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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哎,黑兄,還在生气呀?”
  夕陽銜山,寒鳥歸林,大地已抹上了一筆憂郁的色彩,只有月光和星光泛著微弱的几抹顏色。
  黧黑少年和秦寶寶開始第二夜的賽輕助長方,但見黧黑少年雙目漾著怒芒,一路上,任秦寶寶如何逗他也不開口。
  今夜的賽法又与昨夜不同,黧黑少年不再拼命三郎式的赶路,只用了六成功力沉穩的走,存心比到天亮要寶寶吃不住苦。
  輕輕松松的跟在后頭,秦寶寶又道:“大補雞是黑兄自愿要吃的,怎能怪我呢?再說,我只是想證明別人吃補品也是愁眉苦臉的,回去好与大哥爭論,誰知黑兄為了不使我如愿,居然將加了黃連粉的苦雞吃得眉開眼笑,嘖嘖有聲。”
  黧黑少年恍若不聞,秦寶寶心中气道:“可惡,給少爺使刁,若非看在你師父份上,早請你吃‘麻痒針’了。”當下也不再理他,自個儿又唱又笑。
  黧黑少年忖道:“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功力就這么深,一路上又說又唱又跳,也不聞他疲憊的喘息聲,使人不得不心服。曾听師父說過他的調皮杰作,只道是普通小孩子的小搗蛋,沒想到他連耍了我好几次,又是用計使人自愿入殼,那像個十歲出頭的小孩?今夜奔了几個時辰,卻不像昨夜后力不繼,莫非補品中自有增進內力的圣藥?他的一舉一動當真古怪透了,沒法知道他下一刻鐘又會出什么主意捉弄你。”
  在他自歎倒霉之際,秦寶寶指桑罵槐的唱道:
  “黑呀黑,飛呀飛,黑鬼是飛賊,度量小、耐性足,一气長城歎不如,不气死,沒气昏,可怜成啞子,哎呀呀,怎回事,呱呱烏鴉變成雞?可怜黑兄台,且將心寬怀,听余行一令,有水也是溪,無水也是奚,去了溪邊水,添鳥愛成雞?得時貓儿雄似虎,褪毛鸞鳳不如雞。”
  黧黑少年听他愈說愈不象話,終于還嘴道:
  “有木也是棋,無木也是其,去了棋邊木,添欠變成欺,魚游淺水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
  “嗤!”秦寶寶笑道:“原來黑兄喉嚨無損,可喜可賀!”
  語音清脆悅耳,但語意十分尖酸刻薄,又道:“我想黑見乃方大俠愛徒,定是不會和一個小孩見識,一路上所以沉寂不語,可能大補雞太油蒙住喉頭以至出不了聲,我也大人大量不与黑見計較,咱們和好吧!”
  黧黑少年自与秦寶寶碰面,二天來,由于不懂寶寶性子,加上年輕气盛不認輸,被寶寶捉弄了一次又一次,差點沒被气得二佛升天,上天見老祖,如今听寶寶刻薄損人一頓又故示大方和好,怒道:“我便拚得被師父責罵,也不愿和你扯上任何關系。”
  秦寶寶哧哧笑道:“你怕我?”
  黧黑少年气沖沖道:“見你的大頭鬼,我只是討厭你愛捉弄人的個性。”
  “可惜呀可惜。”
  秦寶寶搖頭歎道:“少爺就是喜歡捉弄那些連烏鴉蛋和烏龜蛋都分不清的人。”
  “真會給你气死!”
  黧黑少年怒道:“咱們最好永遠不要再碰面,就算將來死了去見閻王老子,我宁愿入地獄十九層,也不愿在十八層看到你。”
  秦寶寶怪叫:“我又沒害你,何必咒我下地獄,身為男子,度量奇差!”
  “你也會怕?”
  黧黑少年冷道:“不想下地獄,就少做缺德事,還有那張嘴也該修點道行。”
  不聞寶寶回聲,黧黑少年總算出口气,又道:“說真話,你的确非常可愛,見著你的人都會為你所迷,可惜你好的不學,坏主意特別多,不然,和你結伴同行誰不樂意。”
  “是么?”
  一聲冷冰冰的語音接上了黧黑少年的話尾。
  黧黑少年陡地嚇了一跳,轉身見寶寶扳著臉儿,訝异道:“你怎么了?”
  大人儼然的模樣,大人嚴肅的語气,秦寶寶學個十足十:“你喜歡看我這副樣子?喜歡听我說話冷冰冰?犯賤?”
  仔細打量寶寶臉似殭尸的表情,黧黑少年不禁好笑,道:“你不必裝得太過火,自然一點行么?笑一笑。”
  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秦寶寶道:“你太不知足,少爺決定自此以這副容貌与你相處。”
  徒然嚇了一跳,黧黑少年叫道:“我才不想和殭尸結伴,你為什么非跟著我不可?”
  鬼叫的笑聲使人毛骨悚然,秦寶寶道:“其一,前些天你師父曾經跟了我好些天,所謂來而不還非禮也,少爺只好跟還你,下次見著你師父,別忘了提一提:
  其二,你的目標与我相同,跟在你后頭可以省了問路的麻煩,雖然你的容顏舉止很不討少爺歡心,也只有暫時忍了:
  其三,貴宅既在江西,正好助少爺一臂之力,你也可藉此名揚天下。”
  冷森森不帶感情的聲音听了讓人頭皮發麻,混身不自在,說起話來又損又貶使人生气,末了令人听得莫名其妙,心想不會是好事。
  搔搔耳根,黧黑少年覺得看輕這小孩是天大的錯誤,好奇道:“你是說真的還是開玩笑,怎的聲音也像殭尸?”
  “嘿嘿……。”
  冷笑使人心跳,秦寶寶得意道:“歐陽必群就是這樣,少爺學得很像吧?”
