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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秦寶寶可不知“黑蝎子幫”的人想捉他,他的另一個化身小乞儿不知蕭傲云正在尋訪他,不知該說他是迷糊還是天真,居然有膽子來到死敵大仇的大本營游玩,如今他正高興到處亂逛哩!
  當初秦寶寶溜下“子午岭”來此的目的是想找蕭傲云玩玩,一碰面,甫知蕭傲云個性過于老成持重,讓他覺得跟蕭呆子玩不出什么花樣,于是更改計划,打算玩些天就返轉“金龍社”。
  傍晚時分,夜市開始熱鬧起來,說書的、雜耍的、賣狗皮膏藥的、賣假古董、珠花首飾的、耍大刀的、吃的、喝的琳琳總總全聚在一起,有意藉此夜撈一筆以過殘冬,再過二、三個月就要過年了,存几值錢,娶個老婆好過年也是有的,最威風,莫過于靠地盤大小伸手要保護費的無賴。
  人群來來往往,擦肩而行,秦寶寶也逛到這里來。忽然給他發現到一處很好玩的地方,那儿擠滿了人,他人小身瘦,三鑽二鑽就被他鑽到前頭桌前,原來在比賽腕力,有不少人藉此下注賭錢。
  比賽腕力的主角名曰張三及李四,二人均十分粗壯,無分軒輊,若要下注的确使人左右為難;一名瘦猴儿老兄在另一桌放二個大盒子,口中大叫:“下喔,下喔,要下就快,賺錢在今朝。”禁不起誘惑的人都下了注,不多時,二只盒子都有半滿,顯示支持張三或李四的各有千秋。
  鑼鼓三響,一場龍爭虎斗開始,雙方均為自己下注的角儿吶喊助陣,秦寶寶沒下注,雙眼骨碌碌的轉,想找出毛病,有人作弊啦,或是兩人互通气息以騙錢,如此一來,他就有胡鬧的借口,可惜得很,雙方都很規矩,張三嬴得胜利,投李四的哀聲歎气,投張三的欣喜不已,一時吵雜不休,秦寶寶不耐煩的又鑽出來。
  突地,他眼前一亮,嘿,這下可給他逮著机會了。
  秦寶寶目睹何事?
  西邊有個攤位是賣珠花首飾的,是位大嬸在守著,女人出來工作,顯見家境不好;她左邊是個賣古董的老頭,大把年紀還得出來受凍擺攤位,不是沒子嗣就是儿孫不考;其實出來賣東西的百姓生活都不會好到那儿去,就以這一老一女最令秦寶寶同情,偏偏此時正有人企圖向他們勒索,怎不使寶寶生气,暗歎老天不公平,如此惡人縱容他們囂張至今,不早收回他們的命,抑是將他們赶到地獄去。
  秦寶寶裝作沒事樣的慢跺過去,在他們二位可怜人旁邊賣面的攤位叫了一碗雞絲面,面對他們,心不在焉的吃著。
  六、七名無賴擋在王大嬸和邱老頭攤位前,平凡百姓見狀那敢問津,多一事七、不如少一事,也難怪他們怕事。
  秦寶寶奇怪的暗道:“居然有人敢在‘黑蝎子幫’地盤伸手發財,也不見有人出面干涉,莫非這些人也是‘黑蝎子幫’徒眾?”
  生有好些麻子的老兄大馬金刀的道:“邱老頭、王大嬸,二位在此發財,撥些蠅頭小利讓我們舔舔也是應該的,若不,從今以后不准你們在此設攤位。”
  邱老頭年老怕事,顫顫兢兢用微抖的雙手拿出僅有的几十個銅板,算了又算,苦著臉心疼的拿出十個孝敬費,卻給一名微胖的老兄將几十個銅板全數搶了過去,數了數,大聲唉叫道:“我說邱老頭、總共才三十六個銅板,都不夠大爺吃一頓,你居然還好意思不全給,這算那門子孝敬法呀?”
  六、七名無賴得意的大笑。
  邱老頭似乎呆了,王大嬸不平叫道:“你們這些土匪強盜仗著啥勢力欺負一個老人家?你們這些沒心沒肺的東西搶了他全部的錢,叫他以后如何生活?”
  王大嬸唉叫一聲,被麻子老兄踢了一腳倒地唉叫不已。
  微胖老兄惡狠狠的道:“‘黑蝎子幫’的江頭儿是我們的師父,也就是我們的靠山,你這臭婊子自己都自身難保也敢打抱不平,該不會跟死老頭有一腿吧?”
  几名無賴听了皆淫邪的笑起來,邱老頭和王大嬸气得發抖。
  邱老頭再也忍不住的大喊:“錢也給你們了,你們還要怎樣?再過份也不該敗坏人家名節,王大嬸守寡十多年,這附近誰人不知,你們……”
  邱老頭气喘如牛再也說不下去,王大嬸忙勸道:“邱老爹你保重點,清自清,濁自濁,沒的為這些無賴傷了自己。”
  生雙老鼠眼的老兄聲色俱厲:“好個臭爛貨居然敢罵我們無賴,今天要是拿不出十兩銀子,我就捉你回去湊數,看你還敢得意自己三貞九烈?”
  “對,雖然徐娘半老,但風韻猶存,還可以吃。”
  “耶,我自愿當先鋒。”
  “呸,想得倒美,照規矩,抽簽。”
  “一個老姑娘有這么多公子搶著要,王大嬸,你挺得意嘛!”
  “哈哈……”
  淫笑聲傳入眾人耳里實在刺耳,但叉有誰敢出面主持公道?王大嬸淚流滿面怒視著他們,那來十兩銀子?
  秦寶寶看不過去,拿出十兩銀子,見沒人注意他,右手指一彈,准准确确落在王大嬸滿是淚水的手上,叫囂聲起-“這是天上落下來的銀子,王大嬸,快謝謝天。”
  “王大嬸貞節感動上天,老天還是疼好人。”
  “這下他們再也沒有理由欺負王大嬸了。”
  王大嬸手握十兩銀子跪下來祈拜一番,將銀子交給麻子老兄,他們也知不能再為難人,怕引起公憤,悻悻而去。
  無賴一走,整個夜市就顯得可愛多了,秦寶寶拿出几個銅板付了面錢,曲起右腳,左腳一蹦一跳到邱老頭攤位前。
  邱老頭見客人上門,雖然是個窮哈哈的小乞丐,還是收起憂容笑迎客人,秦寶寶暗暗點頭,從怀里摸出几塊碎銀在手,拿起一只銅壺靠在耳邊搖幌,忽听得有叮當響,嚇得放下銅壺道:“老伯,你這銅壺住有魔鬼,還會出聲嚇人哩!”
