  呆子也看得出來,這一座里的人全向著那大漢,都米巴是猖狂了些,不過事關兩國修好之事,卻又得罪不起。
  尤其宮內太監首領劉公公可再三交代下來,得好好招待這位蒙古的特使。
  他朝左右一使眼色,哼道:“叫他們安靜點!”
  左右這兩個是禁衛軍的統帶,身手是相當了得。
  卻是這當儿瞄了一下白阿二這桌,深盯了趙阿大一眼,臉色很難看的朝陳重開低聲了兩句。
  剎那陳重開的臉色大變,看向趙阿大來。
  都米巴看著這三個漢人支支遲疑,冷哼著道:“陳將軍既然不愿出手教訓這些劣民,那只好由我們代勞了。”
  一拍掌,剎那左右兩名衛侍竄身分擊。
  一個是拳打大漢,一個是掌揮白阿二,好身手。
  “拍!拍!”兩響,清脆同時。
  大漢儿身手是不錯,可惜當面的蒙古高手更胜一籌!
  一忽聲,偌大的一個身子已被擺平。
  這端呢?
  被的可是那位蒙古“高手”了。
  只見白阿二的手掌不過是一揚一拍,足足打了人家好大的一個耳括子。
  這力道可大,大到果真如黑大大說的那般。
  人影“很快”的摔下樓去。
  這回可事大了。都米巴臉色大變,猛然立起一抽出腰際蒙古彎刀,冷嘿道:“這位兄弟好功夫!”
  白阿二理都不理他,張口迎著黃阿妹大美人挾來的一塊瘦肉吃入了嘴,只笑道:“娘子挾的菜就是香……”
  黃阿妹臉頰一紅,嗔笑道:“不怕人家听了笑話?”
  “笑話而已?”趙阿大推開了碗,搖頭道:“吃不下羅!”
  “滅肥也好!”白阿二完全沒把旁儿的都米巴放在眼里,笑著對談笑道:“談老弟,稍會儿上那?”
  談笑看他這付自若閒定,大笑道:“先擺平那只毛都豎起來的大公雞再說吧!”
  白阿二大笑,指了指黑大大道:“是他的事!”
  這廂那都米巴似乎忍無可忍,大喝出刀!
  這刀又快又猛,十足十的是武林高手成就。
  隱隱間還有風雪響。
  談笑和黑大大互視了一眼,竟是同時道:“曲肘、白會、神藏、肱谷……”
  四個名稱是四個穴,也是四個空門。
  兩個人說的速度一樣快,黑大大的出手才真的是比快還要快的嚇死人。
  一泓刀影,已近似有若無,几是只有淡淡的影子。
  都米巴卻是臉色慘白的足足退了十來步到了樓梯口,險象環生中總算是沒跌了下去。
  這一刀,快!
  夠快!
  快到談笑的手掌全滲滿了汗,順指尖滴下。
  天下有誰能使出這樣的刀法?
  只有傳說中的那個人,以及那個人的儿子。
  “你知道他是誰了?”白阿二歎了一口气。
  “是!”談笑承認的道:“而且我也知道他為什么看我的時候用那种欠揍的目光。”
  “哈……有意思!”黑大大笑道:“你一定可以變成好朋友。”
  尹小月這剎那也明白了,眼前這三男一女是誰。
  她看向黃阿妹,眼中盡是崇拜道:“姐姐,小妹對你可是心儀好久……”
  黃阿妹輕輕一笑,握住尹小月的手,道:“妹子的武功心法和姐姐的是有相當的淵源呢?”
  這廂,談笑和白阿二也互視了一眼。
  他們的心法彼此間何嘗不是大有淵源?
  大白在心觀云相波羅蜜神功和大勢至般,若無相波羅蜜神功自來便是源自禪宗最深悟境之處。
  而臥刀和天蚕絲何嘗不是有异曲同工之處?
  談笑、尹小月和蘇佛儿、單文雪、俞靈、趙抱天初見于京城“頂天茶樓”。
  此刻明武宗正德三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晨。
           ※        ※         ※
  有了趙抱天的推荐信函,談大公子和尹大美人進入靖國王府可容易的多。
  甚至賀統時都親自出來延請入內。
  “兩位到舍下來,不知有何指教?”賀統時說的客气。
  談大公子嘻嘻一笑,道:“素聞賀王爺帶兵嚴明,軍令如山,特別前來受教!”
  賀統時雙一閃,挽須長笑道:“俠士客气了,老夫雖然人在京城,但是對江湖之事亦是大為關心……”
  他看了談笑一眼,淡笑道:“談公子這几年來在江湖中伏奸除惡,為社稷做不少事。”
  談笑嘻嘻一笑,回道:“怎能和王爺一戰滅了房山楚天會北道請惡上万人來的比?”