  “呵呵……。”
  黧黑少年看著寶寶俊臉更感好笑,道:“歐陽必群那假撇清的怪物可沒有你這么俊美,再則你也太矮了,想假扮他是不成的,裝裝聲音倒可以。”
  一气之下,秦寶寶也顧不得再裝,叫道:“跟同年齡的小孩相比,我發育很正常,倒是你這只黑烏鴉,十多歲就壯如牯牛,你是吃豬飼料長大的呀?”
  怒得雙眼冒火,黧黑少年嘴不留情:“你皮膚白皙,容貌太美,身材瘦小,活像個姑娘,何不穿起女裝,當個天下第一美人,免得丟了男人的臉。”
  臉剎時黯下來,誰都看得出寶寶這次真的發火了,气白的臉,遭辱的憤怒,抿緊的嘴,冷冷的眼神,一動也不動直視黧黑少年,少年不由得心跳急促,一方面是為自己的失言感到后悔慚愧,另一方面也被寶寶嚇住,他突然發覺,這位謎樣的小孩,在頑皮精靈中,有一股高貴的嚴肅。
  那不是發自深厚內功的威嚴,而是另一种高貴气質形成的自然威勢。這等气派,使得黧黑少年為之一呆,心亂如麻,眼皮直跳。
  彷佛過了一甲子,才听秦寶寶一個字一個字的冷道:“亮出你的兵器!”
  突如其然被嚇一跳,黧黑少年道:“做什么?”
  秦寶寶冷冷重复一次:“亮出你的兵器!”
  彷佛傻住了,黧黑少年也重复:“做什么?”
  微微牽動嘴角,漾著不算笑的笑容,秦寶寶道:“你不僅羞辱我,也侮辱創造我的父母,必須還我一個公道。”
  黧黑少年心中暗暗叫苦:“師父說過他深藏不露,和衛大俠一樣,沒有人了解他武功深淺,平時頑皮胡鬧,辦起事來,腦筋之精細,步驟之簡捷,效率之高,使人望塵莫及,只是天性依賴心強,凡事不愛自己動手,此次反常出言挑戰,可見是動了真怒,輸贏尚且不論,這事被師父和奶奶知道,我就吃不完兜著走。”
  這些想法一閃即過,開口道:“我愿意向你賠罪,不能与你動武。”
  眉梢子一揚,秦寶寶道:“你恃才傲物,也想將少爺玩弄于股掌之上。”
  黧黑少年不禁慌了,忙道:“不,不,你對奶奶与師父有恩,我身受師恩,自然不能与你動粗。”
  他万万沒想到,這個小不點生起气會給他這么大的壓迫感。
  冷冷一笑,秦寶寶道:“嘴上動粗比雙手動粗更能傷人,你知道么?外貌与生俱來,我有何罪?我雙親何罪?你不愿先動手,我得罪了——”
  不讓黧黑少年有閃避的机會,秦寶寶將心中的憤怒全發泄出來,凌厲的攻勢迫使少年不得不還手,剎時掌影飛旋,少年掌勢雄渾有力,寶寶掌法輕靈詭异,一時難分胜負。
  秦寶寶除了輕功、暗器,掌法、劍法均是從別人那里偷學來的,并參考衛紫衣書房中的武學秘籍,再經衛紫衣點撥融合,化出一套适合他的獨門武功,雖然敵不上衛紫衣的“幽冥大九式”,少林的碎玉掌、羅漢拳,但他身軀瘦小,輕功練得好,再有名師的指點,一般高手是討不了便宜。
  反觀黧黑少年則不然,他出師無名,心理上先弱了三分,而且寶寶積憤之下快打快攻,根本不讓他有解釋的机會,心浮气躁的強撐拆解敵招,師門專擅的又非掌法,沒多久就左支右絀。
  “秦寶寶,你听我說……。”
  黧黑少年總算找著一點空隙可以出言,寶寶卻截口喝道:“沒什么好說,使出你的真本事,別像娘們似的囉嗦不停。”
  性子一起,秦寶寶根本不愿听人解釋,何況黧黑少年又犯了他的大忌——將他形容成女人,這是多大的侮辱,對他來說。
  “小心,下一招‘黑烏鴉彎腰’!”
  秦寶寶暴喝出口,雙掌附魂隨魄与黧黑少年對打數掌,驀地,轉掌當頭向少年劈了下去,刷起一道勁風,使人感到他怒气淘淘,沒料到他底下卻飛起一腳踹向少年腰眼。
  黧黑少年大惊,立時暴閃左側,雖然解了破頭的危机,腰眼卻被寶寶踢個正著,直痛得彎腰,雙手捂住腰眼。
  好一招“黑烏鴉彎腰”!
  黧黑少年痛得直咬牙,道:“你好狠心,只為了一句……。”
  “气話是不是!”
  秦寶寶接著話尾,道:“你不小心說溜了嘴侮辱我,少爺也不小心踢了你一腳。”
  黧黑少年叫道:“這叫不小心,你要是小心,腰豈不被你踢斷?”
  秦寶寶气可還沒消,激道:“踢斷了就沒戲唱,少爺頂多把你踢到長江漱漱口。”
  少年傲性不容黧黑少年做縮頭烏龜,怒道:“你好狂,剛才我是出師無名,所以……。”
  “讓我是不是?”
  秦寶寶又截口激道:“你若是不服輸,就亮出兵刃,咱們再比一場,敢么?”
  “不敢的是烏龜。”
  黧黑少年怒喝一聲,從怀里掏出兵器,原是一根三節棍,手腕輕輕一抖,剎時成了一根長棍,寶寶也解下金匕首,撇著嘴道:“你在那根三節棍上下了几年功夫?”