  邱老頭自是不信,拿起銅壺一搖,叮當聲不絕,駭然之余,將銅壺倒轉,何來魔鬼,卻是四塊碎銀,秦寶寶笑道:“老伯,恭禧發財,魔鬼不好意思嚇了你,所以送來四塊碎銀做賠禮,你就收下吧,可別給那些無賴看見了。”
  王大嬸也笑道:“是啊,老伯,大伙儿正擔心你生活無著落,打算募些錢給你,這下可好,這些錢省點至少可以用上一個月。”
  秦寶寶听了心里暗叫:“我的天,七、八兩銀子可以過一個月,怎么活的?”
  邱老頭用瘦棱棱的雙手不敢置信的拿起四塊碎銀謝天謝地跪拜半天才貼身收好,秦寶寶倒有點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太吝嗇,也太無禮了,用七、八兩銀子換取老人一片真誠的感謝之意。
  王大嬸細看秦寶寶,道:“這位小兄弟雖嫌瘦了點,但天庭飽滿,是位有福之人,托你的福气,邱老爹才得到這些銀子,你真是位福星。”
  秦寶寶不好意思的摸摸俏鼻頭:“大嬸說笑了,一個乞丐那來的福气,我要走啦。”
  秦寶寶邊走邊想:“他們雖然都是窮人,志節卻高,老人有難,都自愿募錢相救,比那些空有錢而不知做善事的肥佬高貴多了。”
  摸摸錢囊,輕輕笑道:“今天就權充一次送財童子!”
  秦寶寶東邊著看,西邊瞧瞧,遇到衣衫破舊,顯然生意不好的可怜人,手指一彈,一錠銀子就在那人手上,邱老頭和王大嬸每人再送五十兩。夜市人多,他擠在人群里,誰也不知錢是他送的,只當天上掉下來的,跪地膜拜,歡歡喜喜將錢收好,秦寶寶看了也自歡喜,散得更起勁。
  一個時辰下來,秦寶寶袋中已無一塊銀子,只剩下十几個銅板,夠明天吃一頓早餐而已,他心中舒暢也不擔心,隨著滿天星斗蹦跳回一間破舊的小土地廟,躲在神桌下,有心效法江湖人物。
  在“金龍社”時,衛紫次常講些江湖上的趣事哄他,有一段就是江湖人常會利用破廟作為聯絡据點,瞞過旁人的耳目,躲在神桌下說不定可以偷听到些秘密,不過被人發現就難逃死路了。秦寶寶可不管這些,有心碰碰運气,過過江湖人的癮。
  誰知等了几個時辰,還不見一人進來,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突然──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將秦寶寶惊醒,心喜終于有人來了,听腳步聲漸近,忙摒住呼吸,免得被人發現,心中得意道:“王大嬸挺有眼光,看得出我是有福之人。”
  細听腳步聲,可知來人有四,顯然均未想到有人會躲在神桌下竊听,因此音量都沒放低,讓寶寶偷听個飽。
  在微弱的月光下,秦寶寶依稀可以看清來人面目打扮,四人一式黑巾黑衣,不用說定是“黑蝎子幫”幫眾,個個粗壯如虎,標准的西陲大漢、北地儿郎,四人均是“統一面”,只有以特征來區別不同,一個有雙銅鈴眼,一個唇邊有顆黑痣,痣上還生根長毛,一個頂上禿了一塊,一個有只難看的鷹鉤鼻,四人一臉疲色,估量已奔波半天,秦寶寶覺得奇怪极了,什么事使這些大老爺辛苦至斯。
  “娘個熊,為了一個小乞丐害得我們東奔西走,半天不得休息,也不知他躲到那儿去了,居然找不著,我操他奶奶的,讓我捉到時先揍他一頓再說,誰叫他使大爺不高興。”有雙銅鈴眼的道。
  鷹鉤鼻的戲謔道:“就怕你沒這個膽子,少主喜歡他,你敢動他一根寒毛?”
  銅鈴眼的不服道:“頭儿只吩咐我們找到他,那來少主喜歡他這回事?奶奶的,憑你商志門想嚇唬我老童?我呸!”
  吐了一口唾沫在地。
  鷹鉤鼻的怒道:“你這只大狗熊懂個什么鳥,昨天中午我親眼著見少主抱著他騎那匹‘黑龍’在散步,親耳听見他對少主又吼又叫的,教訓少主這不對那不好,如果少主不喜歡他,會對他這么容忍又親熱?我操!”
  銅鈴眼的打算再爭,唇邊有大黑痣的調解道:“夠了沒,自己人吵什么?真丟你娘的,我們把他找出來就沒事了,其它的少主自會處理,你們瞎猜什么勁?”
  禿了頂的摸摸沒毛的地方,道:“這小子到底是何方神圣?娘的皮,居然勞動少主為他到處奔走,在幫里這么久,我可從來沒見過少主像今天這么興奮的沈不住气,我的娘咧,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銅鈴眼的揉揉雙眼,打個哈欠道:“娘的,別再提那小子了,先睡一覺吧,頭儿限我們明天日落前找到他,現在不睡,明天那來精神找人。”
  大黑痣的也道:“早就該睡,咱們簡直快被那小子弄昏了頭。”
  鷹鉤鼻的突然道:“听說明天有位貴賓要來,好象是位偷儿,還有明天午時三刻何員外主持的比武會友大賽,你們去不去?”
  禿了頂的仁兄唉聲歎气道:“原先我打算在明天的比武會友大賽好好撈一筆,這下子看來不可能了,除非咱們能在中午以前找到那小子,奶奶的,真是時運不濟,髒兮兮的小乞丐居然也會害人。”
  銅鈴眼的不屑道:“算了吧,何員外和咱們瓢把子交情好,所以才敢在此地開什么比武大賽,瓢把子既然沒說什么,咱們幫里那些頭儿,還有來此的江湖人物那個不想發財?一百兩黃金哩,你也配!”
  禿了頂的仁兄盛气凌人道:“我操你奶奶的十八代祖宗,他媽的大眼猴,你竟敢損我,咱倆功夫不相上下,你等于指桑罵槐的笑自己,犯賤?”