  賀統時雙目一閃,左右看了看雙掌一拍,自是那般的奴婢全退了下去。片刻,他方是噓出了一口气,皺眉道:“談公子和尹姑娘要來之前,趙公子已經打過招呼了。”
  尹小月輕輕一笑,道:“王爺的意思是將我們當成自己人了?”
  賀統時哈哈大笑,點頭贊許道:“正是,賀某人今早早朝時見著趙官人,曾多下贊賞二位是不世奇才……”
  “算了!”談笑搖頭笑道:“說了半天,一定最后有句比他差了一點點是不?”
  “談公子真是趙官人的好朋友,連這點都知道。”賀統時一聲笑后,忽的正色道:“老夫就直接告訴兩位,劉瑾那奸宦自從司掌禮部后,便不斷排除异己收攏各路掌兵將軍。”
  談笑點了點頭,不置一辭。
  “尤其今早那個蒙古韃子都米巴上朝謁見皇上,老夫更為之憂心忡忡,這是蒙古人『黃鼠狼拜年』……”賀統時一拍桌,怒哼道:“表面和我大明修好,暗地里卻是准備在老夫接掌西陲兵權時動手……”
  談笑和尹小月互望了一眼,暗中一點頭。
  賀統時似乎是說到了義憤處,重重哼道:“那奸賊劉瑾竟在早朝后,拉了賀某暗處里說了兩句……”
  談大公子這回不得不脫口問道:“那賊說了什么?”
  “要賀某接掌兵權后,開放橫山城百里內各處讓蒙古人入長城和我大明人民交易……”他一挫牙,哼著道:“而且『善意』的告訴賀某,日來邊陲已靖,那塞陲之境有不少名胜山水,賀某大可利用時間流覽,并且他在橫山城里有朋友,可以領著四處參觀……”
  尹小月雙眸一閃,歎道:“劉瑾那分明是要將軍把防塞重責全扔了一邊去……”
  賀統時冷嘿!道:“賀某身受皇上倚重,如今劉賊當道,本王不得不予他周旋。哼!哼!屆時到了橫山城鎮守,那蒙古人不來便罷了,要來……殺他個片甲不留!”
  “好!”談笑大笑道:“王爺心中有社稷,小民心中便無所挂慮,今日是多所打扰了。”
  賀統時見他們兩人站了起來,急忙起身道:“二位不用點粗茶淡飯,讓老夫盡盡地主之誼?”
  談大公子抱拳笑道:“小民是一介武夫,可習慣了在市井混吃混喝,不敢有扰王爺了……”
  賀統時哈哈大笑,道:“談俠士真是性情中人。”
  便此賓主雙方一付很客气、很愉快的分手。
  事情好像就是這樣儿結束了?
           ※        ※         ※
  “賀令主,你看這兩個人會不會帶來麻煩?”
  問話的是一位五旬左右,師爺模樣的中年漢子。
  “目前是不會……”賀統時冷冷一哼道:“本座西道的一半勢力,叫這姓談的小子和皇甫悅廣、易騎天搞翻了天,嘿嘿!非要回來不可……”
  楚天會西道的天令主宋應葦,雖然是死在房藏的刀下。
  但是,誰都知道房藏這為了和談笑一戰才殺人。
  賀統時便是西道的令主。
  他冷笑道:“本座這回回去了西道上,第一件就是先殺了皇甫悅廣和易騎天………”
  那名師爺雙眼一亮,道:“這樣陝境自會有民憤?”
  “沒錯!”賀統時冷意雙眸,道:“陝地一亂,本座便出兵鎮壓,屆時和布先生聯盟的蒙古大舉興兵入境,兩相一會,嘿!嘿!那個劉瑾自以為控制了賀某,早已在中原內利用流匪大亂。”
  師爺漢子笑了起來,道:“其實是幫我們打了先鋒,做替死鬼?”
  賀統時大笑半響,方對眼前這漢子道:“周樓俠,這几天你負責監視那兩名小子的行動直到离京為止。”
  “是!”周樓俠應了一聲,稍又猶豫道:“令主,屆時如果有麻煩的情況……”
  “格殺勿論!”賀統時的聲音如冰似刀,道:“無論是誰只要阻礎了布先生的目標,必死!”
           ※        ※         ※
  “那個姓賀的你覺得怎樣?”談大公子皺著眉頭,三步兩回的踢著路上的落雪。
  尹小月知道他這么問,一定表示有問題。
  這時已經是接近了午時,青藍的天都映著一際的雪路發出柔和的藍光來。
  她笑了笑,回道:“就好像是埋在雪下的路面吧!現在看起來外表很漂亮,也不曉得下面真實的路子是不是有個洞儿在那……”
  “好!”談笑一張臉可笑的跟驢子一樣,嘻嘻道:“你也感覺到有些地方不對?”