  黧黑少年冷道:“六年多。”
  古怪的一笑,秦寶寶道:“看你熟練的手法,充滿自信的表情,我要小心一點了。”
  “但愿如此,得罪了——”
  黧黑少年長棍舞得咻咻作響,迎著秦寶寶劈來,卻不料寶寶反應之快,真是無与倫比,疾快的倒轉翻身,躲過迎面一劈,斜身一錯,人已站离少年一丈遠,輕松的望著面露訝异的少年古怪笑著。
  長棍一掄,黧黑少年手指寶寶喝問:“想打退堂鼓了么?若是,我不會逼人太甚。”
  不屑的搖個頭,秦寶寶道:“少不害臊,少爺是想請教你一個問題。”
  黧黑少年以居高臨下之勢問道:“問吧,小不點。”
  秦寶寶冷著臉道:“小心禍從口出,黑烏鴉。”
  哼了一聲,黧黑少年道:“這就是你要說的問題么?秦寶寶。”
  臉色稍緩,秦寶寶搖頭道:“我想問你,閣下的棍子太長對我不公平,能否削短一點?”
  怔了怔,黧黑少年好笑道:“也只有你會向敵人提出這种要求。”
  秦寶寶一本正經的道:“汝言之差矣!我們還不算是敵人,而且我提出的不是要求,不管你愿不愿意,都必須做到,你高我矮本不公平,棍子自然不能比我長。”
  黧黑少年見他不講理,怒道:“有本事自己來削。”
  “這可是你說的哦!”
  得到對方不甘愿的首肯,秦寶寶已騰身疾竄向黧黑少年左側,往一縷棍風撞去,金匕首靈狡的視机往棍身揮去。
  “可惡的秦寶寶,叫你知道三節棍的厲害!”
  就在寶寶即將砍斷的剎那,長棍一眨眼變成三節棍往下一甩,避開匕首,反噬圈向寶寶左腕,寶寶一嚇忙閃,險險避開,三節棍在黧黑少年手中接擋有致,宛似毒蛇可隨意翻轉傷人,五招已過,突然寶寶發瘋般左手想捉住三節棍,黧黑少年將棍滴溜一轉,巧妙的圈住寶寶左腕,不由得興奮道:“如何?在下的三節棍乃精鋼所打,你解停開么?”
  黧黑少年的三節棍設計巧妙,三節鋼棍之間有細煉相結,可長可短,揮洒自如,化成長棍,細煉回收棍內,運用自如,打人腦袋更是方便,只須一下,用不著第二下,是少年最心愛的兵器。
  絲毫不掙扎,被捆煉和鋼棍圈了好几圈,秦寶寶細瘦的手腕幸而包在袖內,所以不覺得難受,打量它半晌,好整以暇的道:“這种破銅鋼鐵也值得夸口,臉皮之厚,万牆不敵。”
  嘿嘿自得的笑聲中,黧黑少年道:“我若不將它收回,就這么拖著你走,你作何感想?”
  撇撇嘴,秦寶寶不屑道:“閣下好象認定你已經贏了?”
  總算出了口怨气,黧黑少年也不為難:“好啦,現在架也打,你气也出了,可以扯平吧?”
  寶寶慢慢搖個頭,慢條斯理道:“除非削斷你的三節棍,否則和平免談。”
  “你……。”
  黧黑少年气結道:“你好生不講理,非要弄坏別人心愛的東西。”
  秦寶寶笑得很不高興,倒似充滿了冤屈,道:“對于得罪你的人,你會跟他講道理么?反正這种平凡又囉嗦又沒多大功能的東西,到處可見,何必像寶似的。”
  黧黑少年冷笑道:“你笑它沒多大功能,怎么還套入它圈里出不來?”
  很遺憾的歎口气,秦寶寶道:“看樣子你是不愿意削斷它,求取我們之間的和平?”
  黧黑少年怒道:“是你太過份,師父知道了也不會怪我。”
  秦寶寶奇怪的看他一眼,道:“我們之間的事,何必扯上你師父?你真怕你師父?”
  黧黑少年凜然道:“是尊敬,師父對我有恩,我自然不能違抗他的命令。”
  理解的點點頭,秦寶寶道:“你師父已報過恩,你大可不必再顧慮那些點滴恩惠。”
  看到三節棍,又气道:“你到底將不將它削斷?”
  黧黑少年一時也摸不清他性情,只道:“收回可以,削斷則免談。”
  “那少爺就自己動手。”
  倏地——
  秦寶寶揚起匕首就要往左腕削去,黧黑少年以為他想斷腕,大惊之下,手一抖,三節棍奇妙地离了寶寶左腕,正欲回收,寶寶左手已快速捉住尾棍,哧哧笑道:“多謝相助!”
  彷佛切蘿卜般的輕松,金匕首疾揮下將三節棍削成三段。
  望著手中禿禿一小段鋼棍,黧黑少年彷佛不相信似的道:“你真的將它削斷了?”
  气出了,秦寶寶輕松將匕首扣回左腕,笑道:“事實就在你眼前,還怀疑什么?”
  呆楞了,黧黑少年道:“它斷了,我如何向師父交待?”
  秦寶寶失笑道:“到兵舖重打一根,有什么難以交待的?”
  黧黑少年彷佛在夢囈:“師父說,這兵器是我爹留下來的,是父子相認的證据。”
  一頭霧水,秦寶寶道:“原來你有爹,你爹呢?”
  黧黑少年黯然搖頭:“不知道,我沒有見過他,不過,我娘說爹一定會回來。”
  秦寶寶不以為然道:“這种不負責任的爹要他做什么?”
  黧黑少年宛如受傷的獅吼:“不許你侮辱我爹,他一定有不得已的原因。”
  冷不防被嚇了一跳,秦寶寶沒好气道:“那有做丈夫的一出門就十多年不回家,他有托人帶信回來么?他知道有你這個儿子么?你為他出什么气?”