  銅鈴眼的老兄叫道:“至少我不會像你這般痴心妄想。”
  禿了頂的為之气結,怒道:“你……好,咱們就來比一場。”
  兩人誰也不服誰,都卷袖欲搏,大黑痣的又調解道:“娘的,你們兩個老是一碰面就吵,今晚就不能安靜一點么?一個剛才說想睡了,一個說想參加比武,現在又想打一場,喂,你們到底睡不睡?我操你奶奶的熊,不睡還有精神比個鳥?”
  銅鈴眼的仁兄和禿了頂的老兄互瞪一眼,也都躺下睡了,不多久,只听到吵人的鼾聲回蕩在宁靜的空間里。
  秦寶寶沒注意這些,他在想很多事情──蕭呆子找我干什么?該不會想和我結為兄弟吧?開玩笑,我才不干,跟那种呆頭呆腦又老气橫秋的人做兄弟,不僅沒意思,而且一點光彩也沒有。
  再則他的少爺脾气不比我小,絕不會像大哥那樣包容我的缺點,說不定我一胡鬧,他少爺脾气一犯就罵我出气,豈有此理,此事不可為也!
  适才那個鷹鉤鼻的說明天有位偷儿要來,是方自如么,若是方自如,又稱得上什么貴賓,若不是方自如,那又是誰?不對,一定是方自如,這其中大有文章!
  唉,都是大哥,問他和方自如之間如何解決?他就是不肯說,害我現在大傷腦筋,又是我年紀太小,又是病后要多休養,哼,我就親臨現場自己查,在此多玩几天,讓他焦急焦急,誰叫他老是把我當作長不大的小孩,真可謂大和尚叔叔二世!
  何員外舉辦比武大賽目的何在?想出風頭?抑是蕭一霸指示他做,藉此网羅江湖中的高手!蕭一霸真有雄霸武林的野心?還是想打“金龍社”的主意?蕭傲云那呆子知道么?我得小心點,決不能讓他們發現我是誰,否則對大哥不利。沒有武功能不能像江湖奇人一樣游戲人間?大哥所說的故事就沒有這一段,如果我做到了,大哥就會明了我開始長大了,免得老被他笑,可是好玩么?怎么試呢?
  秦寶寶側著頭,閉起眼睛想了想,唇角勾起一抹玩弄的笑容,得意得心痒難搔,不久,就沈沈睡去。
  秦寶寶真的會長大么?
  頑皮童心重的人,通常均是較晚熟,甚至一輩子長不大。
         ※        ※         ※
  次日清晨,天光甫亮,唇角有顆大黑痣的仁兄首先醒來,習慣性的摸摸痣上那根長毛,沾口唾沫想使它有光澤,突然發現身旁多了一張柔箋,一手漂亮的瘦金体彷佛被灌入了生命泉源,上面寫著:“煩勞閣下回去稟報你家少主蕭呆子,想見我,今日午時三刻到何員外的比武場來。于此告誡諸位閣下,下次說話小聲點,吵得大爺在神桌下睡不安宁。小乞儿書。”
  大黑痣的仁兄一看非同小可,忙叫醒三位同伴,三人看了也是大惊,四人八只眼齊往神桌下瞧,一個鬼影儿也沒有,可見留書者老早就走了,只好垂頭喪气的回返總壇稟報少主,一頓責罰是免不了的。
  其實,化身為小乞儿的秦寶寶根本沒走,正靠在神像的背部睡大覺呢,只怪那四個老粗有先入之見,察看神桌下沒人,以為人早走了,才會中了秦寶寶調虎离山之計,得以飽睡一場。
  直到太陽都晒到神像屁股了,秦寶寶才懶洋洋的睜開眼睛,慢踱出門,還特地找一根竹杖相襯,看起來更像乞丐了。
  到了市鎮,秦寶寶就察覺有人跟蹤,他沒當回事的進了一家早餐店,才一坐定,一名“黑蝎子幫”儿郎就先到老板那儿付了帳,寶寶視若不見,慢條斯理的享受早餐,好象別人為他付帳是理所當然的。吃完還到隔壁糖果店買了包蜜餞,自然帳也是別人付的,邊吃邊逛,看看芸芸眾生日常的一面,看到貧家小孩就將蜜餞分他一半,反正有人付帳,吃完了再買,樂了貧家小孩,他也自得其樂。
  近午,來到何員外大府不遠的一家飯庄,他后腳才踏入,蕭傲云前腳就跟了進來,身旁還陪著一位大美人倪秋柔,伙計本待將活像個乞丐的秦寶寶赶出去,但見蕭傲云怒目而視,嚇得忙把話又吞回去。
  秦寶寶心里清楚,表面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找了一副座頭,一坐定,蕭傲云就坐在他對面,臉孕笑容,顯然十分歡喜,倪秋柔則直皺眉;秦寶寶想到昨晚那些可怜人,厭惡之色猶胜言表。
  蕭傲云大是尷尬,小心道:“你又看我那儿不順眼啦?”
  秦寶寶言不由衷:“你們‘黑蝎子幫’財大勢大,誰敢看你不順眼?”
  蕭傲云干咳一聲,苦笑道:“小乞儿,你有話就明言,別挖苦人了。”
  秦寶寶面色稍緩,道:“貴幫有位姓江的頭儿么?”
  蕭傲云想也不想的道:“總壇里有位叫江振吉的頭儿,分壇姓江的頭儿可能就不少,你所指的可是江振吉,他和你有仇么?”
  秦寶寶鄙夷的冒出一句:“跟你在一起很沒面子。”
  倪秋柔見秦寶寶一而再的出言不遜,怒道:“這句話應該由我們來說。”
  “住口!”蕭傲云怒叱倪秋柔,又道:“小乞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寶寶大聲叫,有心讓所有人听見:“貴幫縱容屬下向老年的窮百姓強行勒索,甚至囂張的想欺負一名寡婦,你說,和你這种人在一起有何光彩?”
  飯庄的客人可嚇傻了,在這儿,“黑蝎子幫”瓢把子可是土皇帝,誰不奉承巴結他的公子?一個小乞丐居然有膽子對蕭公子大發虎威,他們可是初見,卻不敢多看,怕“黑蝎子幫”找碴。
  蕭傲云有點摸清秦寶寶的脾气,當下小心道:“每個幫會都難免良莠不齊,你不能以一概全呀!”
  秦寶寶心想也對,道:“有過就改,你听過沒有?”