  尹小月點了點頭,這廂由四際的雪景配合著,特別是另有一番風韻。
  不僅只是美兩字,更有脫塵欲飛的感覺。
  這廂大美人睇眼朝見談大公子直標勺勺的望著自己,不由得嬌頰雙飛紅,嗔道:“談正經的事,你這樣子看人干啥?”
  談大公子笑開了,道:“我是在想,你怎會愛上像哥哥我這种英雄的?”
  “英雄是自稱的?”尹小月嬌笑的搖了搖頭,又緩了一口气喃喃道:“你當真要問了,我也說不明白。呃……大概是從洛陽六石寺那時吧!”
  “呃?是一慈大師作的媒了?”
  “和尚作媒?”尹大美人嬌笑絕,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有點儿迷惘道:“應該是從布香濃夤夜來找你時那一刻吧!原來我是故意激她出手的,卻是在她出了手以后,也不知怎的就好像……”
  姑娘人家說到了這儿,一哼道:“問那么多干啥?”
  “看看哥哥什么時候最有魅力啊!”談大公子笑嘻嘻的,忽然低聲道:“后頭跟來了兩個人。”
  尹小月心思動的极快,當下便明白談笑這廂假瘋賣傻是別有原因的。
  她一笑,瞅見了一座酒樓在前。
  酬詞酒樓。
  名字是取得別致,尹大美人一笑,道:“我們進去吧!”
  談大公子看著有吃當前,那儿會反對?
  既是午時,自然來吃的人不少。
  談笑和尹小月才跨入了,偏偏又碰上陳重開那老小子當坐,這回可是跟著一位大商人模樣的當面。
  談笑和尹小月雙雙可“安靜”的到了姓陳的后背,尋了那張位子坐下。
  談笑點菜的速度又快又俐落,三兩下打發了小二。
  “商兄,這筆生意大大可做!”陳重開的聲音有壓仰不住的興奮,道:“到時候你們只需把鹽運到橫安城,連關都不必出,便有大把的銀子可賺……”
  “陳將軍這么說,那還有什么問題?不過……商某卻是有點儿事請教陳將軍………”
  “商兄,你說!只要是陳某人知道的,必然通盤相告。”
  那個姓商的點了點頭,緩緩道:“你是知道我商四海的為人和作生意方式。呃……一下得好好計量一下合伙的朋友誠信几分。”
  “商兄,你放心!這個都米巴十足十的兄弟打包票。”
  “話是這么說……”姓商名四海的可不是省油的燈,道:“最少得讓兄弟見個面……”
  “這沒問題!”陳重開大笑道:“今午皇上宴請都米巴,晚上商兄可是有空?”
  談笑這廂看去,只見那個商四海點了點頭道:“好!就是西時兄弟在九龍飛山樓恭候。”
  “爽快!”陳重開大笑,舉杯朗聲著道:“兄弟,敬你!”
  談笑這桌的餐點也是上來了。
  尹小月待小二回過了身去,方朝談大公子道:“那兩個家伙坐在靠窗那桌咧………”
  看眼,談笑雖然不認得周樓俠和他身旁的得力助手毛金甲,不過這一揪眼可覺得扎眼得緊。
  “如果是賀統時的人,那就好辦了。”談笑的聲音正正好讓陳重開听到,道:“那姓賀的一向自視高傲,教訓教訓他手下也好出一口气?!”
  陳重開果然回過頭來。
  他可是嚇了一跳,怎的早上才見面,午時用膳又撞瞧了?他楞,正好談大公子朝他一笑,道:“真巧啊!陳將軍!”
  陳重開當然知道這小子是那個不好惹的趙小子的朋友,現在人家招呼了,自己都能不回個禮?
  “是真巧!”陳重開看了他一眼,正得回身過去。
  談笑那會這般放了?便是一伸手很夠朋友的搭住人家肩頭、脖子附近笑道:“你看那兩個人認識?”
  手儿一指,直指向變了臉的周樓俠和毛金甲。
  “其中一個認得。”陳重開只覺得好大壓力扭著自己的脖子,吃力道聲:“那個山羊胡子的是賀統時府內的師爺,叫什么周樓俠……”
  “謝了!”
  談笑一松手也不管人家差點儿摔下椅,便大笑的起身,三兩步到了周樓俠面前。
  “周師爺,這一路跟了半柱香有?”談大公子笑道:“要不要來賭一下?保證你回去見賀統時的表情很難看。”
  周樓俠嘿!嘿一笑,道:“在下不知道公子之言,意欲何在?”