  彷佛被說到痛處,黎黑少年掙扎道:“我爹不是那种無情的人,他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娘是這么告訴我的,娘不會騙我的。”
  看他痛苦,秦寶寶也于心不忍,撿起兩截斷棍交給他,笑道:“等天亮我們尋家鐵舖將它接好,你爹回來就可以派上用場。”
  黧黑少年茫然接過,吶吶道:“謝謝!也許你說的沒錯,我該好好重新考慮。”
  秦寶寶肅然道:“做子女是沒有資格恨父母的,不管他們有多坏。”
  頓了頓,不禁又羡慕道:“你還有娘照顧你這么大,我卻只見過我娘的畫像,比起來你幸福多了,也該好好把握現有的幸福,人生至多七十,將時間浪費在恨人上,未免太也可惜了,對不?”
  前后不到一炷香時間,黧黑少年對秦寶寶的觀感全部改變,原本就不討厭,如今更加喜歡他,見他小不丁點的就失了雙親,心想大多數小孩在他這年齡都被父母摟在怀里寵著,他卻流落街頭,為他感到難過,也覺得自己實在很幸福,有慈祥的母親,有嚴父般的師父,還有師父的母親也像奶奶一樣疼愛他,他沒有什么遺憾的。
  心思一轉,黧黑少年天外飛來一筆:“你跟我回家,我將我娘分一半給你。”
  秦寶寶差點暴笑出來,隨即想到他是好意的,微笑道:“你不用為我可怜身世孤單,別忘了我還有大和尚叔叔和大哥,還有其它好多人疼愛我,怎可以搶你母親,太貪心會遭天殛的。”
  黧黑少年也感到自己太可笑,母親怎能分与別人?朝寶寶不知所措的一笑,看到寶寶頑皮的笑容,拋開拘束,放怀大笑,二人遂前嫌盡棄,不再比武,慢踱閒談,其樂融融,直至天亮入店休息。
         ※        ※         ※
  和風日麗,青山含笑。
  秦寶寶和黧黑少年渡了長江,進了江西邊境。
  一路上兩人談談說說,秦寶寶很高興得知一件事,就是黧黑少年的家就在鄱陽湖附近的吳城鎮,對于計划的進行大是方便有利,更令他高興的是,黧黑少年答應協助他計耍群雄,只因黧黑少年也快被他同化了,使他深深認定將來少年的成就定在他師父方自如之上,不住為少年打气加油。
  這日近年來到吳城鎮外,秦寶寶突然道:“說來好笑,我到現在還不知黑兄尊姓大名哩!”
  黧黑少年笑道:“叫黑兄也蠻好听的,再改反而不習慣。”
  聳聳鼻子,秦寶寶道:“見到令堂總不能連你姓啥都不知道吧,一口一個黑兄,令堂愛子心切,不對我瞪眼才怪,弄不好將我攆出來。”
  露齒一笑,黧黑少年道:“我爹姓陰,名字是我娘取的,單名武,小字南飛。”
  當場怔住,秦寶寶小聲叫道:“鸚鵡?難飛?鳥飛不起來,這不太吉利吧?”
  “哈哈……。”黧黑少年失笑道:“你有時精得可怕,有時卻迷糊的讓人好笑。”
  見寶寶發窘,忍笑道:“陰陽的陰,武功的武,因為我爹學過武,而且据我娘所知他人在北方,取字南飛,是希望我爹能早點回來。”
  總算懂了,秦寶寶連忙點頭,道:“你的名字都跟你爹有關,我的名字則是我爹捉了十几位算命先生關了七天七夜算出來的,我爹說很吉利不怕沖到死神。”
  黧黑少年覺得好笑又不可能,但見寶寶又認真又幸福的臉龐,不再有那种想法,反而為他父親愛子之心生出一股敬意与羡慕。
  入了鎮,黧黑少年陰武如魚回大海的高興奔跑,秦寶寶不認輸跑得更快,兩人轉了几條街,來到一間大宅,陰武推門大叫:“娘,娘,武儿回來了,娘——”
  立時有几名仆人裝束的漢子奔了來,見到陰武,均興奮道:“是少爺回來了,快稟報夫人。”
  秦寶寶雙目打量這間大宅,心道:“假山流水,地舖石磚,曲亭拱橋,這小子家顯然是個富戶,居然將唯一香脈送去做小偷,當真古怪得緊。”
  陰武親切的招呼寶寶進大廳,自有仆人送上毛巾及茶點水果。
  坐在舖有錦墊的椅上,秦寶寶覺得很舒服,笑道:“你瞞我好緊,富家少爺怎會學做小偷呢?”
  歉然一笑,陰武道:“我天性愛武,六歲那年師父恰好來到江西,偶然見到我根骨很好,和娘商量想收我為徒,娘不喜歡江湖人,原本不肯,是我求了好几夜,娘才勉強答應的,卻一再告誡我不可仗武欺人……。”
  這時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顯然來人心情激動。
  陰武几乎是跳起來,忙奔了出去,不一會,迎進一名中年美婦,寶寶見她慈眉善目,很有好感,忙起身行禮,一口伯母請坐,伯母請喝茶,嘴甜得使中年美婦喜愛不已,拉著他話家常,倒把陰武冷落了。
  拿出陰武賄賂的玉龍杯,寶寶負轉送給陰夫人,道:“伯母,這只玉龍杯是我一個混蛋朋友送我的,我想這么漂亮的杯子,只有伯母這么高貴美麗的人才有資格收藏。”
  陰夫人喜悅無比的接過玉龍杯,對寶寶的贊美更是高興,道:“謝謝你,寶寶,你比我那沒出息的儿子好多了。”
  陰武正在心里咒罵秦寶寶,听得母親責備,冤枉道:“娘,你怎么偏袒起外人,尤其是這個混蛋小子。”
  陰夫人頗為不悅,道:“武儿怎可以咒罵別人,娘說他乖是錯了么?”