  蕭傲云點頭笑道:“當然,但總得有人證物證,才能交發刑堂處分。”
  秦寶寶舔舔嘴唇,道:“東街的夜市有個賣珠花首飾的王大嬸和賣古董的邱老爹,昨晚我親眼看見六、七名無賴持著‘黑蝎子幫’江頭儿的招牌向他們勒索,霸道的搶走邱老爹全部財產,存心餓死人家,王大嬸看不過去罵他們几句,他們就要欺負王大嬸,我若是會武,當場就打得他們在地上做狗爬。”
  蕭傲云沉吟道:“江頭儿真有這么大膽子敢違抗幫規?”
  倪秋柔討厭秦寶寶,于是道:“一個乞丐的話豈能取信、沒的破坏幫里兄弟的情份。”
  “不,這件事我要查明。”蕭傲云道:“小乞儿,你可記得那些無賴的特征?”
  秦寶寶精得很,小心道:“晚上我看不清楚,其中一個臉上好象有些麻子。”
  蕭傲云只道寶寶沒練過武,無法夜里視物,笑道:“原來你跑到東街夜市去玩,我早該想到才是。”
  秦寶寶白眼道:“昨晚那件事若叫你碰上了,你會出面主持公道么?”
  蕭傲云知道答案只有一個,忙道:“這是無庸置疑的。”
  秦寶寶終于露出見面后第一個微笑:“這才是武者之道。”
  倪秋柔輕哼一聲,秦寶寶這才開始打量這位老是想扯他后腿的大美人,想找點麻煩給她做,蕭傲云解釋道:“她是我表妹倪秋柔。”
  秦寶寶點點頭,賊嘻嘻的笑道:“英雄愛美人,然也!美人慕英雄,本應如此也!”
  倪秋柔听了秀靨微顯紅暈,蕭傲云甚是尷尬,干笑道:“你就饒了我吧,小乞儿。”
  秦寶寶小臉蛋儿一板,道:“哼,你這叫自討苦吃。小乞儿曰:非禮勿跟。閣下陰魂不散的老纏著我,有何目的?真是令人煩哉?更甚者,派你家徒子徒孫跟著到處替我付帳,想藉此討好我?簡直是痴人說夢話。”
  蕭傲云不禁負气道:“你可真刁,事事不順你意,到底意欲如何?”
  秦寶寶為了目的,只好委曲道:“我又不知你找我所為何事?怎知意欲如何?”
  蕭傲云歡容道:“我爹答應收留你,以后我們就可以在一起生活了。”
  秦寶寶正在喝茶,冷不防听到這些話,嗆得直咳嗽。
  倪秋柔鄙夷道:“咳死好了,瞧你高興得那副樣子。”
  蕭傲云瞪她一眼,笑道:“你高興么?小乞儿,以后我會照顧你的生活,再也沒有人敢看輕你,誰敢欺負我弟弟,瞧我如何教訓他。”
  秦寶寶咳了一陣,瞧他們自作多情樣,忍不住哈哈笑不停。
  倪秋柔害怕的靠近蕭傲云,道:“表哥,你瞧他不會高興得發瘋吧?”
  蕭傲云覺得不大對,喚道:“小乞儿──”“哈哈……”秦寶寶笑得直揉肚子:“唉喲,笑死我了,肚子在痛,可不能再笑了。”
  倪秋柔見他沒事,小姐脾气又犯:“原來你在尋我們開心,你好大膽子。”
  秦寶寶理也不理她,正經道:“恐怕無法如你所愿,蕭呆子,做兄弟要講緣份,咱們的緣份只限于做朋友,更不可能和你在一起生活,望你諒解。”
  蕭仿云是下定決心,道:“你小小年紀無人照顧,而我無兄弟相伴,這不算緣份么?”
  秦寶寶見扯不清,干脆道:“這樣好了,以一個月為期,在一個月內,我暫住在你家,但是,你不可以強迫我洗臉和換新衣,并且要找很多好玩的東西給我玩,一個月后,如果我們雙方都能适應對方,再決定做不做兄弟。”
  蕭傲云點頭答應,倪秋柔鄙夷道:“小小乞丐毛病倒不少,有人愿意收留你已是莫大的福气,居然還敢開條件,真是得寸進尺,再則你全身髒兮兮的不洗干淨,我看了就倒胃口,更別談和你同處一室。”
  撇撇小嘴,秦寶寶還以顏色:“其一,你裝模作樣的愛耍大小姐脾气使我不順眼,別忘了你也是寄人篱下:其二,我根本不希罕你表哥對我好,少往自個儿臉上貼金;其三,你以為你是皇帝他娘?我會怕你?才怪!”
  倪秋柔瞋目怒道:“你好大的膽子,一個小乞丐居然敢對我……”
  蕭傲云截口叱道:“秋柔你再如此無禮就請先回去,小乞儿還小你應該讓他一點,你這樣亂發脾气不怕嚇坏了他?”
  倪秋柔不服嗔道:“表哥,人家是為你不平,他又這樣坏,你怎么還護著他,你對大叔也沒這么依順,我就看不出他有什么好?”
  蕭傲云冷笑道:“若叫你看得出,就不是真好了。”
  倪秋柔气苦,賭气不說話。
  秦寶寶笑嘻嘻的看著他們為他吵架,好象在看戲,跟他一點關系也沒有一樣,但總算弄清楚他們之間微妙的關系。
  店小二在一旁臉都笑僵了,秦寶寶笑道:“今天有女士在,就請倪姑娘點菜好了。”
  倪秋柔狠狠白他一眼,意思是──一定要叫你好看。
  秦寶寶回瞪她一眼,根本不在乎,依然笑得很開心,要不是臉上的黑灰,你一定會發覺他笑得比現在好看几百倍。
  倪秋柔高傲的對店小二道:“來一盤蟹,其它好酒好菜就看著辦吧!”