  “好!賴得漂亮!”談笑二話不說的回座。
  這廂反倒是周樓俠為之楞。
  原來這种情況是應該動手的。
  想不到這么簡單姓談的就回座去了,而且直當沒發生這回事似的,和旁儿的大美人有說有笑。
  不過周師爺的肚子也難過的很。
  稍會儿是不是還要跟下去?
  他低聲朝毛金甲道:“調派本道兄弟,分組監視……”
  不但順風耳還長舌男咧!
  毛金甲可差點嚇昏了過去。
  怎知那個談笑唏哩的吃了好几口,又含糊道:“原來姓賀的是楚天會的人,難怪罵劉公公罵那么難听?”
  這話說完就有人過來了。
  只見赫然站到桌前的是三名太監。
  一個臉上無須,約莫五十近六的年歲。
  “年輕人,方才的話你再說一遍!”太監中最右邊的那尖著聲音嘿道:“賀統時怎么罵?”
  談大公子笑了起來,嘿道:“那位靖國爺是楚天會的家伙啦!藉机跟你們那位大太監拉了關系,后頭卻是要倒打一扒釘!”
  談大公子可得意的看著三名太監變了臉。
  反正讓他們狗咬狗一嘴毛,省得自己勞心勞力。
  當然!那個周樓俠和毛金甲的臉色可難看极了。
  “你說的可是真無二假?”中間那個太監看來好似大那么一點,這回由他說話了。
  “千真万确的啦!”談大公子笑的指了指尹小月,道:“哪!還有證人咧!”
  “好!你們跟我來……”
  “上那儿?”
  “到皇宮見劉公公,相信你們有不少賞賜!”
  “這好!”談笑真的眉開眼笑,尤其看見周樓俠的那張臉,用力拍嚇了陳重開,哈道:“有賞的大把銀子,誰不想賺?是不是?”
  陳大將將可苦著臉,知道方才的話全叫人听去了。
  只好陪著應聲,道:“是啊!兄弟快去吧!”
  談笑竟然沒有起身。
  他的理由是最少花了銀子叫菜,總得先把它吃完。
  那三個太監可能是有生以來,除了對皇上和劉公公之外,最有耐心的一次。
  足足等了半個時辰,咱們談大公子才指著肚子朝尹小月,道:“只吃了半飽,怎辦?”
  什么話?那三個太監差點殺人了。
  尹大美人一嬌著,嗔道:“先辦正事吧!”
  “行!”談笑大笑了起來,拉了尹小月起身走到周樓俠身旁笑著,道:“哥哥我不是說了嘛!保證讓你回去見到賀老頭時,一定臉色難看。”
  周樓俠的臉色真的很難看。
  一直等到談笑、尹小月和三個太監出去了半響,他才大笑的朝店小二呼叫道:“小二,再拿几樣小菜和酒來。”
  怪!
  這小子樂什么樂?
  陳重開看在眼里,肚子轉了兩轉可像有些明白了。
  好小子,原來那三個太監根本就是和賀統時一伙的。
  “陳兄,你是怎的了?”姓商的喚道:“兄弟叫了你几回都沒反應?”
  “沒事……”陳重開笑著道:“兄弟我方才只是想一個大人情而已!”
           ※        ※         ※
  皇宮就是皇宮,從九鳳門進去開始,縱使是寒冬雪了一地,那巍然高聳的气勢就是不一樣,談笑和尹小月可樂了。
  那三名太監好像帶他們參觀似的,繞了個老大的圈子。
  談笑和尹小月邊晃邊看著,忍不住贊道:“果然美!”
  前頭帶路的太監回頭來皺眉,道:“兩位,可輕點說話!”
  談大公子嘻嘻一笑,聳了聳肩道:“這儿這般大,那會吵到誰了?”
  他后頭那兩個太監可咳了咳,又是那個年紀的道:“這位公子,大內禁宮可不比別處,稍不留神會有殺身之禍的。”
  談笑白了他一眼,朝尹小月低聲道:“每天這樣著,花錢請哥哥來住也不干………”
  尹大美人一笑,正好迎面來了一隊女婢。
  她們瞧見了尹小月,不由得紛紛贊道:“那位姑娘好美!”
  一個個說了,前頭那位太監回過頭來看了尹小月一眼,竟是搖了搖頭轉向面前,喃喃自個儿道:“美什么?”
  “哈……”這話讓我們談大公子爆笑了起來,整個人像頭驢似的東搖西晃。
  這忽儿怪樣,可惹得那群宮女紛紛眠嘴而笑。
  一剎那,滿庭園里放飼的飛禽“拍!拍!拍!”的滿空飛揚。
  那景象是壯觀。
  不過,事情可惹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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