  陰武向來最孝順母親,忙道:“娘責備的是,武儿不該出言辱罵寶寶。”
  秦寶寶大做好人,道:“伯母別責罵陰兄,我与他是打出來的交情,不會計較這些的。”
  陰夫人又怜又愛,忙道:“武儿太粗魯,打傷你了沒?”
  可怜兮兮的伸出被陰武捉住,烏青尚在的右手,秦寶寶道:“陰兄手下留情,只捏痛我的手。”
  陰夫人看事實俱在,也不問原因,責備儿子道:“武儿,你沒將娘的話听入耳么?居然對一個小孩子下這樣的重手,你太使娘失望了,娘要請方師父嚴加管教你。”
  陰武真是冤枉极了,忙辯道:“娘,這事不能怪武儿,是他……。”
  秦寶寶截口天真道:“伯母,陰兄沒錯,是我太頑皮才惹得陰兄生气。”
  陰夫人更是不悅,道:“這就是你不對了,武儿,寶寶這么小,頑皮些也是無可厚非,你應該讓他呀,怎么動不動就使用武力,學武目的在此么?”
  陰武見母親生气,只有道:“武儿不對,請娘責罰。”
  秦寶寶見已占上風,笑道:“伯母,陰兄答應陪我到處玩玩,你就原諒他吧,好不好?”
  “好,好。”陰夫人覺得這小孩真善解人意,笑道:“寶寶若是沒事就多住几天,讓我儿陪你玩作陪禮,武儿,听見沒?寶寶,你府上那儿?”
  陰武心里早將秦寶寶的十九代祖宗都罵上了,聞娘吩咐,只有答應,順口將寶寶沒有雙親的事說出來,陰夫人十分仁慈,听得眼淚差點掉下來,強笑道:“武儿好好招待寶寶,娘去給你們准備中飯。”
  二人恭送走陰夫人,除武開始興師問罪:“好個寶寶,你害我在娘面前成了坏孩子,居心何在?”
  秦寶寶惡人先告狀,歪理很順口:“這年頭好人一向沒好報,你听清楚,我說你是混蛋朋友是有原因的,你未出師就做案不是混蛋么?要是你娘知道了看你怎么辦?我見你尚可造就,所以幫你頂下來,沒有后顧之憂,你居然怪我?再則我討你娘歡心也是為你好,我們可以順理成章的出去玩,早點將事情辦好,難道錯了么?”
  一頓疲勞轟炸,陰武好一會儿才醒來,叫道:“那你也不該將一切過錯全推到我身上,使娘誤會我。”
  舒舒服服的靠在椅上,秦寶寶大剌剌道:“自始至終,我有說過你一句坏話么?”
  陰武閃了舌頭,寶寶的确沒有說他一句坏話,不是打蛇隨棍上,就是旁敲側擊的數落使他沒有反駁的机會。
  見他楞住,秦寶寶笑道:“算啦,好孩子就是好孩子,做母親的最明了,伯母之所以會責備你,可見你平日也不是什么乖小子,咱們言歸正傳吧!”
  廢然歎气,陰武苦笑道:“該迷糊的時候,你為什么不迷糊一點?”
  指指腦袋,秦寶寶道:“怪它吧,它有時候神經兮兮的我也沒辦法。”
  “亂扯!”
  陰武失笑道:“你打算那一天動手?需要几個幫手?”
  秦寶寶沉吟道:“待會儿我們到附近勘查,時間允許的話,明晚初更動手,免得夜長夢多,我想也不用幫手,我們兩人先下去就可以。”
  陰武問道:“你是怕野心份子偷覷?”
  “不!”秦寶寶分析道:“決定夜晚動手是不想惊扰百姓,上街勘查是想知道江湖人來了多少?張貼告示將他們召集,當他們面將寶藏拿走,免得他們老是打我主意。”
  陰武搔搔耳根道:“寶藏在你手上,他們不會搶么?”
  秦寶寶取出一塊玉佩,陰武大惊叫道:“少林達摩玉牌?”
  將玉佩收好,秦寶寶笑道:“此地有少林分寺,當著群雄的面,將寶藏交給少林寺分發救濟貧民,一了百了,而且,依我猜測也許根本沒有寶藏。”
  陰武好奇道:“你是說,這只是一個惡作劇?”
  沉思一會,秦寶寶才道:“但愿如此,怕只怕是一個陰謀。”
  陰武也不是呆子,隨即領悟:“你的意思是說某些有陰謀的人,散播寶藏的傳說引開群雄的注意力,暗地里進行著不軌的企圖?”
  秦寶寶也討厭自己會想到這种事,道:“這也不是什摩新鮮事,算了,先別管這些。”
  預知的事是不可靠的,陰武遂轉話題:“鄱陽湖這么大,要是真有寶藏,如何尋找呢?”
  呆了呆,秦寶寶叫道:“對啊,我怎么沒有想到這一點?”
  陰武不禁失笑,最重要的一點他居然沒去想過,還口口聲聲要尋寶藏,對寶寶迷糊的本領,不由得佩服极了。
  這時,仆人來喚吃飯,陰武招呼他,寶寶不動,于是道:“吃完飯我陪你到鄱陽湖看看,再決定如何尋找。”
  秦寶寶懶洋洋的起身道:“也只有如此了。”
  無精打采的進入飯廳,看到桌上色香味俱全的江南菜,秦寶寶的精神就來了,雖然吃得很少,卻笑咪咪頻頻稱贊,讓主人覺得他實在是最可愛的客人,獻寶似的將好吃的東西全搬出來。
         ※        ※         ※
  湖邊冷風徐徐,秦寶寶打個冷顫道:“這就是有名的鄱陽湖?水好象不怎么多嘛!”