  一名小二躬身离去,蕭傲云和秦寶寶明白倪秋柔有意使寶寶出丑,方叫吃起來很麻煩的蟹,二人相視一笑。
  蕭傲云對另一名小二道:“你去‘葛香軒’選上好的點心蜜餞果子裝成一盒八色送到何員外的比武場說是我要的,辦的好我重重有賞。”
  店伙計滿臉笑容答應稱謝,忙著辦事去了。
  倪秋柔訝异道:“表哥買這么多點心蜜餞果子給誰吃呀?我又不愛吃這些。”
  蕭傲云十分興趣的端詳著表妹,并不徐不緩的道:“給小乞儿吃的,他不喜歡吃大菜大肉。”
  倪秋柔斜睨著秦寶寶,不屑之意猶胜言表──小乞丐自然沒吃過大菜大肉。寶寶貝當她是女瘋子,將她視作隱形人。
  一會儿,蟹及酒菜送上來,秦寶寶只顧吃菜,蟹及酒碰也不碰,其實他是南方人,吃蟹、蝦、鱉的本領自是一流,只是天生凡事不愛自己動手,自然有人替他服務,也就樂得坐享其成。果然,蕭傲云將一只剝好的蟹肉挾到他碗里,他感激式的笑了笑,吃得津津有味,以答謝服務者。
  倪秋柔在一旁愈看愈不服气,蕭傲云何曾對她這般溫柔過?不過,就算她再笨,也看得出蕭傲云很喜歡小乞儿,為了不使表哥討厭她,只有气往肚里吞,不敢再出言諷刺。
  偏偏寶寶老愛得意洋洋的望向她,又對她做鬼臉,蕭傲云正忙著而沒看見,倪秋柔投訴無門,只气得差點吃不下飯。
  午時三刻,何員外的比武廣場上人潮洶涌,自有仆人將蕭傲云三人讓到貴賓席,何員外笑呵呵的親自恭迎相陪。
  貴賓席的座前均有一方長桌,放著茶點,那盒八色細點自然就放在秦寶寶面前,寶寶也老實不客气拿了就吃,見貴賓席上之人拿眼望他,頑皮的每人嘴上塞一塊,眾人看在蕭傲云面上只有稱謝吞下,他笑笑點頭表示不客气,見倪秋柔嫌他手髒不肯吃,居然將一粒蜜餞塞入她鼻孔,呵呵大笑。
  在附近的群雄見秦寶寶一身破爛,居然坐在貴賓席,蕭傲云還一旁相陪,以為他是那來的大人物,有的甚至以為他是丐幫的少幫主,皆不敢小覷于他。再見他頑皮如斯,弄得倪秋柔狼狽不堪,不禁莞爾失笑,多情的少年俠客惊于倪秋柔的艷麗,見他如此唐突佳人,都有意打抱不平。
  言歸正傳,有意上場比武的各路英雄好漢不少,個個對那百兩黃金垂涎不已,而且可以一舉成名,是以磨拳擦掌以待一展身手,也不乏剛出道的雛儿,想藉此揚名立万,人多聲雜,熱鬧之极。
  這時,有位年約二十上下,書生打扮的俊逸青年也帶著隨從看熱鬧來,比起蕭傲云,他身上多了股文人儒雅之气,面帶微笑,目光溫柔,任誰看了,都道是京城那位官家子弟游歷至此。
  咚!咚……咚……
  三聲鼓聲響起,群雄立即靜了下來,何員外大耍派頭的慢跺上擂台,對四方英雄抱拳行禮,朗聲道:“承蒙各路英雄好漢看得起鄙人,前來參加比武會友大賽,使老朽不至面上無光,于此致最深的敬意。自古文人以文會友,汝輩江湖英雄理當以武會友,方不負一生所學,現在宣布比武開始。”
  掌聲如雷中,一名目光狡黠的糾髯大漢騰身躍上擂台,向何員外抱拳一禮,复向群雄抱拳行禮,朗聲道:“各位英雄,不才常云天,恭為何府總護院,于此代員外解釋比武方式:每位上台挑戰的英雄只要嬴得三回,就請到貴賓席休息,等待最后的決賽。禁忌是不得使毒用暗器,更不許在此台上了結舊怨,刀劍無情難免帶傷,請体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傷了人命,各位英雄均是裁判,不知有無异議?”
  群雄听了竊竊私語一陣,覺得還算公平,因此都嘩然答應,常云天一笑,再度抱拳答禮,一騰身也躍下擂台。
  咚!咚!咚!
  鼓聲再度響起,比武正式開始。
  秦寶寶听他們嘮嘮叨叨吵個不休,說個不停,不耐煩的靠在蕭傲云肩上午憩,蕭傲云動也不敢動,唯恐將他惊醒,倪秋柔見狀不禁好笑,對寶寶的天真可愛和不知天高地厚大為激賞,在客棧里,對他搶走表哥的討厭之心,不知飛到那儿去了,方才戲弄她的舉動,也使她覺得這是率真的行為。
  難听的鼓聲將他吵醒,秦寶寶不禁發聲埋怨:“明明說好午時三刻開始,卻拖拖拉拉到此時還不見有人上去打架,一點都不好玩,早知道就不來了。”
  倪秋柔抿嘴一笑:“是比武,不是打架。”
  蕭傲云也禁不住露齒一笑:“就快了,看,不是有人上去了。”
  就在他們說話之際,何府踱出一名武師打扮的中年漢子躍上擂台,可見他功夫十分平實,四下抱拳道:“俺是山東濟南魯衛明,忝為何府護院,就為諸位英雄開個先鋒,不知那位英雄愿意上台指教。”
  台下的各路英雄本都不愿以身試靶,所以遲遲不見有人上去打先鋒,如今見一名武師愿做靶身,均不禁躍躍欲試,想撿現成便宜,一名十八、九歲初涉武林不久的華服少年,搶先朗聲喝道:“就由我丁明仁會會這位仁兄高招。”
  話聲未落,丁明仁身形疾快飛躍上台,還在空中优美的轉了三個弧,顆示他功夫不僅練得好而且練得美,群雄一陣喝采。
  秦寶寶猛拍小手,稚嫩的嗓音叫道:“真好看!”心理卻暗道:“好看是好看,但對敵時有用么?”
  台下群雄只是口中喝采,秦寶寶拍手的掌聲就顯得突出,少年俠客丁明仁聞聲回頭微微一笑,看清他是個小孩,雖然坐在貴賓席,還是覺得被他稱贊增不了什么光彩,也就不再理他。
  方才剛到的俊逸書生也注意到寶寶那特殊的童音,心中一動,往發聲處望去,見到寶寶的小孩背影及那束烏黑的長發,心中又惊又喜又是焦急,卻也不動聲色的靜觀其變。
  台上正打得熱鬧,何府的武師空手對敵,少年俠客丁明仁自然不好意思用兵刃,一時拳來腿往,打得難分難解。
  武師魯衛明招式忽變,一招“翻云覆雨”往少年俠客丁明仁身上劈去。丁明仁朗笑一聲,“長紅貫日”已攻出,左右開攻,上下連封三掌,附帶送他一腿,很容易化解掉那招“翻云覆雨”,丁明仁一招得手,反守為攻,身形微蹲,“羅漢照月”已奇快無比的攻向魯衛明胸口及小腹。
  魯衛明見狀大惊,乍見閃避不及,一招“閉門開窗”封掉小腹的攻勢,身形側轉,還是躲不過胸口的重擊。
  “砰!”
  魯衛明哀叫一聲,倒飛三尺摔倒在台上,幸而沒受重傷。
  魯衛明反身躍起,道一聲“承讓”,下台回何府,眾人這才又叫囂不已,丁明仁也得意洋洋的抱拳答謝。
  說起秦寶寶的做戲功夫堪稱一絕,當代的名伶恐怕也得拜他為師。在衛紫衣面前除了開玩笑,一切的表現均是真實的他,他們也彼此心照不宣,互相取樂。但在蕭傲云這些人面前,他卻可以化身為真正的小乞儿,一絲破綻也難尋,當真戲如人生,人生如戲,演得一絲不苟絕不含糊。
  當下他側歪著頭,一副十分無聊狀:“這是打架么?怎的不見他們扭成一堆,一點也不刺激,不過飛來飛去的倒也滿好看的。”
  在貴賓附近的武林人物,耳聞寶寶這番話,都忍俊不禁哈哈大笑,總算弄清楚他們以為的大人物或丐幫少幫主的真正身份,原來根本不會武功,不禁為自己大惊小怪也為寶寶的無知感到好笑。
  一名遠离貴賓席的壯漢不知他們在笑什么,眼見丁明仁不可一世的模樣,大吼一聲,拔身躍上擂台,聲如銅鑼:“讓俺‘一錘震地響’佟一雄領教閣下高招。”
  但見佟一雄手拿一對大銅錘威風凜凜,頗有關張之風。
  丁明仁看清來人是位壯若牯牛的大漢,持著重逾百斤的大錘毫不費力,就知沒那么好打發,卻是初生之犢不畏虎,雖然心有警惕,但不見絲毫懼意,解下背上長劍准備一搏。
  通常使長劍的俠士都知道有個禁忌,若非功力深厚如衛紫衣、蕭一霸等人,或手持削鐵如泥的寶劍,劍鋒是不宜与大銅錘般的重器硬碰硬,劍被震落徒遭恥辱事小,無兵刃對敵危險事大。
  丁明仁自然沒有衛紫衣的功力,手持長劍也非上品,當下劍影游走,不敢与佟一雄的大銅錘硬碰硬。
  佟一雄見丁明仁一味閃避,不与他直接相拼,怒吼道:“媽巴恙子,一味的閃來閃去算什么英雄好漢,像你這般打法,一輩子也分不出胜負,還打個熊?”
  說著“震地十八錘”第一式“錘奪上風”已勢如狂瀾直搗向丁明仁中宮,丁明仁被他數說得面上一紅,當下不再游走,殺出層層劍影欲將佟一雄吞噬掉,一招“駕鶴西歸”毫不留情直刺過去。
  佟一雄頓時精神大振,喝一聲“來得好”,也不甘示弱的舞起重逾百斤的雙錘直搗丁明仁,一時劍影錘影如穿花蝴蝶,看得台下眾人摒住呼吸,凝目細看,心惊不已,許多人因而萌生退意,不敢再有爭雄之心,正遂了何員外的心意,鐵定今天就可以完成這樁使命,嘿嘿冷笑不已。
  再說丁明仁和佟一雄兩人均是心高气傲之人,奮起全力攻向對方,勢若有不共戴天之仇,佟一雄之絕學“震地十八錘”已使到第十七式“倒錘老鐘”,雙錘舞得更急,嗡嗡作響的迎向丁明仁長劍攻勢“淋漓盡致”,二人一合即分,佟一雄大吼一聲,使出最后一招“錘分雙家”,突地,左錘离手旋若陀螺的撞向丁明仁手中長劍,丁明仁欲閃無力,“當”的一聲,長劍被震落,胜敗不言自明。
  秦寶寶對蕭傲云耳語道:“那位大個子老兄的武器轉起來好象我小時候玩的陀螺,不知他肯不肯借我玩?你去問他好不好?”
  蕭傲云啞然失笑,也對他耳語道:“江湖人物武器代表他的身份地位,借人是絕大的禁忌,你想玩,待會儿我買一只大陀螺給你玩,你千万不可以去向他借。”
  秦寶寶奇怪的看他一眼,小聲道:“待會儿?我們不看到終場么?雖然他們又飛又跳的使人眼花撩亂,不過,真是好看耶,不看完多可惜。”
  蕭傲云少年心性,自負的笑道:“這种功夫看久了,我會打瞌睡。”
  秦寶寶心里冷笑:“又是個自大狂,你死定了。”
  一副不解人事的天真模樣,秦寶寶道:“怎么會?我覺得很好看啊。”
  蕭傲云解釋道:“有句話說得好,‘曾經滄海難為水’,看過大海的浩瀚,就會感覺到平日所見的水不成為水了,自小精妙武功見多了,看他們這种平凡功夫就覺得沒什么,只因你沒練過武才會覺得好看。”
  秦寶寶精靈的大眼睛死盯著蕭傲云,一字字道:“是真的?你比他強多了?”
  蕭傲云隱隱覺得不妙,但話已說滿又豈能反悔,點頭道:“當然。”
  滿意的笑了笑,秦寶寶雙頰露出深深的酒窩,拍手叫道:“那好极了,既然你這么自信自己本領高強就上去和他打一架,如果你不敢,就表示你在吹牛。”
  秦寶寶故意裝作小孩子興高采烈的模樣高聲說道,存心讓附近的人都能听見,使蕭傲云沒有反悔的余地,以估測他武功深淺。而像蕭傲云這樣有名望的大人物,豈能對一個小孩子吹牛。
  這時,“一錘震地響”佟一雄又打敗了一名對手,也就是說他已經二胜,只要再打敗一人即可下陣休息。
  蕭傲云被秦寶寶用話一堵,剎時不知去還是不去?上台打,佟一雄已比了二場,而他乃是“見血魔君”蕭一霸的唯一愛子兼傳人,胜之不武,且不合身份:不去,豈不成了吹牛之人?