  陰武解釋道:“鄱陽湖湖面大小隨季節變化,夏日長江水增漲,倒流入湖,湖面擴大,冬日枯水時期,湖水補注入長江;如今冬的气息剛過,湖面還小,找起來比較容易,想想看,寶藏可能在那里?”
  秦寶寶撥著被風吹到面頰的發絲,道:“不知道!”
  陰武气結,道:“就是不知道才要你想呀!”
  朝他一笑,秦寶寶道:“不用想。”
  陰武大喜,叫道:“你知道寶藏在那儿了?”
  秦寶寶慢慢的搖搖頭,笑得好神秘。
  被搞迷糊的陰武奇怪道:“這是怎么回事?你看出什么异狀?”
  點點頭,秦寶寶道:“咱們邊走邊談,這儿江湖人愈聚愈多了。”
  陰武看了聚在湖邊的人一眼,隨即跟著寶寶离開,好一會儿,只見寶寶低頭沉思,好几次差點撞到樹或絆到石頭,忍不住道:“寶寶,不要低頭走路,害我為你提心吊膽的。”
  抬頭一笑,望見路邊一叢青竹,竹后隱約露出一角灰石,秦寶寶搥了搥大腿,指著石頭興奮的向陰武道:“那儿有石頭你看見沒有?”
  陰武明了得很,道:“當然看見啦,我們到那儿休息一會儿吧!”
  秦寶寶眼瞳里含著笑意,聲音也活絡了:“你對我真好,你師父最坏了,老要我赶路。”
  也不期待陰武回答,精神十足的跑向青竹叢,撥開一看,不禁十分泄气,原來早有一名紅衣姑娘背向他而坐。
  紅衣姑娘听得跑步聲卻不回頭,倒是陰武走近笑道:“寶寶,怎地還站者,又不累啦?”
  秦寶寶也懶得打量她是誰,懶洋洋道:“沒法子,有人先占了,害我白跑一趟。”
  陰武正待言,紅衣姑娘豁然起身轉頭,語气掩不住興奮:“秦寶寶,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
  秦寶寶聞聲打量她一眼,笑道:“原來是‘小羅剎’宮玉敏姑娘。”
  可不是宮玉敏,雖然清瘦些,穿著紅衣裘卻不減清麗,訝异道:“你恢复記憶了?”
  秦寶寶只有胡扯:“上次見到你覺得很面熟,所以一直跟在你身后,直到見到你父親司徒聰才想起一點點,人卻昏迷了,等我醒來你們已不知上那儿去?我就一個人亂逛到這里來。”
  手比陰武,介紹道:“這位是我新交的朋友陰武,是俠盜方自如的徒弟。”
  宮玉敏根本沒在听他說什么,只把一雙俏眼盯住他的俊臉,秦寶寶本待發怒,但見她痴痴的表情又不忍,搶著坐在石上,笑道:“這‘椅子’總算被我占到了。”
  宮玉敏柔順道:“這椅子本就該你坐。”
  秦寶寶被她的溫柔嚇了一跳,抬眼道:“女人都和你一樣善變么?從前想殺我,如今卻這么溫柔。”
  宮玉敏紅了臉,陰武取笑道:“寶寶好本事,小小年紀就得佳人垂青,不知我是否該回避?”
  秦寶寶還太小不懂男女机關,訝异道:“你上那儿去?我才剛坐下,你又要我走路?”
  陰武看他是真不懂,蹲下身道:“她是女,你是男,男女說悄悄話,外人不好偷听。”
  側頭想了想,秦寶寶叫道:“我只愛和大哥說悄悄話,何況你又不是外人。”
  除武可頭疼了,愛情還沒來時,任外人如何湊合也是沒用的。
  宮玉敏看寶寶不懂情趣,多日之美夢隨之幻滅,雙目含淚轉身欲走,秦寶寶正和陰武為此事爭辯,眼角惊見,忙叫道:“宮姑娘怎么不打聲招呼就走,我有事想請教你呢!”
  對于喜歡的人,多看一眼也是好的,宮玉敏強笑道:“什么事?我知道的事很少,可能無法作答。”
  秦寶寶見她淚痕尚在,道:“這事由我來決定,不會勉強你,只是,我不懂你為何流淚,大哥沒說女孩子不可以哭,不然我就可以教訓你了。”
  宮玉敏看心目中的情郎這么不懂女人心情,悲從中來,“哇”的大哭啜泣不已,秦賓賈手足無措,他是真的不懂,從小与和尚為伍,下山又与衛紫次等豪杰相處,認識的女人都是足以做他母親之流,紫秋如雖是年輕姑娘,也大了七八歲,而且不到几天就离去,所以應付年輕姑娘他是破頭儿第一遭。
  宮玉敏愈哭愈傷心,秦寶寶則瞪傻了眼,心中叫慘:“在少室山我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下了山大哥才慢慢教我一點,可是,大哥偏偏漏了教這個,我只好亂搞了,佛祖保佑!”
  陰武雖然懂多了,卻也勸不住,不禁埋怨寶寶道:“都是你不好,說話不看對象,對女孩也不懂溫柔一點。”
  秦寶寶被宮玉敏哭得頭大,火气很盛:“我怎么知道她會隨便亂哭,椅子還她總可以吧?”