  站在蕭傲云身后大把頭手下二名頭儿之一的“煞手”李魁,看出少主左右為難,于是自動請纓,拔身騰空閃電似的射向擂台,甫一站定,群雄暴喝,他面無表情的抱拳道。
  “在下‘黑蝎子幫’李魁,特來討教閣下高招。”
  蕭傲云暗中吁口气,對秦寶寶笑了笑,寶寶也不再說什么。
  “煞手”李魁乃是“黑蝎子幫”一把一的好手,更是出了名的心黑手辣,在幫里表現优异,很得瓢把子和大把頭重用。
  “一錘震地響”佟一雄見來人是西方一霸“黑蝎子幫”的徒眾,估量功夫不錯,猛然奮起全力,一招“倒錘老鐘”已然攻出,“煞手”李魁也不是省油的燈,功夫全練在雙手,掌硬粗厚如牛皮,以一招“空手入白刃”拒敵,左掌攻敵中宮,右掌冷不防奪了佟一雄飛來的大銅錘。
  佟一雄見自己的雙錘變成一錘,不禁怒吼連連,口中“啊──啊──”大叫,右手的大銅錘絕招“震地響”直搗李魁心窩,有心置他于死地,李魁冷笑一聲,奪來的大銅錘運功撞向佟一雄,趁佟一雄且自得意接住大銅錘的剎時,身形欺近,雙掌運足八成功力冷酷的印在佟一雄胸膛上。
  “啊──”佟一雄慘叫一聲,龐大的身軀順著李魁的掌勢飛過擂台,撞往人群,群雄知道被壓住非死即傷,均紛紛走避,“砰”然聲響,佟一雄倒在地上,沒死也去了半條命。
  秦寶寶有意救他,卻怕泄露身份而忍住,見他艱辛的爬起身絕塵而去,連武林中人視為生命的兵器也不要了,不禁替他難過。
  秦寶寶雙目微紅的目送他离去,卻有巧無不巧的看見那俊逸書生正笑嘻嘻的望著他,寶寶不相信似的揉揉雙眼再看清點,卻嚇得赶緊回頭,心里“怦!怦!怦!”的亂跳,直暗叫慘!
  那位俊逸書生到底是誰?
  蕭傲云看化身小乞儿的秦寶寶雙眼紅紅的目送“一錘震地響”佟一雄离去,忽然又見了鬼般的忙縮頭,不禁也往身后瞧去,可惜那位書生已經走了,所以他只看到一群江湖人物,愈發覺得奇怪,問道:“小乞儿,你怎么了?”
  秦寶寶心有余悸的道:“我……我看那個大個子好可怜,連‘大陀螺’都不要了,心里好難過,就一直看著他走,誰知我才一轉頭,后面就有好多大個子死盯著我看,好象要跟我打架,嚇得我赶緊回頭。”
  說著身子往蕭傲云身邊靠,又顫聲道:“蕭……蕭呆子,你說他們會不會想聯合起來欺負我,我……我可是打不過他們,你一定要幫我哦!”
  蕭傲云听他說得可怜,不禁摟著他肩膀,才發覺他骨骼十分纖細,心想南方人大多如此,也不注意,柔聲安慰道:“有我在,誰敢欺負你?他們只是好奇你一個小孩子為何坐在貴賓席?絕對不敢動你一根寒毛,除非他有意和‘黑蝎子幫’過不去,放眼天下絕沒有人有這個膽子的。”
  秦寶寶心里暗罵:“見你的大頭鬼,我大哥就敢。”嘴上卻不說什么,只是點點頭,腦袋里正在尋思對策。
  倪秋柔見寶寶嚇得話都不說,道:“表哥,小乞儿不是武林中人,看多了這种傷人流血的場面恐怕不好,我們還是把他帶走吧!”
  蕭傲云見表妹開了竅,高興道:“好,就依你的。”轉向寶寶道:“小乞儿,我們走吧!”
  秦寶寶裝傻道:“去那儿?我還想看哩!”
  蕭傲云強拉起他身子,道:“不要看了,帶你去我家玩。”
  秦寶寶看清那俊美書生不在了,點頭道:“好吧,不過如果不好玩,我就要走囉!”
  蕭傲云笑道:“不會讓你失望的。”
  話一說完,就怕寶寶會后悔似的,忙拉著他左手离開比武場。
  一路上,秦寶寶用話套蕭傲云,終于明了比武大賽和蕭一霸本人無關,完全是何員外愛出風頭之為;雖然不完全相信,卻不好再問,免遭人猜疑。
         ※        ※         ※
  “天香樓”的后院,那間特別寬敞的北廂屋里,比武場上那位神秘的俊逸書生正坐在太師椅上,沉思一會,伸伸懶腰,喝著侍從端來的香茗,望著杯口裊裊上升的煙霧,長長吁了口气:“老天爺,寶寶可真能混,居然跟蕭一霸的獨生子搞在一起。”
  那位侍從道:“魁……不,公子,你可猜出寶寶的用意?”
  俊逸書生微笑道:“那有什么用意,還不是胡鬧愛玩。”
  看來這位佳公子稱得上是秦寶寶的知己。
  你道他是誰?即是當今北方巨擘,“金龍社”的大當家“金童閻羅”衛紫衣,那位侍從則是“快刀”馬泰。
  半個多月前,秦寶寶偷偷溜下“子午岭”,只留書“吾,云游四海去也,寶寶留”,眾人只道他玩几天就回來,那知七天過去還不見人影,衛紫衣沉思半夜,終于想起寶寶病中曾問起蕭一霸有無兄弟之事,料定他跑去找蕭傲云玩,再根据大領主“九面閻若”展熹調查整理的結果,愈發肯定自己的想法,頭痛之余終究不放心寶寶孤身涉險,于是改裝成書生向西尋去,最好能在半路劫住寶寶。
  衛紫衣之所以改裝是不愿和蕭一霸正面沖突,也怕蕭一霸識破他的來意,挾持寶寶威脅他,使寶寶遭到不測。和馬泰二人來到“武威”,听說有比武大賽,心想寶寶這個惹事精說不定也會來湊熱鬧,于是前來觀看,果然被他找著乞丐打扮的秦寶寶,赫然發現寶寶和蕭傲云混在一起。
  馬泰擔憂道:“寶寶不知輕重的和蕭傲云玩在一起,若是被發現他和‘金龍社’的關系,豈不是太危險了。”
  “嗯!”衛紫衣一笑道:“你擔心的很有道理,不過一時還不成問題,寶寶對改裝易容似乎頗有心得,最引人注目的額心的朱砂痣也不見了,再說他是個鬼靈精,蕭傲云痴長几歲,万万鬧不過他,暫時可以放心。”
  馬泰還有疑問:“寶寶的容貌太引人注目,恐怕難以瞞人。”
  衛紫衣好笑道:“他臉上涂滿了黑灰,誰又知道他是俊是丑?”