  宮玉敏听他說話像呆頭鵝一個,被气得放聲大哭。
  秦寶寶被她的哭聲嚇一跳,忙跳起來躲在陰武身后,道:“女人真是不可理喻,我們愈安慰她哭得愈大聲,好男不跟女斗,我看我們還是走吧,別跟她一般見識了。”
  陰武被气得七竅生煙,罵道:“你怎么像只呆鳥,你那种安慰法,我都會被你气哭。”
  秦寶寶嗔叫:“你要怎么辦?又沒人教我,誰知道她這么愛哭。”
  陰武知道他真不會,平气道:“你跟她說些好話或道聲歉,她就不會哭了,記得聲音要溫柔一點。”
  秦寶寶小聲抗議:“你為什么不去,將這种討厭的事丟給我?……。”
  陰武忙捂住他的嘴,見宮玉敏沒注意,才小聲道:“人是你弄哭的,自然你要去,我勸她她也不會听。”
  翻翻白眼,秦寶寶道:“我弄哭的?莫名其妙,自己沒用就推給我,哼!”
  朝陰武扮個鬼臉,心不甘情不愿的坐回石上,清清喉嚨道:“宮姑娘不要哭好不好?我大哥說愛哭的不是乖孩子耶!”
  陰武一听差點气死,忙對他比手式,秦寶寶看了心道:“這也不行,那換另一個。”
  “有了!”努力想著衛紫衣以前用過對付他的方法,很高興道:“我心情不好大哥都會陪我玩,那我也陪你玩游戲好不好?”
  宮玉敏气苦叫道:“大哥,大哥,你心里就只有你大哥,再也容不下別人?”
  “胡說!”
  秦寶寶被寵慣了,性子又發,叫道:“還有大和尚叔叔,明智他們,社里的弟兄我都喜歡,只是他們對付我的方法用來對付你都不适合,所以才拿出大哥的絕招想安慰你,誰知你這么不知好歹,你哭不累,少爺可說得口渴了。”
  宮玉敏一怔,“哇”的大哭起身想走,秦寶寶喝道:“站住——坐下!”
  宮玉敏被他的威嚴气派嚇得不敢動,居然依言做了。
  秦寶寶表面一本正經,心里卻笑得腸子打結:“原來女人怕的是這套,少爺不用人教也會,真了不起!”
  一點即全然貫通,秦寶寶如今已是高手,換了頑皮嘴臉:“我突然想到一個又刺激又好玩的游戲,你瞧,我的鞋子快磨底了,你若再哭,我就把你捉到當舖典几吊錢買雙新鞋。”
  頗有回事的將鞋子高舉,宮玉敏看他鞋子還八成新,离磨底還遠哩,知道他在亂蓋,但見到寶寶頑皮的笑容,又怕他可能會故意將鞋子弄坏玩真的,一時倒不哭了。
  秦寶寶得意洋洋的朝陰武打個眼色:“沒用的小子,多學學,瞧,少爺一出馬就万事如意。”
  陰武只有苦笑歎服,大歎女人心海底針,也只有秦寶寶這等做事不按常理的胡鬧王才制得住。
  鬧歸鬧,秦寶寶也知正事要辦,很親切的道:“心情好點沒有?宮姑娘,現在我可不可以問你几個問題?”
  宮玉敏發泄夠了,好奇道:“你到底要問我什么問題?”
  想了想,秦寶寶決定從頭問起,道:“那天我昏迷后醒來,我的和尚朋友告訴我有一男一女來找你,男的是你生父司徒聰,女的是誰,你能說么?”
  俏顏泛紅,宮玉敏囁嚅道:“原來你知道我的身世了,你會看不起我么?”
  這個秦寶寶就懂,正經道:“上一代的錯誤沒必要由你來承擔,不論司徒聰是否真心,我相信你娘是以滿腔的愛生下你,別人怎么說,你不必去理會。”
  宮玉敏豁然解開心中的死結,笑道:“我懂了,也知道自己該怎么做,真謝謝你。”
  “不敢當!”
  秦寶寶笑道:“現在請你告訴我那女的是誰好么?”
  心中沒了顧忌,宮玉敏很爽快道:“她是我生父的紅粉知己,武林极負美名的‘玉里刀’蘇紅梅。”
  “嘖嘖!”秦寶寶大發牢騷:“不取些溫柔好听的外號,又是羅剎,玉里刀,真刺耳。”
  宮玉敏不好意思道:“人在江湖不取個嚇人的外號,是難以出名的。”
  “我不管這些。”秦寶寶懶得多理,道:“后來你們都到那儿去了?我都找不著。”
  宮玉敏微笑道:“生父怕人認出,要我改了裝束,三人日間休息,夜晚赶路。”
  “果然不出我所料。”
  點點頭,秦寶寶雙眼一亮,又道:“你來這里做什么?你爹和蘇紅梅呢?”
  宮玉敏黯然道:“我也不知我生父在做什么?這些日子來總是神秘兮兮的,我問他,他只是神秘的笑笑,卻是不肯說的,前些天我們來這里,他和蘇紅梅進進出出的,將我一個人丟下,只好出來走走。”
  秦寶寶沉吟道:“你知道這儿出了什么大事么?”
  宮玉敏想了想,興奮道:“你是說鄱陽湖有寶藏的事么?”
  “對!對!對!”
  秦賈寶忘形的捉住她柔荑,注目道:“是不是你爹告訴你的?什么時候說的?”
  宮玉敏含羞的低下頭,小聲道:“我來這里才听人家說的,我想我生父的目的也在此。”
  一直沒机會發言的陰武道:“寶寶,你為何盡問些不關己的事情?”
  瞪他一眼,秦寶寶撿枝竹子在地上亂划,不太小的腦袋搖來搖去,嘴里喃喃不知說些什么,陰武和宮玉敏愈看愈迷糊,兩人你望我,我望你,誰也不敢先開口問。
  一刻鐘后——
  秦寶寶突然打個哈欠,起身懶懶道:“我想回去睡覺了,再見!”