  馬泰又道:“寶寶那束長及腰際的黑發也是正字標記。”
  衛紫衣奇怪他的問題太多,道:“算啦,這一、二天我一定將他帶走,不許他再亂來。”
  馬泰眉梢子一揚:“寶寶也太頑皮了,一聲不響就走,嚇得我們七魂跑了六魂半,剩下半魂東飄西蕩尋找他的蹤跡。”
  衛紫衣十分興趣的道:“寶寶以為自己行蹤隱密,料不到我們會找到這里來,見他為自己的失算而嚇一跳也就夠本了。”
  馬泰也面露喜色:“說的也是,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遇到鬼咧!”
  衛紫衣一笑不語,目光注定眼前的一幅山水畫,莫非那幅山水畫設有机關?又有誰會在客棧里設立机關?目的何在?
  不,只有馬泰知道,衛紫衣并沒有將山水畫看入眼里,只是一种習慣,藉以沉思他們此行的第二個目標應如何著手才适當。
  第一個目的,自然是尋訪秦寶寶,那第二個目的又是什么?就得從寶寶冒著寒風刺骨以求假病成真開始說起──
  秦寶寶入世未久,對于不懂的人、事、物,一切均憑直覺,而他的直覺也的确很靈,再加上他那副鬼腦筋,所以凡事均能猜中的八九不离十。衛紫衣既然能成為一代巨霸,其聰明、智能、武功、見識、膽大、果決、冷靜、勇猛及心細,自然不是寶寶這等天真幼稚的幼童所能望其項背。
  衛紫衣自幼失怙,因此對于能孝敬雙親之人多了一份尊敬,再則方自如和他知交多年,對朋友少了提防之心,才會為方自如所乘,直到寶寶病中吐夢囈,他才悚然生了警惕之心,雖然他深信寶寶的直覺很少出差錯,但他衷心希望寶寶這次失了准,一旦成為事實,日后將何以面對故友。
  “金龍社”的弟兄上万,衛紫衣不可能因一己之私情斷了全体儿郎的生路,考慮良久,終于決定來明的。在他的書房里,和方自如坦誠布公密談多時,畢竟知交難覓,方自如終于吐露一切。
  其一,“見血魔君”蕭一霸确有問鼎盟主,一統武林之心,但忌于“金龍社”的威望及勢力,因此遲遲不敢動手。他的手下三把頭雖然調查不出衛紫衣的出身來歷,卻查出衛紫衣的知交好友方自如生平最孝敬母親,因此趁他外出時劫走了方老太,以其性命威脅方自如陷害衛紫衣。
  其二,北京城的地頭蛇張嵐和李良,是蕭一霸派在北京城的探子,任務之一是廣招財源,作為問鼎盟主的資本。誰知他們無意中得罪秦寶寶,寶寶頑心大發毀了十之八九的錢財,他們雖然不能确定是寶寶所為,但一定會稟報蕭一霸得知。
  衛紫衣鑒于此點,行前已下令北京分社監規張嵐和李良,只要他二人欲往“黑蝎子幫”行來,立即狙殺以絕后患,可保寶寶暫時不被識破身份。
  秦寶寶一病半個多月,衛紫衣見他病后清瘦許多,心疼之余,決定過几天陪他出去透透風,那知他居然自己溜出去玩,衛紫衣只得出門尋訪,況且方自如和蕭一霸約定的日期也快到了,有心助好友一臂之力,解救方老太出圍囹,于是二人前腳后腳之差,雙雙來到“黑蝎子幫”的地頭。
  良久,良久──店小二將飯菜送進來,馬泰小心的打斷衛紫衣的思路:“公子,天晚該吃飯了,這些日子來,你為了寶寶人都消瘦了,如今知道寶寶沒事,應該好好吃一頓。”
  衛紫衣怔忡須臾,突的冒出一句:“情到深處無怨尤。”
  馬泰雙眼翻眨了一會,不解道:“什么?”
  衛紫衣笑道:“現在我方才深覺得寶寶和我已經無法分离了,宛如我們命中注定要在一起似的,你說奇妙不奇妙?這就是緣。”
  馬泰更進一步道:“要是寶寶是女儿身就好了,將來長大了……”
  衛紫衣不等他說完,叱道:“馬泰,不許胡說,并非男女之間的感情才叫愛,能夠生死与共,父母可以為子女付出一切,同樣我和寶寶也可以為對方犧牲自己,你如此胡說不僅冒瀆了寶寶,對我更是一种侮辱。”
  馬泰不敢再說,邊侍候衛紫衣吃飯,心里卻想:“老戰說得好,寶寶當男人實在太可惜了,絕俗容貌再襯以纖細的体形,十分惹人怜愛,如果真的是女儿身,天下第一美人非他屬誰?也只有如此絕色才配得起魁首,正是郎才女貌,珠聯璧合。”
  衛紫衣見他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禁好气:“別亂想了,從少室山下來的不可能有女的。”
  馬泰一想也對,不禁失望的長長歎了一口气。
  在馬泰的侍候下漱洗竣事,衛紫衣坐在床榻上行功打坐。
  是夜三更,一條黑色人影倏地來到“天香樓”,仔細勘察無人跟蹤,方躍過后院,停在衛紫衣所住廂房的窗邊,四下凝望,看其老練的動作,顯然是精于此道的夜君子。
  衛紫衣睜開雙眼,道:“方兄,請進來吧,我已等候多時了。”
  夜君子方自如毫無聲息的進了屋,劈頭一問:“瓢把子知道我今晚會來?”
  衛紫衣下了榻,笑著點點頭,神情愉快之极,馬泰忙過來為他們二人倒茶,然后退到門邊守衛。
  喝口茶,衛紫衣笑道:“蕭一霸如何說?”
  方自如歎口气道:“蕭一霸為人十分自負,我費了好大的勁儿才使他相信我之無法成事是因為大當家的拜弟有病在身,必須日夜陪伴那小孩,在社里又沒有下手的机會,因此才無法成事,蕭一霸又反反复覆問了相差無几的問題好多次,我都給他問煩了,他才沉思好一會,終于答應再給我二個月的時間。”
  衛紫衣點頭贊道:“蕭一霸不愧是西方霸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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