  陰武和宮玉敏那容他脫逃,左右夾攻將他捉回來按回石上,四只眼來勢洶洶的瞪著他,寶寶耍賴閉眼休息,陰武只有道:“別鬧了,寶寶,不要對我們打馬虎眼,沒用的。”
  沉寂一會,秦寶寶緩緩睜眼,頑狹的眼神使他們心跳,開口道:“敢問宮姑娘,打算從此跟著司徒聰么?”
  宮玉敏不明白他用意,只有道:“不,如今我決定回宮家,娘去世,爹一個人太孤寂,而生父卻有新的紅粉知己,再則,我姓宮不是姓司徒。”
  如釋重負的笑了,秦寶寶道:“既然如此,聰明的姑娘,何不立即起程,免去生父回來節外生枝。”
  臉色變了變,宮玉敏道:“你…….你是說……。”
  秦寶寶知道她誤會他討厭她,于是截口道:“我是說這儿不久將有一場大風暴,怕你受到牽連,何況你對寶藏沒興趣,所以請你赶快离開這是非之地。”
  宮玉敏很受感動,道:“我們初次見面時你不是這樣,如今你好象長大了點。”
  秦寶寶心中暗罵:“這得拜你生父之賜。”
  口中卻笑道:“快走吧,盤纏夠不夠?”
  宮玉敏領首,戀戀不舍的起身,秦寶寶又道:“你們落腳的客棧是那家?住那間房?”
  宮玉敏也不問原由,道:“离這儿最近的‘再來客棧’,后院的左廂上房。”
  秦寶寶謝一聲,又道:“我想你最好直接回宮府,不用再回客棧了。”
  宮玉敏笑著點頭,离開這塊是非之地,奔向自己的前程。
  陰武若有所失的怔在當場,秦寶寶戲謔道:“佳人已去,獨留傷感陰君嘗,可怜,可怜!”
  陰武惊醒,吶吶道:“別取笑我了,寶寶。”
  秦寶寶哧哧笑道:“別害羞啦,過几年登門求親不就得了。”
  囁嚅半晌,陰武終于鼓足勇气道:“我喜歡也沒用,她喜歡的是你。”
  秦寶寶嗔罵:“喜歡不表示愛呀,你少沒出息,想愛又不敢表示。”
  陰武轉了話題,道:“別盡說我,寶藏之事你到底做何打算?”
  秦寶寶卻怨他方才袖手旁觀,故意道:“瞧不出你大個儿一個,面皮倒薄,我代你向伯母說去。”
  陰武忙阻止,求饒道:“好寶寶,你放我一馬吧,我向你道歉好不好?”
  “你說的?以后都听我的如何?”
  陰武最怕母親逼他早日取親斷了走江湖的念頭,寶寶這一告狀正中了陰夫人下怀,只好連忙點頭表示答應。
  人家認栽秦寶寶也不好為難,道:“回去吧,睡飽了好辦事。”
  陰武如釋重負,也不問,只有道:“好,回去,太晚了娘會擔心。”
  秦寶寶淡淡一笑,沒有母親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
         ※        ※         ※
  “再來客棧”和其它各地的客棧沒什么兩樣,分為上房,單房与統間,普通百姓是住不起上房的,大都是江湖人或富有商賈包下,今晚左、右廂房各被兩批人整院占住。
  是夜二更剛過,秦寶寶和陰武這兩個沒出過江湖的小子,雙雙潛伏到“再來客棧”后院,打清地形,秦寶寶小聲叫道:“這么晚了,怎么兩邊廂房的人都未睡,哪邊才是左廂上房?”
  老天爺作怪,這時節給寶寶開個玩笑,讓左、右廂房的人都沒有睡意,原本以為有燈光的就是司徒聰所住的,如今可分不清。
  偷偷竊笑,陰武道:“決定沒有,待太久會給人發覺。”
  秦寶寶白眼嗔道:“你是這儿人,難道不知那邊才是左廂上房?”
  陰武存心要他難看,道:“不知道,這儿人不住這儿的客棧。”
  秦寶寶一想也對,隨即醒悟,瞪眼道:“學偷盜的會連左右廂房都分不清?下次見到你師父……。”
  陰武忙搖手不滿道:“你每次都拿師父威脅我,你右手邊即是左廂房。”
  “誰叫你不守諾言。”秦寶寶隨即招呼道:“表現你師門絕學,小心不能讓人發覺。”
  秦寶寶身先士卒閃身向左廂第四房,腳剛沾到屋頂,隨即往回望,見陰武沒動,正想招呼他,卻听房內傳出懶洋洋的聲音:“瓦上朋友若沒重大事情,請回吧,在下要安歇了。”
  秦寶寶聞聲一震,想也不想,在凌空倒翻的瞬息,他已明白被騙了,卻也不生气在空中借樹一頓,翻身潛伏于真正的左廂房,小心翼翼拿開几片瓦,屋內聲音清楚傳入他耳里。
  男的聲音寶寶知道是“玉面判官”司徒聰,听他道:“紅梅,你怎么還不相信我?你要我如何說才相信?”
  女的即是“玉里刀”蘇紅梅,聲音悅耳卻充滿自負驕傲:“要我相信也容易,將辟水犀角交由我保管。”
  司徒聰聲音中透著不耐煩:“說了多少次,我根本沒有辟水犀角。”
  “玉里刀”蘇紅梅狠聲道:“沒有辟水犀角你跑來這儿納涼?司徒聰,你當我是三歲娃娃?”
  司徒聰辯解道:“辟水犀角傳說秦寶寶將它丟了,如今落入歐陽必群手里,那個怪物及其同党也不知躲在那儿,你怎么問我要呢?”
  一聲极微的脆響,一聲极短促不引人注意的惊呼聲,卻使秦寶寶心惊,他隱約可猜出那是骨頭被折斷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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